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观音话出了口,黑暗中却不见本家侄儿答声,他又呼叫了几遍侄儿的乳名,只有呼呼的风声向后刮去,哪里还有他本家侄儿的回应!
他连忙摸索着拉起身后黄老道的手,黄老道会意,两人中间连着手,后退着前后左右摸索铁观音的本家侄儿,十步后退下去,除了两边光滑的穴壁,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黄道长止了脚步,一跺脚道:
“娘哎!不好了,刚才还在老道我身后,熄了火就不见了影子,贤侄恐怕——恐怕遇鬼走失了!”
铁观音没有吭声,他尝试着想点着火练,但风往穴内抽得很猛,手中的火练根本点不着,此刻黑暗中又不能前行,他心想,侄儿是不是刚才熄火后受了惊恐,偷着回撤了。
现在身前身后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后退到后面过弯处风小的地方,或许能点着火,只要他能看见地上侄子撒的‘菽’,就能确定侄儿的走向。
这样想着,他又拉起黄道长继续回退,后退了没有几步,黄道长突然脱手停下说:
“老弟且慢,我感觉阴风似乎小些了!”
说话间,黄道长已经点燃了手中的火练,铁观音借光俯下身去,开始仔细在脚下的穴道上寻找本家侄儿一路撒下的‘菽’,此前他对本家侄儿有所交代,如果二人一旦在墓道迷局中走失,为叔可凭你撒下的‘菽’找到你,所以自己本家侄儿突然消失,铁观音并未慌张,如若本家侄儿不是被鬼捉去迷了心窍,他一定能找到侄子。
黄道长执火,铁观音找‘菽’,一路下去,直到他们脚下没有了‘菽’的指引,还是不见侄儿的影子,‘菽’没有了,说明他们又回到了刚才火练熄灭后他们回撤的地方,不同的是,刚才还刮着的穿道阴风,此刻突然停了。
脚下的‘菽’没有了,说明本家侄儿不在前边,要是他返回去,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他真的向前去,为何没有一路撒‘菽’?即使在慌乱之中,他也应该扔下几颗,难道侄儿是被鬼迷了心窍,跟着阴人去了地狱吗?
铁观音百思不得其解,蹲下抱头苦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黄老道跺脚叹气,也一下子没了主意。
人去如烟,阴阳两界只是一墙之隔,他那本家侄儿,八成已经不在了。
黄老道想,此刻既然阴风已止,与其坐等,不如执火前进,往前走走再看究竟。
黄老道正要催促苦思冥想的铁观音执火上路,猛然发现前面火光一闪,有个活物从前面远远地朝他们这边移动了过来,他踢了腿下的铁观音一脚,铁观音猛地抬头,也看到了晃动着的火光。
他们二人刷地往两边一分,在紧紧贴住了身后穴壁的同时,不约而同地熄灭了手中的火源。
是人是鬼暂且不知,深穴地下鬼多人少,铁观音抽出了阴阳钩,黄道长攥紧了飞火球,腾出了中间的穴道,二人凝声静气,只等那顶火活物靠近,再考虑下手解决。
待那活物进入了二人视线,他们方才看清,原来是铁观音之本家侄儿,面露惊喜之色,执火往进走来,铁观音看见侄儿安全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手中的阴阳钩也归了腰位,但黄老道依然处于紧张状态之中,鬼变人出来搅局取命的事,自古有之,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这小子能突然现身,所以黄老道见铁观音本家侄儿近前,刷地抖开身上的道袍,眨眼间一幅拿鬼的绢符,已攥在了手里。
已经接近了他们的本家侄儿,当然认得黄道长手中之物,那是法师捉鬼时刀劈火烧的咒符,一时不见,道长竟把他当成鬼了。
“道长且慢,道长且慢!我不是鬼我是人!外边天已大亮,你们还躲在这里干什么?我已看见了巴方子的陵寝,简直太壮观了!”
“原地站住,你是人是鬼?从实招来!方才为何突然不见踪影,向前为何不撒‘菽’指路?”铁观音当道叱问。
尽管本家侄儿有血有肉地回来了,但铁观音还是感到刚才十分迷惑蹊跷。
“方才大风熄火,我突然看不见了你们,急忙摸黑前探寻找,顶着风一路下去,越走越亮,最后到了*……我,”
本家侄儿还要继续往下说,铁观音打断了他的回答:
“满口胡言乱语,瞬间熄火我即刻喊你名字,若你前行也是几步之遥,为何不还声应答?”
“我耳朵里全是大风在吼,我在前面,叔伯的呼唤侄儿岂能听到,大概您的声音被风抽进去了。”侄儿尽力解释说,黄老道在一边已经拉开了捉鬼的架势。
“你简直是鬼话连篇,就是听不见声音,你也应那个——哪个——!”铁观音不想把话说完,若眼前是鬼,岂知他和侄儿不说自明的约定。
“哦!叔伯是说撒‘菽’吧,侄儿哪敢忘记叔伯重托,一路撒下了呀!”
他那侄儿靠前一步说话,黄老道见状迅速地退了两步,铁观音一时茫然,我怎么刚才没找见‘菽’呢?他在心里问自己,又想证实一遍。
“你且站着别动,待为叔我再仔细看看!”
铁观音执了火练,低头一路寻‘菽’到几十步远,竟然找到了步步为营的‘菽’豆,难道是我刚才疏忽眼花了?
也许侄儿所言是实,是人非鬼,前面若亮,是鬼不敢见天光,往后对侄儿多个心且罢。
他起身挥手,招呼黄道长和侄儿继续前进,因为本家侄儿已是熟路,带着他们走了不远,就到了天光敞亮的穴道口。
从*看出去,眼前群山险峻,壁高千仞,空谷猿声回荡,近岭百鸟齐鸣,他们脚下的这个穴道口,竟然开在悬崖峭壁之上,朝下的幽谷深不见底,朝上的峭壁高拔耸天,*同侧的悬崖上还有个秘*,距离他们不到三丈远近,中间有一凹进的虎口槽道把这两穴紧紧连接,槽道大小仅能容纳一人爬过去,进入那个秘*。
让他们大为吃惊的是,从那个*外侧紧贴着的峭壁下的不远处,斜竖起的刀切般的绝壁上,敞开着一眼数倍于他们脚下这个秘穴的大*,虽然目测上去的距离相当远,但巨穴里面陈设着的巨大的青铜器物,还是在外面天光的反射下,看上去熠熠生辉,一片金黄直晃他们的眼睛,巨穴内深处的顶部,似有环状铁绳密布,其下多为船型坠物。
黄道长早已远眺得出了神,一时下巴跳舞,激动得抖起了六寸胡须,眼下这不就是祖上传说中的那个巴方子的秘墓吗!竟是铁绳下的悬棺!
他们脚下此处的*,好像专为对应俯视那个巨穴而生,观察角度正好窥以巨穴窟口部分的内置全貌,但由于距离太远,巨穴里面的详细情况,不接近到跟前,现在还看不清楚。
铁观音捞了半生的墓财,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陵寝,中原地带的皇陵他也没少进去,多以大量人工砌石承建,象这样借山穴自然天成的秘墓,他做梦都没梦到过,眼前的情景,让他的心一下子澎湃了起来。
巴方子的陵寝竟然是在悬崖绝壁的半空中,这一切暂不去想,那么大那么多的陪葬器物,绝壁半崖之上,是如何下去上来的?仅靠脚下的这个秘穴吗?除非巴方子是神仙出世!
要抵达那里,还需翻过虎口崖,进入眼前的那一个*,铁观音本家侄儿已经见识过了下面的奇观,而叔伯和黄老道,此刻望着巨穴的目光有些恋恋不舍。
黄道长收住了目光,巴王《丹经》触手可及,一辈子的寻找守候期待,今日就要见个分晓了。
“独腿巴方子的天堂就在眼前,老弟还在犹豫什么,是你先爬过去,还是老道我先钻过去?”
“您老慢点儿,我先去了!”
铁观音答话间已向前面的*甩出了阴阳钩,往后拉扯了几下,知道对面*已经被阴阳钩套死,便抓起绳头,看也没看脚下的万丈深渊一眼,就嗖地跳下了绝壁,身子在空中荡了几下,猴子一样攀援着进了那边的*。
铁观音明白,虽然他们是多年的至交,但在这种特别的情形下,彼此还是有所顾忌,虎口崖下深渊万丈,不管谁前后动个手脚,把对方解决下去,尸骨都收不回来,所以还是独自先飞越过去,落个心地干净。
黄道长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差点成了冤鬼的铁观音的贤侄,顾自先伸胳膊蹬腿,从虎口崖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