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邹教授送到他的住处后,没等坐定,姬顺臣就问。
“那个蝎玉环上的字,老师可曾识得?”
“哦!我还想请教你呢,听说你是古城数一数二的金文断字专家,怎么也给难住了,呵呵。”
邹教授坐下来,掏出了列宁烟斗,压上了烟丝,笑着说。
姬顺臣赶紧上去为老师点着了火。
“从迄今为止发现的所有甲骨和鼎器上,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两个字,学生我已经查过了几乎所有的资料。”
“是的,目前金文字库里还没有这个字的任何信息,不过,我推断,它可能是哪个通灵族的文字,或者某种祭祀的神秘符号。”邹教授吧嗒着烟斗说。
“这个奇怪的字符,在半截木牍上有部分影子,而且我的一位乡下朋友,曾在一只存活了千年的巨鳖背上,也发现过这个字!”
“是吗?这说明它是有延续性的,可惜周朝的大多数经典,在王子朝时代已经消失了,历史就是这样,躲躲闪闪,才给了我们去探索发现它奥秘的毅力和勇气!”
师生俩谈兴正浓,一个身穿猎装皮衣的年轻人推门走了进来,未等姬顺臣起身开口,他便疾步走过来,一把握住了姬顺臣抬起的双手。
“久闻姬兄大名,才识胆略如雷贯耳,你这手劲身体,果然呐!我是那华,邹老的学生,你的手下!哈哈哈!”
那华从姬顺臣的手劲上,就能感觉出来姬顺臣的力道,其实,他已经观察姬顺臣好久了,只是老师未到,他们不能冒然相识,更何况……。
“美国哈弗大学的历史人类学博士,我的前研究生那华,他将是我们这个团队的主要成员之一,用时下时髦的话说,希望你们能精诚合作,成为良友同志。”邹教授在一旁介绍说。
姬顺臣越看这个人越有些面熟,这不就是那个在鬼谷七星河,那天早晨驾驭狼群的奇怪猎人吗!看来他就是邹老讲的另一块蝎玉环的主人了。
“那先生年轻有为,怎么舍得美利坚的奢华和浪漫,骑马御狼,跑到我们家乡的穷乡僻壤游猎来了!”姬顺臣笑着问。
“啊!你那里看见的,这可是我的个人秘密,难道我们的姬先生真的是周文王在世,能掐会算吗?”
那华还是有些吃惊,他去周原乡下考察了的事情,姬顺臣怎么知道?连他的导师邹先生也不知道的。
“看看你的宝贝可在?我这里也有一块,从此咱们就成双成对了!”
姬顺臣说着,就拉那华坐下,从脖子上取下了那块蝎玉环,递到了那华眼下。
那华一看,吃了一惊,心跳马上加速了,难道姬顺臣莫非连神不知鬼不觉的移物*也掌握了。
从不紧张的他,头上渗出了汗珠子,连忙把手伸进脖子摸,自己的玉环还在,赶忙掏出来一对比,竟然和姬顺臣的一摸一样!
“奇迹呀,那华无须紧张,顺臣的这块玉,是前不久从刚刚周原一秦墓葬得到的,看来,困扰我们过去很久的课题要柳暗花明了!好征兆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许,你就快要找到你的祖先的真灵了!呵呵,我去里屋拿酒,我们好好庆贺庆贺!”
邹老起身离开了会客厅,把相谈的机会留给了俩个年轻人。
姬顺臣并不知道那华是他夫人盈月的初恋,盈月和盈月的父亲从没告诉过他,那个曾经爱过盈月的男孩,叫什么名字。
那华的心里是最清楚的,他曾经私下来过几次西安,打听到盈月和姬顺臣已经结婚了,最后他怀着悲伤的心情离开了西安,看着他爱着的女人跟了另外一个男人,所幸,姬顺臣是优秀的,盈月嫁给了一个可能比他更优秀的人。
这次来西安,那华远远地看见盈月送着一双儿女上学,不禁流下了泪水,不知道是幸福还是酸楚,他远远地躲开了西安,选择了乡下,也许离盈月越远,他的心才会越平静。
真是无巧不成书,命运捉弄人,在来西安之前,他已经从导师哪里得知,以后要和他合作的,竟然是盈月的丈夫。
十八年来,那华的生命力没有女人,除了对盈月那无望的爱。
此刻,那华的心情是复杂的,而姬顺臣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在思考这个叫那华遥远的通灵族的后人,真的能和兽类说话,并明白它们的内心世界吗?
“你是怎么掌控那些野狼的,它们的灵魂世界比人类纯真吗?你走过七星河鬼谷的那天早晨,我发现了你,虽然只看见你一半的脸,但注定今生无法忘记,冥冥中似曾相识呀,我现在才明白邹老的话了!”
那华的回答让姬顺臣吃了一惊。
“你当然无法忘记,因为前世我们是冤家,今生我们是仇人!”
那华一脸认真地说,看上去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姬顺臣大惑不解,这人怎么这样,我和你隔着千山万水,一辈子从没见面打过交道,怎么就成了冤家仇人了呢?
“那先生此话怎讲?莫非这块蝎玉环我拿错了,这可是你的先人送到我姬某手上的东西,我无意占有,如果那先生觉得我戴着不妥,我可以把它奉还给秦墓,我既然能带出来,就能送进去。”
姬顺臣见那华表情严肃,心事沉沉,所以也很礼貌地称他为那先生了。
那华进门就称兄道弟,邹老一走,他的态度怎么像女人的脸一样善变。
“盈月好眼光啊,她没看错人,我那华很失败,直到现在,只能和旷野上的狼去谈情说爱了!”
姬顺臣听罢,猛然一醒,突然明白了过来,世道路长,冤家路短,原来那华就是盈月的初恋,前满清的贵族八旗子弟,这简直不可思议,他怎么和我姬顺臣掉一个坑里了。
“那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名不虚传呀,盈月算是好花插都牛粪上了,哈哈!你的执着从来没有失败过,包括你的爱。顺便说一声,我们可是有点封建的包办婚姻,现在是新时代了,盈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我姬顺臣一个人的私有财产,我很尊重她的选择和人格,你那华有的是机会,你有和她交往的权利,我不是个自私的人,更不是个封建主义者。”
姬顺臣他笑着拍着那华的肩膀,看见那华还在郁闷,他接着说:
“怪不得盈月最近有些恍惚,原来她是看见了这个蝎玉环,想起你来了!她在心里还惦念着你呢,哈哈,是不是她曾经受过你的感染,有了狼一样执拗坚韧的本性,嘿嘿,我想起来了,看见蝎玉环,她把我的肩膀都咬破了,她在替你报仇呀,对不起了,那弟,是我姬顺臣失礼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明天我和盈月请你到家里做客,就这么定了!”
姬顺臣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笑着安慰那华。
“别在意我刚才的冲动,其实,盈月够幸福的了,只是我们没有缘分啊!你就别让我再伤她的心了,好吧,求你了,去哪里都成,家里我不去,要去,半月前我就登门拜访了!”
那华拒绝了姬顺臣的邀请,其实他是多么的想见盈月呀!
“不行,必须去,别不好意思,你去,才能了却盈月心中的愧疚,我能感觉得到,她有话要给你说,你不去,她死了都不会安心的,我说的是真话,放心吧,我不会小肚鸡肠的,给你们交往相处的自由。”
那华没想到姬顺臣竟然这么大度和豪爽,陕西人就是大气,有王者风范。
他对姬顺臣的热情和殷勤,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邹教授嘴中念念有词,端着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三杯英格兰红葡萄酒,慢悠悠地走到了姬顺臣和那华跟前。
显然,他很清楚姬顺臣和那华的关系,不失时机地出来了,吩咐他们举杯:
来!为了惊世木牍,为了蝎玉环,为了历史给我们留下的奇迹干杯!
他们刚把酒杯端到手中,准备要一饮而尽时,有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等等!好浓香的洋酒,怎么能少得了我一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