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观音接了水囊,对本家侄儿交代说:
“你好好站着千万别开口,你一开口吆喝准出大事!”
他刚给黄道长嘴里灌进了一口水,身后的本家侄儿突然又惊恐地大喊了起来:
“谁!站——站住别跑!”
铁观音被本家侄儿的这一惊呼,吓得差点扔掉了水囊,而在酒窖井台上躺着张嘴接水的黄老道,闻声忽地翻身坐了起来,寻声望去,铁观音的本家侄儿已提着鬼头刀跳过井台,追到了耳室最里边的黑暗中。
“刚才有个女人,从你们对面跑——跑了过去!”本家侄儿对追过来的铁观音和黄老道说。
“是何装扮,多大年纪?”黄老道问。
“跑的很快,光线太暗没看清,好像穿着虎皮的筒裙,长发及腰,提一圆罐,奔跑间偏头媚笑!”
“你可看准了,不会是想婆娘眼花了做梦吧,你现在可认得我是谁吗?”
铁观音有些不相信本家侄儿的话,他怀疑,是不是刚才侄儿被鬼叫和鬼火给吓糊涂了,一时产生了幻觉满嘴胡说。
“千真万确,伯父,绝对不是鬼,是个很好看的女人。”本家侄儿肯定地说。
“穿虎皮裙的长发女人,还提一铜罐,这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
黄老道点起自己的火练,举起来在耳室最里边的角落里,转了三圈,仔细搜寻了几遍说。
“道长有何疑惑?听上去您对长发虎皮女人很是熟悉,难道是道长您事先带进来的?”
铁观音这么说,是想刺激一下黄老道,巴方子的秘密,也许黄老道只给他们揭开了冰山一角。
“巴方子和他身边的伺妃,按说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贤侄刚才所见,若不是鬼,难道——难道他们还活着?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黄老道摇头说。
“这有什么不可能,道长能相信《丹经》的存在,就能确信长生不老之丹的超能,巴方子要是真的在南山深处的某个地方炼出了绝世金丹,他和他身边最亲近的伺妃,将是最先的服用者,活个三四百年恐怕不成问题。”铁观音分析说。
“然也,具老道所知,巴方子的金丹最多只能延寿至二百年,因为《丹经》上有一味药引已经在人间绝灭了,传说几百年前,有人在‘太乙山’顶(秦岭主峰太白山,海拔3767米)曾经见过,巴方子不可能抵达云端之上的高寒地带,因为他只有一条腿!”
“啊!那他如何翻山越岭?”
铁观音露出了惊讶之色,如此道行非凡又身居要职的巴方子,原来是个独脚大仙!
“没什么不方便的,巴方子平时的吃喝拉撒出行走动,全由六个长发伺妃不离左右的负责,也就是说,这六个伺妃就是他的腿。”
“哦!如此说来,他身边的伺妃随他这么多年,一定非寻常女人。”
“当然,那些伺妃当年多已过了知命之年,却一个个颜如玉,貌似仙,没有巴方子的驻颜养身之奇术,她们哪来如此修身!所以贤侄刚才所见让老道震惊,是人是鬼暂且搁下,入口还没找到,我们岂能在此立等!”
铁观音还想再问些什么,但黄道长显然已没了耐心,说完提着火练往耳室外面走,铁观音叔侄随其后紧紧跟上。
他们三人执火在甬道洞窟里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影迹,那个码放尸骨的耳室也去过了,一无所获。
黄老道在前,他们二人跟在后边,一起走进了大石窟。
“道长是把鬼火从这里赶进去的吗?”铁观音摸着石墙上月亮门的门缝问。
“是的,当时我兜袍移咒,直扑向在月亮石门上猛烈撞击的火球,但我感觉我被坚硬的石门一下子反撞了回来,随即脚下地摇石裂,站立不稳间眼前火光哗啦一闪,我就什么也知不道了,醒来后才发现躺在酒窖里,听到你在喊我。”黄老道回答说。
铁观音没吭声,本家侄子靠近月亮石门,从腰里拔出了铁撬:
“先撬了看看,到处都找遍了,入口和那个跑了的长发女人,一定在这个石门里!”
“且慢,还是听你师傅的话,老道以为,此门如此怪异显著,其中必有诈,月当为阴,非活门也!入口恐不在此!”
黄老道首先阻止了铁观音本家侄儿的莽撞。
“道长所言即是,我也有这个看法,自打进来我就感觉到,这个借山势修建的墓道石窟构造有些怪异,前段是石条砌就,十分规矩,可越往里越没有章法了,完全是顺着山中地下的洞穴在走型,但又不全以天造地就而为,石盘灯做得鬼斧神工,我们迷入其中,东撞西碰,这样下去如何能找到入口!”铁观音接口判断说。
“你的意思是说,巴方子可能借山穴为入口,可除了左右耳室和咱们脚下的这个石窟,没发现什么洞穴呀!就这一个甬道,难道我们走错了地方。”黄老道说。
“不是我们走错了,而是我们鼠目寸光看错了,随我来吧,我们返回去!”黄老道和本家侄儿听铁观音这么一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对视了一下,跟着铁观音向外走去。
铁观音带着本家侄子和黄道长,返回到了甬道和葫芦型大石窟接连的地方,停了下来,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见眼前这个大石葫芦洞窟的大概儿全貌,起初进来的时候走得急,除了他对洞窟的大概情况留意了片刻意外,黄道长和他的本家侄子可能连头都没抬。
三条火练的光线还是有些弱,大石葫芦洞窟看上去影影绰绰,由于洞顶极不规则,地面高低起伏不平,这么暗的光线,只能看到个很不清楚的轮廓。
铁观音之所以返回来,还是对这个葫芦洞,在进来的时候就起了疑心,如果现在引燃石灯,在这个角度非常容易看出端详,但一旦引燃人油石灯,就会再次惊醒被榨成了油脂的冤魂。
黄老道抽出了他身上的三条火练,递给了铁观音,他们俩虽然没有说话,但想法不谋而合。
铁观音把六条火练系在了阴阳钩的皮绳上,瞅准了洞顶的一个凸出又向上竖起的一块尖石,起手甩出了阴钩,阴钩稳稳地吃住了尖石,铁观音稳稳地拉直了绳子,黄老道接着点起了手中的小火球,抬手弹了出去,点亮了最顶部的火练。
铁观音和黄老道相交多年,老家伙这一手凌空飞火的功夫,他见识已不是第一次了,当六条火练被黄道长的飞火燃起,站在道长身后的本家侄儿,已经被老道炉火纯青的飞火功夫击中,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手上提着的鬼头刀差点松手落地。
六条火练的光亮撒开后,葫芦洞窟凸凹不平的地上全貌显现了出来,他们静静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眼前的情景让三张利嘴霎时无法张口,惊呆如三座插在地上的石雕。
葫芦洞窟偌大的凸凹地面,呈现出一张巨大的人的仰躺着的石脸,鼻子眼睛眉毛栩栩如生,左右两个耳室刚好作了这张石脸的耳朵,而他们刚才走上走下的对面的那个斜坡,正是这张巨脸向上延伸的额头,而那个大点的有月亮门的石窟,刚好开在了石脸的额顶。
巨大的石脸看上去安详而又自傲,嘴唇微闭嘴角上挑,似乎在嘲笑这三个黑夜闯入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