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6月26日正式展开的日军的第一期攻势,来势汹汹,他们以密集的队形屡挫屡起地向我军发起猛攻。在衡阳市西南和正南面,炮声隆隆,枪声如吵豆般哒哒作响,密集的手榴弹爆炸声,震动全城。从高处观望,无数的火龙飞舞、环绕在城西和城南第一线阵地上,翻转腾挪,此起彼伏,地动山摇,翻江倒海,电闪雷鸣般仿佛世界末日来临。难怪老鼠们有先见之明,早在战前逃之夭夭,否则,能经得起如此这般的折腾?
战至午夜,方先觉电话询问葛先才前线状况:“先才,你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葛先才精神饱满地说:“情况很好。这次构筑的工事巧妙得当,战术得法,战果极佳。江西会馆及五桂岭正面敌军冲击数次最多,其伤亡亦最大,当在两个中队以上。但敌军炮火太猛,我高岭与停兵山两前进据点,工事被毁最大,官兵伤亡最多,陷于苦战状态。其他各点均好!”
方先觉又电话至第3师师部:“周师长,你那边的情况如何?有什么困难吗?”
周庆祥回答:“谢军座关心!我这里情况良好。开战以来,我师虎形巢、瓦子坪、易赖街等处阵地遭到敌人不断的攻击。但攻势不如葛师长那边那么猛,均被我军打了回去。军座,地形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衡阳西边的水田鱼塘多,鬼子的骑兵、坦克、装甲车等特殊兵种难以施展,鬼子的步兵也行迟缓,成了弟兄们枪下的活靶子!弟兄们说这次打得过瘾啊!可报了常德会战的一箭之仇啦!”
方先觉对周庆祥的报告非常满意,连声说好。心里想着:总算有了一个好的开局!
6月27日,日军攻到了我军主阵地江西会馆和五桂岭、枫树山前一带。
这时,陈纳德将军指挥的中美联合空军派出大批飞机临空助战,牢牢掌握了战场制空权。
一则失了制空权,中美联合空军空中打击加强;二则,时值盛夏,酷暑难耐。日军乃改变战法:白天不敢再战,只到夜晚才来进攻。他们实行“肉弹主义”战法,以三四百人(两个中队)为一组,打着赤膊轮番进攻。但夜晚打仗还是与白天打仗一样,都是短兵相接,完全靠刺刀、手榴弹冲来杀去。日军妄想以这样的“肉弹精神”战法,来摧毁国军斗志。但第10军将士们早在1942年的第三次长沙会战时就已经领教过了。他们沉住气,,等敌人接近了以刀还刀、以弹还弹地拼杀。
6月27日凌晨时分,日军利用暗夜匍匐前进,悄悄破坏阵地前沿的障碍物,慢慢地接近我军阵地,还自以为得计,神不知,鬼不觉,待潜至守军很近时,一越而起,猛扑上来。
其实日军一举一动都在我军的监视之下。预备第10师30团团长陈德陛上校亲自指挥,严厉地告戒官兵们不事声张,坚持“三不打——看不清不打,瞄不准不打,打不死不打!”。特别叮嘱隐蔽的秘密火力点一定不能轻易暴露,即使有小股敌人接近障碍物实施破坏性作业,也只以散兵坑内的单兵火力拦截阻击。秘密火力点专门待诱敌大部分兵力深入进至外壕时,所有的火力才像开闸的洪水,侧射、斜射、俯射、仰射、正射、点射火力如急风暴雨,将进攻的日军团团裹住,剥笋似地一层层的予以撩到。侥幸能冲过这些火网的日军到达阵地前的绝壁下企图以人梯攀登悬崖,守卫在悬崖顶上投弹壕里士兵将成捆的手榴弹投下,下面的日军毫无遮挡,被炸得血肉横飞。
日军这种惯用的波次冲锋的战术也早已为10军将士们所熟悉。日军以一小队为单位形成一个波次,富于防守韬略的预10师的指挥官,一次将三个波次的日军整个放入阵地纵深后集中开火,将其全部击灭。
这一夜,日军自突破湘北新墙河以来第一次结结实实地碰了个大钉子。日军一向不大重阵法,只重攻击速度、军队士气、冲锋精神,不想在第10军面前真正吃到了苦头。日军还没看到预备10师的主阵地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火力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就到在了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了。用老百姓的俗话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一夜的攻击,在预10师的阵地前遗尸多达1000具。
天亮之后,横躺竖卧的日军尸体与对方坚固如初的阵地,确实让日军指挥官们触目惊心。
日军赶着成群的老百姓来收尸。这是一段双方不约而同的休战时光。枪口对峙着,但谁也没有先开火。双方的指挥官都紧皱着眉头,心情复杂第看着民夫们胆战心惊地在洼地水塘、壕坎坡地上翻检着。双方都在等待着将这一切磨去后的重新开始。
经两日一夜激战,我地7连官兵一齐壮烈牺牲。敌虽然占领了高岭和停兵山这两个我军前进警戒阵地。但日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这两个高地四周日军积尸不在1000具以下,日军第一个进攻的大队自大队长及以下军官全部阵亡,整个大队最后只剩下20人,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方先觉赶紧将这一夜的战绩上报统帅部。蒋介石立即下达嘉奖令:授予预备第10师30团团长陈德陛忠勇勋章一枚。当天下午飞机就空投了这枚勋章和颁奖命令。全军上下受到极大鼓舞。原作为预备第10师预备队的第28团团长曾京上校决心一试霜刀,强烈要求上阵杀敌。
“师长,你偏心,凭什么把我们摆在后面歇凉啊!他30团能打,我们就不能打?!师长,你这样不公平啊!”曾京这位刚烈的湖湘硬汉强烈抗议。
“曾炮筒,你叫什么叫!你给我好好呆着,仗有得你打的,急什么急?”葛先才将军尽管心里痛爱着这位战将。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现在还不是时候。
曾京是个宁折不弯的角色,浑身散发着湖南人“打掉牙往肚里和血吞”的霸蛮精神,人又直率,是第10军有名的“炮筒子”,一点就着。
“师长,你知道弟兄们在后面怎么骂我的吗?说我曾炮筒怎么变成曾软蛋啦!师长,你知道我从来不求人的,这回算我求你还不行吗?”曾京苦苦哀求道。
“我不管你硬炮筒也好,还是曾软蛋也好,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别瞎嚷嚷的,等待命令!”葛先才平时平易近人,此时正当前方大战,来不得婆婆妈妈的。
“好啊!师长,你官大一级压死人呀!如果你硬是压着我团,我、我、我找军长评理去!到时你可别怪我目无尊长,越级上报啊!”曾京见葛先才软硬不吃,又使出耍赖这一招。
葛先才知道曾炮筒与自己、与军长的关系,曾京是方先觉和自己亲自从军校八期挑来的,并且从排长一级一级提拔上来,是军长的、也是自己的心腹爱将。因为方军长和我葛先才都曾先后担任过28团团长。葛先才挂了电话,心里笑笑,由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