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戈斯塔正远在博物馆的另外一侧，这时候对讲机响了起来。紧急，目击事件，十八区，电脑室。

    他叹口气，把对讲机塞回皮套里，想着他的双脚有多酸。这该死的地方，每个人都在目击妖魔鬼怪。

    十几个人聚在电脑室外的走廊里，紧张兮兮地互相说笑。两名制服警察站在紧闭的门口。“好了，”达戈斯塔拆开一支雪茄，“是谁看见的？”

    一个年轻男人挤到前面。白大褂，溜肩膀，可乐瓶底似的眼镜，腰带上挂着计算器和纸张。好老天啊，达戈斯塔心想：博物馆都是打哪儿找来这些家伙的？简直太完美了。

    “其实我什么也没看见，”他说，“但电子系统室传出了很响的嘭嘭声，听着像是在砸门，有谁想撞开那扇门——”

    达戈斯塔扭头对两名警察说：“咱们去看看。”

    他转动门把手，有人忙不迭地递上钥匙，解释说：“锁上了。不想让任何东西逃出——”

    达戈斯塔挥挥手。情况越来越可笑了。每个人都疑神疑鬼的。明天晚上究竟怎么举办盛大的开幕酒会？第一起凶案过后就该关闭这个该死的地方。

    电脑室是个宽敞的圆形房间，干净得一尘不染。五英尺高的白色圆柱位于房间中央，摆放在基座上，沐浴在明亮的氖灯光线下。达戈斯塔估计那就是博物馆的主机。电脑发出轻柔的嗡嗡声，周围摆着终端机、工作站、办公桌和书柜。对面墙上有两扇关着的门。

    “你们四处査査看，”他吩咐手下，把没有点燃的雪茄塞进嘴里，“我跟那位老弟聊聊，作笔录。”

    他回到外面。“姓名？”他问。

    “罗杰·索伦凯普。我是当班主管。”

    “很好，”达戈斯塔厌倦地作着记录，“你报告数据处理室有异响。”

    “不对，长官，数据处理室在楼上。这里是电脑室。我们监控硬件，做系统工作。”

    “那就电脑室吧。”他继续记录，“最初注意到异响是什么时候？”“十点过几分。我们当时刚做完日志。”

    “听见异响的时候，你们正在读文件。”

    “不对，长官。日志磁带。我们当时刚做完每日备份。”

    “我懂了。你们是十点钟做完的？”

    “不能在高峰时段作备份，长官。我们得到特别许可，早上六点就进了办公室。”

    “算你走运。你听见的异响来自何处？”

    “电子室。”

    “那是——？”

    “MP3左边的那扇门。MP3是那台电脑，长官。”

    “我看见那里有两扇门，”达戈斯塔说，“另一扇门通往哪儿？”

    “哦，那里面是黑灯室。门上有刷卡系统，谁也进不去。”

    达戈斯塔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

    “里面存放着硬盘组之类的东西。你知道的，就是储存设备。叫黑灯室是因为里面是全自动的，除了维护保养的时候，谁也不能进去。”他自豪地点点头，“我们这儿不需要操作员。和我们相比，DP还在石器时代呢。他们需要操作员手动装载磁带，没有磁带柜之类的东西。”

    达戈斯塔回到室内。“他们听见后面左边那扇门里面有异响。咱们去看看。”他转身对索伦凯普说，“别让人进来。”

    通往电子室的房间门一推就开，灼热电线和臭氧的味道扑面而来。达戈斯塔在墙上摸索，找到电灯开关，啪的一声打开。

    他按照规矩，先扫视房间一圈。变压器。格栅通风口。线缆。几个大型空调机。热浪滚滚。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看一眼设备背后。”达戈斯塔说。

    两名警官细细探查。一名警官扭头看着他，耸耸肩。

    “好吧，”达戈斯塔回到电脑室，“我看着不像有问题。索伦凯普先生？”

    “什么？”他探进一个脑袋。

    “叫你的人回来吧。看着没问题，但我们会派人驻守三十六个小时。”他转身对一名刚走出电子室的警官说，“沃特斯，你留下值完这个班。例行公事，懂了吗？我会叫人接替你的。”再出几起目击事件，我的警官就要用完了。

    “好的。”沃特斯答道。

    “英明啊，”索伦凯普说，“这个房间是博物馆的心脏，明白吗？更确切地说，我们在管理大脑。电话、设施、网络、小型打印、电子邮件、保安系统——”

    “当然当然。”达戈斯塔说。不知道这个保安系统跟那个没有下层地下室准确蓝图的是不是一码事。

    员工开始返回房间，纷纷在终端机前坐下。达戈斯塔擦擦额头。鬼地方能热死人。他转身准备离开。

    “罗杰，”他听见背后有人说，“出问题了。”

    达戈斯塔有些犹豫。

    “噢，天哪，”索伦凯普盯着显示器叫道，“系统进入十六进制转储模式了。他妈的——”

    “罗杰，你离开主终端的时候，它还在备份模式吗？”一个龅牙矮个男人问，“如果备份结束而又没有得到回应，它就会进入底层转储模式。”

    “你也许说得对，”罗杰说，“中止转储，确认所有分区都挂上了。”

    “没有反应。”

    “操作系统崩溃了？”索伦凯普趴在龅牙的显示器前，“让我看看。”房间里响起了警报，不怎么吵，但音调很高，而且响个不停。达戈斯塔看见主机上方的一块天花镶板上亮起了红灯。他也许该留下多看看。

    “又怎么了？”索伦凯普说。

    天哪，真是热死了。达戈斯塔心想。这些人怎么受得住？

    “这个错误代码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去查。”

    “去哪儿査？”

    “手册啊，白痴！就在你的终端机后面。好了，我拿到了。”

    索伦凯普翻着手册：“2291，2291……找到了。过热警报。天哪，电脑过热了。立刻叫维修人员上来。”

    达戈斯塔耸耸肩，他们听见的嘭嘭异响也许是空调压缩机出了故障，不需要火箭科学家也猜得到这一点。房间里至少有九十度。他沿着走廊离开，两名维修工从反方向急匆匆地赶来，和他擦肩而过。

    和现在的大多数超级电脑一样，博物馆这台MP3比一二十年前的“大型机”更耐热。它的硅晶大脑跟古老的真空管和晶体管不同，能在比推荐温度高的环境下工作更长的时间，硬件不会损毁，数据也不会丢失。可是，博物馆保安系统的硬布线是由一家第三方公司安装的，没有沿用电脑制造商的操作规格。当电脑室的温度达到九十四度之后，控制自动灾难控制系统的ROM芯片超出了耐受范围。九十秒后，系统即将崩溃。

    沃特斯站在屋角，扫视整个房间。维修工一小时前就离开了，房间里凉飕飕地很舒服。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他只听得到电脑的嗡嗡声和丧尸们成千上万次敲打键盘的声响。他无所事事地瞥向一台无人使用的终端机屏幕，见到有条讯息在闪烁。

    不比鬼画符更容易理解。不管说的是什么，就不能用大家都听得懂的语言吗？他讨厌电脑。他想不出电脑对他能有什么用处，每次打他的名字还都要漏掉最后一个字母。他尤其讨厌那些鼓捣电脑的宅男宅女。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好了。

    <hr />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