克图的党羽也许要说我是发了狂怒,我认为不是这样。也有些人,他们没有足够的正义感能使他们发怒;这恐怕就是克图的罪恶了。不敢得罪人的人,必然不是诚实人。这样回敬了之后,我就要转向克图的第四、第五、第六和第七封信了。这儿封信所包含的内容不多,我打算不多费唇舌、不拘形式地解决它们。
他的第四封信是以一个俏皮的独自开始的——克图对于独自的所有权是无可争辩的;因为没有人愿意与他搭伙①。不过,他却否认该独自是他自己写的,并且向他的读者保证,那“确实是人家放到他手里去的”。我总认为这种想要证实某一点的手法,是泄露了一种对于自己的怀疑;在这里,以上的话就等于好象克图说了“你们知道我的缺点,先生们,可是我现在对你们讲的确实是真话”一样。好,就算如此,克图;你可以得到你所要求的全部信任;至于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得到了那段话,谁是原作者,谁把它给了你,我一概不去追究;因为根据所演出的戏的诗歌方面的价值来判断,我深信这位作者尽管可以是阿伦之流的人物②,却决不会是兰赛一类的诗人③。关于独白就谈到这里为止;假使这段温和的谴责能够防止克图或是他的同僚把他们的俏皮胡说同严肃的题材混杂在一起——目前的题目就属于这样严肃的性质——,那么它也就达到笔者原意中的目的之一了。
克图的第四封信和第五封信的绝大部分,是根据一个捏造的意思写出来的,这个捏造的意思是他无礼地强加手从里引证的一节文字上面的。
关于这一点,那本小册子的作者有权向克图要求照例的让步。我将把全节文字连同克图额外加上的意思,以及他从那里所做出的推论,一概引录下来。
他在一开始是这样说的,“在我对面前这本小册子所做的评论当中,我将首先考虑那些他(作者)显然最加以强调的论点:这些论点在他的结论里面汇总在四个题目之下,其中之一是,‘国际间有这样一个惯例,就是当任何两国在作战的时候,与争执无关的另外一些国家就以调解人的身分去调停,并且导致和平的准备;可是当美利坚自称是大不列颠的从属的时候,任何国家,不管它是怎样地乐于调停,它也不能这样做。’”这节文字里包含的意思是非常清楚,又是用极平易常见的辞句来表达的,简直不可能使它更加清楚了。我相信任何人都只能这样理解:在我们继续自称为英国臣民的时候,在我们之间的争执就只能称作一个家庭争执,在这个争执里,任何其他的国家要来进行劝告,或在任何方面加以过问,即使他们是带着调停的建议,也正如一个第三者去干涉一对夫妇之间的争执那样,极不相宜。反之,假使我们象所有其他的国家在我们以前所做的一样,去使用那天赋的权利,建立一个自己的政府,巍然独立,那时,这种争执就不再能叫做家庭争执,而叫做英国和美国两个政权之间的正式战争,和英法两国之间所进行的战争没有两样了。在这种政权分立的情况下,中立诸国就可以好意地提出调停的建议(和一向的做法一样),并且导致和平的准备了——不是合并的准备,①因为这篇文章很可能落入一些不懂“独白”意义的读者的手中,现在特将该词意义附注于此。即“对自己说话”,以供他们参考。——作者②阿伦是费城一个着名的独立运动的反对者。——原编者③文兰·兰赛是一个富有真正的才智和幽默感的苏格兰的着名诗人。——作者克图,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克图并不根据这个显而易见的意义去理解;相反地,他跑到了一条错误的路线上去,以建议招请外国协助之名责怪作者。他借着这个故意的谎言,无的放矢,大声叫喊。他的狂妄的、莫名其妙的评语是这样开始的:“这到底是”他说(指上面引录的一节文字而言),“常识呢还是胡说?确实地,与大不列颠之间的和平①不会是这个作者的目标,因为他已经把该国人民描述成为可怕的人了,而且对我们说过,与他们和解就是毁灭自己。这一段话的后半部,虽与前半部互相矛盾,却似乎使得前半部比较明了了,因为据说这些调解人不是要为了调解争端来进行干涉,而是要在一个宣言——我们不是大不列颠的臣民的宣言——上面支持我们,而使争端扩大。这,对于调解人说来,可真是一件新的工作了。但是这一点”
克图继续说道,“把我们直接引向主要的质问上去了:——哪个外国政权能够给我们这种支持?”什么支持,克图?在你所引用的一节文字里,关于支持一层,既没有说过一个字,也没有下过一个暗示:——它只谈到中立国家在交战国之间起着调解人的邻人般伪作用;并说,这样做乃是欧洲宫廷的习惯。克图已经把代表们尊为大使了;可是他怎么能把调解人变成武士,又怎么能把调停变成军事联盟,则是一个绝顶奇怪的问题了。再重新看看那一段话吧,克图;假使你发见我错怪了你,并且能够指出来,我保证
的作者一定在报纸上公开地向你署名道歉;但是如果错误在你那一边,那么接下来的让步将是你的义务。虽然我充分相信,克图连他自己所写的一半都并不相信,他却费了大力,去吓唬他的读者,要使他们全部相信。他对他们描写了在我们的土地上面抢劫蹂躏的外国军队(设想我们要招清他们进来);描写了他们的“血腥屠杀,残酷迫害,(他说)这些能够把新教徒和公民的灵魂摧残净尽”。即使他们真的来了,克图,可是对于这事除了你自己之外就根本没有人梦想过(因为谢天谢地,我们不要他们),他们也不可能超越甚或赶上英国军队在东印度群岛的那种暴行:把人缚在炮口上“轰掉他们”,这种事除了一个英国将军以外再没有别人做过,除了英国宫廷①以外再也没有人批准过。去看看印度事务特别委员会的记录吧。
克图从世俗的恐惧又转入到宗教的恐惧,充满了假惺惺的恐慌问道,“宾夕法尼亚将要落到谁的手里呢——是它最虔诚的旧教国王,还是它最虔诚的新教国王呢?我承认”,他接下去说道,“这些问题使我头昏目眩。”我听了并不奇怪,克图。——我很高兴地知道,某种悔恨已经袭上你的心头,你已经开始感到“压得很重”了。你已经跑了很多路,即使是最强的心脏最后也得罢工了。
克图发觉他第四封信里的谎言没有遭到谴责,就大胆地开始了第五封信,在信上继续扩大着他手边那同一个唬人的玩意儿。他说:“在我上一封信里,对于的作者所提出的依赖外国协助的危险倡议,曾加以注意。”
克图到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要说实话呢!我们希望从法国得到的协助不是军队(我们不要军队),而是武器和弹药。我们只在本州就已经收到了将近二百吨的硝和火药,另外还有步枪。如果没有克图这样恶毒的人对这事情横加污蔑的话,我们倒确实可以继续同人家作有益的来往的。在这种时候,对于根据保卫条款供应了我们急迫需要的东西的唯一国家,象这样连珠炮一般地滥①克图不能学会明辩和平与合并,确是一件怪事。——作者①东方掠夺者的首脑克莱夫勋爵,曾经因为“他在东印度群岛的光荣举动”而受到议会的志谢。——作者骂——如他第四和第五封信里所做的那样,是不但粗鲁,而且失策,并且恐怕还是危险的。
克图在用了几乎两封信来打倒一个只是他自己供奉起来的偶像之后,竟为了自己的失败深自庆幸,在留下下面这样一节声明之后,就转到别的方向去了。克图说:“在如此迅速地处理了他的(的作者)维护独立的主要论点——他的这些论点是以邀请外国协助的必要性为基础的——之后,我将开始检查他的着作的某些其他部分了。”该小册子的任何一部分,只字没有提过对于邀请外国协助甚或形成军事联盟的问题。克图,这个梦想完全是你自己的,也是与这份作品里面每一页上的文字和精神直接抵触的。
一贯支持的主张,就是决不参与欧洲的政治。小册子上面说,“既然欧洲是我们的贸易市场,我们就不应该与它的任何一部分建立政治关系。
避开欧洲的一切争论,是符合美利坚的真正利益的。”至于它建议向外国官廷发送一份宣言(现在正该是这样做的时候了),也只是为了要向他们宣布,我们已再没有可能在英国政府的统治之下继续过下去了,而且是为了“向这些宫廷保证,可以对他们抱有和平的意向,也怀有与他们进行贸易的愿望。”如果你学着做个诚实的人,克图,你的勾当就不会这样败露了。——我在这里格外要揭穿克图,因为他是把他反抗独立的空气制的炮台装在这个水泡上面的——好一个糟糕的基础呀!只要用一根针尖,或是,假使你愿意,用一个笔尖戳一下,就能使它破灭,并把魁梧奇伟的克图埋葬在水泡的废墟之下了。
从他第五封信的这一部分直到他第七封信的结尾,他完全丢开了独立的话题,而把君主的堂堂王旗竖立起来,放在共和政体之前。我对于这一部分的评语将是笼统和简明的。
在辩论的这一部分,克图主要是藏身在其他作者的引语之中,他本人对问题并不多加论辩①;我现在送给他一长列的格言和感想,作为答复;我的这些话都是从事物的本质里推引出来的,而不是从任何人那里借用来的。克图也许注意到了,我差不多从不套用别人的话;理由就是,我总动用自己的脑筋。不过还是言归正传吧。
政体应当永远被视为服务的问题,而不是权利的问题。《圣经》上没有制定任何一种特别的政体,可是却对君主政体提出了抗议;当只有两种东西供选择,而我们必须选择一种时,否定一种东西就等于是肯定另一种东西。
君主政体最初是由异教徒建立的,全能上帝为了惩罚犹太人,让他们采用这个政体。“我在怒气中将王赐你。”——《何西阿书》第13章,第11节。
共和政体体现自然状态,而君主政体则体现不平等的权力。在共和政体之下,人民的领袖假使不称职,可以通过投票撤换,而国王只能通过武力撤换;在前一个情况之中,即使投票失败,投票者的安全是不受影响的:但在后一个情况之中,如果尝试失败,那就是死亡。说来奇怪,在一种情况中成为我们权利的东西,在另一种情况中竞会是我们的毁灭。从这一点感想,我得出了①以下是克图进行辩论的方法之一例:“上面说,假使世袭的继承(指君王政府的继承)的确能保证一个善良智慧的种族的话,它就会得到神圣权柄的图章了;”克图说,“我们这就发现他,在他从前告诉我们是魔鬼发明的、全能上帝提出了抗议的事物之上,亲手加盖了上天的图章。”克图的第七封信。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论点,克图,或者说得更恰当一点,它根本就不成为论点,因为世袭的继承并不能保证一个善良智慧的种族,因此也就没有神圣权柄的图章了。——作者以下的结论:把我们的权利变成我们的毁灭的那种政体,必然不可能是一个正确的政体。即使一切人性都是败坏的,也不需要建立一系列世袭的君玉来加强这份败坏性——他们无论怎样下流,人民却依然必须服从他们。因为宫廷的一举一动,永远是影响着人民的品德的。一个共和政府比一个君王政府要有更多真正的威严。对人民大众说来,选任他们的统治者要比接受一个天生的统治者更符合于他们的自由,而从统辖者这方面说来,作一个公众选出来的统治者要比作一个偶然出生于王室的君王尊贵得多。每一个忠实的人民代表,都比君王更富于尊严。在所有的国家里都不可避免地会发生骚乱,但是在君主政体之下,因为欠缺平衡,是最易发生的。“自从征服①以来,英国曾经发生十九次叛乱、八次内战”。在共和国家之中,不论发生怎样的骚乱,都不是共和精神的产品,而是由企图消灭这种精神的人们所造成的。
一个共和国家不会去制造自己的毁灭,它只能被毁灭。没有一个国家的人民,在神志清醒的时候,当他们认真地考虑上帝授予他们的地位以及他们所赋有的理解力的时候,会自愿地给予任何一个人以反对全体的权力;自从人类堕落②以来,还从未有过一个人是配受这份信任的;因此我们如果把这份权力托付给他们,就等于失去了理性;而在这个意义之上,所有曾经得到过它的人都因滥施职权而使我们清醒了过来,结果对我们大有好处。大自然有时好象在嘲笑人类,给他们那么许多愚人作君王;在另外一些时候,它又责罚他们的愚行,给他们以暴君;而英国一定是大大地得罪它了,因而同时受了这两种惩罚。卢梭曾经建议过一个计划,要建立永久的欧洲和平;这就是,要欧洲的每个国家遣送大使,组成总理事会,等到任何两国之间发生争端的时候,就把问题付与公断,而不必诉诸武力。这就等于建立一种欧洲共和国了;但是国王们的骄横和掠夺的精神,是不以和平为目标的。他们不考虑人类的利益。他们不去实行那个计划。而假使把造物的历史和君王的历史并列比较一下,结果就是这样了——上帝制造了一个世界,而君王们从他手里把它抢了去。
但是即使把其他一切论据都撇开不谈,下面这一简单的真理就足够肯定共和政体比君主政体优越了:所有的人生来都是共和主义者,只因随着风气才成为保王党人。可以充分证明这一点的事实是:所有的人都热情地颂扬陪审制度——人权的伟大的而又几乎是唯一留存的堡垒;它是建立在一个纯粹的共和基础之上的。在这里,君王的权利是被关在门外了。任何皇室的否决绝对到达不了这个法庭。在这里居于至高地位的陪审委员团就是一个共和国,一个从人民当中选举出来的法官团体在英国保证了这种自由的宪章,不是在朝而是在野制定的!是由人民坚持要求的,而不是由君王赐与的,在这一方面,君王什么也没有赐与,只不过放弃了他过去的暴政,发誓将来要改过自新罢了。这是一个妥协方案,通过这个方案,君王与人民讲了和;这又是一个条件,凭这个条件他被容许继续统治。
对于目前已经发表的以克图署名的全部信札(到现在一共是七封),我的答复就到此为止了。对于他最后两封专谈政体问题的信,我只泛泛地作了一些答复,未加什么特殊的评语。我注意到在一个地方他责备了的①即1066年诺曼底公爵威廉征服英国。——译者
②即《圣经》上所载的因亚当之罪而导致的人类的堕落。——译者
作者,说他说了一句“在1775年4月19日这个不样的日子①以前,没有比他自己更热切愿望和解的人了”而自相矛盾!“那即是(克图说),与君王政府的和解。”对于这番话,我的回答是,战争不应该是任何人的愿望,也没有任何人应该以他个人的意见去使一个业已建成的政府为难:只有“对于尚待组织政府的国家,政体才是一个适当的考虑对象”()。回顾我在克图的信件中所接触过的论点时(除去我所省略的地方),我要对他加上以下儿条具体罪名:
一、他只笼统地把罪名加到委员会头上,什么也没有陈述,既不证实,也不企图作任何证实。
注意:把对一个团体的行动的指责说成是对个人的指责,这种借口太没有道理了,不能宽恕②。
二、他捏造了限制报纸自由的话,向公众控诉。
三、他曾恶意地断言,“和解的一些曙光最近已经在我们眼前出现”,从而大大地欺骗了人民。
四、他曾经暗示过,仿佛他希望公众相信,我们已经得到了“能使我们全部损伤受到赔偿的最大保证,以及防止我们正当权利将来再受侵犯的充分担保”。
五、他散布了招来外国军队的假恐慌。
六、他把《圣经》变成了笑柄。《以西结书》第35章。
这些谎言,假使不加以驳斥,就可能会被认为是事实,而那些消息不很灵通的人们,心中便可能会因此深深感到不安。我们的意见可以不必管它,但是以事实为依据的真理却必须严格坚持。正是这个使人不能忘怀的考虑,吸引了林中居民(完全是出于自动)承担起写三封长信的费力工作,并麻烦公众来阅读它们。
既已暂时结束了我与克图的通信,我将以一个善意的、充满感情的致辞作为这封信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