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奥娜快迟到了。她在学生群中穿梭,拐着弯进入她秘书的办公室。“可恶的北线。”她气喘吁吁地说,努力在脱下的外套的同时打开她办公室的门。她跨进门,扔下夹克和手提包,直取五分钟前就开始的学部会议所需的文件夹。她的秘书跟在她后面。
“有个西班牙警察在找你。”秘书说,她看了看手中的便条,“萨尔瓦多·贝罗卡尔警长。他在过去半个小时里已经打了三个电话。”
“一团糟,真是一团糟!”菲奥娜猛烈地抱怨。
“他要你尽快回电。”当菲奥娜在桌和门之间徘徊的时候,她的秘书体贴地补充道,“听起来很紧急。”
“我必须开这个会。巴纳德想把他一半的研讨课塞给我,我才不要呢。”她把手伸进头发,“好吧。打电话告诉萨尔瓦多,告诉他我现在有急事,一有空就会联系他。抱歉,利兹,我得赶快走了。”
她冲过走廊在会议室外滑着停下来。她停顿一会儿,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然后带着满怀歉意的微笑走进去。“抱歉,各位。”她低声说着,在会议桌一侧的中间位置就座。巴纳德教授不为所动,继续说着他那些复杂的句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菲奥娜感觉那是史上最漫长的会议,在听他们费力地讨论无休无止的部门琐事时,她必须强忍住上蹿下跳的冲动。她勉强保持住耐心,不论巴纳德怎样施压,她都拒不接受更多的研讨班。但是,即便是在她据理力争时,她一半的心思都落在了萨尔瓦多的紧急电话上。他一定已经抓住嫌犯了——至少她希望如此。
在会议结束后,菲奥娜抓起文件就往外跑。回到办公室后,她还没坐下就叫利兹拨打萨尔瓦多的电话。
“贝罗卡尔警长?”当电话在第二声响后接通时,她问道。
“卡梅伦博士?”他的语气没有透露任何讯息。
“抱歉我回电晚了,但是我实在走不开。”她急促地说,“有进展了吗?”
他叹了叹气:“有,但不是我期待的那种。恐怕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菲奥娜感到心里一沉。这是她最害怕听到的消息。“我很遗憾。”她笨拙地说。
“我打电话是想问你能否来托莱多继续担任我们的顾问。也许最近的这起凶杀案能够帮助你精确定位出嫌犯的位置。”
菲奥娜闭上眼。“抱歉。”她希望他能听到她语气中真诚的愧疚,“目前不可能,我在这儿事务缠身,实在走不开。”
两人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然后萨尔瓦多说:“我就怕你会这么说。”
“如果你能把案件细节传真给我的话,我完全可以分析那些证据。”她说。现在她的责任感战胜了她的常识。
“那可能吗?”
“我的日程排得很满,但我确定可以腾出时间分析你的那些材料。”她一边向他保证,一边思考着该怎么抽时间出来。
“谢谢你。”他说。从电话里就可以听出他松了一口气。
“也许你现在就可以给我讲讲大致情况?”菲奥娜一边问,一边抽出一张空白便笺,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
“尸体是在阿尔卡萨城堡的院子里被发现的。”萨尔瓦多的语气变得清晰而冷静,“死者是英国人,名叫珍妮·谢里夫。二十二岁,来自吉尔福德。她是阿方索第六酒店的接待员,她来这里交流学习一年,学习西班牙语。她昨天晚上十点下班后告诉同事她要去广场和一个男人喝咖啡。她说他很迷人,而且对托莱多了如指掌。”
“她有没有提到他的名字?”菲奥娜问。
“没有。我们找到的一个酒吧男招待说,他在十点刚过的时候给珍妮和一个男人上过咖啡和白兰地。他记得这个女孩是因为他曾经好几次看到她和朋友一起喝酒。但他没有认出那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当时背对着他。男招待不记得他们离开,因为在那之后不久就有一群游客来喝酒。”
“她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今天早晨,阿尔卡萨城堡的管理员发现员工入口没上锁。他一走进院子就看到她躺在那儿。她的胃被多次刺伤。我们的初步报告显示,凶器可能是一把军用刺刀。她的死状与在西班牙内战中阿尔卡萨城堡之围解除时被佛朗哥的军队所杀的共和国支持者很相似。这就是你所说的和暴力死亡相关的旅游景点。除此之外还有更深的关联,和玛蒂娜·阿波切特一样,阴道曾被一个破碎的瓶子反复插入。最后,她的口袋里有一张来自阿方索第六酒店的城市导游图。所以,我认为凶手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不论他是不是马吉尔。”他的语调因为沮丧而变得急躁。
“没有强行闯入的迹象?”她问。
“没有。看起来他当时一定有钥匙。我们正在追查这条线索。他可能有一个能拿到钥匙的朋友,或者他自己就能拿到。我们正在查看所有钥匙保管者的住址。他藏身的地方有可能就在其中一个住址附近,他可能通过非法侵入的方式拿到了钥匙。”
菲奥娜叹了叹气:“我真的很遗憾,警长。当你告诉我你们有了一个嫌犯之后,我本来希望事情可以就此了结。”
“我也是。但是马吉尔好像消失了。城里的每个警官都收到了他的名字和照片,但是我们连一个目击报告都没收到。”
“这肯定让你很沮丧吧。”她边说边沉思着,想要从意识的角落里拽出一些东西。
“的确。但是我们会继续尝试下去。我会尽快把材料传真给你。”
放下电话后,菲奥娜瞪着墙壁,等待她的潜意识吐出隐藏在那里的东西。但是什么都没有。然后她再次拿起电话,把自己拉回到紧张的工作中。
尽管竭力集中精神,但她只有一半的注意力放在早上的研讨课上。萨尔瓦多的问题一直盘踞在脑海的一角。意识之下潜藏着些什么,但她就是无法将其拉出水面。她因自己的无力而沮丧,在午休时去了附近的室内游泳池,在水里没头没脑地扑腾了一番。
回到系里以后,她努力在脑海中回忆起阿尔卡萨城堡的影像,也许这能帮助她解开谜团。这栋威严的建筑矗立在古旧小镇的最高点,那里自从罗马时代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最适合建造堡垒。但它从来就不是一个幸运的地方,在内战中它曾被佛朗哥轰炸数月,受到了重创。现在,它成了犯罪现场,一名冷血杀手手下又一个受害者的安息之地。
她冥思苦想,但灵光迟迟没有出现。到下午时菲奥娜已经放弃了。她决定加班工作,处理在收件箱里堆积成患的邮件。基特晚上要去参加一家书店的签售活动,然后会去和史蒂夫喝一杯,所以她没必要急着回家。当她终于走出办公室时,正好遇见了几个兼职讲师,他们邀请她去职工俱乐部喝一杯。
当她开始喝第二杯酒时,他们的话题已经偏得很远。她的一位同事在谈论西非的丧葬习俗,另外两个人则大加鄙视。菲奥娜的脑中出现闪过一道光,她顿悟到应该对萨尔瓦多说什么了。她道了个歉,跳起来冲回了办公室。
当她打电话到西班牙警局时,萨尔瓦多不在办公室。她不想把乍现的灵光留给下属去传达,因为它听起来足够奇异。但她也不想等到早上。于是她打开电脑,直接点开邮箱。
虽然可能很荒谬,但我突然对嫌犯躲在哪里有了一个想法。
正如我们所知,嫌犯痴迷于托莱多的历史,这在他脑海中与死亡联系在了一起。哪里是历史与死亡交会的地方?答案是,坟场。我在想托莱多城内或附近是否有大型墓碑或者墓穴。如果有的话,他可能就露营在那里。
他显然有某处庇护所。因为至今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说明那地方的外表还保持着整洁。我认为他有可能侵入了某个陵墓或者家族墓穴,用作他的活动基地。
如果你们没有其他线索,可以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
今晚我回到家后会研究一下你答应传给我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