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已经是一个赫赫有名的连环杀手了吗?听说我受到全城人的关注,警方对我束手无策,崇拜我的网友每天在论坛上等待我的新消息,猜测我的性别、年龄、外貌、身份。有人说我是帕罗药业的竞争对手公司派来的,有人说我是一个曾经嗜药成瘾的受害者,一个药品抵制主义者,有人说我是中国当代心理治疗界的隐身权威,“古典派”的幕后推手,也有人揣测我是一个行为艺术家,做下这一系列的案子本来就没什么目的。
不,我有目的。
我的目标就是你,周游,所以“苏亚”这个ID的密码就是你的名字。
据说你一直在找我。每天苦思冥想,几乎怀疑了身边的每一个人,为什么唯独没有怀疑到我?你太骄傲了,你从来就没把现实中的卢天岚当作你的对手,是吗?
观光梯是我为你精心设计的一份礼物。
它是老魏在夜里唯一必须关闭的电梯,它太旧了,怕没人管理时出故障。我是公司少数几个时常加班到深夜的人,十一点,我时常在大堂里恰好看见观光梯关闭,一路下降,直到沉入地面以下。我看着电梯,揣想着你被沉入黑暗的景象,对于一个幽闭恐惧症患者来说,这种刺激一定有趣极了。
为此,我做了很多准备,包括测算电梯的运行速度,安装和调整镜子的反射角度。这个恶作剧在你身上必须操作成功,于是,我打算先拿别人来做一个实验。我选了何樱。
她总是劝我早点成家,在我面前唠叨她一个已婚女人的幸福,在我面前,她也只有这一个方式才能表现她的优越感。你没想到吧,人的关系是很微妙的一种东西,有时候看上去很亲密的一对闺密,其实相互都看不惯,而彼此为仇的两个女人,像是何樱和孟玉珍,反而在内心里惺惺相惜。
我没打算对何樱怎么样,她没有幽闭恐惧症,电梯事故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吓。四月二十二日中午,我故意在眼科事业部急用的一套七份合同里抽掉了一份。事业部和客户的谈判在四点,孟玉珍一点三十分来访。一点二十八分,我让秘书把这套合同紧急送去六楼,亲手交给事业部经理韩枫。我相信,不用多久,就在孟玉珍不停抱怨的时候,会议室的分机就会响起。
一点五十分,我对着电话那头的韩枫说:“我现在正接待一个客人。你打个电话给何樱,让她赶紧到你那儿去一次,确定是少了哪份合同。”
随后我也刚好有了借口,让孟玉珍暂候:“你先坐一会儿,我去隔壁找一下,看桌上有没有落下那份合同。”我知道只需要十分钟,可能更短,我就能完成一切,回到会议室,恰如到隔壁房间找了一会儿合同。孟玉珍既可以作为我走不开的借口,让何樱先去六楼,又可以成为我的不在场证人。
我从会议室的后门,通过吸烟区,回到隔壁自己的办公室,一点五十四分。别忘了我的办公室是北侧的一九一三套间,前门正对着门庭背后墙壁上反射的光斑,后门通往安全通道。我透过半掩的前门,看到光斑开始闪动,然后停止,两点零一分,我打开手机上的秒表,关上前门,由后门经安全楼梯飞快地登上楼顶,把准备好的胶布贴住货梯的下行键,然后走进控制电梯的小屋子,找到观光梯的推杆,往下压到底。
然后,我撕掉胶布,由货梯下到十九楼,这样又快,又不至于让我看上去像刚刚短跑回来。我气定神闲地穿过安全通道,就像我刚从一九一三走出来,推开会议室的后门,孟玉珍不在了。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回到一九一三,拨通韩枫的分机,以证明我正坐在办公室里。我们刚说了几句话,我就听到他的电话背景声里传来了尖叫声。这是正在等候电梯的女客户发出的惊叫,观光梯此刻刚好回落到六楼。这么一来,就好像在事发当时,我正在办公室里手持电话似的。
其实我听见了隔壁的孟玉珍打着电话走出去,我当时正专心留意光斑的动静,我想她也许是去洗手间,很快就会回来的,看上去她的怨气才刚发泄了十分之一。我没想到走进观光梯的是她,她一个人,我更没想到电梯刚好在六楼把她夹住。
我的动作显然太慢了一点。所以六月二十八日,我安排你多下了两层楼。
“卢总让你动作快点,她马上就到。我正叫人开一间小会议室出来,四〇四或者四〇六,你下来了到那里找我。”孟雨就是这么通知你的吧。
现在就让我来教你怎么做一个侦探。有一个人,她是公司最高层的调度者,她可以决定谁在何时下楼去开会,或者单独开车外出办事。她办公室的位置得天独厚。她看见过你驾车时需要用泪然,开高架的时候喜欢飙到一百迈以上,也从何樱的大嘴巴里听到过你有幽闭恐惧症。更关键的是,她怨恨你。这样举足轻重的一个人,你怎么可以忽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