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城,宾夕法尼亚州
苏珊·帕克斯顿快结束一天的工作时,她的丈夫第三次打来电话,“孩子们想吃肯德基,不愿意吃热狗。你能不能早点下班回来?”“唉,他们还要同我们一起住多久啊?”她假装跟丈夫抱怨。
“喂,让他们跟我们住可是你的主意。去年你不还在说当初应该再要一个孩子的吗?这就嫌麻烦啦。”
“我到更年期了,行吧?”她有点不开心,“女人到了更年期什么话都说。好吧,我回家的时候给他们买。不过不许他们吃零食。他们昨天晚上吃了那么多小甜饼,结果晚饭都没吃。我可不想让林赛觉得我们整个星期都在给孩子们吃垃圾食品。”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两天啊,威廉。”她有些不耐烦的说,“说了是两天。你做什么事就不能长点记性,老是问。给格雷格打个电话,让他给我们留点牛排。”
“好的。估计这雨得下一个星期了。”
“那你就可以天天戴个帽子了嘛。”她心情好了点,“我想吃牛排,而且想吃你烤的牛排。”
“哦,没问题,我来做。谢谢恭维。”
“另外,记得别让他们吃小甜饼。我很快就回来。一会见,亲爱的。”
“呆会见,宝贝儿。”电话那头挂断,威廉笑了笑放下话筒。
苏珊往销售货架那边望过去,看着新来的那个员工。这个小女孩名叫谢克勒,名字像是非洲姓,她的父母怎么给她取了这么个烂名字。才十七岁,不过,为人处事却像有五十岁的样子,老练的很。打扮也很时尚,每只耳朵上都戴了五个耳环,眉骨处和舌头上都做过穿刺,戴着金属圈儿。
苏珊面试谢克勒的时候,谢克勒提的第一个问题就让苏珊对这个新员工的印象大打折扣。依苏珊的想法,她想当即让她起身走人,但是谢克勒是正在和店主约会的那个法官的女儿,所以说面试只不过走走形式而已。
“我猜她在偷店里的东西。”苏珊跟她的好朋友艾里什说。
“她怎么能偷到东西?”艾里什好奇地问,“所有物品都有登记清单,登记处也有摄像头。没有许可,她也不敢随便离开或带走什么东西。不过,我倒是不喜欢她那种人。如果卡梅拉愿意留下她的话,出了什么问题也怪不得别人。”
苏珊摇摇头说,“我确定她在偷东西。我敢打赌。”
“可是,怎么偷的?”艾里什问道,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扎她银灰色的头发。
“我不知道她怎么偷,只是这么感觉。”苏珊说,“我能看得的出她是哪种人。”她眯了眯眼睛,作了个样子。
艾里什大笑起来,“哈哈,你能看出来,那你现在看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当初和她很相似。”她用手指放在嘴唇上,“事实上,我原来比她更坏。我把话说这儿,艾里什,她就是个小偷。”
“你说你原来比这个小谢克勒还坏?”
“是的,我过去甚至在道上还有个别名儿,不过别问。这不是什么可炫耀的东西。”
“好的。她偷东西的时候把她逮着,不过明天再说吧。现在我们快下班回家吧,这儿冷死了。雨还要下一天,据说周末才会有太阳。然后天气就能真正有个五月份的样子了。”她愉悦的说着,抓起自己的雨衣,“明天见。”
除了梅利莎,其他的职员到五点就都下班了。苏珊把大门锁上,然后把钥匙挂在门上。她拉开一扇窗帘向看外看了看。雨还下的很猛,从窗户里看出去,几乎看不清街道。街上的路人都举着雨伞,把帽沿压的低低的,在汽车和泥水中急匆匆的奔跑。梅利莎也可以跟其他的同事一块儿下班回家的,但是她总喜欢留到最后。她属于那种比较腼腆的年轻女孩儿,和她的奶奶住在华盛顿的一家市场附近。平时做事总是丢三落四的爱遗忘,不过一提到钱的事儿,她却从来都不含糊。她每天晚上都会留下来,把衣服折叠整齐,并检查摆错位置的货品,别的女孩子们都不爱干这样的活儿。
“收拾一下,今天早点回去吧。”苏珊对梅利莎说,“我要整理一下明天上架的货品了。”
“没事儿,您弄您的。”梅利莎很真诚的说。不过苏珊态度很坚定的摇了摇头,“快走!”
梅利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从雇员休息室取了她的雨衣,然后跟苏珊招了招手,离开了。
监控录像带里显示今天的一切很正常。下个月她们要开始批发秋装的新货了,也就意味着要对所有存货就行盘点了。又一个夏天就快要过去了,不过感觉好像没正儿八经的开始过。时间不等人哪。
苏珊查看完录像带,分别贴好标签,把它们和现金、支票一起装进一个大信封里。她把信封放入立式的保险箱中。然后,她又走到销售货架旁边,把一些散乱的衣物收拾整齐,摆上货架。她正在查看一个旋转货架上的运动衫时,外面的大门被推开了。她听见外面的雨水拍打在水坑里发出得声响。冰凉阴冷的湿气向她的后背袭来。
她继续蹲在运动衫中间,边翻看着衣服的尺码,边问,“你是不是又忘了拿什么东西了?怎么每天都这么丢三落四的,梅利莎。或许你该试试吃点银杏果补补脑子。”
没有人答话。
她站起来转过身,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午饭时这个人也来过。他穿着一件雨衣,戴一顶松软的帽子,帽沿拉的很低,遮住了前额。他一看就不像那种会来花钱给妻子买“卡梅拉”这样昂贵的服饰作礼物的顾客。苏珊中午的时候就不怎么喜欢他,现在愈发对他厌烦了。
“抱歉,我们店现在不营业了。”她很坚决的对来者说,同时抬头看了看头顶安放的监控摄像头,以此告诫他。此刻她多希望刚刚梅利莎离开的时候,就把门给锁上了。
她回想起下午的时候,这个人对店里安放的摄像头似乎很感兴趣,还观察了它们安放的位置。他在店里转悠了半天,心不在焉的拿了几件衣服,却并没认真看。苏珊一直跟在他旁边,到最后他也意识到自己很招人烦了,才离开。
“我们五点就关门了。”她用手边推陌生男子边说道,“您只能明天再过来了。”
陌生男子开口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坏牙。脖子上斜卧着一道令人恐怖的伤疤。一只耳朵后面还长着一个褐色的让人恶心的突起。她显然并不认识他。这样一张刀疤脸,还长着些东西,看过一眼,会让你永生难忘的。
她忽然有种不详之感,眼前晃过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这时,两道火光闪现,伴随着枪响,她感觉自己中弹了。一颗子弹击中了她的后背,另一颗透过薄纱外衣射入肩膀。她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手里还抱着几件运动衫。她抬起脸惊诧的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男人。
赛克斯?她脑海里飞快的闪现出这个名字。是俄尔·赛克斯?不可能是他啊。
赛克斯把枪对准了她的前额,又开了一枪,注视着她的身体前后痉挛了几下,面朝地毯倒了下去。子弹呈蘑菇状穿透了她的头骨。
他把帽沿往下拉了拉,然后转身低着头避开监控摄像头,走了出去。然后他从外面把门锁上,加入了其他正往家赶的人流中。
苏珊的丈夫整个晚上和凌晨都在到处找她。他打电话给宾西法利亚和新泽西警察局,询问看她是不是出了车祸了。格洛斯特海兹地方警察局前去苏珊工作的服装店里查看了一下,店里黑黑的,看上去一切正常。
凌晨三点,一名新泽西警察在一个市郊靠近沃尔特惠特曼大桥的路边,发现了苏珊的汽车。几乎崩溃的威廉·帕克斯顿给服装店店主卡梅拉打了电话,叫她去把店门打开,好让警察进去检查。
警察赶到服饰店的时候,卡梅拉的宝马汽车已停在了店门口。天还没亮,不过大街上的清洁工人和垃圾车已经开始工作了。卡梅拉打开店门,按下陈列窗后面的电源开关。一名警察跟着她进办公室查看,另两个在门口转悠。店里静悄悄的,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收款机也处于正常关闭状态。
最后,两名警察中的一个人指着房间后面对另一个说:“弗里斯科,你过去看看货架那边。”
“好的。”长得像面团似的叫弗里斯科的警察往售货区走过去,他把手拷挎在胳膊上,走起路来,晃悠悠的叮当作响。
“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在,”卡梅拉告诉警察。她也很着急苏珊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显然不像是在这儿出的事。她合上账本,放入抽屉里,然后问,“需要打开保险柜查看一下吗?”
派弗里斯科过去查看的那名警官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女士。我想我们看的差不多了。”
突然,弗里斯科叫了一声,摔倒在货架一侧,手拷掉到地上。接着,又传来一声他毛骨悚然的尖叫。
弗里斯科是被地上的尸体绊倒了,他的头刚好碰到苏珊头部被子弹打烂的枪眼上。这件事后来在警察局内外传了好一阵子,而且越传越邪乎,越传越恐怖。弗里斯科的精神受到了很大刺激,所以也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
佩恩侦探在凌晨五点半时赶到并接管现场。他的头发和脸都还挂着雨珠,手里端了一杯咖啡。他已经知道了弗里斯科摔倒在尸体上的事,虽然发生这样的事对一个新手的职业生涯来说,不是件好事,脸上还沾上了死人的脑浆。但是弗里斯科是个很勇敢的年轻人,他把脸上的污物清洗后,还坚持呆在现场。所以佩恩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其他大多数新手要是碰到这样的事,肯定会申请去接受治疗,然后他们的后半辈子就可以有一份坐办公室的轻松工作了。
佩恩听那名警官简短的报告了现场情况,弗里斯科在一边记录着各个出入口的现场情况。
天亮时,刑侦技术人员赶到了,开始采集现场留下的指纹。
“先仔细收集一下保险柜上的指纹,我一会儿要让店主去开保险柜。”佩恩命令说。
刑侦人员点点头,开始工作。
佩恩走到尸体的旁边,从各个角度观察尸体倒下的样子。他蹲下身,用笔尖挑开起她的手,把她的头发从脸上拨开,然后观察她死前脸上的表情。他感觉心里一阵痛楚,如此漂亮的一个女子就这样死了。头部的弹孔穿过了前额和后脑,可是墙上地上都没有发现弹头。他打开笔形电筒,在地毯上来回寻找,然后又爬到衣架底下查看,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子弹在穿过头骨的时候可能已经严重变形了。没有足够的冲击力能穿透硬木货架或者是水泥墙的。他把重点放到她后面的衣架上。
在一件白色的上衣上他发现了一团血晕,呈圆锥状延伸到尸体上。他寻着血迹,找到了几件燕麦粉色的高领毛线衣前。他举着手电一件一件的翻看毛衣,最后在一件毛衣的褶边处发现了暗淡的弹痕印记。他凑近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又俯下身向上察看。最后,他半跪下来,用笔尖挑起这件毛衣,子弹就恰如其分的卡在两件毛衣之间。不过,它不是那颗击中头部的子弹,应该是射中身体的两颗子弹中的一颗,没有碰着骨骼或肌腱穿透了身体。
“我找到了一枚子弹。”他指着毛衣的位置喊了一声。一名正在地上搜集证据的技术人员边点头向他致谢,边走了过来。佩恩站起身走到卡梅拉跟前和她交谈。
保险柜被打开,卡梅拉发现全天的现金收入和信用卡,还有苏珊手写的账目核算单都完好无缺。就连装着300美元的现金盒子和支票夹都没被动过。事实上,仅有的可能遗失的东西是一盘现场监控录像带。不过,之后录像带在一个新员工的口袋里被找到了,那个新员工就是谢克勒。
佩恩现在可以确信的有两点。一是这起案件的动机不是抢劫。另外一点就是苏珊·帕克斯顿并没有想避开今天的上班,也就是说她没有预感到要出事。那么这起案件肯定与个人恩怨有关。他决定和苏珊的丈夫谈谈。
电话铃声响起,卡梅拉不假思索地抓起话筒。
她是个非常有风韵的女人,佩恩心想,同时,也是个很成功的女性。佩恩在一篇文章上了解到她在波士顿和华盛顿等城市都有自己的服装店,而且正在进军男式服装市场。即使是在半夜里被叫出来,卡梅拉的头发和化妆品都收拾的很细致完美。她身上有一种气质,很轻易就让人联想到她就是一个精英女性。但是当她听到话筒那边传来得声音时,她的脸上显现出很失措的神情,对着话筒没有讲话。佩恩听到话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喂……在听吗……”佩恩从她手中接过话筒,发现电话另一端是威廉·帕克斯通。
佩恩轻声地跟威廉说话,告诉他把话筒递给在他家和他呆在一起的警察。佩恩知道今天对威廉来说,将是个漫长艰难的一天。当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将会更让他难以接受。佩恩在电话里跟那名警官安排了一下,并嘱咐了几句。佩恩挂断电话,又拿起话筒拨了911叫了一辆救护车。卡梅拉在生意场上可能是个很镇定坚强的女性,不过此刻她看上去很脆弱。佩恩把他的大衣给她披在肩上,看到她的嘴唇发紫。苏珊的死一定让她受了很大刺激。
墙上用图钉钉着一些照片。有一张是一群人围坐在一个生日蛋糕前。另一张是几个人穿着短裤和衬衫在野餐。还有一张上,三个女人在一条船上喝香槟酒,一个是卡梅拉,另一个是苏珊。很容易就能从照片里找到苏珊。她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和一双大眼睛,没有化妆,头发直直的披在肩上。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不过看上去很快乐也很健康。
然而快乐也只是相对而言的。丈夫或者妻子偶尔会犯下一些错误。外表再完美的人,也都可能掩饰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个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