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检验实践的标准是什么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岩波 本章:第十七章 检验实践的标准是什么

    我问冯小林:“苟胜是不是打高松和『露』洁那个凶手?”冯小林道:“没错。”我又问省厅同志:“能不能把这三个人一起抓住?”省厅同志说:“要抓只能抓苟胜,因为另外两个人没有把柄。但在这种情况下,抓苟胜等于打草惊蛇,会让那两个人更深地隐藏起来。”我说:“看起来谁都不能抓?那可就把苟胜放跑了!”省厅同志说:“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这时,从无线的拾音器传过来模模糊糊的声音,刘志国说:“现在康赛似乎老实了一点,没再出去『乱』跑;而且康赛好像看出手机被人监听了,这两天都没使用,丁『露』贞好像也发现问题了,也没使用手机。”那个警察说:“得赶紧想办法让事情稳定下来,总是人心惶惶的不好,这样最容易出问题。”苟胜说:“那个康赛只要再行动,我就把他做了。刘哥你得及时给我信儿!”刘志国道:“没错,我在密切监视着康赛,我准备随时办他。现在是任晶晶太傻x,还没怎么样就把底盘都端给康赛了,还有那个傻x乌梅,刚一交手就对康赛说了心里话。她愣是不知道康赛就是将来把她们送进去的人!如此说来,这个康赛也实在鬼头,没费吹灰之力便将两个女人都拿下了!这还不算,康赛这狗日的竟跑到检察院查我,最后竟然知道了那个女记者被『逼』疯的事。这不明摆着冲着我来的吗?我这心里窝着火啊!”苟胜道:“还等什么?我今天就截康赛去!多了不用,三刀就让他见鬼去了!”那个警察说:“算了吧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再接下来就听不清了。

    他们都没提刘梅和我儿子的事,让我好生纳罕,也好生着急。但他们把我纳入了“做掉”的视线,也着实让我心惊肉跳了好一阵。任何人都一样,说不怕死是瞎鬼。多数时候属于死得无奈。但凡能活谁都不愿意死。此时冯小林安慰我说:“康处长,你别听他们瞎忽悠,想把谁做了就把谁做了,也把问题看得忒简单了吧?他们自己能跑得掉吗?再说了,当事人就那么老实等着挨刀吗?”话是这么说,我心里还真是敲起小鼓。冯小林见我不说话,又说:“康处长,有我跟着你,你什么都别怕!”我勉强笑了笑说:“小林,你不能总跟着我啊,终归你会离开的啊!”冯小林道:“康处长,看起来你是有些害怕。”他把目光转向省厅同志,“现在咱们手里已经有了那三个人密谋杀人的录音,是不是可以动手了?”省厅同志道:“应该可以了,如果再能听到更确切的声音最好——也就是他们打算动手的声音,那就抓了现行。”冯小林道:“现在到这个程度也可以了,也算现行了!”省厅同志想了想说:“好吧,车里康处长和小周留下,其余咱们三个一起去。”

    说这话的可能大小是个头。他们都没穿警服,看不出级别。我说:“你们认识是哪个小酒馆吗?”他说:“刚才我们已经看过了,不就是那一排吗?挨家搜!”我感觉,只能这样。好在刘志国他们还没吃饭,距离吃完饭还得有段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冯小林突然给我打手机,说:“康处长,刘志国已经落网,苟胜逃了,那个刑警也逃了。”我说:“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发现咱们动向了?”冯小林道:“那两个人是意外逃走,他们说完话没吃饭就走了。”我说:“刘志国可能是那两个人的指挥,刘志国落网,他们就变成了无头之鸟,可能会远走高飞,也可能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实施报复。”可能我是个乌鸦嘴,但我就是这么想的,从我嘴里别想说出他们的好话来。冯小林道:“你别动,我马上赶回去!”但冯小林没有及时回来,他是在把刘志国送进市公安局以后才来找我。我给一家熟悉的小酒馆打电话,让他们送过五盒盒饭和五瓶矿泉水过来。冯小林来了以后告诉我说:“刘志国和市公安局的很多人都认识,去市公安局就像回老家,见谁跟谁打招呼。他一被关进拘留室立马就有人送来好龙井和软中华。”我说:“市公安局的局长和很多处长都是当初武大维提拔的,现在刘志国卷进了武大维的案子,反倒被当做英雄了!在武大维工作过的地方,是非都颠倒了!”冯小林想了想,对省厅同志说:“我建议把刘志国移到省公安厅,找个拘留所。”省厅同志说:“我请示一下。”便给省厅领导打电话。

    省厅同志向领导简要介绍了目前平川市的情况,介绍了刘志国一直以来所扮演的角『色』和眼下的犯罪动机。省厅领导立即同意了把刘志国关到省里的动议。我一阵兴奋,就催大家赶紧吃饭。吃完饭,省厅同志先把我和冯小林送到市委大院门口,然后就径自开车前往市公安局了。见了丁『露』贞以后,我对她汇报了上午的情况,她说:“怎么样?我安排他们到党校集中学习是对的吧?不这样,怎么会让刘志国暴『露』出来?怎么会挖出一个警察里的败类?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效果就是检验实践的标准!”

    我急忙打断丁『露』贞道:“你说什么?怎么无意中蹦出一句名言啊?”丁『露』贞道:“你以为只有你关注理论问题?我告诉你,历史证明社会实践有对有错,社会实践的结果有好有坏,好的结果可以让人民认识真理,找到真理,可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促进社会进步。错误的实践将影响生产力的发展,阻碍社会的进步。怎样减少和避免错误的社会实践,是有规律有标准可寻的!‘实践’本身和实践的结果是不相同的。我们现在要寻找和发现实践本身的规律和标准,而不是实践的结果。通过实践本身的规律和标准的发现,来指导实践不犯错误或少犯错误,从而达到一个好的、正确的实践结果。正如数学运算一样,我们要发现运算的规律和计算的标准,从而确保结果的正确。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蓦然间一股劲地响了起来。丁『露』贞走过去抓起话筒,问:“喂,哪里?”接着她就突然沉下脸一句话也不说了。约『摸』有三五分钟的样子,大概是对方说完了,她把话筒轻轻撂在座机上。然后猛然抓起桌子上仅有的最后一个瓷杯奋力往地上摔去,“啪!”又是一声尖锐的噪音,碎瓷四处飞溅。这是我看见的,她摔的第三个瓷杯了。我没来办公厅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曾经摔了多少个呢!坐在外间的冯小林吓了一跳,飞跑进来问:“怎么回事?”丁『露』贞恨恨地道:“你们俩听着,刚才这个电话是马为民打来的。知道马为民是谁吗?就是我家那口子,现在是铁路医院的院长。他说,他刚刚接了一个匿名电话,电话里警告说——管住你老婆,别以为当了市委书记就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小心一家老小的生命安全,否则不出三天就杀你们一个给你个样儿看看!你们听听这话,是不是太猖狂了?”

    确实是太猖狂了!他们对刘梅和儿子下手,目的是想把我镇住,现在矛头直接指向丁『露』贞了。这个情况让我蓦然间又想起『露』洁头上的“补丁”——做市领导的家属并不一定就是好事。效果是检验实践的标准,我记住了丁『露』贞的这句话。眼下的体会是:丁『露』贞举办了一个有关人员的短训班,于是使一些不法之徒纷纷暴『露』;而抓了一个暴『露』的刘志国,又使暗藏的不法之徒恼羞成怒。不是吗?

    我建议说:“现在平川市的情况很严峻,是不是向省委汇报一下?求得支持和援助?”丁『露』贞再次在屋里来回踱起步来,表情十分焦急。过了几分钟以后,她说:“汇报是应该的,但现在为时过早,显得我们太沉不住气,太不老练,太不成熟,而且十分无能。局面本来被我们掌控着,向上汇报求援就意味着把权力交出去了,也让不该公开的事情公开化了。”我明白,她一方面不想交出权力,因为对于她这种『性』格的女人,交出权力意味着耻辱;另一方面,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公开她与武大维的关系,她依然深深爱着武大维,她不愿意亵渎她藏在心底三十年的爱。那是她储藏多年的感情资产和财富,如果剔除掉她的这些储藏,她的感情世界就将变得一穷二白,空空如也。那是一件让人几乎不敢去想的事。因为我知道,她后来嫁给马为民并不是因为爱,而是感激和报答。我因为拥有『露』洁给我的饱满的爱而倍感充实,否则,失去刘梅和儿子我就可能疯掉。将心比心,如果将丁『露』贞储藏在心里多年的情感冷酷地血淋淋地挖走,她会多么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但只有旁观者看得清楚,她一直生活在记忆里,她爱的分明是三十年前见义勇为的武大维,而不是现在已经蜕化变质的武大维,只不过她不愿意残酷地区分二者的关系。那是一个智慧女人的心灵死角。我有心帮她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不向省委汇报弄不好会耽误事,而且最终说不定会受到省委追究或处理。

    于是,我再次建议:“再想想,考虑成熟一点最好。”但我不再力谏。我同情她,也理解她。这个在官场非常强势而情感世界十分可怜的女人。她突然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是主旋律,正义和真理在我们一边,小小几个『毛』贼还想左右平川市大局吗?笑话!”她说完就打电话叫来了秘书长裴云心,如此这般做了交待:让他去党校召集短训班的领导们开会,告诉大家,谁在短训期间吃请、拿银行卡,请自行在短训班上坦白,并缴出银行卡,因为每个人在小酒馆言行都在市委的掌控之中!她不说在省公安的掌控之中,而说是在市委的掌控之中,显而易见,是时时刻刻在树立市委的权威。这个举动显然是对短训班的人出了一记重拳,如果是个廉洁的人就会在心理上不好接受,会感到是个侮辱。但对不廉洁的人,诸如马向前之类,会是强力的挟制。这一招不知道效果怎样,需要拭目以待,但足够让人为之一振。同时,丁『露』贞让裴云心把公安局一把局长老杨叫回来,她要跟老杨细谈。

    老杨自然也是武大维当年提起来的,虽说近些年没什么劣迹,但却也没什么亮『色』,最拿手的好戏是组织警察夜查,对歌厅和洗浴中心搞突然袭击抓卖『淫』嫖娼。可以说,平川市的卖『淫』嫖娼问题没有太张狂太公开的。当然了,背后存在什么,就是另一回事了。太阳底下还有阴影不是?但阳光下的阴影是因为存在一个遮挡物,没有遮挡物就不会出现阴影,眼下显而易见的遮挡物就是武大维和孙海『潮』。老杨会不会也是遮挡物呢?丁『露』贞会和他谈什么,怎么谈呢?

    一个时辰以后,老杨呼哧呼哧地赶来了。老杨叫杨占胜,是个五十开外的胖子,基本秃顶,一双金鱼眼鼓凸着,下眼帘的眼泡很大很臃肿地低垂着。他没穿制服,而是穿了一件月白『色』真丝短袖衬衣,走起路来身后的下摆飘飘『荡』『荡』。如果穿制服,估计也是特号加肥的,甚至是量体裁衣定做的。他的长相和做派都颇似《沙家浜》里的胡传魁。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胡魁葵并不是愚蠢的代号,胡传魁能拉起一干人马,左靠小日本,右靠国民党,占山为王打出一块地盘,足见非等闲之辈。他后来被新四军灭掉,只能说新四军技高一筹。丁『露』贞让冯小林躲进里间,拉着我来到外间,坐在迎门的沙发上。随着一阵咚咚咚的沉重脚步,杨占胜来敲门了,丁『露』贞大声说:“进来!”杨占胜便推门进来,回手把门掩上,然后用肥大的屁股一拱,便把门关严了。我正要站起来与杨占胜握手,丁『露』贞突然按住了我,没让我动。我们俩就那么安然坐着,丁『露』贞表情严峻,目光炯炯,绷着脸盯着杨占胜。谁都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只见杨占胜迈上一条腿,身子一歪便单腿跪下,两手抱拳冲着丁『露』贞就是一拜,嘴里叫了一声:“老佛爷好!”

    丁『露』贞却并不买账,啪的一声在茶几上拍了一掌,说:“老杨你甭装神弄鬼!我问你,你还想不想干了?你要不想干我立马扒你的马褂!”杨占胜颤巍巍地站立起来,说:“『露』贞书记,这话从何说起?你是不是让我坐下?”我在一旁看得明白,杨占胜并不想示弱。丁『露』贞把身边的一把椅子拉到眼前,用脚一踹,椅子便滑行到杨占胜跟前,他不客气地坐下了,然后从口袋里掏烟。丁『露』贞道:“打住打住!我这屋不让抽烟!”杨占胜不吱声,仍旧低着头从烟盒里捏出一根烟来,说:“我不抽,我只是闻闻。”便把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丁『露』贞指着我说:“老杨,你知道他是谁吗?”杨占胜看看我,纳罕地摇摇头,脸上的肥肉跟着颤动。丁『露』贞的眼神锥子一样紧盯着杨占胜,道:“他是我的妹夫,也是市委机关一处的处长,接替刘志国来报到还不到一个星期。”杨占胜呵呵笑了起来,说:“我不信,你『露』贞书记历来洁身自好,怎么会把自己的妹夫搁在身边呢?难道你想耍家鞑子搞家天下?我知道,那不是你的作风。对工作不方便不说,想跟别人说句悄悄话都不行。”丁『露』贞道:“老杨啊,我可拿你没当外人,今天我叫你来,就是要说悄悄话,而且要当着妹夫说。他叫康赛,老婆叫刘梅,但夫妻俩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现在和我妹妹『露』洁在一起住着。”杨占胜满脸的肥肉漾出笑意,说:“哈哈,是这样,好!这么说我得等着喝喜酒了!”

    杨占胜说着话,趁大家不注意便把打火机擎在手里,啪的一声就把烟点着了。说时迟那时快,丁『露』贞一个箭步上去,一把将烟抢了过来,随手扔进门后的痰盂里,回手给了杨占胜一个脖溜儿。杨占胜一个激灵,立马叫了起来,说:“哎呀呀,本来就傻,你还往脑袋上打!”丁『露』贞道:“谁认为你傻谁就是傻子!你老实听着,我真正要说的话在后边——康赛的老婆刘梅和儿子一起失踪了。事情就发生在昨天。刘志国说,是为了让康赛老实一点,而且还说,如果康赛再不老实,就把康赛做掉。更有甚者,今天我家属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接了一个匿名电话,电话里扬言,如果我再不收敛,不出三天就杀我们家一口。这些事可是都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说,你有没有责任?平川市治安出了问题我找谁问责?我要扒马褂该扒谁的马褂?”杨占胜牛眼珠子转了转说:“别听他们胡咧咧,听蝲蝲蛄叫还不耩地了!再说,刘志国是市委办公厅的人,出了问题应该首先问责裴云心!”丁『露』贞道:“你手底下的刑警大队是不是有个刘奔?不管你和刘奔熟不熟,我都要告诉你,刘奔卷进案子里来了,他和犯罪嫌疑人一起商量怎么对付康赛和我!”

    杨占胜吃惊地张大了嘴,两只眼睛更加凸出。这时,丁『露』贞就说出一番让我和杨占胜都意想不到的话。她坐回到沙发上,说:“今天我找你还就是想跟你说句悄悄话,你不是说,不能当着自己的妹夫吗?今天我还偏当着他说这些话不可。不说,康赛的老婆和儿子就生死难卜了,我的一家也难以保全。说什么呢?就是说说我和武大维的关系。你是武大维提起来的,对他有感情这是必然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并不因此怪罪你。如果你对他铁面无情,我还反倒理解不了,会说你狼心狗肺。我和武大维的关系已经有三十年了。三十年前,因为文革,丁家和武家结下怨仇,生生拆散了我和武大维的婚事。但我得到了武大维的童子身,武大维也得到了我的处女身。我们虽然没结成婚,但多年以来一直遥遥相望,把对方当作自己最贴心的人。武大维为了纪念对我的刻骨铭心的爱,娶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他的用心日月昭昭,天地可鉴。这也是导致他日后出轨,有了任晶晶,并矢志不渝地为任晶晶谋利益的主要原因。现在他出问题了,谁最心疼?谁最痛心?我想,除了他老婆,恐怕就是我了,甚至我会超过他老婆!我应该怎么办?自然是要挽救他。我会为此尽最大的努力。我现在和康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武大维。可是,武大维的狐朋狗友,却把报复的目标集中到我和康赛身上。你想想,这是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坏人?”

    说到这,丁『露』贞声音就有些哽咽,还掏出纸巾抹眼角,肩膀也微微抽动。而我听她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直在心里敲小鼓,我害怕她越说越深。平川市作为中原地区的一个中等城市,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人们的思想观念仍然十分保守,处女情结很重。一个男人可以出去嫖娼,但娶个老婆如果不是处女,就会在洞房之夜打翻天,转天就离婚也未可知。丁『露』贞显然明白这一点,就故意讲明了这一点。不过,这么做,显然是在讨好杨占胜。她估计杨占胜和武大维是一条线上的人,于是便把她是武大维情人的情况抖了出来。有这个必要吗?她与武大维的爱情完全是三十年前的事,三十年过后,早已物是人非。对杨占胜张扬这件事对维护自己的权威能有什么好处?现如今正是应该维护自己权威的时候,丁『露』贞却连和我商量一下都没有,一股脑按自己思路去说去做了。也可能我的智商不足以为她提供智力支持。如果是我,会拿大帽子压住杨占胜,而且会把政法委书记叫来一起谈,冠冕堂皇,高屋建瓴,一本正经,公事公办,不得力不作为便干脆利索就地免职!但丁『露』贞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这时,就见杨占胜突然离开座椅,三两步奔到丁『露』贞跟前,双腿跪了下去,因为身子太胖,为了减轻双膝的压力,两只手也按在地上,说:“大嫂——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大嫂,我还从来不知道你是大哥的初恋,更不知道你早已把处女身给了大哥。我知道你老公是铁路医院的骨科医生,我还一直纳罕,才貌双全的『露』贞书记怎么会爱上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医生呢?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你是我真正的大嫂!俗话说,长嫂比母,长嫂比母,请受兄弟一拜!”说着,杨占胜伏下身子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丁『露』贞鄙夷地看着他,并不阻拦。我曾经听说平川市公检法系统讲究求门拜师、拜盟兄弟,讲究门派,就像戏曲界、曲艺界,尤其像说相声的。此时杨占胜的所作所为似乎印证了这一点。只听杨占胜磕完头继续说:“大哥是发现我这个人才的伯乐(他竟厚着脸皮自称人才),是提携重用我的恩人,是给了我光辉前途的再生父母。大哥有难,就是我有难。老实说,我们这些大哥的盟兄弟天天都在想着怎么帮他。如果是我们的人冲撞了『露』贞书记,那就是有眼无珠,是不了解情况,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但我也实话实说,我虽然讲哥们儿义气,但我是个胆小的规矩人,出格的事从来没干过。所以,把康赛老婆孩子弄走的事不是我安排的。有可能是下边的人听了谁的馊主意而干的蠢事。这样吧,给我三天,我把大人孩子都送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个给大嫂打了匿名电话的,我让他把话收回去,赔礼道歉!”

    杨占胜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得那么轻巧,脸上一点担心、负重的表情都没有,而在我听起来,则如雷贯耳,振聋发聩!我的心里蓦然间就『乱』了起来。我和刘梅虽然签了离婚协议,但我们并没有一起去领那个“绿本”,说她现在还是我的老婆也丝毫不为过。我的儿子当然就更让我牵肠挂肚,谁不爱自己的儿子?谁不是把自己的未来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眼泪不知不觉就涌满我的眼眶。这时,丁『露』贞搀了杨占胜一把,让他站了起来,说:“现在你可以抽根烟了。”杨占胜道:“大嫂不爱闻烟味,我还抽什么烟,要抽也得出去以后抽!再说,人命关天,我现在没心思抽烟了!”他从裤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串号码,接通以后对对方说:“二子,你赶紧查查下边,看谁把康赛老婆和儿子弄走了!赶紧把人送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妈那x!我在此也不得不骂一句!杨占胜这王八蛋非要说那句话!说句别的不行吗?其实他早就知道我是康赛,也知道我与丁『露』贞的关系,只是不知道丁『露』贞是真正的“大嫂”。而且,我一下子就看清了杨占胜的本来面目。他是真正的黑白两道,一只手指挥白道,一只手指挥黑道。他手里的黑道未必作过什么惊天大祸,因为平川市这些年还算平稳,确实没有太让人吃惊的恶『性』案子。他的黑道无非就是互相关照,互相利用的小圈子。不过,话说回来,把刘梅和儿子弄走这事却非同小可!杨占胜可以把话说得很轻巧,我却感觉他就是有恃无恐知法犯法,那分明就是绑架!

    丁『露』贞见事情已经说开了,该讲的话已经讲明了,就对杨占胜道:“你回党校吧,记住你的承诺,我会找你兑现的。而且,在党校也要起个带头作用,好好学习,好好发言。去吧!”她拉开门,把杨占胜推了出去。然后转回身,坐到沙发上,一只手搵住了我的手说:“康赛,沉住气,别急。我看出你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想必对我说的话有不同意见。我还是那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效果是检验实践的标准。咱们不争论,三天以后看效果。”我说:“对我来说这三天时间就是三年,我可怎么熬啊!”她把我的手攥了一下,说:“一会我给『露』洁打电话,让她好好陪你,『露』洁在这方面应该是很优秀的。”我不知道她说的『露』洁的这方面是指哪方面,是为人处事,还是床上功夫。不过,我感觉应该是指床上功夫。否则,是不是“优秀”,说不说就没意义。但她怎么会了解『露』洁的床上情况呢?要么就是以己推人,感觉亲姐妹应该是一样的。不过,冯小林夜里要和我一起睡,『露』洁再怎么优秀也派不上用场不是?

    这时,丁『露』贞又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旁边抓起电话,啪啪啪按了一串号码,然后对着话筒说:“王副市长,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好,你到我这来还是我到你那去?好,我就等着你,马上!”

    我明白,她要和王副市长商量行政上的事。前不久一把市长单种烟调到了省里,于是市『政府』一把的座椅上出现空缺,而常务副市长孙海『潮』应该是很有希望官升一级的,但蓦然间死在办公室里。省委曾经问丁『露』贞,在人员安排上有什么想法,丁『露』贞道:“我得先看看,反正工作不会受影响,省里不要急着给我安排人。”孙海『潮』死了以后,他的那摊工作临时分摊到了其他副市长身上。而王副市长在目前是排在最前面的副市长。

    市『政府』大院与市委大院离得不远,约『摸』一刻钟的工夫,王副市长的橐橐的皮鞋声音就传了过来。丁『露』贞用手把头发拢了一下,便迎着门口站定。门是虚掩着的,但王副市长还是轻轻敲了几下,丁『露』贞便走过去拉开门,笑容可掬地与王副市长握手,寒暄,让到外间的小沙发上。我则习惯地站立一旁。不像面对杨占胜那样,大模大样地坐着,其实,那也是丁『露』贞的安排。王副市长是个精干、儒雅的小个子,戴着近视眼镜,他是从社科院院长位置走上副市长职位的,已经好几年不做学问了,学者气却仍然很浓。两个人都落座以后,丁『露』贞便开门见山:“老王,你知不知道咱全平川市有多少离退休人员?他们的退休金大体是多少?”王副市长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要问这个问题,就说:“离退休人员的大数是一百万;企业人员一般退休金是一千左右,机关事业单位一般是两千五左右。怎么,『露』贞书记有什么打算?”丁『露』贞道:“我想给这一百万人每人涨一百块钱。”王副市长道:“为什么?”丁『露』贞道:“全平川市蓦然间经受了一次洗礼,应该安抚一下。”王副市长道:“为什么不安抚在职的?为什么不安抚因为金玫瑰花园吃亏的人?还有那些吃低保的人?”丁『露』贞道:“吃低保的另算,单说这些离退休人员,你说谁家没有离退休人员?安抚一个离退休人员就等于安抚一个家庭。因为他们离休退休了,没有能力再出去工作,所以,安抚他们会花一样的钱而效果更好。”王副市长沉默了。丁『露』贞又问:“财政上和社保基金方面支撑得了吗?”王副市长道:“如果『露』贞书记想这么干,我就想办法让它能够支撑。”

    丁『露』贞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我。我不明就里,只感觉莫名其妙。现在是什么形势?这么做不就是作秀吗?我表情木然,不说话。丁『露』贞见此便收回目光,对王副市长道:“你回去吧,抓紧办。争取这个星期办完,今晚的电视新闻先把话讲出去,明天日报晚报都见报。”王副市长哎了一声就站起来,和丁『露』贞握手,和我握手,然后就出去了。从他进来,到他出去,前后加起来没有十分钟。

    王副市长走了以后,丁『露』贞问我:“我看你表情不太自然,你在想什么?”我说:“这么做是作秀,弄不好花了钱还挨骂。”丁『露』贞微微一笑,说:“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悲观,老百姓是很通情达理。不是我唱高调,最讲理,最可爱的,不是哪一级官员,而是老百姓。就是我们常说的那些芸芸众生。”也许这是她的心里话,也许又是作秀。这时只见她再次走到桌子跟前,抓起话筒又啪啪啪按了一串号码,然后接听,过了几秒钟,就听她说:“赵书记,你现在有空吗?好,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找我?好,我等你!”

    市委副书记姓周,这个赵书记是谁呢?我没法问。因为我只是处级干部,而她是正市级,中间差着好几级,只要她不问我,我是不能主动干预她的工作的。这次时间不长赵书记就来敲门了,根本没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哦,我想起来了,丁『露』贞应该是把政法委书记叫来了。政法委就在市委的大院里办公,自然来着方便。政法委书记叫赵嘉庆,五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着一身白地蓝条的运动服,脚下一双白『色』球鞋,矫健轻盈,走路毫无声息,手里拎着一个矿泉水瓶子,整个人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体育教练,或是一个潇洒的步行旅游者。他是从市总工会『主席』的位置上提起来的,最早做过团市委书记。丁『露』贞把他让进来以后,没让他落座,站着就说起话来:“老赵,最近你抓政法口的思想政治工作了吗?”赵嘉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愣在那里。丁『露』贞又问:“最近你在抓什么?”赵嘉庆脸有些红了,想必看清丁『露』贞不是请他吃饭,而是问责了,便字斟句酌地说:“在抓科学发展观的学习贯彻啊。怎么,『露』贞书记有新指示了?”

    这时,丁『露』贞才做个手势向他示意了一下,请他落座。两个人在小沙发上分头坐下。丁『露』贞目光炯炯地盯视着赵嘉庆,说:“知道今天把你找来,和你谈什么吗?”赵嘉庆道:“我猜是谈武大维问题。”他看了我一眼,此时我就站在他们沙发在一侧,像马弁那样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丁『露』贞道:“他是新来的一处处长康赛,我特意让他参与的,你不要忌讳;那个刘志国涉嫌犯罪,已经换掉并拘起来了。”赵嘉庆又看了我一眼,似乎还是不放心的样子。然后才说:“『露』贞书记,武大维出事以后,我估计你会找我,可能会问我,为什么事先对武大维的情况一无所知?为什么不阻拦他?为什么不防微杜渐,把**消灭在萌芽状态?老实说,我有一肚子话想说,但不知该说不该说。”

    丁『露』贞把目光从他脸上收了回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说:“我知道,你会找理由为自己开脱。说说吧,我很想知道你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理由!”赵嘉庆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拧开,蜻蜓点水一般喝了一小口,说:“『露』贞书记,请你原谅,自从我五年前当上政法委书记就开始研究围绕在你周围的人际关系,我并不是怀疑你的才干,你的业绩我们做下属的都耳熟能详,我只是想『摸』清你周围的人员情况,我好分门别类加以对待。因为,政法委管着公检法,我不能因为不了解情况而瞎驴撞槽,弄不好就会捅到马蜂窝上。我有一个亲戚恰巧是武大维当年做工农兵学员时的同学,他曾经告诉过我,说武大维是你的情人,告诉我武大维为了你才找了个丑女人做老婆,让我务必记住这一点,做事时务必留心。你的工作干得那么出『色』,在平川市简直如日中天,尤其还是是个女同志,让所有的人都让你三分。你想想,就算武大维翘起了尾巴,『露』出了蛛丝马迹,我们这些人谁敢轻易查他?二巴巴的弄不好都吓『尿』了裤子!”

    丁『露』贞再次无奈地摇摇脑袋,说:“滑头!拿我和武大维是情人关系来说山,掩盖你工作失职、不作为?”赵嘉庆突然扔掉矿泉水瓶子,讨好地一把抓住丁『露』贞的手,抚摩着说:“『露』贞书记,天地良心,我们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没对武大维下夹子!我们确实非常爱戴你!咱们平川市自打解放以来还从来没出过你这么优秀的女干部,我们怎么忍心伤害你,触动你心里的伤疤?我们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对武大维就眼开眼闭了。『露』贞书记,你要觉得应该追究我的责任,我绝没有二话,该打该罚任凭发落!”丁『露』贞抽回手转过脸看着他说:“你真会说话,明明是不作为,却找了一个怕伤害我的理由!这样的理由能站得住脚吗?你急中生智抓住我和武大维过去的关系说事,不感觉牵强和拙劣吗?”

    赵嘉庆的脸『色』一下子胀得通红,他没有像杨占胜那样下跪,却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露』贞书记,你不要讽刺我,我回去就写辞职书,我承认我失职,我既认打也认罚。如果今天你找我只是谈这个问题,那好,我是想得通的。我马上就走,回去写辞职书,向平川市父老乡亲谢罪!”丁『露』贞微微哂笑,做了一个手势:“坐下说,坐下说,我又没轰你,你急着走什么?”赵嘉庆愣了两秒钟,便坐回沙发了。我看到他此时两眼已经泪水涟涟。可能是感到了极大的委屈。那应该是一种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的委屈。只听丁『露』贞继续道:“老赵啊,我本来是要追究你,撤掉你的,但考虑到你的本意是想维护我这一点,就把事情暂时放一放。我不能把该打武大维的板子打在你的身上。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过去是与武大维有关系,但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自从彼此结婚,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一点你必须清楚!眼下你应该做的事,是认清形势,亡羊补牢。你现在回去立马起草《加强平川市政法口廉政建设的意见》,明天就发下去,在整个政法口开展一次广泛深入的教育活动,同时,人人查找自身问题,这件事必须做得深入细致,要有人人自危的效果!回头我会亲自下去『摸』情况!老百姓讲‘大壳帽,两头翘,吃完原告吃被告’,那不是一句简单的玩笑,是对政法口的讥讽和嘲笑!现在不光是‘吃’的问题,我们有的警察已经卷入犯罪的案子了!我们必须抓住武大维事件这个契机,重整旗鼓,重振军威,整肃纪律,从头开始!这件事能不能做好,是对你的考验,不行的话,我就真要考虑你的职务问题了!”

    赵嘉庆被说得脑袋犹如鸡啄米,点头的频率极快。想必此时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他看出来丁『露』贞并没有要免他的职的意思。他嘴上说回去就辞职,做起来会那么容易、那么心甘情愿吗?没准写完辞职书立马就开始烦人托窍四处找关系保自己的职位了,因为那是一个人一辈子努力的结晶啊!赵嘉庆跟头把式地小跑着领命走了。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丁『露』贞站起身去接听,只听她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好,我知道了。”就把电话撂了。回头告诉我:“是马为民,他说他又接到了匿名电话,这次不是威胁,而是道歉,还要摆桌请他喝酒。妈那x!”

    我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听丁『露』贞骂街。她一直以来都是说普通话的,语音很纯正,骂出街来却尤其生猛。我说:“你只能当着我骂,不能当着外人骂,否则太有损你的形象了!”她莞尔一笑,走到我的沙发跟前,像对自己的儿子那样搂着我的脑袋抚弄了一阵子说:“康赛,刘梅和孩子不会出事的,你不要精神太紧张了。事情会一点点解决的。想杀我们家人的人不是都想请马为民喝酒了吗?”我没说话。因为我对丁『露』贞的处事方法保留自己的看法。那都是怎样的思路啊?看上去纵横捭阖,任意挥洒,摧枯拉朽,曲径通幽,自不必说,但荤的素的一起来,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就不能不让人心存疑虑。或许这就是她的风格?如果我郑重其事地对她发起诘问,她很有可能又拿“效果是检验实践的标准”来反唇相讥。这时,丁『露』贞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桌子跟前拿起话筒,又按了一串号码,然后接听,问:“老杨,刘奔找到了吗?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约『摸』过了半分钟,她把话筒放下了。转过身来看着我,一言不发,一脸凝重。我说:“不顺利?”她说:“杨占胜说没找到刘奔,如果找到了刘奔,会依据他的表现决定怎么处理。也就是说,如果刘奔没有犯罪事实,也拿刘奔怎么样不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是盼望刘奔别干坏事,损坏警察队伍声誉的事还是越少越好!”我说:“只怕天不遂人愿,善良人的愿望往往是一相情愿!”

    我把冯小林叫进里间,问他:“刘奔这个人平时表现怎样?是怎样一个人?”冯小林道:“我说出来你们别害怕,否则我就不说了。”我说:“没关系,你只管说。”丁『露』贞道:“算了算了,不说也罢,知道了反倒变成心里一块病。”我说:“要说要说,小林你说吧。”冯小林道:“刘奔前不久刚刚取得省里公安口综合业务考核第五名,是平川市的第二名;运动中双手『射』击的命中率是百分之八十六。”丁『露』贞道:“好端端一个业务尖子,毁了!**害人啊!”冯小林道:“先不忙发这种感慨,刘奔如果作起孽来能量可也是数一数二的!”丁『露』贞和我面面相觑,都陷入沉默,仿佛终于看清一个巨大的危险却原来就在眼前,刚才还为了一点点进展而喜不自禁,其实那一点点进展与巨大的危险比起来根本就微不足道!


如果您喜欢,请把《女市委书记的男秘书》,方便以后阅读女市委书记的男秘书第十七章 检验实践的标准是什么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女市委书记的男秘书第十七章 检验实践的标准是什么并对女市委书记的男秘书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