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至,在普通的老百姓眼中,与往年并没什么不同。照旧是买回过冬的蔬菜储藏,照旧是开封府四面各条大路上车水马龙地运过冬物品进城……但是对于大宋朝廷的文武百官来说,因为集英殿的风波,这个冬至就不那么简单了。
大家心里都暗暗揣测着,难道皇上真的听了石越的进言,不了了之吗?
“不可能,王相公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想想那个石越,多得宠呀,也不是不可能的。”
“石越得宠,有王安石得宠?”
“老子就看不惯邓绾那厮,还有老刘这次冤的……”
……
各种各样的耳语,在同乡同年的私交聚会上,悄悄流传着,倒是刘庠反而淡然如无事。
他自己淡然,别人却免不了要关心他。苏轼和刘庠有同僚之谊,政见又相近,他不顾自己现在一身是麻烦,三番几次去找石越,希望石越能够在皇帝面前帮刘庠开脱几句。大家都是聪明人,全明白这次最倒霉的人,多半就是刘庠了,而最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也许就只有石越了。
但是几天后的处分,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严厉。
邓绾依然是集贤校理,刘庠重贬为郴州县丞,范镇致仕!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王安石逼出来的。
王安石数次上表要求严厉处分刘庠、范镇,以树立新法的威信,皇帝留中,引得王安石不惜亲自面圣相争。偏偏这个时候,范镇还上表抗辩,疏中说:“陛下有纳谏之资,大臣进拒谏之计;陛下有爱民之性,大臣用残民之术。”气得王安石亲自逐条批驳范镇。矛盾激化至此,赵顼迫于无奈,只好听从王安石的处置意见,结果刘庠远远发配到郴州,范镇本来就有本章乞致仕的,也就顺便让他以户部侍郎的名义退休了,所有官员退休应有的赏赐,一件也不给他。
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处分公布之后,以苏轼为首,许多同情旧党或厌恶新法的官员、士大夫,还有一些书呆子,纷纷前往范镇家致敬,借此向王安石表示抗议。苏轼更是公开给范镇贺喜,说他虽然被迫退休,可名声却更加响亮了。这话没有几天,就传到了王安石耳中。于是苏轼通判杭州,去了江南繁华之地,做前参知政事赵抃的同僚。
一个月之内,加上司马光,竟有四个旧党名臣,三个被赶出朝廷,一个被迫致仕。
在此之前,石越和潘照临甚至认为刘庠顶多就是训诫罚俸了事的。他们低估了王安石对皇帝的影响力,也低估了那些名臣对自己原则的坚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