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麦卡尼探员很累。每天监视弗朗西斯·布雷克十二个小时是一件要命的工作，主要是因为那家伙每天的生活都实在是无聊。有时候整整一天都看不到他的影子。至少尼尔已经换到了日班，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但这也只比通宵蹲点要稍稍好受一些，因为弗朗西斯在晚上似乎只做两件事情：看录像和睡觉。但是尼尔知道这只是短暂的轻松。现在乔安妮整天窝在办公室里和电脑纠缠一切，约翰很快就会吵着要重新值日班。这也情有可原——他有老婆和孩子，他们在他睡觉的时候绝对不可能保持安静。

    他打了个哈欠。细雨无情地打在他的挡风玻璃上，似乎很好地映衬了他和弗朗西斯的乏味生活。他尼尔如果有弗朗西斯从报社搞来的那么多钱，一定会住在比这里更高级的地方。这地方就是个垃圾场。

    弗朗西斯获释后租的公寓距离他在国王十字路的旧住所不到两公里。新住所位于彭顿维尔路旁的一条繁忙但却破败的街道上，只有下了班的妓女、绝望的失业者、穷苦的老人和精神病患者才会住在这种地方。街道的中部是一栋灰色的实用主义砖结构建筑，由某个缺乏灵感的建筑师设计，看起来像是20世纪60年代的劣质建筑，毫无艺术感。一楼是六间商铺。上面的两层被分割成了一间间的公寓。弗朗西斯就住在三楼其中一间毫无生气的房间里。尼尔光是想想就觉得沮丧。

    他不但会住到更高级的地方，还会过上更刺激的生活，而不是像弗朗西斯那样只是偶尔去一次附近的书店或音像店。

    在尼尔看来，弗朗西斯还不如继续躲在灌木丛里。

    几公里之外，史蒂夫·普雷斯顿和特蕾莎·富勒正度过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这一次，史蒂夫终于能挤出些空闲时间从工作中抽身，留下乔安妮一个人在数不尽的犯罪记录中埋头苦干。尼尔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汇报的，所以不会有什么工作上的烦恼会让他分神。

    特蕾莎早到了五分钟。她声称自己有着近乎病态的守时观，绝对不会在任何场合迟到。史蒂夫很高兴能和她在酒吧里多待上五分钟。特蕾莎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及膝连衣裙，虽然史蒂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裙子会随着她的走动而闪闪发亮。这个长期处在忧郁中的人难得地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时来运转了。小心，他告诫自己，你知道你一旦动了感情就容易操之过急。放松些，别让她看出来你有多么渴望。

    晚餐进行得很顺利，幸福的感觉始终没有离他而去。他有意识地表现得幽默风趣，她也十分领情。话题总是自然而然地涌现出来。作为一个大半辈子都习惯于保持克制的男人，史蒂夫愉快而又惊讶地发现特蕾莎的直率能让他敞开心扉。他发现自从多年前在大学里认识菲奥娜以来，自己第一次遇到了能让自己放松的女人。在她面前，他只需要做自己。

    整个晚餐的过程中，史蒂夫一直都提心吊胆地害怕形势突变，但是一切安好。当他坚持要替她买单时，她甚至都没有矜持。“你赚得比我多多了，帅哥。”她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说。

    十点以后他们来到了克拉肯威尔绿地。他们还在餐厅时外面就下起了小雨，现在他们蜷缩在雨篷下等出租车。她依偎在史蒂夫的怀里，抬头冲他笑。“那么，帅哥，”她说，“今天早上你有没有换上干净的床单？”

    史蒂夫大声笑了出来：“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换过吗？”

    “尽管我猜你的公寓肯定比我的整洁得多，不过，我的确换过。”

    他摇了摇头，轻轻地微笑：“好吧，我承认我有点自以为是。没错，我今天早上是换过床单。”史蒂夫把特蕾莎拉近，作为回应，她动了动身体，然后面对着他，踮起脚尖投进他的怀里。

    当回到公寓时，史蒂夫拔掉电话线，关掉了寻呼机。任何紧急事态都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解决。今晚，除了特蕾莎，任何事情都无关紧要。

    夜晚的城市。几年前，史密斯广场周围的街道在夜晚的这个时候比现在更荒凉。高大无趣的灰色建筑把狭窄的街道变成了歪歪扭扭的峡谷。

    快到十点的时候，萨拉的人到了。有些人是乘坐着不易被注意到的车过来，但大部分是在参加完斯诺希尔警察局的简报后步行过来的。萨拉坚持强调这次行动要尽量保持低调。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一大队警车深夜停在史密斯菲尔德市场周围，那么显眼的话，势必会惊动媒体，而他们一旦嗅到了新闻的味道，不消多时他们就会查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达伦·格林做得不错。商户们都知道了现在的状况，而且抱怨晚上没法做生意的人出奇地少。现在即将开始搜索工作，轮到达伦大显身手了。他先前的厌恶已经被兴奋所取代，他像苍蝇一样在身穿制服的警察周围转来转去，确保他们全都按照卫生法规的要求配备了所需的工作服和帽子。

    萨拉看了看已经到了的人，然后给十二名制服警察、六名探员和四名愿意协助搜索的屠夫安排了任务。汤姆·布莱克特也在，还有两位从附近的医院请来的助手。趁着等那些还没到的人，汤姆走到萨拉身边。“我很惊讶你居然能搞到搜查令。”他说。

    “我动用了很多关系，如果这次行动失败的话，这些人情债我得用几年才能还清。”

    “我能想象。很少有人会做这种没多少把握的事。”汤姆的笑容就像这刚刚开始落下的细雨一样欢快，“希望能有所发现吧。”他走到一边开始和他的助手说话。

    萨拉清了清嗓子：“好了，各位。你们都知道进去以后该做什么。汤姆教授和他的助手还有我会一起在中街的钟下面等着。如果有人发现任何可疑的物品，请立刻到这里找我们，法医会和你们一起去查看你们发现的东西。达伦先生？”

    达伦用夸张到可笑的姿势向前走一步。“走这边。”他宣布道。

    “祝你们好运。”队伍鱼贯而入时萨拉向他们喊道。当他们向事先分配的区域散去时，她也跟在后面。“我们需要运气。”她悄悄地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