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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步凡为温优兰的死伤感了好几天,他一直认为温优兰的死与他和叶知秋有关,如果不是叶知秋组织那个宴会,也许温优兰不会死。叶知秋也为此流过泪,但人毕竟已经死了,他们决定以后要尽力照顾好温优兰的儿子,作为仅能尽到的一点弥补。
为了工作方便,王步凡现在已经把万驭峰接到省纪委了,给他安排了一间临时办公室,他的身份也逐渐公开化,中纪委下派工作组到河东的消息也基本在纪委内部公开,这是王步凡用的打草惊蛇之计。正是王步凡用了打草惊蛇这一招,使刘颂明、季喻晖、秦汉仁一个个人心惶惶,并且不断和在北京开会的主子路坦平联系,路坦平又和刘远超不断交换意见,决定一回到河东,就要抓紧制订攻守同盟,决不能让中纪委工作组在他们身上打开缺口。
李宜民的病情不断加重,在省委秘书长欧阳颂的建议下转到北京去治病,李宜民去北京治病前省纪委的工作已经是由王步凡主持的,刚开始他不怎么熟悉省纪委的情况,后来又忙于调查滨海别墅和官员在天首集团入股的事情,对机关的事情他过问得不多,原来每天的报纸都是任毅亲自送来的,然后报以微笑,再恭敬有加地问个好退出去。这两天他发现任毅不再来送报纸了,而是一个相貌平平、个头不高的女人来送报纸的,并且在报纸中有意无意地总加上一两份在其他报纸上裁剪下来的内容,今天也不例外。他由于忙只是看了一下标题,多是说某某单位领导干部或职工挪用公款买彩票的事。其中有一个标题是《买彩票上瘾挪用公款4000多万——平州市中级法院对此案做出一审判决,张××被判死缓,其同伙被判无期徒刑》。他急于要看几封几家银行干部职工反映行长贪污受贿的举报信,就没有在意这个事情。
他看的第一封揭发信是揭发农发行行长的。
尊敬的省纪委领导:
我是河东省农发行财务部的主任,我今天要揭发的是我们行长于五升贪污受贿2000万元人民币的事情。
2003年苗盼雨到天首市创办天首集团的时候,副省长季喻晖打着省长路坦平的旗号来找我们行长,让农发行一下子贷款十个亿给苗盼雨,当天行长专门为此召开了一次会议,传达了省长路坦平的指示,征求大家的意见。我们有几个人当时就提出了反对意见,说给一个企业一次就贷这么多钱过去没有先例,要贷也要上报审批。因为我们的反对,会议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苗盼雨和路坦平的儿子路长通亲自来到我家里,苗盼雨拿出一张1000万元的支票说:“知道你现在还不富裕,需要钱,你是财务部的主任,贷款的事情我是非贷不可的,你也挡不住,还不如咱们交个朋友,只要你不反对,这1000万就归你了,如果你反对,对你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处。”路长通眼睛里边露出凶光,望着我仅有四岁的儿子说:“这个小孩真可爱,看动画片都入迷了,不过你要是再阻挡苗总贷款的事,可能你的孩子以后就不能看动画片了……”
我知道路长通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一个女人,我爱我的儿子,我怕儿子出事,也知道自己斗不过人家,就说,钱我不要,贷款的事我也不再阻拦,你们找行长去吧,他愿意贷多少就贷多少。苗盼雨点了点头,路长通恶狠狠地说:“真是个不识抬举的女人,你们行长2000万都敢收,你1000万也不敢收,天生的穷命。”当时苗盼雨急忙给路长通使了个眼色,路长通不再说什么,苗盼雨收起支票,他们相伴离开……
后来我通过在银行界的同仁暗中查过,于五升的爱人曾以假名在工商银行存过2000万元的巨款……
王步凡看了这封举报信,心里很不是滋味,接下来的几封信有举报工商银行行长的,有举报建设银行行长的,都与苗盼雨和天首集团有关。他愤怒了,在愤怒的时候,他的鼻子总是发痒,今天痒得比任何时候都很。他随手在几封举报信上批了“请省检察院反贪局立即查处,并及时汇报查处结果”。批了这些字之后,他准备让办公厅主任任毅亲自到省检察院去一趟,就给办公厅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刚才送报纸的那个女人,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只听别人叫过小陈。小陈说任主任不在,王步凡说让他给任主任打电话,让他立即来办公室里见他。
王步凡正在为举报信愤慨,叶羡阳进来了,给他的杯子里续了点水,看见桌子上另一块剪报的标题是《银行科长4年挪用公款700万元狂买彩票》,就小心翼翼地问:“王书记,这块剪报是谁送来的?”
王步凡随便答道:“是刚才小陈送报纸的时候夹带来的。”
2
“您还没有看吧?”
王步凡经叶羡阳这么一提醒,他才拿起那片报纸看了一下,然后问:“有什么特殊含义吗?现在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已经见怪不怪了。”
叶羡阳用手摸着头说:“有个情况不知道是否属实,因此我迟迟没有向您汇报,是关于任主任买彩票的事,下边传得很厉害。”
“他现在在哪里?这几天怎么老见不着他?”
“可能又去买彩票了。”
王步凡倒吸了一口气说:“这样可不行啊,已经影响到工作了。”
“岂止是影响工作,只怕已经走上犯罪道路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过去省纪委的所有开支条子都是任主任签字的,李书记基本上不过问财务上的事情。最近我听说任主任追14点和值已经追了快一百期也没有中奖,现在已经翻到5000倍了,先后赔了200万,光在财务上就借了100多万,他一般是不去彩票投注站的,打个电话让人家给他打彩票,他说就不信把14点追不出来,可是14点好像跟他过不去,就是一直不出来,最近他开始抽空到彩票室里去看号,说不出五期,14点肯定出来,也该出来了。”
“情况这么严重?羡阳,你怎么不早说呢?”王步凡用责备的语气质问叶羡阳。
“我也是昨天才听说这些情况。”叶羡阳有些不好意思。
王步凡终于忍不住愤怒用左手拿起电话,用右手先摸了一下发痒的鼻子,然后才给任毅打电话,电话打通,他问道:“任主任,你现在在哪里?立即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任毅说他在别处现在正往省委赶。王步凡本来想把检察院的人叫到省纪委来交代查处几家银行行长的事。现在他需要了解任毅买彩票的事情,就交代羡阳把几封举报信亲自送到检察院去,并且让检察院立即查处,只要有一点事实就立即“双规”那几个行长。
叶羡阳离开之后,万驭峰来了,向王步凡透露说,可能周姜嫄和苗盼雨已经外逃了。王步凡用手拍了一下桌子说:“我们的工作怎么会这么被动,总是在亡羊补牢,羊跑了,还要牢有什么用?”
“中纪委的李副书记已经带领工作组出发了,明天就会赶到。”
“唉,小万,我现在还是个省纪委的副书记,你说我能管了这些省官吗?我怎么感到同级纪委是监督不了同级党委成员的,你说是我工作不力,还是权力不够?怎么这么被动,这么别扭呢?唉,可怜的王副书记哪!”
“王书记,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我们只有尽力而为了。我也发过类似的感慨,让我到河东来明察暗访,有些情况已经很明白了,正赶上开‘两会’,领导们都忙着开会,只好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往后推,可是这一推就被动了,人跑了,把责任算到谁头上?”
“唉,算到谁头上都行,既然干了纪委的工作,我王步凡已经没有退路了,唉,不说这些了……”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们无权‘双规’季喻晖和刘颂明那几个人,但是决不能让他们再跑掉,你得跟省公安厅打个招呼,把他们盯紧些。”
王步凡点点头,立即给向天歌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盯紧刘颂明、季喻晖、秦汉仁这几个有重大犯罪嫌疑的人,决不能让他们跑掉。向天歌在电话上向他做了保证,他才缓缓地放下电话,显得有些无奈。他从上任那天起就一直无奈,因为刚开始不熟悉纪委业务和权力范围,曾经想下令把有问题的几个人“双规”起来,和省检察院的检察长沟通了一下,对方很无奈地提醒他,省检察院没有查处省官的权力,就连省纪委也没有这个权力,刘颂明是省委常委,季喻晖是副省长,惟一能够查处的就是秦汉仁,但是查处秦汉仁必须得到省委的批准,换句话说就是必须得到省委书记陈唤诚的批准。可是陈书记在北京开会,这个不能往后拖的事情也只能等陈书记开会回来再说了。
这时候任毅进来了,一见王步凡就跪在地上开始痛哭流涕起来。
王步凡和万驭峰都被任毅的举动给弄迷糊了,王步凡急忙问道:“任主任,你这是干什么啊?起来!”
任毅没有起来,跪着说:“王书记,我犯罪了,我挪用公款150万买彩票,我犯罪了。”
王步凡气得脸色铁青,真想窜上去踢任毅一脚,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喝令任毅站起来,然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坐在沙发上。他用双手拢了一下自己的背头,叹了一声说:“要争取主动,把情况说说吧。”
任毅端水的手抖得厉害,水从杯子里溢出溅到了裤子上,他并没有把水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而是干脆放在地上叹道:“唉,干纪检这一行是清贫的,我又不愿收受贿赂坏了纪检干部的名声,可是我又渴望富裕,于是就想,如果自己从买彩票上发了财,不是也能实现一夜暴富吗?于是我决定靠买彩票来发财致富。现在买彩票有了一种新玩法叫和值,比方说三个号码开出743,那么合值就是14,这种玩法是一倍40多块钱,如果中了就奖210元。我本来是要买18点,谐音‘要发’的,可是想想纪检干部哪能那么迷信呢?就买了14点,14点的谐音是‘要死’,要死我也想发财,第一次我买了一倍,第二次就是两倍,第三次四倍,第四次八倍……”
“为了发财你就这样守株待兔?”王步凡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一眼任毅,然后说:“你继续往下说吧。”
3
任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手仍然发抖,他不得不把水杯重新放在地上说:“我自己刚买了房子,没有什么存款,还欠了五万元债务,开始是用我的工资买的,后来自己没钱就开始用公款去买彩票,刚开始用一千两千元,对财务人员说是办公事,慢慢地就越陷越深,挪用公款的数目也越来越大。李书记有病之后我干脆说是给李书记治病要用钱,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挪用1000元是2月5日,挪用5000元是3月1日,3月5日挪用了两万,3月10日挪用了20万,截止到昨天我已经挪用了150万,我自己也贴进去了20万,现在看来是根本还不上了,我已经犯罪了。”
王步凡问道:“中间一次奖都没有中过?”
任毅摇摇头说:“没有,14点好像跟我过不去,从买彩票那天开始14点就没有出过一次,我已经投入了那么多,想把本钱翻回来后洗手不干,可是14点就是不出,我只好一直翻倍往下追,因为没有退路了。”
“唉,你让我怎么说你啊任毅,你是纪委办公厅的主任,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呢?你挪用公款买彩票是犯罪啊!”王步凡咬着牙说。
“我知道自己犯罪了,不就是因为我们纪检干部清贫吗?如果我也能贪污受贿也不至于此啊,犯罪归犯罪,但是我没有受过贿。有人也曾经给我送过钱让我给他们办事,但是我不收他们的钱。王书记,我知道自己已经犯罪了,我去检察院自首去。”
“唉,这样也行,争取宽大处理吧,走吧,我亲自送你去。”王步凡说。
“不用了,我不能让王书记跟着我丢人,我自己去。您放心,我任毅既不会自杀,也不会逃跑,干了这么多年纪检工作,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王步凡听见“觉悟”这两个字简直想笑,你任毅挪用公款买彩票的时候觉悟哪里去了?现在还谈什么觉悟。刚好这时叶羡阳回来了,说:“王书记,我把检举信交给检察院了,他们非常重视,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开会研究行动方案了。”
王步凡望一眼一直不说话的万驭峰,然后对叶羡阳说:“唉,咱们纪委也出新闻人物了,你这位彩友犯罪了,买彩票挪用公款150万元,要到检察院去自首,你开车送他去吧!”
叶羡阳十分吃惊地说:“什么?150万元?任主任,你还在追14点啊,如果它200期不出你有什么办法它啊?那是游戏,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提醒过你的,你怎么就不听呢?”
任毅站起来说:“我这个人有点认死理,想着它总会有开出来的那一天,谁想到它就是不出来,唉,没办法,真没办法了……”
王步凡又问任毅:“工作上的事情用不用交代一下?”
任毅说:“最近满脑子都是彩票的事,根本没心工作,也没有干什么工作,还有什么可交代的。”说罢他把办公室的钥匙取下来交给叶羡阳说:“走吧,不再浪费王书记的宝贵时间了。”
任毅出门的时候,王步凡念起同事一场,还是出门去送了送。他要往楼下送,任毅一再说让他留步,那口气就像主人送客一样,他心里很难过,就没有往楼下送。
王步凡和万驭峰正在商量等到中纪委工作组到河东以后如何配合开展工作。办公室的小陈突然闯进来说:“王书记,不好了,刚才我接了个电话,说是副省长季喻晖从省政府办公楼上跳下来了,人可能已经不行了。”
王步凡听了这话又是一惊,他与万驭峰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的,然后急忙往外边走,办公室门还是小陈帮忙锁上的,他们来到电梯口,王步凡才想起来自己的车出去了,来到楼下,正好碰上井右序和欧阳颂,井右序先说话:“步凡,季喻晖的事情你听说没有?”
“刚刚听说,就是准备到省政府那边去的。”
“走吧,咱们一起去,小万也去。”
王步凡和万驭峰上了井右序的车,小车飞快地驶出省委大院,在路上井右序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步凡,你觉得季喻晖跳楼自杀,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关于季喻晖的家庭情况,王步凡曾听欧阳颂说过,离婚后结婚,现在又闹离婚。不过在他看来季喻晖还不至于因为离婚而自杀,就感慨道:“老人家说得好啊,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现在还说不好,不过我觉得奇怪,红星煤矿发生矿难的时候,死亡200名矿工,在那么大的压力面前季喻晖都没有自杀。上边来了事故调查组,已经查明季喻晖有失职行为,单等陈书记从北京回来就要宣布他的处分,他也没有自杀,他自己也不止一次递交辞职报告,那么现在为什么会突然跳楼自杀呢?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欧阳颂说:“听说他现在这个老婆经常要挟他,会不会是因为女人?”
井右序说:“我觉得这可能是路坦平丢卒保帅的金蝉脱壳之计,季喻晖死了,周姜嫄外逃了,他便可以把所有的责任或过错都推到他们身上。”
“如果季喻晖弄个为情自杀,这种理由可能是最好的,也不会让任何人承担责任。”欧阳颂说。
王步凡说:“难道就为那么一个花雪月,好像理由不充分。”
“肯定与那个花雪月没有关系,你到省里时间短,还不了解季喻晖的家庭情况,欧阳,季喻晖现在的妻子叫什么呀?”井右序问。
“叫柳烟吧,对,就是叫柳烟。”欧阳颂答。
“听说这个女人不怎么样……”井右序还没有把话说完,小车已经驶入省政府大院,隔着车窗,王步凡看到办公大楼东侧围了很多人,季喻晖可能是从办公大楼东侧跳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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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右序、欧阳颂、王步凡和万驭峰来到围观的人群边,见边关也在,向天歌和摆蕴菲正带领公安人员在勘察现场。
王步凡与边关相互点了一下头,作为见面礼。王步凡向地上的尸体看去,季喻晖可能是头朝下坠楼的,头已经摔扁了,地上一滩鲜血……
边关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说:“机关的人都回去上班,不要影响公安人员的工作。”听了边关的话,机关干部都慢慢腾腾地走了,这里除了公安人员,只剩下井右序、边关、欧阳颂、王步凡和万驭峰。这时候向天歌从季喻晖的口袋里取出一封遗书,递到省委副书记井右序面前,井右序接了季喻晖的遗书,干脆蹲在地上,招呼大家一起看。
我劝世人莫拈花
今天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的死与现在的妻子柳烟有很大关系,不过柳烟已经被我除掉了,尸体就在我家的卫生间里……
我和前妻一直没有感情,也没有孩子,我的老母亲80多岁了,一直在我这里住着,前妻与我母亲的关系不好,经常闹意见,也不肯孝敬老人,没有办法,三年前我让秘书在劳务市场找了一个保姆,这个保姆就是我现在的妻子柳烟。她到我家时间不长,我们就发生了两性关系,我感觉她是主动接近我的,之后她提出让我离婚,我一直下不了决心,原因是我对老母亲很孝顺,最怕送走一只虎,接回一只狼。我想观察一下柳烟对我的母亲怎么样,如果她孝敬老人,我就离婚娶她,如果她像我的前妻一样,我就不准备离婚。
柳烟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她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对我的母亲关照得特别好,为老人洗头洗脚,关怀备至,正是她对我母亲的孝顺,才使我决定与前妻离婚娶她的……
婚前的伪装,代替不了婚后的现实,我万万没有想到结婚不到半年,柳烟就原形毕露,她对我母亲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经常嫌弃老人,不给老人做饭,还要赶老人回乡下老家去住。正好这个时候柳烟怀孕了,我母亲很牵挂她,就忍气吞声留下来照顾柳烟。一直到柳烟生了孩子之后,我母亲才提出要回老家去,我不同意,柳烟就和我大吵大闹,母亲不忍心让我生气,趁我出差,让我的司机把她送回老家去了。
我出差回来发现老母亲回了老家,一怒之下打了柳烟,并且提出离婚。柳烟这时像一头母狮一样吼道:“季喻晖,想离婚可以,我知道你贪污受贿弄了不少钱,你给我5000万咱们就离婚,少一个子儿也不行,如果不给我5000万,再提离婚的事,我就立即揭发你!”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清官,曾经接受过苗盼雨等人共计2000万元的贿赂,后来苗盼雨让我在天首集团入干股又分红了2000万,我总共才有4000万,而这个贪心不足的女人一张嘴就要我给他5000万,我办不到,又怕她揭发我,想离婚又不敢提离婚的事。夫妻关系已经彻底破裂,婚姻已经形同虚设,因此我由于心情苦闷才与花雪月有了交往……
柳烟知道我外边也有女人,就经常逼我给钱,一开始每次要100万,后来一次就要了500万。每当我不愿意给她钱的时候,她就拿揭发举报来威胁我,我看我的生命和前程早晚要葬送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于是我就先下手了……
我自知自己犯了贪污罪和杀人罪,难免一死,还不如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的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作的孽,该死!
……
欧阳颂不停地说:“唉,因为一个贪字就毁了一个副省长,唉,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井右序对“我的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这句话重复了一下,然后望了一眼三楼路坦平的办公室窗子,笑着说:“我看这句话恰恰说明了一些问题,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啊!”
边关和王步凡都点了头,他们都明白井右序这话的意思,也都认为季喻晖的死绝对不是单纯的为情而自杀,很可能是要主动充当替罪羊的角色。只要他一死,有人就可以把很多责任统统推到他身上,而路坦平最多落个失察或者不检点的罪名。
向天歌急忙问道:“井书记,您有什么具体的指示?季省长会不会是被人推下楼的?”
井右序望了一眼边关和王步凡,才对向天歌说:“我说的话与你们公安无关,至少现在无关,季喻晖肯定是自杀,在省政府大院里不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你们该怎么办案就怎么办案,一是把季的尸体赶快弄走,在这里影响不好;二是赶紧找到柳烟的尸体,把案情搞清楚。”
向天歌和摆蕴菲给领导们敬了礼,指挥人员去收拾季喻晖的尸体。
边关说:“走吧,老井,你们既然过来了,到我的办公室里坐一坐。”
井右序也正有些观点要和边关交流,就望着王步凡、欧阳颂和万驭峰说:“走吧,一起去吧。”
到了省政府办公大楼三楼下了电梯,来到边关的办公室里,大家刚刚坐下,边关就说:“老井,季喻晖的死使我想起某省副省长的自杀,以我看季喻晖很可能是被人逼死的,当然他早晚可能是要死的,只是把死期提前了。我个人认为,一是要立即把这一情况报告给陈书记,二是要把情况上报中纪委,上边说要派工作组到河东来,因为开‘两会’推迟了,现在看来是不能再拖延了,我的意见是省纪委就越权一次,把刘颂明、秦汉仁、周姜嫄、苗盼雨这些人先‘双规’起来,出了问题我负责,此时此刻,我们如果再不当机立断,可能就会更加被动,我们已经非常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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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步凡插话说:“最近可是没有见到周姜嫄,我怀疑会不会是已经外逃了,现在根本找不到她,也联系不上她。”
井右序点点头说:“这个问题是该引起我们重视了,老边,我何尝不想早下手啊,可是党有党纪,国有国法,一切都有个程序问题,你别忘了咱们只是暂时在家主持工作,谁有那么大的权力,也就有权下令抓捕苗盼雨了。”
万驭峰说:“真不行我向中纪委领导汇报一下,鉴于目前的情况特殊,让中纪委授权河东省纪委‘双规’刘颂明和秦汉仁。”
井右序这时又想到陈唤诚要保护王步凡的意图,就说:“李宜民同志有病去了北京了,步凡只是纪委主持工作的副书记,此时还是慎重一些好,我看‘双规’只是个形式,还有其他形式可以利用嘛,比如派公安人员24小时监视刘颂明和秦汉仁的一举一动,发现情况再采取措施也不迟。”
边关想了想觉得井右序的话有道理,万驭峰到边关办公室里打电话去了,井右序则给陈唤诚打电话通报了季喻晖跳楼自杀的情况。
王步凡其实心里也很矛盾,面对河东省目前的现状,他确实想大干一场,以显身手,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他相信自己能够当好一个纪委书记。可是就目前来说,他毕竟还是个副书记,而且这个副书记也只是陈唤诚口头封的,还没有正式的文件,像他这一级的官员也不是陈唤诚说了就算数,还要中央批准呢,如果在这种敏感时期,因为自己锋芒太露而坏了陈唤诚的计划,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从河东历史上看,一个市委书记直接升省纪委书记的先例倒是没有过,他也很想破破这个先例,想在反腐败领域施展一下自己的才华,因此在没有任命他为正式的纪委书记之前,做起事来确实有些瞻前顾后,几乎没有什么开拓进取的力度。
井右序和陈唤诚通了电话,然后向大家传达了陈唤诚的指示:一切以大局为重,一切按照程序办事。
不知道其他人对“一切以大局为重,一切按照程序办事”这句话是怎么理解的,反正王步凡的理解是:在陈唤诚没有回来之前,他们是不能擅自做主办案的,一切工作都必须等陈唤诚回来之后再说。
万驭峰打完电话,也向大家传达了中纪委领导的指示:工作组马上就到,让河东省纪委积极做好配合工作。但是具体怎么配合,没有明确的批示。王步凡只好向欧阳颂提出建议,考虑到工作组安全和工作不受干扰,就把工作组安排到省委招待所住宿。
井右序和边关也赞成王步凡的提议,但是“积极做好配合工作”的话也太笼统了,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积极做好配合工作”。
周姜嫄确实是外逃了,苗盼雨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因此她在给凌海天下达命令让他去杀害东方云和闻过喜的时候,也在安排自己外逃的事情。她是一个非常歹毒的女人,为了能够使自己顺利脱身,她运用了金蝉脱壳和借尸还魂之计。南瑰妍虽然拿着苗盼雨的手机,但是没有怎么用过,只是接一些一般性的电话,每逢接到电话她都说苗盼雨正在谈生意之类的话来搪塞,同时她自己的手机也用着。一天,她忽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一接原来是苗盼雨。“瑰妍,你要做一些准备工作,路省长从北京要回来了,我这里的事情一时还脱不了身,你就准备一下代替我去机场接他。”
“我代替你?这合适吗?”南瑰妍惊疑地问。
“嗨,不就是去迎接一次省长嘛,有什么了不起啊!从现在起,你就穿上我经常穿的那套衣服,24小时守候在办公室里,一接到通知马上到机场去。对了,瑰妍,你注意到我那套衣服左边领子上那个钻石花没有?那是我请人用高科技手段制作的通讯工具,当你遇到危险时,只要用嘴啃一下那个钻石花,我就会知道你在什么位置赶过去帮助你的,或者让人去帮助你。哈哈,我也是杞人忧天,其实你会有什么危险呢?我是怕那些该死的公安再纠缠你和永刚那点烂事。”
“是吗?真的?苗总你现在在哪里?没有你我这几天总是心里不踏实。”
“我挺好的,就是忙一些,你和我也不好联系,有事我会跟你联系的,你可要记住,那个钻石花是用高科技制作的通讯工具,只有女人的唾液可以使它发出呼救的信号,我必须保护好你,你现在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苗盼雨是在深圳刚下飞机时打的电话。她已经做好一切出逃的准备工作,单等澳门那边接人的车一到她就可以出境了。她一方面要利用南瑰妍使自己脱身,一方面还要除掉南瑰妍,因为南瑰妍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有些机密事情她是知道的,因此她要除掉她。她说的那个钻石花,其实是个装有剧毒的装饰品,人只要一咬立即就会毙命。
苗盼雨逃到深圳的时间正是路坦平从北京回河东的时间,就在这个时间里,天首市公安局接到消息,一、有可疑人从红旗煤矿转移到凤凰山别墅,身份不明;二、苗盼雨开车到机场去,有外逃的迹象;三、田秀苗给摆蕴菲打了电话,说她发现了凌海天的行踪。摆蕴菲立即请示向天歌,向天歌作了如下安排:王太岳带人包围凤凰山别墅;摆蕴菲配合田秀苗追捕凌海天;向天歌亲自带人到天首机场监视苗盼雨,几路人马同时行动。
向天歌从到省公安厅上任那天起,就一直关注着苗盼雨的一言一行。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女人没有复杂的背景能够撑起天首集团,后来他怀疑苗盼雨与天首市的黑社会势力有关,甚至还会是黑社会团伙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因此他一直暗中派人监视着苗盼雨,要求蹲点监视人员每天都向他汇报苗盼雨的一切动向,可是最近苗盼雨的一切行动都很正常,并没有可疑的地方,“苗盼雨”一天到晚准时上下班,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也不怎么出外活动,也不怎么打电话,看样子非常平静,非常正常,就连最近闻过喜和东方云的死好像也与苗盼雨没有任何关系。向天歌有些迷惑了,是不是摆蕴菲把苗盼雨的定位给搞错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参与过任何刑事犯罪活动,仅仅只是经济犯罪。但是从公安部侦察员田秀苗反映的情况看,好像她认定苗盼雨就是天首市黑社会团伙的人。向天歌还接到公安部下达的命令,要他密切关注刘颂明、周姜嫄、季喻晖、秦汉仁和苗盼雨等人的一切行动,决不能让他们离开河东省一步,甚至不能让他们离开天首市。从公安部这个命令看,他们这些人好像是有问题的,但是他接到命令安排人员监视那些人的时候,周姜嫄已经不在天首市了,据省政府办公厅的人说周姜嫄到上海给母亲治疗去了,向天歌通过电话和上海警方联系,让他们协助在各大医院寻找周姜嫄,最终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周姜嫄的母亲确实在上海治病,但是周姜嫄却不在上海,他们查了出境记录,周姜嫄已经出境了。季喻晖的突然自杀也是向天歌没有预料到的……向天歌赶紧把这些情况汇报给公安部,公安部下令对尚未离开河东省的重点人物一定要加强监视,要求向天歌派人24小时对刘颂明、秦汉仁和苗盼雨进行监视,不能再出现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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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天歌突然接到“苗盼雨”外出活动的报告后,他立即警觉起来,为了防止“苗盼雨”外逃。他亲自出马跟踪“苗盼雨”。
路坦平和刘远超从北京回河东的时候在火车上已经发觉有人在“保护”他们,陈唤诚因为接到季喻晖自杀、周姜嫄外逃的消息,他的心情也很不平静,要在路上安排一些工作,因此没有和路坦平、刘远超他们一路同行。
路坦平和刘远超都感觉到味道有些不对头,以往他们从北京回天首都是坐飞机的,而这一次陈唤诚说为了响应中央建设节约型社会的号召,节约行动应该从省委省政府做起,建议大家这次都坐火车。因此路坦平和刘远超只好都坐了火车。在火车上,刘远超和路坦平坐在一节软卧车厢里,里边有两个年轻人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他们的行动。
为了试探一下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盯梢或者软禁,路坦平给苗盼雨的手机上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尽管也是女人,但是他已经感觉出不是苗盼雨,他怀疑苗盼雨可能是被监视起来或者已经外逃。为了配合苗盼雨的外逃,他故意说自己坐了火车,让“苗盼雨”到火车站去接他,接电话的确实不是苗盼雨而是南瑰妍。路坦平在打电话的时候瞟了一眼那两个人,他们好像只是不让他们溜掉,并不管他打电话与否。南瑰妍在接了路坦平的电话后,用自己的手机给苗盼雨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这个事情,苗盼雨笑了,笑得开心而诡秘,当时从澳门过境接苗盼雨的人已经到了,苗盼雨为了自己能够安全出境,特意命令南瑰妍先开车到飞机场,转移警方视线,拖延一下时间。她要求南瑰妍在飞机场不要下车,在机场外边停留一个小时之后再开车去火车站接路坦平。她已经计划好了,她到澳门并不准备停留,直接从澳门坐飞机到新西兰去,路长通已经在那边接应,只要给她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足够了。她坐上车,望着蓝天,望着北方,情不自禁地流泪了,产生了一去不复返,关山远,无故人的感慨……等到车子顺利通过关卡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回首北方的天空,她脸上露出了几天来少有的微笑,她已经向国外转移了几个亿的资产,这时她考虑的是自己如何在国外过荣华富贵的生活,如何一切重新开始,就连她的哥哥苗得雨的死活她都不再考虑了,她知道哥哥是没救了。她也不再多想那个头发稀疏、满脸苍老的路坦平,因为凭她掌握的情况来看,路坦平是迈不过去这个坎儿的。她甚至在思考着路坦平将来会不会被枪毙,家里国内的报纸上会不会提到她苗盼雨的名字,她甚至觉得很有必要将错就错,以后自己就叫南瑰妍。
南瑰妍生来就是个不善用心的人,苗盼雨准备出逃她一点也没有看出迹象,就是苗盼雨让她开车先到机场停一个小时再到火车站去接路坦平她也没有考虑这样作是为什么。最近她有些春风得意,开着苗盼雨的车,拿着苗盼雨的手机,住着她的房子,穿着她的衣服,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南瑰妍简直有些飘飘然了,好像自己一夜之间真的成了天首集团的老总。有些时候她情不自禁地会模仿着苗盼雨的动作抚摸那个玉虎,甚至模仿苗盼雨的样子抽烟……
天首机场上空不停有飞机起飞和降落,乘客出出进进,南瑰妍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苗盼雨说让她去东南亚旅游的事情,她憧憬着有一天自己也坐上飞机,翱翔蓝天……
小车停在机场外边,南瑰妍也没有注意到后边有车辆跟踪她,苗盼雨说不让她下车是怕别人认出车上坐得不是苗盼雨。南瑰妍并没有考虑苗盼雨为什么不让她下车,但是她很听话,始终没有下车。在车上闲得无聊,就翻开自己的手机,上边那条短信她已经看过无数次了,每次看的时候她仍然会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猪找阎王欲下辈子脱生成人。阎王问:想脱生什么样的人?做工?猪答:早出晚归,太累!问:务农?答:终日劳作,太苦!问:经商?答:市场疲软,太难!问:那尔欲脱生什么样的人?答:想脱生为吃喝嫖赌自己不用掏钱的那种人。阎王悟且怒曰:狗日的,你也想当贪官污吏呀!
一个小时的时间,南瑰妍是在看短信息和发短信息之中度过的。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开车开始往火车站走,到了火车站外的广场上,她把车停稳从车上下来,在查看整理自己的衣服时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她扭回头看,发现几个人中间有向天歌的身影。在天野的时候南瑰妍和向天歌打过交道,还曾经帮助向天歌破获过一起劫财杀人案。她是一个外向型的女人,见了向天歌就笑着迎了上去:“向局长,不,现在应该叫你向厅长了,你也在这里,又破什么案子啊?唉,这天首市的治安其实也该抓一抓了。”
向天歌猛然一惊,他是认识南瑰妍的,他以为他跟踪的是苗盼雨,谁知道跟来跟去竟然跟踪了个南瑰妍。他仔细打量一下南瑰妍,如果不是他和她熟悉,还真的会把她当成苗盼雨,发型、穿戴都和苗盼雨一模一样。于是就有些不解地问道:“瑰妍,怎么会是你?苗盼雨呢?你开着她的车来这里干什么?”
“向厅长,我是来接路省长的啊。苗总这几天我都没有见到她了,是她让我来接路省长的。”
“路省长怎么会用你来接?省政府办公厅的人多了。南瑰妍,苗盼雨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向厅长,你别不信,路省长还给我打过电话呢,不过是打到苗总的手机上的,我这几天一直拿着她的手机,她说她这几天出去考察氧化铝市场特别忙,因此很多事情都托付给我了。”
7
向天歌又是一惊,他这几天一直让人监视苗盼雨,监视的人向他汇报说一切情况正常,原来监视来监视去监视了个南瑰妍,苗盼雨这只狡猾的狐狸可能早就溜掉了。
“南瑰妍,苗盼雨现在到底在哪里?你赶紧跟她联系一下,我找她有重要的事情要了解。”
南瑰妍说:“好的,好的,向厅长,我马上就打电话。”她先用苗盼雨的电话给苗盼雨留给她的那个号码打电话,无法接通,她又翻看自己手机上的已接来电,又给苗盼雨曾经用过的另一个号码打电话,手机里传出“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停机”的声音。再没有其他联系方式了。
向天歌问:“南瑰妍,怎么才能和她联系上?苗盼雨现在到底在哪里?”
南瑰妍摇摇头,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想了想,忽然想起苗盼雨说过的话:“你注意到我那套衣服左边领子上的那个钻石花没有?那是我请人用高科技手段制作的通讯工具,当你遇到危险或者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只要你用嘴啃一下那个钻石花,我就会知道你在什么位置,要么我赶到帮助你,要么让人去帮助你。”现在向天歌逼着要她找苗盼雨,她也知道向天歌不是一盏省油灯,如果苗盼雨真的外逃了,向天歌向他要人怎么办?她去哪里找苗盼雨去?于是情急之中她低头咬了一下那个钻石花,刚咬了一下,她就两眼上翻,身子开始倾倒。
向天歌是个老公安,一看那样子就知道南瑰妍没救了。公安在车站广场上让犯罪嫌疑人自杀,影响是很不好的,他急忙窜上去搀扶住将要倾倒的南瑰妍,命人把南瑰妍抬到警车上,然后让警车迅速开离火车站广场。
刘远超已经感觉到危险一步步向自己逼近了,而根据他的心腹向他传递的信息来分析,东方曙霞很可能就是当年的东方霞,可能就是隐藏在他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而这个炸弹肯定是要爆炸的,一旦爆炸,足以让他身败名裂或者让他粉身碎骨。刘远超自认为自己在官场游刃有余,在情场松柏长青,是河东官场少有的不倒翁,几十年官场生涯,每每逢凶化吉,一路春风,可是这一次他却看走了眼。他没有想到一个花瓶一样的女人会让他危机四伏,怕得要命,因为东方霞确实知道他的秘密太多了,一旦这些秘密泄露出去,他就再也不会是河东的不倒翁了,而且会在顷刻之间倒下。他这次能不能过关,能不能弄个软着陆的效果,就要看这个女人了。他在存在侥幸心理的同时,也担心东方霞是不是已经泄密,担心省纪委和反贪局的人是不是已经盯上他了。他总认为世界上最可爱的是女人,最危险的也是女人,于是他想到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在自己还有自由的情况下让这个女人非常巧妙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也许随着这个女人的消失,他完全能化险为夷,能够变被动为主动。他一向做事严谨周密,如果不是太喜欢东方曙霞,如果不是苗盼雨给他介绍的人,如果不是他疏忽大意,他根本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任何情况,比如苗盼雨赠的住房,比如在天首集团入的股……
刘远超产生除掉东方曙霞的念头是在从北京回来的车上,因此他给东方曙霞打了个电话,让她亲自到火车站去接他,其他没有多说什么。东方曙霞在答应的同时只是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为什么。因为刘远超的做法有些反常,以往他是从不让东方曙霞在公共场合出现在他身边的,这一次他让东方曙霞到车站去接他而不是让政协的司机去接他,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奥妙。
东方曙霞在火车站接到刘远超的时候,觉得今年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从北京回来和往年大不相同,往年都会有很多人到机场迎接,还要安排几个礼仪小姐微笑着迎上去,把鲜花献给领导们,记者也会不失时机地问一些关于两会的情况和河东以后的打算。而今年这些代表、委员们好像做贼一样,一点也没有热烈的氛围,并且还大多是单独行动,这可能与河东省目前的复杂形势有关,在政局风雨飘摇,经济人心惶惶的时候,领导们自然没有欣赏“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喜悦心情了。
来火车站迎接刘远超的只有东方曙霞一个人,虽然他多多少少感觉到有些失落,但是他今天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刘远超上了车,车子启动以后,他从车窗玻璃偷偷往外边看了一下,确认没有车辆跟踪时才把头往后座上一靠,很疲惫地说:“小霞,南山县我有一个婶子听说有病了,这个婶子对我很好,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婶子靠摘野果卖钱资助我200多块钱,那时候的20元能顶现在的两万。我听说婶子病了,很想回去看看,可是我们从北京回来是要开几天会的,今天如果不回去,怕见不了老人最后一面,我又不想让单位的人知道,一旦有人知道,人山人海地去看望,那样影响不好,因此决定让你和我去南山县一趟。”
东方曙霞听了这话才放心了,刘远超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看来也只有她和他悄悄回家一趟最合适。于是问道:“现在就走吗?”
“对,现在就走。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你的专职秘书吗?一切都得围着你转。”
“唉,多么通情达理的小霞啊!将来如果有希望……”刘远超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东方曙霞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接腔。她不可能嫁给刘远超,她还等着要看刘远超是如何被抓起来,而刘远超说的也不是心里话,他在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南山县有人在等着收拾东方曙霞。那里有一座风景很美的南山,山上树多路险,他准备带着东方曙霞去登一次山,让人在悬崖边上丢下几块石头,把东方曙霞砸死,造成不可预料的自然事故,这样尽管有人会怀疑他与这个女人的关系不正常,不过那就是小事了,只要不会怀疑是他谋害了她就是他预想得到的效果……
8
陈唤诚是带着女儿陈香和叶报春一同下火车的,尽管他反复强调不让其他领导到火车站去接他,但是井右序、边关、姜曼娣、沈飞扬、欧阳颂和王步凡出于礼貌还是来了。陈香不认识王步凡,却认识其他人,就对他们指着叶报春介绍说:“这是我的妈妈。”
井右序和边关一时有些发愣,陈唤诚死了老婆没有听说续娶,陈香的话让他有些迷惑,又不好多问,叶报春却落落大方地和井右序、边关等人一一握手问好,那样子还真像陈唤诚的夫人。
陈唤诚好像要解释一下关于陈香、叶报春和他之间的关系,又觉得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望了一下灯火辉煌的车站夜景,故意把话题扯到了工作上:“今天的天气还不错,走吧,先到我的住处再谈工作,明天上午开会,只怕咱们一连要召开好几个会议呢。”又望着陈香说:“小香,这几天你就在这里照顾你母亲吧,你和秀苗联系一下,让她们见个面,如果有时间我陪你们吃个饭。”
陈香用手机和田秀苗联系了一下,说母亲已经到天首市了,让她有时间到陈书记的家里来一趟。田秀苗尽管很想立即见到母亲,但是她现在任务在身,只好说自己一时还来不了,抽时间再说。最近田秀苗一直在寻找凌海天的下落,当她知道凌海天曾经在周大海家里隐藏过时,她暗暗佩服凌海天的胆量,对他更不敢小视了。因为周大海的家就在天首市公安局的家属院内,这么大胆的行为,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那么凤凰山看守所的韩二宝那里凌海天完全可能来个“二进宫”。于是她就埋伏在看守所的东墙外围,想看一看凌海天到底在不在这里。她埋伏在这里的时间也是凌海天离开杀人现场的时间,闻过喜被杀以后,凌海天是从看守所的东围墙翻墙进入看守所的,因为他化了妆,又是在夜间,田秀苗并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一个小偷,她现在的任务不是抓小偷,因此她没有去跟踪。她正准备打电话向摆蕴菲汇报这个事情,她的手机震动了,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看是摆蕴菲的号码,她赶紧接通,摆蕴菲向田秀苗说了两个事情,一个是向天歌让她转告田秀苗,南瑰妍的死亡和种种迹象已经证明天首集团的老总苗盼雨已经外逃,天首集团已经陷入瘫痪状态,官员入股的事情从东方霞转过来的资料上看应该确有此事,中纪委工作组下令必须立即“双规”有关人员,不然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外逃。二是闻过喜和东方云在医院里被人惨害了,据目击者说是一个化了妆的老头干的,闻过喜在临死的时候认出杀害他的人就是凌海天。
田秀苗听了摆蕴菲的话急忙说:“摆局长,刚才我发现一个人翻墙进了凤凰山看守所,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凌海天呢?”
“小田,不管是不是我们都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凌海天身上可能有枪,也可能有炸药,你千万不要单独行动,你等我赶到以后再说,我把这一情况立即向向天歌厅长汇报。”
“好的,我等着你们。”田秀苗说。
摆蕴菲是接到侦察员汇报的情况在往往凤凰山的路上接到小田的电话的,侦察员说从凤凰山红旗煤矿转移下山了一个人,看上去像个病人,照顾那个病人上车的是红旗煤矿的矿长凌昊天。侦察员还说这辆小车下山的速度比较缓慢,他悄悄爬上一辆拉煤车跟随在后,可是跟踪到凤凰山山腰时,那辆车突然不见了,因此他才赶紧把这一情况汇报给摆蕴菲。
摆蕴菲是准备上山去查苗得雨的下落的,听了侦察员的汇报,她心中有些惊喜,下山的人是凌昊天亲自护送的,肯定不会是一般人物,当时她怀疑到两个人,一个是制造多起爆炸事件的凌海天,一个是一直深居简出销声匿迹的苗得雨。不过从时间上推断,凌海天刚刚在医院里杀害了闻过喜和东方云霞,不可能那么快又跑到红旗煤矿上去装病人,那么下山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苗得雨。她同时又想起满军媳妇言情,言情逃出魔掌之后向她详细诉说了自己被绑架的前后经过,也说了她被绑架后住的地方的地形和房子的样式,摆蕴菲从言情的描述中推测她被囚禁的地方可能是凤凰山别墅,她派王太岳带着言情去凤凰山别墅搜查了一次,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个新来的老头在看门,一问三不知,问他是谁介绍来的,他说是在劳务市场被人找来的,不过经言情证实她确实是被囚禁在凤凰山别墅里的,那处别墅是苗盼雨从别人手中廉价买来的,一直闲置着。
满军的死一直是摆蕴菲心中的一个结,满军因为妻子被黑社会势力绑架,曾经是公安队伍里的一个内奸,曾经干过损害公安干警形象的事情,但是他良心未泯,最终在关键时刻救了摆蕴菲的命。摆蕴菲是个性格刚强、心肠柔软的人,她不忍心给满军身上再泼污水,仍然以烈士上报,有关的情况她从来没有对言情说过,言情一直认为自己的丈夫是光荣牺牲的。
摆蕴菲同时接到两个十分重要的情报,她立即向向天歌请示支援。向天歌自从到省公安厅上任之后,可以说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那么多的大案要案要破,破不了他就无法向上级交代,可能连他这个主持工作的公安厅副厅长都得完蛋。他与摆蕴菲一合计,准备兵分两路,一路由向天歌和王太岳带人包围凤凰山别墅,抓捕凌昊天和苗得雨,一路由摆蕴菲和周大海带领去搜查凤凰山看守所,不管凌海天是不是在那里,都要假设他就在那里。但是他强调了一点,夜间要围而不攻,包围圈尽量扩大,不能让包围圈内的一只狗、一只鸡逃到包围圈外边去,他知道天首市的黑社会成员都是亡命之徒,行动必须在保证没有牺牲的情况下进行,再不能有警察牺牲了。
9
摆蕴菲在回天首市公安局的路上,已经给王太岳打了电话,让他通知周大海和所有干警紧急集合,说有统一行动。具体的任务她没有说,她怕周大海走漏风声。经过分析,种种迹象表明已经外逃的苗盼雨很可能就是天首市黑社会势力的女老大,她逃跑之后二号人物很可能就是周大海或者凌海天。一旦周大海知道了行动方案,可能要坏了缉拿凶犯的大好机会,如果这一次让凌海天、凌昊天和苗得雨再逃掉,想再抓捕他们就困难了,她这个公安局长也只好引咎辞职。为了达到瞒天过海的目的,她故意和周大海通了电话,说以往的排查,他们只注意地面上,这次一定要深入到矿井下边去,把煤矿下边的人过一下筛子,不管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一定要一个个弄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关于凌海天和苗得雨她对周大海只字未提,但是周大海明白这次行动是针对凌海天和苗得雨的。
自从苗盼雨外逃之后,周大海确实充当了黑社会老大的角色,苗盼雨在出境之前曾经向周大海交代了一件事,那就是必要的时候可以除掉凌海天,尽量保护她的哥哥苗得雨,如果保护不了苗得雨,那就让他死,反正他是犯了死罪的人,尽量不要让他落入警方之手,不要让周大海暴露自己。至于苗得雨究竟犯了什么样的死罪,苗盼雨没有说,周大海也没有问。在摆蕴菲和周大海通电话之前,他已经知道苗得雨转移到凤凰山别墅去了,因此听到摆蕴菲说到井下去排查的话时,他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在他看来,女人就是女人,用头发长见识短来形容女人真是太合适了。他甚至在心中打起了这样的算盘:自己目前并没有任何暴露身份的地方,如果近期他能够把天首市黑社会的残余人员除尽,那么他就是一个英雄,将来自己爬到局长位置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么最好的捷径就是在打黑除恶的时候让摆蕴菲也壮烈殉职,让所有的歹徒死掉。
向天歌知道摆蕴菲是个急性子人,李宜民去北京治病她都没有去陪护,目的就是要彻底破了天首市的一连串案件,不然她这个公安局长也得辞职。他怕摆蕴菲急火攻心,造成警员伤亡,特意又打电话把自己围而不攻、疲惫歹徒的计划重复了一遍。他告诉摆蕴菲,让她带领的那一路人马一定要把凤凰山看守所围起来,并且要从两公里以外包围,天一亮就步步为营地搜索前进,现在是春季,没有青纱帐,对那些破窑洞及空墓穴都要特别注意,因为他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而又相对狡猾的歹徒,特别是凌海天,他是侦察兵出身,比一般的警察功夫都好,决不能在夜间强攻,一定要等到天亮之后再采取行动。摆蕴菲刚开始对“等到天亮之后再采取行动”的命令有些接受不了,在向天歌的一再劝说下,终于接受了这个方案。因为进攻时间不到,她就想起自己的丈夫李宜民,李宜民到北京治病她也很想陪伴在他身边,可是案子没有破她实在脱不了身,现在她特别牵挂李宜民,就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宜民,在那边怎么样?”
李宜民在电话上说:“小菲,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挂念。”
李宜民越是说不用挂念,摆蕴菲却越发挂念。“老李,你去北京治病,作为妻子我应该陪伴在你的身边,可是天首发生了那么多的大案要案,我是公安局长,破不了案就没法向组织上交代,没法向市民交代,没法向你这个省委副书记交代啊。”摆蕴菲忽然哭了,她从来没有这样难过,不能照顾丈夫她难过,案子破不了她更难过。
“小菲,你怎么又婆婆妈妈起来了,这可不是你摆蕴菲的性格啊。”
“宜民,真是对不起,你到北京治病是需要亲人在身边的,梅子高三今年要考大学不能在你身边,我要破案也不能在你身边,你不难过我难过,难为你了……”摆蕴菲有些说不下去了。
“哈哈,我这边很好,你不要这样,工作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对了,昨天我梦见马克思了,他说小李呀,你可要好好为人民服务啊!”
“宜民,你总是那么乐观……唉,等天首市的系列案子破了以后,闺女我也不管她,就去北京陪伴着你,尽一个妻子应尽的职责,一分钟也不离开……”
“好,好,我等着你,也非常想念你,祝愿你早日凯旋……”
“谢谢。”摆蕴菲“谢谢”两个字刚刚说出口,已经满脸泪水了,她知道一个病人是最需要亲人在身边的。
路坦平回到省城天首市,入住在北山宾馆之后,立即打电话让刘颂明、秦汉仁到他住的地方商量对策,他已经感到自己的末日快要到了,有些后事必须尽快安排一下。在给刘颂明打电话之前,他给自己的女儿路长捷也打了个电话,此时的路坦平真切地体会到“虎毒不食子”这几个字是多么有道理。路长捷和闻过喜已经恋爱了八年,如果不是他的干预,很可能他已经当外公了。现在闻过喜被杀,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也多多少少有些恨那些黑社会势力,可是他又有苦难言,只好默认。他和苗盼雨的关系可以说是一条绳上拴着的两只蚂蚱,他如果敢让苗盼雨过不去,苗盼雨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因此在相互利益和生死存亡相连的时候,他把女儿看得轻了。现在苗盼雨已经外逃,身边这颗定时炸弹解除以后,最想得到的结果实现了,威胁解除了,他才由小鸟依人的美媚想到了女儿。女儿也曾经是他的掌上明珠,闻过喜的死肯定对女儿打击很大,他想用一颗父爱之心去安慰一下女儿受伤的心,因此才给女儿打了电话,约她到北山宾馆来。路长捷对父亲在夜间约她到北山宾馆有些迷惑,但是多天不见父亲,她觉得父亲肯定是什么话要跟她说,不然不会在夜间约见她。
10
北山宾馆是省政府原来盖的一个疗养院,省里干部一般休假都在这里,过去叫干休所,现在更名为北山宾馆。这里与凤凰山是截然不同的环境,凤凰山煤矿多,污染非常严重,这里因为没有一个企业,山清水秀,环境宜人,可以登山观大海看日出,可以俯瞰天首市全景,可以入峡谷赏天然瀑布……特别是在夜间,三月的风徐徐吹来,清新凉爽,天首市灯火辉煌,颇为壮观。
路坦平先到,他站在北山望着天首市的夜景感慨万千,心潮起伏。在北京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就得到周姜嫄已经外逃的消息,听了这个消息后,他反而惊喜了一下,因为在现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他身边少一个知情人,少一个问题官员,无疑对他就增加了一份安全。季喻晖在杀死柳烟之后,曾经给路坦平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自己杀死柳烟的经过,季喻晖与柳烟的不和谐夫妻关系路坦平是知道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路坦平又是一喜,他知道季喻晖也活不成了,就在电话上说:“喻晖,怎么?你杀人了?你觉得你自己还能活吗?”
“唉,我肯定是活不成了!”
“喻晖,你说平时我老路对你怎么样?”
“路省长对我如再造父母,可惜我已经不能再为你效劳了。”
“喻晖,你也就这样了,临死前就给朋友们办件事吧,天首集团入股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你干脆在死之前写封遗书,提到这个事情,将来我也好把责任推到你身上,能保一个是一个,反正你是活不成了,要为朋友着想。”
季喻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说:“好吧,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路坦平望着北山夜景,好像季喻晖在夜空里向他走来,样子依然如故,可是当他仔细看时,眼前只有山和树,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路长捷来到路坦平的身边,默默地站在那里,样子十分憔悴。路坦平看着女儿的样子,一阵心酸:“小捷,小闻既然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要善自珍重。”
路长捷没有说话,又一阵恶心,干呕了几下,却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路坦平一惊,以一个成熟男人的感知,他知道女儿可能是怀孕了,但是他不便多问,用少有的温和语气说:“小闻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过去爸爸干涉你们的婚事是爸爸错了,现在小闻不在了,我也挺伤心的。”路坦平说这话的时候流泪了,他是真心为女儿和闻过喜伤心,女儿现在瘦多了,他能想象到闻过喜的死给女儿带来的打击。他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女儿又说:“小捷,如果不是爸爸的干涉,你和小闻可能早已结婚生子了。”
“我现在已经有了闻过喜的孩子。”路长捷望着天首市的夜景说,她并没有看父亲是什么反映。
路坦平此时的表情特别平静和蔼,叹了一声说:“有孩子也好,总算给小闻留了个后,我也有了外孙。”
“我以为爸爸会训斥我,命令我立即去把孩子做掉。”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小捷,爸爸以前是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可是不管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爸爸什么时候都没有害你的意思啊,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站在一个父亲立场上的,不可能是……唉,现在既然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也了解我的女儿,就把孩子生下来吧,将来只要你能好好过日子,爸爸我就……”路坦平说到这里忍不住哭出了声。
路长捷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流泪,更没有见他失声痛哭过,现在看到了,她也有些心酸,就问道:“爸爸,你今天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路坦平擦了一把眼泪说:“小捷,你也不是小孩了,以你对事物的观察力不会没有感觉到异常吧,爸爸的政治生命可能就要结束了。”
路长捷确实不是个没有观察力的人,父亲的倒台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当她听到父亲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时,还是有些伤心,又想起闻过喜的死,她忍不住扑进父亲的怀里大哭起来,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路坦平也哭了,他哽咽着说:“小捷,爸爸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的母亲。唉……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的母亲,她是个好人,是我对不起她,不能让她……”路坦平还像十几年前那样摸着路长捷的一头乌发,在他眼里,女儿仍然是十几年前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路长捷听了父亲的话,忽然想起“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话来,可能父亲真的要出事了,但是她不想多问,停住哭泣说:“爸爸,你放心吧,只要有小捷在,我就不会让妈妈受罪,妈妈是我心目中最好、最完美的人。”
此时路坦平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刘颂明的手机号码,没有接把电话压了。然后长叹了一声说:“小捷,保重吧。爸爸刚从北京开会回来,有很多工作还要安排,明天还要开会,不能多陪你了,咱们下山吧。”路长捷点点头跟随父亲下山。
路坦平今天像个最慈祥的父亲,走着路,先回忆着说了他当年带着女儿登泰山时的情景,女儿累了他就背着她,女儿问他累不累,他说一点都不累,女儿说爸爸真好……然后指着北山的树林说:“小捷,你知道吗,天首市原来叫天首府,第一任知府是个爱植树的人,他带领百姓把光秃秃的北山植满了树苗,后来他离任了,树苗也长大了,人们每逢看到满山遍野的树木就会想起那个知府。再后来有的知府爱植树,有的知府不爱植树,老百姓就把爱植树的知府称为清官,把不爱植树的称为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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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长捷望着那满山遍野的树,夜雾如轻纱般飘来,似乎一伸手就能在空中捞住一把,不时还有露珠飘落在他的脸上,就连脚下的石阶也湿漉漉的,她心情好起来,情不自禁地跳起来摘了一片树叶。路坦平怕女儿摔倒,有意无意地挽住了女儿的胳膊。路长捷突然问:“爸,你也经常带领市民来植树,你说将来人们会说你是个什么官?”
路坦平一脸淡然,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女儿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因为现在已经不能简单地用植树不植树去评价一个官员了。
下山来到宾馆大院里,路坦平望着女儿上了她的现代车离开北山宾馆,他才向自己的住室那边走去,远远看见刘颂明和秦汉仁像两颗蔫茄子一样等在那里。见了面,再也没有往日的恭维之词了,彼此都是像参加吊唁时的表情。
到了路坦平的住室里,路坦平摆了一下手让刘颂明和秦汉仁坐,自己也很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秦汉仁忍不住先说话了:“路省长,我们没有完成你去北京前交代的任务,平州集团和天首集团没有合并成功,原因是井右序和边关都出面干涉,苗盼雨的态度也不是很积极。”
“现在还谈那个事情干什么?只怕已经是历史了。”路坦平目光黯淡,望着左墙壁上“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那副对联,没有说明什么将成为历史。然后用目光盯着右墙壁上那副他最欣赏的对联:
民为天下之本,有民方有天下,无民何来天下?故而民即是天,天即是民,细民性命大于天;
法乃国家公器,立法全为保民,法滥岂能安民?因之法善民聚,法弊民散,天子行事须守法。
刘颂明说:“最毒莫过女人心,周姜嫄和苗盼雨这两个女人心真狠,一拍屁股溜掉了……”
路坦平摆摆手说:“话不能那样说,她们是出国考察的,对吧?她们出国考察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就是去联合国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况且是边关同志在家主持政府工作的嘛。”
“对,对,还是省长见识高。”刘颂明从路坦平的话里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就是无中生有之计,他赶紧附和又不点明。
秦汉仁有些不明白,也不敢多问。
路坦平又问:“颂明,听说你的爱人是被什么人炸死的?”
“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唉,死得很惨。”
“小温可是个好女人啊,这个事情与你没有关系吧?”路坦平用怀疑的目光注视了一下刘颂明。
“没有,绝对没有,再说她也是我的老婆啊,我还不至于像季喻晖那样傻。”
路坦平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没有想到到北京开了一次会,河东的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在我看来几乎可以用大势已去来形容啊!”
秦汉仁急忙说:“我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路省长吉人天象呢!再说河东的一些事情哪一件与你有关系?哪一件又与他陈唤诚没有关系?”
“你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汉仁,我现在问你,你敢说你和颂明都没有经济问题?”
刘颂明和秦汉仁同时低下了头。
“你们谁敢说人家陈唤诚有经济问题?”
刘颂明和秦汉仁仍然低头不语。
“你们别忘了,任何事情,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尽管现在社会上有一种说法,说贪官污吏倒台都是自己暴露出来的,这话我承认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如果你不是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可以暴露的呢?自己心里要给自己定位,要有超前意识。”
“我们目前还没有暴露啊!”秦汉仁说。
路坦平冷笑了一下说:“你们真是自我感觉太好了,你们也不想想,河东省连续发生了几起大案要案,能不惊动中央?能不激怒市民?在这种情况下,中央肯定是要派工作组到河东查案的,只要你有问题,总有一天是要被查出来的,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不会觉得中纪委和公安部的人也是吃干饭的吧?汉仁,建平州集团你敢说你的屁股是干净的?我是想提醒你,那里是我的根据地,可不要弄成洪桐县里没好人。”
刘颂明急忙说:“那些案子与我们可没有牵连啊,我怀疑是苗盼雨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干的!”
“表面上看是这样,可是深层次的问题呢?联合调查组到河东难道会仅仅是来破案的?案子背后的问题呢?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们要的是一得,不是一失啊!”路坦平很严厉地说。
刘颂明和秦汉仁刚刚抬起头,现在又把头低下了。
路坦平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才想起给刘颂明和秦汉仁每人扔了一支。刚才路坦平不抽烟刘、秦二人也没敢抽。路坦平抽着烟说:“我说你们有问题,并不是说我就没有问题,我听说省纪委的王步凡已经责令检查院查处各银行行长的问题了,还听说天首集团的官股问题也被发现,我虽然没有入干股,但是他们给小通分过红利,这个事情我能脱了干系?苗盼雨来天首市创办天首集团的时候我是给她帮过忙的,我虽然没有亲自去找过各银行的行长,但是我给他们打过电话,小通和盼雨也去找过他们。我敢断定,盼雨肯定给了各行长一定的好处费,省纪委一旦从银行那里查出问题我也脱不了干系。”
“毕竟你没有亲自……”刘颂明把话说了半截不再说了。
“颂明,我一直认为你干练持重,你现在怎么也这么幼稚呢?小通是我的儿子,他的一言一行与我都有关系,谁会说他是他,我是我,这毕竟是经济案子,不是简单的人命案啊!你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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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颂明和秦汉仁这时才点了点头,他们知道“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这话是什么意思。
路坦平又说:“我现在把丑话说在前边,咱们现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心里要有个数,该谁承担的责任一定不要往别人身上推,季喻晖和周姜嫄一个死了,一个跑了,反正她们承担的越多,你们承担的就少。”
刘颂明和秦汉仁都明白路坦平说这话的意思。意思无非有三层,一是该把责任推到季喻晖和周姜嫄身上的就推到他们身上;二是该他们承担责任的他们一定要承担起来,不能连累路坦平;三是能为路坦平承担责任的时候一定要承担,并且还不能出卖他。
秦汉仁把胸口一拍说:“路省长,你放心吧,我秦汉仁是最讲义气的人,死也不会出卖朋友!”
刘颂明也赶紧表态:“路省长的指示我已经心领神会,在我这里是决不会出半点差错的。”
路坦平长长地叹了一声说:“说到死,其实死有些时候是最好的解脱,真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还不如一死呢!”
秦汉仁是个比较直爽的人,对路坦平的话颇为赞同,使劲点了一下头,而刘颂明的眼睛里表现出来的就是贪生怕死的畏惧哀光。
陈唤诚和其他领导来到古都路他的居所里,居所分为上下两层,书房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别人的一般都在二楼,他的书房在一楼。他把大家让进他的书房里,书房里书很多,大多是先前的藏书,近几年出版的书比例相对小些。大家正在欣赏陈唤诚的书和“谦虚谨慎求进步;戒骄戒躁铸忠诚”的对联,叶报春和陈香给各位送水来了,相互之间又一次问好之后母女两个退出去到二楼去说话了。
大家知道陈唤诚不爱聊闲话,就直接汇报工作。欧阳颂在专心看案头放着的《官场三十六计》,这本书他好像是今天才见到。
井右序先汇报,他向陈唤诚汇报了近期省委的主要工作,并汇报了河东省天首市近期发生的一系列恶性事件。
陈唤诚用右手拢了一下背头,脸色很严肃地说:“周姜嫄和苗盼雨相继外逃,这是我们工作中的失误,对其他问题官员采取相应措施没有?”
井右序说:“已经采取相应措施,不过也有失误。我近来主持省委工作,对周姜嫄和苗盼雨的相继外逃负有主要责任,我应该接受组织上的批评和处分。”井右序说的“组织”其实就是指陈唤诚的。
陈唤诚没有批评也没有表态,而是用眼神示意井右序继续汇报。
井右序继续汇报:“因为情况特殊,我办了一件越权的事情。姜部长已经带人到天野考察了你提名的那几个干部,政绩都很突出,也符合提拔条件,因为薛永刚在生活作风上和工作原则上出问题被双规了,省公安厅的工作又不能耽误,我就越权把向天歌调过来当了主持工作的副厅长,他上任以后的工作还是蛮不错的,他已经派人盯住了那些问题官员,不会再发生外逃事件了。”
陈唤诚点点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又看着边关问:“季喻晖自杀前有什么反常表现没有?难道就仅仅因为夫妻闹矛盾?”
“没有什么反常表现,好像很突然。但是如果对他的婚姻和为官情况加以分析,又觉得他的自杀完全在情理之中,不过我总怀疑他的死好像是有人授意的,不然为什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自杀呢?”边关说。
陈唤诚说:“这个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先不管他了。河东铝电集团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边关说:“平州集团和天首集团急于申请联合,我觉得中间有问题,就阻止了,他们说是路省长的意见,如果我阻止错了就自己承担责任。”
陈唤诚眯了一下眼睛说:“不见得是错误。”
边关继续说:“我经过深入调查,认为天野集团的总裁林君同志是个可堪大用的实业家,他对组建河东铝电集团是赞成和支持的,提出很多建设性意见,也愿意为振兴河东工业贡献自己的力量,我看河东铝电集团就不要让我来插手了,我对铝电工业不怎么懂,不如直接让林君同志出任河东铝电集团的总裁,这样也许对改变我省目前铝电行业的被动局面有好处,只是个人意见,最终还是要服从组织上的决定。”
陈唤诚又点了点头,表示对边关的工作和建议给予肯定。他是个比较内敛的人,一般是不多说话的,对就给予肯定,不对就给予否定,从来不搞那些拖拖拉拉的事情。
宣传部长沈飞扬先汇报了第一批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的情况,然后说:“在第二批先进性教育开始之前,我们已经发出《河东省新闻战线结合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深化‘三项学习教育’活动实施方案的通知》,要求全省新闻战线结合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集中保持三个月时间进一步开展深化‘三项学习教育活动’……”
陈唤诚说:“在河东目前形势复杂的情况下,搞好先进性教育是十分重要的,一定要结合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联系我省新闻战线的工作实际,以解决负面报道过多、把关不严、有偿新闻、虚假新闻、低俗之风、不良广告为工作重点,使全省广大新闻工作者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认真贯彻落实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建设一支政治性强、业务精、纪律严、作风正的高素质的新闻队伍,要把闻过喜同志树立为全省新闻学习的榜样,再不能像过去那样盲目地去宣传一个企业家,只认钱不认人,过去那么多人为苗盼雨唱赞歌,结果怎么样呢?唱出一个大坏蛋,我可从来没有见过闻过喜同志为苗盼雨唱过赞歌,他所写的每一篇文章每一句话都是值得推敲的。沈部长,在河东省的反腐败斗争中,涌现出一大批像闻过喜这样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咱们要有选择地给予表扬和歌颂。”
13
沈飞扬点了点头,其实他早有此意。
姜曼娣看沈飞扬汇报完了,才开始说到天野考察干部的事情,刚说了一半,陈唤诚就作了个手势,不让姜曼娣再说了:“向天歌已经到任开始工作,其他人先不动吧,随后再说,只把那个赵谦理调过来给我当秘书,明天就把闵锐送到省政府那边任办公厅的代理厅长,姜部长,你可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代理厅长。”
姜曼娣有些不解,王步凡有些吃惊,他还以为是他推荐的那些人出了问题。
陈唤诚看大家都用惊疑的目光看着他,就叹了一声说:“王步凡呀王步凡,你永远都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当年你当天野市委书记的时候有争议,调你到省纪委也有争议,现在推荐你出任河东省纪委书记更有争议,前边有人告状,说你有什么贪污问题、作风问题、计划生育问题,刚刚把事实澄清,又有人告状了,你们纪委那个任毅是不是用公款买彩票了?”
王步凡心里咯噔了一下,红着脸说:“是,他已经去检查院自首去了。”
“我也知道任毅的问题与你王步凡没有关系,是李宜民把他惯坏了,可是现在偏偏有人说你有失察之罪,没有冤枉你吧?”
“没有。”王步凡回答的声音很低,就像蝇子嗡了一声。
“我清楚地记得你是3月1日到纪委上任的,可是任毅挪用公款买彩票的疯狂期正是这个时间,你能说你没有责任?”
“有。”王步凡这时候已经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声音就像哭出来的。
“天野干部的提拔是受你王步凡连累的,他们的事只好往后边放一放了,不要让别人再说你任人唯亲。我也知道才半个月时间你王步凡根本没有工夫去过问纪委机关里的事情,可是人家现在把揭发举报信都电传到中纪委了,罪名就是用人失察和任人唯亲,你让我怎么说?啊?说你没有任何责任?把责任都推到在北京治病的李宜民同志身上?你忍心吗?”陈唤诚的样子很恼怒,但是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愤怒是针对举报人的,而不是针对王步凡。
王步凡委屈得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胸中也闷得慌,但是他忍住没有用手去抚摸胸口,用双手拢了一下背头,简直差一点哭出来。
“步凡,中纪委的李副书记带领联合工作组的同志已经到省委招待所了,你要好好配合他们的工作,认真调查河东省的所有案子,工作得好,你还有希望,工作得不好,你就永远当你的纪委副书记吧!”
王步凡不好接腔,木呆呆地坐在那里。
陈唤诚说:“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开会,今晚就到这里吧,散会!”陈唤诚说罢已经站起来准备送客,别人只好陆续离开。陈唤诚也只送到屋门外,并没有往大门口送,他今天的心情也很不好,连送客也不想远送。过去经他手提拔过很多干部,也经他手向中央推荐过很多干部,都非常顺利,还从来没有像提拔王步凡这样令他为难和头疼。
回到屋里刚坐下,叶报春和陈香从二楼下来,叶报春的眼睛有些发红,陈唤诚急忙问道:“报春,出什么事了?”
陈香笑着说:“妈妈要干涉自由恋爱了。”
陈唤诚说:“不要胡说。”
“爸,我没有胡说,不信你问妈妈。”
叶报春见陈唤诚在看自己,就直截了当地说:“陈老师,我听陈香说秀苗恋爱了。”
“那是好事啊,你应该为小苗高兴。”
叶报春有些愤怒:“我能够高兴起来吗?万驭峰就是我前夫的儿子,和陈香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陈唤诚是个很有修养的人,他见报春愤怒,反而笑哈哈地问:“是吗?天地真是太小了。”
“我恨万驭峰的父亲,我不想让他们谈。”
陈香说:“都这么多年了,还那么恨……”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你知道当年他是怎么折磨妈妈的吗?我和男同志一说话他不是打就是骂,简直就没有把我当成人,还说什么对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就要不断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啊,原来是这样,事情真的那么巧?不过好像万驭峰和田秀苗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吧?”
“应该说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我都不会答应,尽管那个姓万的已经死了,就这我也不答应。”
陈香说:“妈,你冷静一些好不好?一个在公安部,一个在中纪委,我看他们很般配的。”
“天仙配也不行。”
“上一辈的恩怨怎么能够记在下一辈人身上呢?”陈香说。
“我真的不能原谅那个人啊。”
陈唤诚这时笑呵呵地开腔了:“报春,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想过没有?你的一生受了多少灾难?在婚姻上又受了多少磨难?思考一下原因,不就是因为婚姻和爱情没有很好地结合起来吗?你当初嫁给那个姓万的,是因为没有感情基础,产生不了爱情,没有爱情就没有幸福,后来终于使婚姻变成了悲剧。再后来到新疆去受了不少苦,遭了很多罪,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一个‘爱’字毁了你的一生。现在你的女儿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恋爱了,他们将来的婚姻就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就肯定会得到幸福,难道你的一生被爱毁了,也让你女儿的一生也毁在‘爱’字上?但是我认为两种毁法是不一样的,你一生的爱是建设性的,而干涉女儿的爱就是破坏性的。我见过万驭峰,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难道你忍心让你的女儿走你的老路吗?我认为你完全没有必要干涉他们的恋爱,不要因为过去而影响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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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报春被陈唤诚说得无话可说,突然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好像要把几十年的泪一下子哭干。
陈香含着眼泪取来了热毛巾,故意递给爸爸,让爸爸给妈妈送毛巾。
陈唤诚把叶报春扶起来递给她热毛巾,叶报春没有接毛巾,仍然在哭泣。陈唤诚说:“报春,不要再哭了,都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要管他们了,你现在应该考虑怎么样自己才能安度晚年。”
“我的晚年就靠小苗了。”
“怎么能够这样说呢?陈香不也是你的女儿吗?给,擦一擦眼泪吧,咱们还没有吃晚饭呢。”
叶报春好像仍然很伤心,也没有顾忌女儿陈香在一边,一下子扑进陈唤诚的怀中哭得直想跌倒。
陈香由此可以想象到她的亲生父亲对妈妈的伤害有多么深,眼泪也流了一脸。不过见妈妈扑进爸爸怀里去了,又破涕为笑,悄悄上楼去了,样子像个鬼精灵。
在向天歌和摆蕴菲的带领下,公安干警把凤凰山别墅和凤凰山看守所围得水泄不通。整整一夜,干警们一眼不眨地盯着包围目标,终于等到了早晨六点三十分的总攻时间。摆蕴菲和身边的周大海研究了一下,准备开始向凤凰山看守所包抄搜索前进。田秀苗一直就在摆蕴菲的身边,她看了一下周大海,又看了一下摆蕴菲,意思是提醒摆蕴菲,要警惕周大海的一举一动,摆蕴菲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凌海天害死闻过喜和东方云之后,从凤凰山看守所东边越墙而过,没有到韩二宝的住处去,又越过西墙直接到看守所西边的那个空墓坑里,几天来他东躲西藏,还要执行苗盼雨和周大海的命令,确实有点累,躺下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死。空墓坑地方狭小,潮湿无比,地上也没有铺垫任何东西,其实这里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而凌海天却像丧家犬一样蜗居在这里。他的手机近来一直是调到震动状态的,睡觉的时候也总是把手机握在手里。空墓坑里蚂蚁虫子很多,有一只蚂蚁爬到他的左手上咬了一下,他的右手无意中把手机丢掉去挠了一下左手。因为困,这些动作都是在梦中完成的,因此右手挠过痒之后没有再握手机。他藏在这个空墓坑里,只对韩二宝说过,对周大海并没有说过,周大海并不知道凌海天现在躲藏在哪里。
凤凰山看守所里关押着许多犯人,平时警戒很严,四角都有岗楼和岗哨。公安干警包围看守所这么大的行动不可能不被岗哨发现。
韩二宝得到站岗狱警的报告,说看守所已经被公安干警包围了,是不是因为有人要越狱逃跑。韩二宝心里一惊,他知道不是因为有人要越狱逃跑,干警们肯定是冲凌海天来的。他现在心里很着急,害怕凌海天被抓连累自己,想通过电话给凌海天报个信,如果他顽抗被干警击毙,他就安全了。他也了解凌海天的性格,面对公安干警他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可是他打了无数次电话,凌海天那个手机在松软的湿土上震动着,凌海天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韩二宝很想用鸣枪来警醒凌海天,可是他又犹豫了,一旦鸣枪,自己就会暴露。现在苗盼雨外逃,知道他与黑社会有牵连的人只有凌海天和周大海,周大海不可能出卖他,因为在出卖他的同时也等于出卖了自己。他也知道凌海天所犯的罪行和他的为人,况且他身上有枪,身边有炸药,最终肯定是鱼死网破的结果。一旦出现这样的结果,对他也是非常有利的,死无对证,他就不会暴露,仍然可以安心地当他的看守所所长。因此他打消了鸣枪警告凌海天的念头,他现在却盼着凌海天赶快死掉,最好粉身碎骨,连一句话也不会说。
周大海明白这次行动是针对谁的,他也在打自己的小算盘:苗盼雨已经外逃,现在知道他底细的只有韩二宝、凌海天、凌昊天和苗得雨,他现在如果借用公安干警的身份,见一个击毙一个,不留下一个活口,也许自己就平安无事了,如果在这次行动中摆蕴菲再以身殉职,那样的结局将会是十全十美的,他离局长那个位置可能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因此当摆蕴菲让他协同作战的时候,他比谁都积极,执行任务比谁都坚决。当然摆蕴菲对周大海的怀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之所以让周大海配合她消灭凌海天而不是王太岳,也有她的想法,只要周大海在她身边,他就没法给犯罪分子通风报信。同时摆蕴菲了解周大海世故而势力的为人,也猜透了他的心思,在这个时候他不会因为一个凌海天暴露自己的任何劣迹,反而会坚决地和她并肩作战,宁肯击毙凌海天也不会和犯罪分子联手,因为他存在侥幸心理,他以为没有人了解他的所作所为,只要凌海天一死,他就万事大吉了。
凌海天一觉醒来发现手机没有握在手里,借着晨曦之光,他捡到地上的手机,一看竟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一看号码知道是韩二宝打过来的,他觉得可能有情况,赶紧爬到墓穴口去侧着头用左眼瞭望四周,发现离墓穴不远全是爬在地上的公安干警,他心里惊了一下,马上又镇静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是犯了死罪的人,死一百次都不为过,因此他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轻,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杀死摆蕴菲,给周大海创造一个提升局长的机会。想好这些,他把手枪里压了子弹,给自己身上绑了炸药,把剩余炸药制成两个点燃式“手榴弹”,他测算了一下距离,现在把“手榴弹”扔出去肯定起不了作用,只有等公安干警们靠近他的时候才能扔出去。他刚才只看了一眼就发现摆蕴菲和周大海在一起,因此他不准备往周大海那边扔“手榴弹”,他要用手枪击毙摆蕴菲。
15
公安干警正准备攻击搜索,凌海天却先发动进攻了,他先扔出一个“手榴弹”,表示自己准备和干警们大干一场了,“手榴弹”在离干警们很远的地方爆炸,没有伤着人。随着爆炸声干警们有些已经站起来了,摆蕴菲急忙喝道:“卧倒,匍匐前进。”已经站起来准备进攻的干警又重新卧倒,开始匍匐行着向前。
凌海天像发疯了一样在墓穴那里狂叫起来:“摆蕴菲,你这臭娘们,你不是要抓我吗?老子就是凌海天,哈哈哈……告诉你吧,白杉芸是我干掉的,闻过喜也是我干掉的,黄河大桥上的爆炸案也是我干的,天首市所有的案子都与老子有关,只有七一四抢劫案不是老子干的。摆蕴菲,你如果不怕死就过来吧,周大海你不怕死也过来,老子今天要拼命了。”凌海天从墓穴里刚一露头,一阵子弹压了过来,他急忙把头缩了回去。
此时,公安干警已经匍匐到离墓穴只有50米的距离,凌海天把剩下的那颗“手榴弹”点燃,用力掷向公安干警中间,“手榴弹”落在干警身旁,干警们迅速滚向远处,“手榴弹”爆炸,没有伤到任何人。
凌海天又叫喊了:“摆蕴菲,你不是号称铁腕女捕头吗?你敢单个和老子较量吗?我还真不服气你那两下子。”
摆蕴菲爬在地上,一边是周大海,一边是田秀苗,摆蕴菲冷笑了一下,田秀苗急忙拉了她一下,怕她冲动。摆蕴菲却向田秀苗眨了一下眼,田秀苗此时还不明白摆蕴菲为什么要眨眼。摆蕴菲这时说话了:“凌海天,我知道你是侦察兵出身,身手不凡,可惜我们没有带手榴弹,如果带有手榴弹,你就完蛋了,你想死还不容易吗?我现在就和武警部队联系,让他们带着手榴弹来对付你。”
“摆蕴菲,你算什么英雄?你如果敢站起来一下,老子不能一枪毙了你老子就投降。”
“凌海天,你以为我摆蕴菲怕死吗?只要你肯投降,肯把天首市黑社会成员都供出来,我不惜一死。”摆蕴菲说了这话,田秀苗又拉了她一下,她又眨了一下眼。
“那么咱就打个赌,我要是一枪毙不了你,我就投降。”凌海天又在那边吼叫起来。
摆蕴菲说:“大海,小田,你们躲开,我穿着防弹衣呢,只要他能投降就好。”
周大海急忙说:“摆局,我不同意你这样做。”
田秀苗也说:“我也不同意。”
那边凌海天又说:“周大海,虽然咱们走的不是一条路,但是谁都知道咱们是战友,我不会对你放冷枪的,你过来吧,如果我一枪击不中摆蕴菲,你就可以擒拿我了。”
周大海知道凌海天是个非常讲哥们义气的人,他是不会伤害他的。因此没有向摆蕴菲请示就站起来冲向墓穴,摆蕴菲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周大海冲到墓穴边,凌海天也从墓穴里站了出来。干警们想鸣枪又怕伤着周大海,周大海用枪指着凌海天,凌海天用枪指着周大海,一时相持不下。
摆蕴菲突然喝道:“我打赌了!”说着话她站了起来,那边同时两声枪响,一枪是打向摆蕴菲的,一枪是打向凌海天的,摆蕴菲应声倒下,凌海天也缓缓倒下。凌海天在倒下的那一瞬间,他怕自己死不了让公安捉住,也忘记了身边还有个周大海,就拉响了身上的炸药,结果把周大海也炸得一片血肉模糊。
田秀苗哭喊着来到摆蕴菲身边,摆蕴菲又睁开眼眨巴一下,田秀苗立即不哭了,原来摆蕴菲根本就没有中弹。田秀苗说:“摆局,你真行。”
摆蕴菲说:“我这一招是上警校的时候学的,这叫诈死计。小田,那边怎么样?”
“两个人好像都炸碎了。”
“走,过去看看。”
当摆蕴菲和田秀苗来到墓穴边时,公安干警已经在收拾周大海的尸体,他已经面目全非,只有身体看上去还像个人,因为凌海天身上捆绑的炸药威力太大,周大海也给炸死了,但是没有像凌海天那样被炸碎。那些不明白真相的干警们还哭喊着说周局长是个英雄,摆蕴菲没有表态,田秀苗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周大海的真实身份说明……
向天歌和王太岳带人将凤凰山别墅包围的时候,凌昊天送苗得雨还没来得及撤离。当他们发现已经被公安干警包围之后,凌昊天冲下楼去,先把看门的那个老头拉到楼上来,然后说:“壮哥,就让这个老头当人质吧,咱们利用他撤下去,杀开一条血路,我掩护你离开。”
苗得雨说:“耗子,到了这个时候,我看咱们是冲不出去了,哥哥就对你说真话吧,我是跑不了也活不成的,仅有的一只眼睛现在只有0?2的视力,你让我怎么跑?耗子,我就是七一四抢劫银行案的主犯,摆蕴菲早就盯上我了,你能跑就跑吧,不要再管我了,自从摆蕴菲认出我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你不要管我了。”
凌昊天咬牙切地说:“摆蕴菲,你这个臭娘们,我凌昊天决不会饶你。壮哥,小弟决不作背信弃义的事情,要死咱们一块儿死。”
看门的老头听了苗得雨的话早吓得尿了一裤子,跪在地上哭求道:“你们饶了我吧,我儿子死了,儿媳嫁了,家中还有个小孙子需要我养活,你们说是让我来看门的,你们可不能害了我啊!”
苗得雨踢了老头一脚说:“少他妈的啰唆,碰上了就是缘分,那么多人怎么会偏偏选中你呢?就是阎王爷让你来当替死鬼的,这都是命运的安排,老头儿,你就认命吧!”
16
老头跪在地上不停地哭着磕头,苗得雨并不理睬他,从怀中掏出一支枪对凌昊天说:“耗子,平时哥对你怎么样?”
“哥哥对我的好处没说的,你就是现在需要兄弟死,兄弟的命就是你的,你可以随时取去。”
“耗子,哥哥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哥哥不让你死,现在哥哥命令你去做两件事。”
“壮哥,你说吧,上刀山,下火海,兄弟只听哥哥的吩咐。”
“这支枪交给你了,我们过去经常去打靶,我知道你的枪法很准,你的使命就是躲在一个地方,一定要将摆蕴菲打死。我恨这个女人,哥哥这里你就不要管了。这是第一件事。”
凌昊天接过枪说:“哥,第二件事你说吧!”
苗得雨说:“哥哥的眼睛不行了,咱们又被警察包围,天罗地网是出不去了,我只有一死了,决不能落在警方手里,床下有炸药,你给哥哥我绑上。”
凌昊天犹豫了一下,他知道他们确实是无路可逃了,就连他都做好了死的准备,何况眼睛近乎失明的苗得雨。他没有说话,从床下边取出炸药,小心翼翼地把炸药捆绑在苗得雨的腰间。这种炸药的引爆方式是一拉那个线头就爆炸。苗得雨不用手里握线头,只要他往腰间一摸就会摸到那个线头,随时可以拉响,炸药绑好后苗得雨又说:“耗子,将这个老头也绑了。”
老汉不停地哭求,可是凌昊天并没有怜悯他,从床下取出一根绳子将老头绑了起来,然后推到苗得雨的身边。苗得雨用右手搂住老头的脖子,对凌昊天说:“好了,耗子,你到一楼的楼梯间去,躲在那里正好可以观察到门口的一切,你记住,我谁的命都不要,就要摆蕴菲的命。你击毙摆蕴菲之后能逃出去就赶快逃出去,不要管我。”
凌昊天双拳一抱说:“哥哥保重,小弟去了。兄弟还没有忘记咱们结拜时候的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说罢迅速离开房间,他离开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因此他从二楼悄悄溜到一楼,并没有被外边埋伏的警察发现。
天亮之后,向天歌命令王太岳向里边喊话,要求里边的歹徒立即缴械投降。
苗得雨命令老头用头把铝合金窗子推开一个大缝,把老头推在他的前边,让老头先喊救命。老头这时也真的伤心了,哭着喊道:“警察同志救命啊,我可是个无辜的人啊……”
干警们正在瞄准,向天歌急忙向干警们摆了一下手,意思是不要伤了老汉。
老头继续在哭喊:“我儿子死了,儿媳嫁了,一个小孙子跟着我过活,老伴又长年有病,警察同志呀,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是从劳务市场被他们骗到这里来的,说是看个门一个月给一千元,我还以为是好事哩,早知道这样一个月给一万我也不干呀……”
这时苗得雨打断老头的哭喊声在窗口大叫起来:“小子们,有种你们就开枪啊,有种你们就冲进来啊,我告诉你们,楼梯上老子安放了炸药,老子身上也有炸药,你们想抓到老子门没有,告诉你们吧,老子就是七一四抢劫银行案的主犯,过去叫苗禾壮,现在叫苗得雨。哈哈,当时我们一共是四个人去抢钱的,那三个都被老子弄死了,钱也是老子独吞了。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人民警察为人民吗?今天我这里就有一个人民当人质,你们有本事就开枪啊,把人民打死!”
向天歌听了苗得雨的话,又示意警察们不要轻举妄动,他赶紧和武警支队联系,要求狙击手增援。苗得雨好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在叫骂,那个老头不停地在哭喊救命。向天歌心里烦透了,他点了支烟坐在地上抽着一言不发。
苗得雨在继续疯狂:“不怕死就冲啊,看谁敢冲进来,那个摆蕴菲呢?她不是最勇敢吗?怎么也成狗熊了?”
向天歌、王太岳和干警们都很气愤,但是他们这个时候都很冷静,向天歌也一再强调要稳扎稳打,不能强攻。
20分钟后,武警战士赶到了,十名狙击手来到向天歌的面前,向天歌对他们说:“现在我们不能往里冲,据歹徒讲他身上有炸药,楼梯上也炸药。你们分散到各个位置,从不同角度瞄准那个窗子,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我们有耐心,肯定会有下手的机会,但是千万不能伤了人质,只要人质的头一闪开,苗得雨的头一暴露,你们同时开枪,必须毙其性命,绝不能给罪犯拉响身上炸药的机会。现在还不清楚里边到底有几个歹徒,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让我们的战友做出无谓的牺牲。”
狙击手接到命令后都到了各自选定的位置,枪口一齐瞄向那个窗口,可是老头的脑袋始终在苗得雨的脑袋前边,让狙击手们没有机会开枪。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向天歌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真怕哪位领导这个时候打电话问这里的情况,然而今天省领导正在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河东省又要大“地震”了,谁也没有功夫问这里的情况。没有电话问,没有领导在场,向天歌的压力毕竟小多了,因为领导在,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案子办好了,领导高兴,案子办不好,他这个主持工作的副厅长很有可能回到天野去,而天野公安局已经任命了新局长,他再回去也只能当政委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蕴菲和田秀苗悄悄地来到向天歌身边,摆蕴菲向向天歌汇报了那边追捕凌海天的情况,说凌海天引爆自杀,周大海也被炸死了。向天歌皱了一下眉头问:“韩二宝呢,抓起来没有?”
17
摆蕴菲望了一下远处的警车说:“在车上呢!向厅长,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向天歌咬一下牙说:“人质的头一直在苗得雨的头前边,无法下手,他刚才已经承认他就是七一四大案的主犯。”
摆蕴菲激动得流泪了:“向厅长,我从调到天首市公安局上班那天开始,七一四大案就一直是我的心病,一直是压在我胸口的一块石头,压得我心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二二八矿难发生后,我在红星煤矿上见过一次苗得雨,那个时候我就怀疑他是七一四大案的主犯。因为我调阅过营业厅的录像,主犯的身材、个头和苗得雨都很像。我和苗得雨是中学同学,他过去不叫苗得雨,叫苗禾壮。可是后来苗得雨就神秘兮兮地失踪了,哪里也找不到,我怀疑他可能藏在矿井下,就故意放出风说要到矿井下边去搜查,果然引蛇出洞,把这只大虫逼到这里来了,这一次我看他还往哪里跑。”
向天歌早听别人说摆蕴菲是铁腕女捕头,就半开玩笑说:“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歹徒再狡猾也斗不过女捕头。”
摆蕴菲笑了笑说:“向厅长别取笑了,我哪敢跟你比啊。”她看了一眼那个窗户说:“不能老这么耗下去,得想个办法啊!”
田秀苗说:“向厅长,摆局长,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说。”向天歌和摆蕴菲几乎是同时说了这个字。
“歹徒,穷凶极恶,而那个人质的承受能力肯定是有限的,现在要想办法让人质多说话,等他说到筋疲力尽的时候,或者惊吓过度的时候,肯定会昏过去,在他昏倒的那一瞬间就有解决问题的机会了。”
“还是小田点子多。”摆蕴菲夸奖了小田,向王太岳招了一下手,等王太岳来到她身边,她夺过喇叭开腔了:“那个老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二贵。”
“家里几口人,都有谁啊?”
“啊,哎呀……现在只有轻度偏瘫的老婆和小孙子在家。”
“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可以说你是误入虎口啊!”
“我不知道啊,我如果知道有这个灾难,给钱再多我也不来。”
“苗得雨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我看你的处境很危险啊!”
苗得雨听见摆蕴菲说话,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大声吼道:“摆蕴菲,小菲同学,你放着平州市公安局局长干得好好的,你干吗要到天首市来?自从你来了以后,老子就没有安生过一天。你不是要抓七一四大案的主犯吗?我苗禾壮就是,有胆量你上来,老子与你同归于尽。”
正是苗得雨“同归于尽”几个字刺激了老头的神经,他立即吓昏了过去,在他歪头的那一瞬间,十名狙击手的枪从各个角度几乎是同时响的,苗得雨的脑袋都快被打没了。
苗得雨被击毙,摆蕴菲一时高兴,竟忘了隐蔽,身体暴露在别墅的大门口,早已躲在楼梯间的凌昊天也在寻找时机,机会来了,他的枪响了,子弹从摆蕴菲右眼打进脑袋里,摆蕴菲当即昏倒在地上。干警们朝着楼梯间一阵扫射,凌海天的身体被打成了马蜂窝……
田秀苗第一个抱住摆蕴菲哭喊起来,血从摆蕴菲的脸上往下流着,向天歌吼道:“王太岳,你和小田赶紧送摆局长去医院,不管怎么都要救活她,这里的善后工作我来做。”
被苗得雨绑架的老头救下了,可是摆蕴菲从送进医院以后就没有醒过来,抬进手术室已经一个小时了,时间已经是上午八点半钟。摆蕴菲的女儿李梅闻讯从学校赶到医院,在手术室外大哭小叫起来:“妈妈,你可不要死啊,爸爸有病在北京住院,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梅子怎么活啊!”
向天歌、王太岳、田秀苗都守候在手术室外,听了李梅的话,没有一个人不掉眼泪的。田秀苗拉住李梅的手说:“梅子,听姐姐的话,你妈妈是个好人,肯定没事的。”
李梅哭着说:“秀苗姐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爸爸是焦裕禄,妈妈是任长霞,平时只顾工作不顾女儿,现在一个在北京住院生死未卜,一个在手术室里吉凶难料,我以后还靠谁啊,荣誉,荣誉能当妈妈,荣誉能当爸爸吗?爸爸,妈妈,你们怎么都那么不负责任啊,你们让梅子以后靠谁啊?”
向天歌和王太岳此时也不想再向李梅讲什么大道理了,一个成年人认识舍生取义这个的道理毕竟和未成年人是不同的,这个时候用理想和信念可能根本安慰不了李梅,而最能安慰她的就是摆蕴菲能够起死回生,李梅能够有妈妈。
田秀苗哭着说:“梅子,一个人的一生不可能是一路顺风的,也可能是灾难重重的,姐姐我失去爸爸的时候才12岁,还没有你现在大。”
“可你没有父亲还有母亲啊,我可能什么都没有了,我以后还靠谁啊!”
李梅哭得越来越伤心,小田也无法再劝她。
此时医生们从手术室里出来了,垂头丧气地说:“向厅长,我们已经尽力,摆书记伤势过重,已经……”
李梅听了医生的话声嘶力竭地跪在手术室门口大哭起来:“妈妈呀,我没有妈妈了,梅子从此没有妈妈了……”李梅的头不停地在手术室的门上碰,田秀苗急忙扑上去抱住梅子。
向天歌擦着眼泪说:“梅子,你妈妈是个英雄,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她是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光荣牺牲的。”
“我不要英雄,我要妈妈……”李梅简直快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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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医生走过来小声对向天歌说:“这个孩子不能再受刺激了,要赶快采取措施,你们把她抬到病房里去,要赶快给她注射安定,让她睡上一觉,不要让她看见妈妈的遗体,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向天歌点点头,给田秀苗使了个眼色,田秀苗和几名护士还有一名干警强行把李梅拉走了。
这时护士推着摆蕴菲的遗体从手术室里出来,向天歌和王太岳及几名干警摘掉自己的帽子,向天歌和王太岳亲自推车,从长长的走廓上走过,泪水挂在他们的脸上,眼睛也模糊了,他们怎么也不相信摆蕴菲就这么走了。王太岳忍不住低泣起来,一会儿他看见摆蕴菲从推车上坐了起来说:“太岳,我没事,我的工作还没干完呢!”一会儿向天歌看见摆蕴菲从走廊那头走来,短风飘飘,仍然风风火火……可是当他定睛看时,那一切都是虚幻的,而现实是摆蕴菲静静地躺在车上,一动也不动,正被他们一步步推向太平间。他们多么想再看战友一眼啊,可是现实毕竟就这么残酷,摆蕴菲同志牺牲了,她这个铁碗女局长再也站不起来了。
一大早王步凡就来到省委招待所去见中纪委的李副书记和老郑,昨天晚上他们研究案情到十二点,王步凡向李副书记详细汇报了二二八矿难事故情况、官股情况以及在路坦平、刘远超身上可能存在的经济问题。李副书记详细地看了一遍有关的揭发材料,听了温优兰和东方霞的揭发录音,李副书记说:“王步凡同志,你知道路坦平现在在哪里?”
“听监视他的干警汇报,他现在正在北山宾馆接见刘颂明和秦汉仁。”
“可不能让这几个人再跑掉!”
“不会,他们已经被监视起来了。”
“那么刘远超呢?”
王步凡一时无语,他曾经告诉向天歌要对刘远超进行监控,可是向天歌向他汇报说刘远超让东方霞开车好像是去他的老家天野市南山县了,有干警跟踪,没有发现外逃迹象。他只好把这些情况汇报给李副书记,李副书记当即说:“你们要密切关注刘远超的行踪,我要向全国人大常委会和全国政协汇报路坦平和刘远超的问题,提请全国人大常委会罢免路坦平的十届人大代表资格,提请全国政协罢免刘远超的河东省政协主席职务……”
昨天李副书记和老郑对王步凡的态度是十分友好的,还不时夸奖他是个人才,可是今天一见面就让王步凡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李副书记和老郑的脸色都有些阴沉。
王步凡还没有问出了什么事情,老郑先问话了:“步凡同志,你来河东上任是不是把你的司机带过来了?”
“是,他叫叶羡阳。”
“你知道不知道上边有规定,领导干部到异地任职不准带司机和秘书?”
“知道,当时因为时间太仓促了,上任后河东省天首市的形势出乎我的想象,复杂的让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因此还没有顾及这些问题,也没有考虑这些问题。”王步凡简直有些不耐烦了,这算什么问题呀,现在有几个领导干部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他放个屁都会放错地方。
“王步凡同志,叶羡阳平时是不是买彩票?”
“好像是买彩票。”王步凡觉得这样的问话就像在问一个犯人,所不同的仅仅是还称呼他为同志。
老郑又说:“现在已经在检察院交代问题的任毅揭发说,有一次他去买彩票,给叶羡阳买了十注体彩排列5,结果叶羡阳中了百万大奖,任毅说他觉得好像给叶羡阳买彩票的钱也是公款。”
王步凡的脑袋嗡了一下,鼻子又开始痒了,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他简直快要崩溃了。他压住恼火问:“我可以给叶羡阳打个电话吗?”
老郑说:“可以,但是不能串供。”
王步凡打通叶羡阳的电话后说:“羡阳,你最近买彩票是不是中过100万?”
“王书记,我是中过10万,税后还有70万,我留了10万,其余60万捐赠给遇难矿工家属了,是通过我姐夫捐赠给天首市慈善会的。”
王步凡听了这话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有捐赠证明吗?”
“有啊,这个事情我认为是个人行为,就没有向你汇报。王书记,我作错什么事情了?”
“啊……你现在立即拿着捐赠证明到省委招待所来,没有什么。”
“好,我马上就去。”
叶羡阳还没有来,李副书记说:“步凡,不是我们对你要求苛刻,纪检干部必须自己身子正啊,现在不是有一种说法吗,大楼树起,干部倒下。我们严格要求你,是为了你的进步。你也是个知识型干部,对勾践卧薪尝胆兴国,和伯嚭贪贿亡国杀身的故事知道吧?伯嚭虽然从越国那里得到了许多宝器,代价是亡了自己的国家,掉了自己的脑袋,那么勾践呢?他的故事就万古流芳了……中央有关领导同志对反腐败工作一直非常重视,在一次会议上是这么说的:既要坚决惩治腐败,又要注重有效预防腐败,从源头上逐步铲除滋生腐败的土壤。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始终把反腐败作为一项重大政治任务来抓。特别是十三届四中全会以来,党的第三代中央领导集体进行了艰辛探索,取得了重大成就,积累了宝贵经验,形成了党风廉政建设思想。从反腐倡廉的战略地位、根本目的、指导思想、主要任务、历史背景等方面看,反腐倡廉工作必须常抓不懈……以总书记为首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反腐倡廉工作。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提出要坚持标本兼治、综合治理、惩防并举、注重预防的方针,抓紧建立健全教育、制度、监督并重的惩治和预防腐败体系。这是我们党在新形势下坚持科学发展观,提高执政能力,对反腐倡廉工作作出的重大战略决策,反映了我们党对反腐倡廉规律认识的深化,是对反腐倡廉方针的坚持、完善和发展。贯彻落实战略方针和构建惩防体系,关键要加强思想教育,牢固建立思想道德和党纪国法两道防线,严格遵守和执行各项制度,严肃党纪国法,通过深化改革和体制创新,加强对权力运行的有效制约和监督。既要坚决惩治腐败,惩处这一手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又要注重有效预防腐败,关口前移,进一步加大治本抓源头的力度。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就一定能把腐败现象减少到最低程度。实践证明,我们党在反腐败问题上,认识是清醒的,态度是坚决的,措施是有力的。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中国共产党是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党,党员干部队伍主流是好的,我们党完全有能力解决腐败问题。对此,我们要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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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像要给王步凡上政治课,李副书记刚刚讲完,老郑又接着说:“去年到今年,中共各级纪委共立案147539件,结案148931件;给予党纪处分115143人,占党员总数的1?7‰,其中24188人被开除党籍。步凡,这些数字触目惊心啊!在给予党纪处分的115143人中,受到警告处分的44836人,严重警告的32289人,撤消党内职务的3173人,留党察看的10657人,开除党籍的24188人。步凡,又是触目惊心啊!”
“各级纪委加强监督检查,把依纪依法查办案件的要求贯穿到立案、调查、审理、处分、执行等各个环节。加强对重大典型案件的剖析,提出完善规章制度的措施,较好地发挥了查办案件在治本方面的作用。中央纪委监察部以及12个省(区、市)纪检监察机关开通了举报网站;妥善处理信访突出问题和群体性事件;认真查核信访件,为一批党员干部澄清了是非。在此期间,违反党纪涉嫌犯罪被移送司法机关和由司法机关直接追究刑事责任的党员共计15177人,占党员总数的0?2‰。步凡同志,你以后要搞纪检工作,这些情况你要熟悉和掌握,只有掌握情况才能顺利开展工作,打铁必须自身硬,你可不要误解我们,我们对你是关心和爱护的……”
王步凡听着这些数字和大道理真是又想哭又想笑,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见老郑出去了,就向李副书记讨教一些纪检工作上边的一些法规……
叶羡阳来了,老郑也从外边进来,王步凡没有多说话,只是把叶羡阳介绍给老郑。
老郑看了叶羡阳的捐赠证书,然后直截了当地问羡阳:“你让任毅替你买彩票给他钱没有?”
“给了啊,说在办公室里给的,20块,当着小陈的面,小陈可以为我作证。”叶羡阳不知道老郑为什么要问这些,忽闪着大眼睛有些不解。
“这就对了。步凡,虚惊一场啊!刚才我还真为你捏了一把汗。原因是又有人把你告了,说你对手下管教不严,甚至可能花了用公款买彩票中奖的钱。刚才经过进一步了解,原来是刘颂明通过天首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周大海,到检察院私下里见了一次任毅,故意让任毅那样说的,任毅说了以后就后悔了。”
王步凡长长叹了一口气,几乎想发出官场险恶的感慨。
叶羡阳仍然有些不明白,王步凡怕他问一些不该问的话,就说:“羡阳,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可以走了。”
叶羡阳是糊里糊涂而来,一头雾水而去。
李副书记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说:“步凡,通知向天歌派人配合,我们该行动了。”
河东省委扩大会议在省委会议室召开。
会议开始,从气氛上看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陈唤诚的话却让在座的人都感觉出异味,甚至这种异味已经存在于各个与会人员的心中,只是心照不宣而已,谁都知道河东省的“大地震”迟早是要发生的。
今天参加会议的有一位特殊人物格外引人注目,他就是全国人大代表,天野集团的老总林君,林君个头很大,身上天生带有几分虎威。说他格外引人注目,是他原来从来没有参加过省委扩大会议。他今天参加会议是陈唤诚故意安排的,事先只和边关、井右序等人交换了意见,让秘书长欧阳颂通知的,对其他人没有说。林君是第一次参加省内规格这么高的会议,坐在那里多少有些不自然,有些与会者还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难免会多看他几眼,把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陈唤诚干脆介绍了一下,大家才不再用怪异的眼光注视林君,林君向大家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陈唤诚喝了口水,把杯子重重放下,然后用右手拢了一下背头说:“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因事没能参加会议的有省政协主席刘远超、省委副书记李宜民、副省长周姜嫄、季喻晖,还有省纪委副书记王步凡和平州市委书记秦汉仁。刘远超同志因回老家南山县探望病人未回,李宜民同志在北京住院,周姜嫄、王步凡因故不能参加会议,季喻晖和秦汉仁因为身故已经不能参加会议。”
季喻晖的死亡是人所共知的,而秦汉仁的死亡在会议室里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陈唤诚是早上七点得到报告的,说秦汉仁昨夜从省城回平州的路上,因不慎小车门被自己碰开了,身子从车里甩了出来,正好掉到悬崖下边,当场就气绝身亡了。而根据陈唤诚的分析,秦汉仁很可能是因为经济问题怕被审查,自己跳车自杀的。
路坦平好像对秦汉仁的死早在意料之中,表情有些麻木,刘颂明听到秦汉仁死亡的消息时头上渗出了汗珠,并且汗珠越来越大,有些已经开始往下掉,逼得他不得不用手去擦了一把。
陈唤诚接下来的话更让人吃惊:“同志们,会前通报两个情况,一是省内各银行的行长都存在贪污受贿问题,检查院已经传唤了他们,案子正在进一步审理之中。二是李宜民的爱人,天首市公安局局长兼天首市政法委书记、我省杰出的公安干警摆蕴菲同志在追歼黑社会势力成员凌海天、凌昊天和七一四抢劫银行案主犯苗得雨的战斗中,不幸以身殉职,七一四大案告破,但是摆蕴菲同志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大家起立,为她默哀三分钟……”
默哀已毕,大家坐下。陈唤诚开始讲话:“今天的会议有三项内容,一是贯彻北京两会精神;二是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已经到了民主评议和整改提高的交接处,工作要抓紧抓实;三是河东省铝电集团成立。下面先由省长路坦平同志贯彻两会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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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坦平不管心里如何矛盾,但在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他的方寸已乱。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3月5日,十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开幕,总理作政府工作报告。
“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坚持以科学发展观统领经济社会发展大局,坚持抓好发展这个党执政全国的第一要务……
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肯定了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取得令人鼓舞的重大成就,也指出了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问题和困难。一是经济运行中的突出矛盾虽有所缓解,但尚未根本解决。农业基础薄弱的状况没有明显改变,保持粮食增产和农民增收的难度增加;固定资产投资还有可能反弹;煤电油运仍然相当紧张;物价上涨的压力较大。二是社会发展中的问题突出。一些地方特别是广大农村教育、卫生、文化等社会事业需要解决的问题较多;城乡之间、地区之间发展差距和部分社会成员之间收入差距过大;部分低收入群众生活比较困难;影响社会稳定的因素不少。三是经济社会中的一些长期性问题和深层次矛盾依然存在。主要是:就业压力巨大;经济结构不合理,产业技术水平低,第三产业发展滞后;投资率持续偏高,消费率偏低;经济增长方式粗放,资源约束和环境压力加大。特别是制约经济社会健康发展的体制性机制问题仍然很突出。”
路坦平现在很想再说一些与他身份相符的话,可是因为心里太乱,一时想不起来什么好词语,只好重复了他经常说的那副对联:民为天下之本,有民方有天下,无民何来天下?故而民即是天,天即是民,细民性命大于天;法乃国家公器,立法全为保民,法滥岂能安民?因之法善民聚,法弊民散,天子行事须守法。
在别人讲话的时候,陈唤诚一般是不打断人家的,可是今天他打断了路坦平的讲话,他觉得路坦平对成绩一笔带过,而对不足讲得太多了,就插话说:“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是政府工作必须把握好的重大问题。我国正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经济应有较快发展,但增长速度也要适当。经济大起大落,都不利于经济发展,不利于改革开放,不利于社会稳定。中央提出今年经济增长预期目标为8%左右,是为了使预期目标符合实际情况,既考虑需要,也考虑可能,兼顾了就业、物价等其他预期目标的要求。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经济社会发展预期目标是指导性的,可以根据经济运行的变化进行调整。各地区应当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地提出本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预期目标,切实把工作重点放在提高经济增长质量和效益上,不要盲目攀比经济增长速度。”
接下来路坦平继续讲话,他这次强调的是坚持和改善宏观调控,大致内容有这些:从当前经济运行情况看,宏观调控工作不能放松。今年要实行稳健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加强各项宏观经济政策的协调配合。要更好地贯彻区别对待、有保有压的原则,更加注意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更加注重运用经济手段和法律手段,巩固和发展宏观调控成果。
在讲到控制固定资产投资规模时,路坦平说要继续把好土地审批和信贷投放两个闸门。坚持实行最严格的土地管理制度,完善政策,从严执法。加强城市规划和土地管理,继续开展土地市场治理整顿,严格控制城市建设规模。加快完善重点行业的产业政策、专项规划和市场准入标准。着力优化投资结构,引导社会资金投向发展的薄弱环节。继续搞好经济运行调节,进一步缓解煤电油运紧张状况。
路坦平传达完“两会”精神,陈唤诚开始布置下一步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的有关工作,他说,一定要激发动力、提高能力、形成合力,扎扎实实搞好先进性教育活动。对全省第一批先进性教育活动进行了阶段性的总结,对初步评选出的省级“五型”机关党支部、“五好”党员进行了表彰。他说,按照中央统一部署,从今年1月开始,河东省在县及县以上党政机关和部分企事业单位开展了第一批先进性教育活动。各地各单位紧紧抓住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这条主线,牢牢把握“取得实效”和“成为群众满意工程”的总体要求,周密安排部署,精心组织实施,基本达到了“提高党员素质,加强基层组织,服务人民群众,促进各项工作”的目标要求,受到了广大党员、群众的拥护和社会各界的好评。他指出,第一批先进性教育活动虽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整改提高的任务仍然十分艰巨。各地各单位要继续下大力气,重视改、真正改、改出成效,扎实做好巩固和扩大整改成果的工作。要把握特点,突出重点,抓好难点,充分认识开展先进性教育活动的必要性、看到特殊性、增强针对性、注意政策性、把握全局性、体现科学性,下定决心、坚定信心、倍加用心,把先进性教育活动抓紧抓实抓好,真正成为群众满意的工程。要认识必要性。各级党组织和广大党员要认识到,开展先进性教育活动,是贯彻落实“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打牢思想基础的需要;是巩固党的执政地位,打牢组织基础的需要;是坚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打牢群众基础的需要;是实现河东崛起、构建和谐社会,打牢社会基础的需要……
会议的最后是常务副省长边关讲话,他说,铝工业一直是河东的荣耀与困顿,截止目前,河东省氧化铝、电解铝、铝加工产能分别达到330万吨、220万吨和30万吨,继续保持国内第一……
21
然而,河东铝业却被称为瘸腿巨人,铝工业还处于以原材料为主导的发展阶段,层次较低。我们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并试图突出重围,迎接新生。省发改委日前做出决定:以做大做强煤电铝加工产业链条为主线,集约化发展氧化铝,提高电解铝生产集中度,大力发展铝的精深加工,基本实现产品由初级原材料为主向精深加工为主的转型,宏大的计划正逐渐展开,河东铝工业曾经面临的困局必将在不久的将来被破解。
在讲了这些话之后,边关代表省委省政府宣布了一项重大决定:将天野集团、平州集团和天首集团合并,组成河东铝电集团,由天野集团的总裁林君同志出任河东铝电集团总裁。
林君在大家的掌声中站起来向大家点头致意。
路坦平对这个决定是一无所知的,如果在平时,他会如雄狮一般拍案而起表示反对,而今天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无心思去反对任何事先没有让他这个省长知道的事情了。
陈唤诚讲着话,见王步凡的身影在会议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下,向他点了一下头。王步凡是昨天晚上和中纪委的人投入战斗的,对温优兰和东方霞提供的材料进行了研究分析,又对马桩子等证人进行了走访,再加上平时收集的证据,几个贪官的情况基本上已经弄清楚,可以“双规”他们了。
陈唤诚这时把话锋一转说:“我们国家现阶段出现的腐败现象绝对不是根本制度的腐败,腐败现象同党的宗旨和社会主义制度是根本不相容的,我们党反腐败的指导思想、方针政策和工作思路是符合我国现阶段基本国情的。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腐败现象呢?原因是个别人的信念淡化,意志薄弱,是他们心中存有贪欲。从前我在书中读过一首江南小令,是形容人心不足的,在这里我给与会的同志们背诵几句: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却嫌房屋低。
盖了高楼与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
……
时来运转做知县,抱怨官小职位卑。
做过尚书升阁老,朝思暮想要登基。
……
若非此人大限到,升到天上还嫌低,
玉皇大帝让他做,定嫌天宫不华丽。
同志们,贪欲是火,要焚了自己,贪欲是毒蛇,要伤了自己,贪欲是风帆,一旦放纵就难以收住,最终一定会翻船沉海。反腐败如同上战场一样,河东省的反腐败工作既有炮火硝烟,也有刀光剑影,更让我们看到、闻到了血雨腥风……唐代诗人刘禹锡写了这样一首《昏镜词》的寓言诗:
昏镜非美金,
漠然丧其晶。
陋容多自欺,
谓若他镜明。
瑕疵既不见,
妍态随意生。
一日四五照,
自言美倾城。
饰带以绮绣,
装匣以琼瑛。
秦宫岂不重,
非适乃为轻。
诗的前面有个引子,说磨镜工人摆出十面镜子,只有一面明澈,其余九面都是模模糊糊的,为什么是这样呢?镜工解释说,并非制镜工匠的手艺低劣,而是为了适应世人遮羞的需要。‘明镜’因其把人照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脸上的雀斑也能照出来,受到人们的厌恶;而‘昏镜’却因能够遮丑掩疵,让人自我感觉良好,更受人们欢迎。刘禹锡对人的‘照美’心理参得可谓非常深刻。为人为官,要想不被‘昏镜’蒙蔽,就必须使自己理性,必须加强修养。‘昏镜无好面,恶土无善禾’,要多用‘明镜’照照自己,要敢于承认现实,敢于面对现实,能够清醒为官,不自欺欺人。唐太宗李世民在痛失自己的爱臣魏征时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历史上可供借鉴的‘明镜’举不胜举:子罕不贪为宝,祁黄羊举贤无私,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包拯执法如山……就是现在熠熠生辉的‘明镜’也不少:孔繁森一心为民,张鸣歧临危不惧,郑培民鞠躬尽瘁,我们省的李宜民和摆蕴菲……为官者要经常用过去和现在这一面面鲜活的‘明镜’鉴照心灵,见贤思齐,才能远离‘昏镜’,永葆共产党员的光荣本色,否则你就要掉队,就要堕落,就要走上犯罪道理。
同志们,现在该是我们向腐败分子开刀的时候了。中央领导对河东省存在的问题非常重视,下派了中纪委、公安部、发改委、煤炭部等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现在已初战告捷。王步凡同志,你们可以进来了。”
随着陈唤诚的话,王步凡带着中纪委的李副书记进来了,后边是向天歌和省检察院的执法人员。在人们的惊疑中,在路坦平和刘颂明的惊恐中,李副书记宣布了报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罢免河东省省长路坦平十届人大代表资格,即日起“双规”审查的决定,一并被“双规”审查的还有省委常委、天首市委书记刘颂明和回老家探亲未回的刘远超……
河东省省委扩大会议开过的第三天,《河东日报》上刊登了这样一篇报道:
胡蜂袭人省政协主席刘远超在南山县殒命
本报讯:3月16日,省政协主席刘远超参加完北京“两会”,回天野市南山县看望病中的亲人,中午到山林中散步,不幸被胡蜂蜇伤,抢救无效于17日凌晨亡故于南山县人民医院。
记者赶到南山县采访时,据当地居民介绍说,近年来南山县不断有胡蜂袭人事件发生,先后已发生过百余次,致使200多人受伤。此次刘远超回乡省亲是天首集团财务总监东方曙霞开车送他回去的,16日上午刘远超与东方曙霞一起登山查看当地植树造林情况,走至半山腰,突然刮了一阵旋风,把一棵树上的大蜂巢刮掉,蜂巢正好落在刘远超的头上,群蜂受惊,疯狂袭击刘远超和东方曙霞,二人大呼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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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闻讯后手执火把来救,才驱走群蜂,但二人均被胡蜂严重蛰伤,送到医院后,终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相继死亡。
针对胡蜂伤人事件,专家分析说,胡蜂频频袭击当地居民,可能有以下几个原因:一是活动区域受到侵犯。居民无意识地侵犯胡蜂活动区域时,会引发胡蜂攻击。二是胡蜂对化妆品、食物调料的香味剂等气味比较敏感,容易攻击使用化妆品的居民。造成人被胡蜂蛰后死亡率较高的原因,可能与目前农药使用广泛、胡蜂释放的综合毒素较以前增强等有关。
至于刘远超和东方曙霞此次被蜇可能与突如其来的旋风关系很大。
为此专家提醒生活在胡蜂频繁活动区域的居民注意经常修剪树木及翻松土壤,房前屋后避免栽种多汁果实的植物和摆放糖类食物及饮品,减少胡蜂筑巢和进入宅院的机会。也提醒到这里活动的外地人不要招惹胡蜂,胡蜂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零星胡蜂在身边飞舞时,不必惊慌,不要拍打。若遇蜂巢应绕行避开,不要靠近。如被胡蜂蛰伤,应立即拔除毒刺,吸出毒液,用食醋等弱酸性液休或碱性溶液(如肥皂水)洗涂伤口,如果被蛰严重,应尽快到医院就诊,不要贻误时机……
同日,北京某报上登载了这样一条消息:
国务院严肃处理天首市凤凰山红星煤矿“2·28”特大瓦斯爆炸事故相关责任人,要求河东省政府做出书面检查。
新华社北京电国务院总理日前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严肃处理河东省天首集团红星煤矿“2·28”特大瓦斯爆炸事故相关责任人。
会议听取了国务院事故调查组对河东省天首集团红星煤矿“2·28”特别重大瓦斯爆炸事故调查和处理情况的汇报。2005年2月28日,河东省天首集团煤业公司红星煤矿发生特别重大的瓦斯爆炸事故,造成200人死亡。
经过调查,认定这是一起重大责任事故。河东省已对河东省天首集团给予撤销,并下令追捕董事长、总经理苗盼雨(在逃)。会议决定,对负有领导责任的河东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季喻晖(已自杀)给予撤职处分,责成河东省人民政府向国务院做出书面检查……
几天后,新华网北京电:
河东省原省长路坦平因严重违纪问题被撤职查办
新华网北京电经中共中央批准,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对河东省人民政府原省长路坦平严重违纪问题进行了审查,决定给予其开除党籍处分,撤销其正省级职级待遇。
经查,路坦平在担任河东省主要领导期间,插手行政事务,为他人和其子路长通、情妇苗盼雨谋取私利,给国家造成巨大经济损失;放任情妇、儿子利用其职务影响,进行违纪甚至违法犯罪活动;利用职权,对如实举报其问题的有关人员进行打击报复,制造多起恶性事件……
中央纪委常委会认为,路坦平曾担任河东省省长重要领导职务,本应带头遵守党的纪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但他放松了思想改造,个人主义恶性膨胀,自恃位高权重,目无党纪,独断专行,最终走上了严重违纪的道路,辜负了党组织和河东人民的期望,给党和人民的事业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害,教训十分深刻。
中央纪委常委会要求,党员领导干部特别是主要领导干部,应该从路坦平所犯严重错误中汲取教训,引以为戒。一定要树立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增强拒腐防变的能力;一定要坚持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自觉接受党的组织和广大干部群众的监督;一定要严于律己,切实加强对配偶、子女和身边工作人员的教育和管理;一定要充分认识肩负的重大责任,在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领导下,带头践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坚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不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
中央纪委常委会强调,必须坚持从严治党的方针,严肃党的纪律。不管是什么人,不论职务高低,只要违反了党的纪律,都必将受到党纪的严肃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