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子下坠时,邹云在局域网上,已经逗留了三个多钟头。
邹云站起来,伸着懒腰,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现在是夜里十点五十分。他搓了搓紧巴巴的脸,甩甩头,一组放松动作下来,非旦没找到轻松感,倒是越发觉得脑子里熬浆糊了,就打着哈欠关掉电脑,准备回招待所休息。
二楼的走廊灯,全都亮着,邹云推开卫生间的门。解小手时,邹云被一股从窗口吹进来的夜风,击得一激灵,夹在腋下的包,差一点没掉到地上。提上拉链后,他来到窗前,正想把一扇大开的铝合金窗关上,就听窗外哐当一响,接着又是扑嗵一声,邹云正在关窗的手停顿了一下。
下面是自行车棚,邹云想可能是风把自行车吹倒了,就没往窗外探脑袋,拉上窗户,拍拍手,转身走出卫生间。
楼内的警卫是个小伙子,正坐在椅子上看一本杂志,见邹云下楼了,忙出来相送,回去了邹书记?
邹云点点头,顺口问道,楼上,还有人吗?
小伙子说,纪委陈书记,刚出去,计划处郝科长还在加班。
邹云没再开口,出了机关大楼。夜空里布满繁星,阵阵花香,从前面的花坛里飘出来,邹云抽了一下鼻子,目光探向花坛。
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在花坛边的水泥台上移动了一下,邹云吓了一跳,步子不由得放慢,瞪着两眼盯着,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人坐在那儿。
那个啥,邹书记,是俄。
邹云直起身子,心里不扑腾了,往前走着说,那个啥,陈书记,你差点没把俄的魂,给吓出来。
陈上早的一只手,捂在头顶上,自行车栽倒在花坛旁。
邹云吸了一下鼻子,凑到近前一看,陈上早脸上,有几条黑黝黝的影子。借一阵过往风,邹云嗅到了一股腥气味,就一激灵,跟着意识到,他脸上那几条黑黝黝的影子,是血迹!
撞上花坛了?邹云问,忍不住想笑。
陈上早说,那叫啥个骑法嘛,俄是坐这,凉快凉快。
邹云的一根手指,抽冷子在他脸上刮了一下,然后闻着手指说,哟,陈书记,你出的汗都跟别人不一样,腥味的。
陈上早见邹云识破了,嘿嘿笑道,俄不是在花坛磕破的,邹书记……说到这口紧了,头也往下低了低。
邹云弯下腰,用手掌托起陈上早的脸。
陈上早只好后面的话说出来,那个啥,邹书记,俄刚才在自行车棚里,给人暗算了,挨了一砖头。
邹云回想起刚才在卫生间里听到的声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问道,有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
陈上早说,背后下的家伙。
邹云道,那你还不去医院,坐在这里犯什么傻?
行到这,恍惚了,就坐下来,歇歇脚。陈上早说。
我的陈大书记呀,我不知你是真傻呢,还是……邹云掏出手机。
陈上早站起来,拦住邹云说,邹书记,您要打哪?
给你叫辆救护车。邹云说。
这时,大门口警卫室的门开了,走出一个年轻人,手里像是拎了一根警棍。
陈上早听到了脚步声,慌忙道,邹书记,那个啥,我没事,别跟人说我叫人拍脑袋了,回头还咋抬头,怪丢人的。
邹云哭笑不得,只好冲走来的警卫说,你把陈书记的自行车,先保管起来。
啊,是邹书记陈书记。说着话,警卫就把自行车推走了。
邹云把陈上早扶起来,小声对他说,挺挺伙计,走出去,咱打的去医院。
费那事干啥,我觉得没事了,邹书记。陈上早说。
你再跟俄扯淡,俄可就报警了。邹云在他的腰上掐了一下。
快走到大门口时,陈上早挣脱邹云的胳膊,甩着手先出了大门。被他拉在身后的邹云,又忍不住想笑。
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两位先生去哪?
邹云刚想说能源局医院,陈上早抢先开了口,师傅,去市人民医院。
邹云一愣!陈上早用手拨拉他一下,脸上直使劲,邹云明白了他的用意,从包里拿出一包面巾纸递给他,示意他擦擦脸上的血污。
到了市人民医院,急诊室的值班医生,给陈上早检查了一下,说是表皮伤,没大事,包扎一下就可以回去了。可是邹云心里没底,就跟医生商量,意思是让陈上早,住在这里观察一夜。
医生有些不高兴,数落了邹云几句,邹云气得脸色发白,要不是陈上早一劲儿拿动作暗示他,他真想跟这位医生叫叫板。
用不用我送你回家,跟你家属解释一下?走出医院时,邹云问。
不必。陈上早说。
回去好好想想,这是得罪谁了,你要是觉得有必要,回头就跟我说说。邹云说,四下张望。
不管怎么着,俄这是又打败了一个王八蛋的精神!陈上早咬牙切齿地说。
这一次,邹云没有找到想笑的感觉,心里反倒丝丝拉拉挺难受。
等来了一辆红色出租车。邹云把陈上早送到了家门口。
临下车前,陈上早在邹云耳边低声说,这事,你先给俄保密,俄思索几天,就能把这个谜疙瘩,啪一下解开。
邹云鼻子一酸,要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回到招待所,邹云一头倒在床上,顶着疲劳的袭击,回想刚刚过去的一个个场景,一股无名火,直往头顶冲。这阵子,陈上早把全局的的纪检工作,抓得大有起色,黑着脸吆喝,处理了一批违法乱纪的干部,难免不结冤家,不然人家不会在他背后下黑手。
那个啥邹书记……那个啥邹书记……那个啥邹书记……邹云的耳边,不停地响起这句话。
夜已经很深了,可是邹云被陈上早遭暗算这件事,刺激得无法进入睡眠。为了调剂一下情绪,他下了床,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