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有着丛林的生存规则,正如每个地方都有着当地的生存法则一样。
在丛林里,到处都是参天的树木,还有那些有着巨大叶片的低矮植物。这些巨大的叶片后,足足可以躲藏几个人的身躯。当然,除了躲藏人以外,更可以躲藏未知的可怕怪兽。
除了这些,还有更可怕的东西,那就是蚊子。
这些会吸血的小东西见缝插针,无孔不入。我在狄力度的村庄里,并没有找到防蚊油,而我更没有料到自己会在一天的变故中就来到这片亚热带丛林中,所以在鞋跟里没有放置防蚊的工具。
所以我进了这片丛林,对于蚊子们来说,就如见到了走进狼群的羔羊。没有过多久,我就连连被蚊子们咬出了许多伤口。丛林里的蚊子与其他地方蚊子的品种大不一样,它们蛰出来的伤口会立刻又红又肿,手一抠,就会流出紫黑色的脓血,脓血流淌到的皮肤也会立即肿成一片,高高凸起。
要想躲开蚊子的追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它们。蚊子的飞行速度算不上太快,但也绝对不慢。我准备立刻逃离树桩所在的位置,但是我并不想再用铁钩从树上飞跃而走。因为我看到附近的地面铺满了落叶,而落叶都很干燥,有几只松鼠正追逐着从地面一掠而过,看上去并不像下面还潜伏着沼泽的危险。
我抬起了脚,正准备向不远处走去时,忽然听到了附近传来了一声嘶吼。这声音来得很是突然,仿佛是某种巨型的动物,在遇到了最危险的境况下,发出临死时最惨烈的叫声。
我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手里汗津津地捏着那把镶嵌着金刚钻的铁钩。在我的对面,是一蓬丛生的密密麻麻的草丛,像箭一般的叶片,放射状地向四周伸展。此刻正微微曳动,仿佛在后面深邃的草丛中,还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事物。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这蓬草丛,屏住了呼吸,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正砰砰砰砰有节奏地跳动。
草丛后有着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向我靠近,这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会是什么东西向我袭来?不知不觉中,我将手中的铁钩贴在了胸前,睁开了眼睛,警惕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一刹那间,眼前的那蓬草丛突然蓦地分开,我看到一双赤红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这双眼睛属于一只巨大的怪兽,大得像一座山一样。它的头顶上有两个弯曲的角,身上是纯白色的卷毛,脖子很短,短得几乎没有,一颗硕大的脑袋就像是硬生生地栽在了身体上。它的两只眼睛像两个灯笼一般,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它的鼻孔哧哧地喷着气,下巴上的几根长胡子剧烈抖动着。
这是一只绵羊,巨大的绵羊,大得像座房子一样的绵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绵羊,足足有三米多高,它从上向下俯视着我,眼睛里滴着血,似乎我只要稍稍一动,它就会扑向我,将我撕得粉碎,然后啃噬掉我的每一寸血肉肌肤。
我惊呆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了我的全身,令我不停颤栗。
这大得不可思议的绵羊是从哪里来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在亚热带的丛林里会出现绵羊,更惶论这巨型的绵羊?
我的牙齿开始打颤,发出了磕磕巴巴的声响。这声响立刻引起了绵羊的注意力,它扭头看着我,却并没有攻击我。
它向一旁走了几步,露出了它的全身。它的尾巴正左移右摇,在后背上敲来拍去,是在驱赶那些如附骨之蛆的蚊虫们。即使是相隔数米以外,我也能清晰听到蚊虫们发出的嗡嗡之声。那些蚊虫黑压压地扑在了这绵羊的卷毛上,乍看上去,我还以为是给绵羊裹上了一件浅灰色的外套。
绵羊开始烦躁了起来,它来回踱来踱去,也无法驱逐萦绕的蚊虫。它蓦地跳了起来,大概它也明白了只有比蚊虫跑得更快,才可以躲避这些该死的吸血鬼。于是它狂奔了起来,根本没有理会座在一边树桩上的我。
它一蹦一跳地从我身边跃过,向我刚才准备离开时的那片地面跃去。
当它的蹄子踩到那块地铺着的树叶上时,我忽然听了扑哧扑哧的声音,像是气泡破裂的声音。
我张眼望去,只看到那只巨大的绵羊四只蹄子陷在了地上的树叶中,一动不动。蹄子边的泥土中,正有一个又一个的气泡从地底冒了出来,然后破裂,发出汩汩的声响。
沼泽!隐藏在平静的树叶下的沼泽。
绵羊使劲挣扎着,身体剧烈扭动。可它扭动得越是厉害,它向泥沼里下沉的速度也是更快。它发出了哀号,滴血的眼睛里流淌着浑浊的眼泪。它扭头看着我,哀怨的神色似乎在恳求我救它。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救它呢?丛林有丛林的生存法则,沼泽也有沼泽的生存法则。盲目解救只能让自己也深陷泥沼。如果它是个人,我还可以跃到树上,伸出手里的铁钩,让它攀缘而上。可惜,它只是一只绵羊,即使长得有三米高,还是一只绵羊。
不过,让我看着它死去,依然是于心不忍,我必须得想办法救它!
可我又能怎么救它呢?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睛自然地垂了下来。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它活活地陷入泥沼。当我眼睛垂下的时候,看到了手中紧握着的那对镶嵌着金刚钻,顶端一面磨得锋利无比的铁钩。
顿时,我想起了解救这巨大绵羊的办法。
我纵身一跃,抓住头顶上的一根藤条,然后摇晃身体,藤条立即跟着摇晃了起来。我随着藤条的摇晃,将身体荡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这棵树很是粗壮,枝条非常坚硬,而树皮更是柔韧,只有有一点相连,就如一个整体般可以互相拖动。只是这枝条再坚硬,也硬不过我手中的铁器。虽然铁钩上并没有锯齿,但锋利的顶端却可以且劈且刺,如古代的剑器一般。
我像使用斧头一般,将铁钩锋利的一面砍向了一根最粗壮的枝条。“轰”的一声,枝条被我砍得只连了一层柔韧的树皮,而其他部分则倒了下去。枝条如一个锐角三角形,斜倒在那巨大绵羊的身边。
死亡可以激发出生命的本能,对人如此,对绵羊也不会例外。
那绵羊似乎是看到了生命的曙光,它挣扎着用前蹄攀住了那根枝条。在枝条的作用下,它没有再下沉了,但是也没有办法让它逃出泥沼。
只要不继续下沉,就有希望了。
我攀在树上,沿着树干向下滑了三米左右,用手中的铁钩劈着主树干。这次我让树干倒下的方向与刚才枝条倒下的方向恰好相反。足足用了十多分钟,我终于劈断了主树干。
“轰隆”一声巨响,这棵树缓慢地向一侧倒去。正如杠杆作用,当主树干倒下的时候,那边巨大绵羊攀缘着的坚硬枝条却缓慢地升了起来,绵羊也跟着渐渐被拖出了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