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薇儿·麦克德米德 本章:第二十九章

    2004年1月,苏格兰。

    他猜得没错,对方的活动有规律可循。但是这规律被节日的到来打乱了,这让他有些苦恼。现在新年假期已经过去,一切又井然有序了。做妻子的每逢周四晚上都要外出。他不知道她去哪里,也不在乎她去哪里,最要紧的是她能照此前的规律一样,把丈夫一人留在家中。

    他估摸着还要等上四个小时才能实施计划,但他强迫自己要有耐心。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可不能冒险把事情搞砸了。最好还是等着附近的居民们躺在沙发上看起电视,一切都平静下来再行事。计划不能施行得太久,他可不想在离开现场的时候碰到有人牵着狗出来。郊区的环境就像语音时钟那样可以预料。他这样安慰自己,想要抑制内心的那份紧张。

    他翻起衣领御寒,做好了要长久等待的准备。因为充满期待,他的心在胸腔内怦怦乱跳。将要发生的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是他必须要这么干。他可算不上是个变态的恐怖杀人犯,只是完成一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罢了。

    大卫·克尔换了一张DVD,重新坐回了扶手椅。周四晚上是他得以尽情支配自由时间的日子。艾琳同女伴们出去后,他可以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欣赏被艾琳称作“垃圾电视”的美剧。这天晚上,他已经看了两集《六尺之下》,眼下他正在重温自己最喜爱的《西厅》第一季里的几集。他刚刚跟随电视哼唱完宏大的片头曲,就听见楼下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他没有刻意去想,便以为一定是从屋子后面传来的,可能是厨房。

    他坐起身,按下遥控器上的静音键。又传来几声破碎声,他跳了起来。到底怎么了?猫在厨房打翻东西了?还是有更怪异的解释?

    大卫警惕地站起身,四下里寻找能用来当武器的东西。没有什么东西可选的,在室内装潢上,艾琳是个简约主义者。他抓起一只沉重的水晶花瓶,因为瓶颈很细,他可以一手抓住。他踮着脚穿过房间,竖起耳朵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心怦怦直跳。他觉得自己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玻璃被踩在脚下发出来的。他既生气,又有些害怕。多半是小毛贼或者瘾君子闯到家里来想蹭点贵重物品或找点毒品。他的第一反应是报警,然后坐着等警察来抓人,可又担心出警速度太慢。没有哪个盗贼会满足于在厨房偷到的那点东西,他们一定会到其他房间找贵重物品,因此他迟早要和闯入者交锋。此外,根据经验,只要他一拿起电话,厨房里的电话也会发出声响,那里的人就知道他在打电话,那就真的要把闯入者惹毛了。倒不如采用最直接的办法。他曾读到某处说过盗贼多半是些胆小鬼,也许他这个胆小鬼还能吓跑另一个胆小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点点地打开起居室的门。他的目光穿过大厅,看见厨房的门关着,看不出门后面到底有什么事。但是眼下他能清楚地听到有人在里头走动,他听见抽屉被拉开时发出的刀具碰撞声,还听到碗柜的门被啪的一声关上了。

    真该死。他可不想有人在里头捣乱,自己却在外头傻站着。他穿过大厅,猛地推开厨房门。“发生什么事了?”他朝黑暗中喊道。他伸手去摸电灯开关,可是灯一亮却什么也没有。借着屋外的灯光,他看到后门边地上的玻璃杯闪着亮光,却没有一个人影。盗贼已经走了吗?他害怕得毛骨悚然,蹑手蹑脚地走进昏暗的厨房。

    突然,门后闪过一个身影,大卫猛地转身,正好遇上了袭击者的攻击。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对方中等个子,中等体型,带着滑雪帽,看不清楚模样。他感到肚子上挨了一击,但力度没能让他整个弯下腰,他觉得只是被戳了一下,不是猛击了一拳。闯入者退后了一步,喘着粗气。这时大卫方才明白,对方手里握着一把尖刀,顿时感到肚子里一阵热乎乎的剧痛。他用手捂住肚子,稀里糊涂地纳闷,手心为何又暖又湿。他低头看去,只见一大片黑色的污迹正在白衬衫上蔓延。“你捅了我。”他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闯入者没有回答,拉回手臂又用刀刺了一下。这回,大卫感到身体被深深地撕开一道口子。他两腿一软,跪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终于倒在地上。他最后看到的是一双破破烂烂的靴子,接着又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可是已经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大概是几个不连贯的音节。他正一点点地失去意识,为没有听清那最后的说话声感到可惜。

    离午夜还差二十分钟的时候,电话铃响了,琳以为是亚历克斯打来的,。她完全没有料到拿起床头的听筒会听到一个女人号啕的哭声。

    趁着对方停下喘息的时机,琳打断了她,厉声问道:“你是谁?”声音中透露出紧张与害怕。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惊恐的抽搭声,最后,终于有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艾琳。上帝保佑。琳,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的声音突然被卡住了,接下来琳听到一连串的法语。

    “艾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琳扯着嗓子问道,想要打断那一大串不清不楚的法语。她听见电话那头在深深地吸气。

    “是大卫。我想他死了。”

    琳听清了这几个字,但是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我回到家,看到他趴在厨房的地板上,到处都是血,他已经没有呼吸了。琳,我该怎么办?他死了。”

    “你叫救护车了吗?警察呢?”离奇,真是太离奇了。在这样的时刻,冒出这样的想法,让琳感到困惑。

    “我都叫了,他们正赶过来。但是我想找人说话。我害怕,琳。我很害怕。我没法接受,太可怕了。我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死了,我的大卫死了。”

    这一回,她的话语犹如利剑一般锋利。琳觉得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按在胸口,让她无法呼吸。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怪事,自己明明拿起电话,想听听丈夫的声音,哪料到会得知自己的哥哥死了。“你不能确定吧。”她无助地说。

    “他没有呼吸了。我摸不到脉搏,流了太多血。他死了,琳,我知道。没了他我该怎么办?”

    “流了这么多血——有人袭击了他吗?”

    “还能怎么样?”

    恐惧犹如一盆冷水自头顶浇灌而下:“跑到屋外去,艾琳,在外面等着警察。那人可能还在屋里。”

    艾琳尖叫着:“天哪,你觉得他还没走?”

    “快出去。过会儿再给我电话,等警察来了再说。”电话断了。琳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亚历克斯,她需要亚历克斯。她拨通了亚历克斯的手机。他应答的时候,琳能听见电话里响着餐厅的背景音乐,在她听来刺耳得很。“亚历克斯。”她说。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琳,是你吗?没什么事吧?你还好吧?”他语气里的紧张一听即知。

    “我很好。但是我刚刚从艾琳那里得到一个可怕的消息。亚历克斯,她说蒙德死了。”

    “等等,我听不清楚。”

    她听到椅子被往后推的声音,几秒钟后,噪音退去了。“现在好多了。”亚历克斯说,“我没听见你刚才说什么?有什么事吗?”

    “亚历克斯,你得马上去蒙德家。艾琳刚刚打电话来,出事了。她说蒙德死了。”

    “什么?”

    “我知道听起来难以置信。她说蒙德趴在厨房的地板上,到处是血。求你了,我想你马上赶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泪水已经流了她满脸。

    “艾琳在那里吗?她说蒙德死了?我的天哪!”

    琳的声音哽住了:“我也不敢相信。求你了,亚历克斯,过去看看吧。”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或许他只是受伤了,艾琳也许弄错了。”

    “听她的话不像是搞错的样子。”

    “哎呀,艾琳不是医生。你在家等着,我一到那里就给你电话。”

    “我真不敢相信。”现在琳已经在大声地喘着气。

    “琳,你得冷静下来,一定。”

    “冷静?我怎么能冷静?我哥哥死了。”

    “我们还不能确定。琳,注意孩子。你得照顾好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激动也帮不了蒙德。”

    “快去,亚历克斯。”琳吼道。

    “我这就去。”琳在电话里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地需要他,她想现在就去格拉斯哥,待在哥哥的身旁。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依然是自己的亲哥哥。她不需要亚历克斯提醒自己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她不会做任何伤及宝宝的事。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声地哭泣,并且调整身体,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上帝呀,求你了,但愿艾琳弄错了。

    亚历克斯记不清什么时候开过这样的快车。一路上居然没有闪着蓝灯的警车跟在后面,这让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一路上他不断告诫自己,事情一定是弄错了。刚刚经历了基吉离去的他,根本无法接受蒙德的死。当然,天底下的确有接踵而来的悲剧,但那不外乎是电视里的戏剧安排,而且也与自己毫无干系。至少,到目前为止,与自己毫无干系。

    这种强烈的希望在他拐入蒙德和艾琳居住的那条宁静的小路时一点点破灭了。屋外停着三辆警车,一辆救护车。不祥的迹象——如果蒙德没事的话,救护车早就呼啦呼啦地开到最近的医院。

    亚历克斯把车停在第一辆警车后面,朝屋子奔去。一名身穿黄色荧光警服的大个儿警察拦在了车道上。“有事吗,先生?”

    “里头是我内兄。”亚历克斯说,想要推开那名警察。那警察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前进半步。“请让我进去。大卫·克尔——他妹妹是我的妻子。”

    “对不起,先生。现在没人能进去,这里是犯罪现场。”

    “艾琳呢?他妻子呢·她在哪儿?是她打电话给我妻子的。”

    “克尔太太在屋里。她很安全,先生。”

    亚历克斯的身体松弛下来,警察也松了手。“我真的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艾琳现在需要人支持。你就不能让你的上司放我进去吗·”

    那警察有些犹豫地说:“我说了,这里是犯罪现场。”

    亚历克斯感到失望:“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凶杀案的受害者吗?把他们和亲人隔开?”

    警察有些让步了,冲着对讲机说了几句。他稍稍转过身体,但依然挡在屋子的门口。对讲机里传来几声刺耳的回音,随后,他转过身问亚历克斯:“能让我看看您的证件吗,先生?”

    亚历克斯不耐烦地拿出钱包,翻出驾照,把证件递过去。警察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递还亚历克斯:“如果您要去屋里的话,我们CID组的一位同事会在门口接您。”

    亚历克斯跑过他身边。他的双腿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自己不懂得如何使唤。他跑到门口时,只见门是开的,门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用疲惫而又充满狐疑的目光扫视着他。“吉尔比先生?”她一边问,一边退却一步,让出走道。

    “是的,出什么事了?艾琳打电话给我妻子,她说蒙德死了?”

    “蒙德?”

    亚历克斯叹了口气,不禁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是绰号,我们自上学起就是朋友。大卫,大卫·克尔。他的妻子说他死了。”

    那名女警点了点头;“我很遗憾地告诉您,克尔先生刚刚被宣布已经死亡。”

    天哪,亚历克斯想。“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目前还不肯定。看起来他被人捅了,屋后似乎有被人闯入的迹象。但是,目前我们还不能透露更多。”

    亚历克斯用手盖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太可怕了。上帝啊,可怜的蒙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不停地摇着头,感到麻木、茫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琳可不是为了这个才让他赶过来的。“艾琳在哪儿?”

    女警推开里屋的门;“她在起居室。你要进来吗?”她侧过身子,看着亚历克斯从身旁经过,径直走向俯瞰屋前花园的起居室。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艾琳正弓着身子坐在一张米色宽沙发的边缘,看上去如同一个老妪。亚历克斯走进房间时,她抬起头,两眼哭得又红又肿,好不可怜。几缕乌黑的长发散乱地黏在脸上,有几根还贴在嘴角旁,身上的衣服皱得乱七八糟。她向他伸出双手,仿佛是在哀求。“亚历克斯。”她的声音沙哑、紧张。

    他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挽住她的身体。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艾琳。之前,他俩打招呼的方式不过是一个人把手放在另一个的手臂上,或是隔空象征性地亲吻脸颊。她的体魄健壮,让他有些吃惊。

    “我真伤心。”他说,尽管知道语言在此刻起不了任何作用,但还是免不了说出来。

    艾琳倒在他怀中,悲伤得筋疲力尽。亚历克斯突然意识到一名女警正坐在客厅的角落里,她一定是从餐厅里搬来的椅子。亚历克斯很快便意识到,艾琳与保罗一样,将要面对来自各方面的猜疑,尽管这次看上去像是一起恶性的入室盗窃案。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可怕的梦,我想立刻醒来。”艾琳有气无力地说。

    “你是惊吓过度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也无法相信这一切。”

    “他就趴在那儿。”艾琳细声说,“满身是血。我摸摸他的脖子,看他是不是还有脉搏。但是你知道,我很小心地不让血沾到自己身上。这难道不可怕吗?他趴在那儿死了,我想到的却是你们四个为了救那个垂死的姑娘而被当作了嫌疑犯,所以我不能让大卫的血沾到自己身上。”她一边说,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撕扯着卫生纸。“太可怕了。我不能让自己拥抱他,因为我想的只有我自己。”

    亚历克斯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我能理解。我们都能理解。但是没有人会认为你与这事有关。”

    艾琳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刺耳的声音,抬头瞥了一眼那个女警员:“我们说法语,行吗?”

    到底怎么了?亚历克斯心想,随即回答:“行啊。”不确定靠自己的那点法语是否能听懂艾琳要说的话。“但是说得慢些。”

    “我用简单的法语说。”她用法语说道,“我需要你的建议。你懂吗?”

    亚历克斯点点头:“是的,我懂。”

    艾琳颤抖着说:“我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不想当嫌疑犯。”她紧紧地抓着亚历克斯的手。“我害怕,亚历克斯。我是个外国人,所以我就是嫌疑犯。”

    “我不这样想。”他想安慰她,但是他的话似乎没有对艾琳起任何作用。

    她点点头说:“亚历克斯,有件事情会对我不利,很不利。每周一次,我都要单独出门。大卫认为我是去见几个法国朋友。”艾琳一边说一边把卫生纸捏成紧紧一团,“我向大卫撒了谎,亚历克斯,我有个情人。”

    “啊。”亚历克斯小声地叫了出来。在这样一个不平常的夜晚,现在又听到了这样的话,亚历克斯觉得有点承受不住了。他不想做艾琳的心腹。他对她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也觉得她根本没必要把内心的秘密告诉自己。

    “大卫不知情。老天爷啊,我真希望自己从没做过那样的事。我爱他,这你知道。但是他太依赖我了,我根本满足不了他。所以不久之前,我遇见了那个女人,和大卫完全不同的女人。我原本不想让我们的关系朝那方面发展,但我们最后还是成了恋人。”

    “啊。”亚历克斯又小声地一叫。他不会用法语责问艾琳怎么能这样对待蒙德,又怎么能口口声声地称还深深爱着这个自己背叛已久的男人。当然,现在不能当着警察的面和她吵架。艾琳不是唯一一个正经历一场噩梦的人。他相识最久的老朋友被人杀了,留下的遗孀正向他坦白一段同性恋情。此刻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这样的事情过去从不会发生在他这样的人身上。

    “我今天晚上就同那女人在一起。如果让警察知道了,他们会想,啊,她有情人,那凶手一定是两个人了。但没那回事,杰姬不会破坏我的婚姻。我不会因为和别人在一起,就不再爱大卫了。我应该把真相说出来吗?还是什么也不说,希望警察发现不了?”她略微向后欠了欠身,抬起头,不安地迎上着亚历克斯的目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好害怕。”

    亚历克斯觉得越来越难以抓住现实。她到底在搞什么鬼?是在玩什么两面三刀,企图让自己站在她那边吗?还是真如自己预想的那样是无辜的?他绞尽脑汁想用法语把想说的话表达出来:“我不知道,艾琳。我觉得你不该问我。”

    “我需要你的建议。你现在就在现场,能料到事情的结果。”

    亚历克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希望自己在哪儿都好,就是不在此处:“那你的朋友怎么办,那个杰姬?她也会为你撒谎吗?”

    “她和我一样不想做嫌疑犯。是的,她会说谎。”

    “有谁知道?”

    “你说我们俩的事吗?”她耸耸肩,“没有,我想。”

    “你不能确定?”

    “没人能确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因为如果最后被人发现的话,情况会更糟。”亚历克斯又把脸捂起来,转向别处,“我真不敢相信,蒙德一死我们就在谈论这些事。”

    艾琳直起身子:“我知道你或许以为我很冷血,但是我会用我的余生来为这个我深爱的男人流泪伤心。而且,我确实爱他,这点毫无疑问。但是现在,我要确保自己不被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拖下水。这一点,所有人中间只有你能明白。”

    “好吧。”亚历克斯说,现在他改用英语了,“你告诉夏伊拉和亚当了吗?”

    她摇了摇头;“我只和琳通过电话。我不知道怎么向他父母开口。”

    “你想让我替你开口吗?”还没等艾琳回答,亚历克斯口袋中的手机就响起了悦耳的铃声。“是琳打来的。”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查看号码。

    “亚历克斯?”琳的声音听起来很惊恐。

    “我在蒙德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真的,真的很伤心。艾琳说得没错,蒙德死了。看起来是有人闯进了屋子……”

    “亚历克斯,”琳打断了他,“我要生了。我刚和你打完电话,肚子就开始收缩。起初我觉得是错觉,但现在每三分钟就来一次。”

    “哦,天哪。”亚历克斯一下子蹦了起来,目光慌乱地扫向四周。

    “别慌,这很正常。”琳痛苦地叫着,“又来了。我已经叫了出租车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什么……什么……”

    “你直接去辛普森医院。我在临产病室等你。”

    “但是,这太突然了。”亚历克斯终于回过神来。

    “因为受了刺激,亚历克斯。已经这样了,我没事,你别怕。我要你别怕。我要你现在上车,十二分小心地开车去爱丁堡,行吗?”

    亚历克斯抑制着紧张的情绪说:“我爱你,琳,爱你们俩。”

    “我知道,待会儿见。”

    电话挂断了,亚历克斯无助地看着艾琳。“她要生了。”艾琳平静地说。

    “她要生了。”亚历克斯重复了一句。

    “那走吧。”

    “你不能一个人待着。”

    “我可以喊一个朋友过来。你应该陪在琳身边。”

    “太巧了吧。”亚历克斯说,他把手机塞进口袋,“我会打电话给你,等忙完了再回来找你。”

    艾琳站起身,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去吧,亚历克斯,有消息就告诉我一声。谢谢你能来。”

    他冲出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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