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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中,必有一恶。”
光照师父的低声呢喃,在我的脑海里萦绕不去。正因为是他的无心之语,反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人,是指雪、月、花三姐妹吗?若是如此,那就是说,姐妹三人之中,有一个是坏人。
是月代?……
可真的是指三姐妹吗?要是指新见严一郎的子女,那清水美佐子和修平也应该算进去。他的五位子女里,雪代、花代和修平都已经辞世,幸存的只有美佐子和月代。加上妻子秀子,刚好三人。
莫非光照师父是想说,这三个人里面,有一个人是坏人吗?……
我离开华狱寺,边走边反复玩味,光照师父说的话。迫近黄昏的“上吊之岛”,云层低得像要从深灰色的天空,降落到海面上似的。从西方吹来的风,夹带着石碌般的雪粒,砸向面颊。
今夜又将雪花飞舞吧。
我缩着脖子,努力寻找解决事件的线索,却始终毫无头绪,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新见家。
我在厨房,找到了正在准备晚饭的大岛良江,赶紧趁机向她询问,有关清水美佐子的事情。
咕嘟咕嘟直响的大锅热气蒸腾,厨房里弥漫着酱油味道,和略显甜腻的味道。良江拿起一升装的酒瓶,正准备往锅里倒去时,却仿佛发现酒被人下了毒似的,慌慌张张地抬起酒瓶。酒洒在地板上,她慌忙拧上瓶盖。她身旁摆着一只装满酒的茶碗。
“哎呀,是您啊。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喝酒,这是为了调味……”但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却出卖了她。
“我知道,我妈妈做饭的时候,也会放酒调味。”我在厨房角落里的圆凳子上作了下来,一边问道,“良江……那个,关于清水美佐子……”
“咦,呃……”大岛良江转回锅前,装作用汤勺尝味道的样子,“这个……我……”
“刚才我从光照师父那里听说,美佐子是当家和前妻生的女儿。见到跟我一起来到岛上的,那个女孩子的时候,良江你曾开口叫她‘美佐子’吧,而且,她跟我说你们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大岛良江不发一言,似乎是在努力隐藏,内心的不安,脊背微微颤抖着。
“我都已经知道了,就请你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实情吧。你为什么要隐瞒,清水美佐子的存在呢?”
大岛良江下定决心似的,呼地转过身来。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啊。”
她关掉煤气,用围裙擦了擦手,走到我的身边。
“要是警察知道了美佐子的存在,一定会怀疑她的,不是吗?……所以,我才隐瞒了下来。夫人也不知道,美佐子现在在岛上。”
“知道的人还有谁呢?”
“我和我丈夫。还有……还有我娘家的人。我弟弟、弟媳,在岛上开了家旅馆,我对我弟弟说,让我的好友,在那里小住几天。”
怪不得没有落进警察的搜索网呢……
“我想见见美佐子,能拜托你安排我们俩,见上一面吗?”
“请你放过清水美佐子吧。她一点都不想卷入,这个家里的纠葛啊。”
“可是,她说不定是……”
“凶手”二字几乎脱口而出,我慌忙咽下,这话一旦说出口,良江就铁定不会,让我去见美佐子了。
然而,良江似乎读出了我的言外之意:“说不定是什么?”
她目光严肃地盯着我。我压制住内心的不安,赶紧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她说不定掌握着重要的线索,所以,我想跟她聊一聊。”
“她跟这次的事件,毫无关系。不过是回岛上时,刚好碰上了而已。”
大岛良江语气强硬,我招架不住,只好放弃。
“我懂了,不过就算只是传个话也可以。请你转告她,我很想见见她。”
“拜托你千万不要,把美佐子的事情,告诉给警察,求你放过她吧。”
我点了点头,沉默地离开厨房,回到自己的房间。
书桌上堆着一沓稿纸。一看见那稿纸,就忍不住爆发,想奋笔疾书的可悲习性。
舞台是东京北郊,建在狭窄巷子中的一幢小小公寓……
放下笔,凝神倾听,仿佛能够听到从窗外,传来的都市的喧嚣。浑浊的空气、孩子的哭声、暴走族车子的引擎声……
孤独地对着电脑,给陌生人发送邮件的自己。厌倦了一味埋头创作小说的生活,总想逃到某个远离人烟的荒村,过过悠闲读书的日子。现在终于夙愿以偿,我身处海上孤岛,却被卷入真正的杀人案件。
啊……真是个讽刺的命运啊!……
虽然我也是推理小说作家,面对现实中发生的事件,我却束手无策,在新见家渐渐失去立足之地。
没办法,豁出去了。除了你,没人能够解决这次的事件。
不这么激励自己,似乎就无法摆脱目前的苦境。至少,不揭开事件的谜底,我就无法离开这座小岛,返回都市。
我下定决心,站起身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天黑之前,我一定要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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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知道清水美佐子所住旅馆的名字,就算向岛民询问:大岛良江的娘家住在哪里?岛民们也不可能,对我这个外人说实话。岛上的大多数旅馆,只在夏天游客们,纷纷来享受海水浴的时候营业,旅游旺季一过,就关起店门,恢复成普通住家。
我四处寻找,家门前挂着“民宿”招牌的住家,大约有不下三十户。
我打算转到华狱寺问问光照师父,路上经过诊所门口,发现四下全无警察的踪影,我好奇地走进院内。传达室里也没有人。
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找到了保险调査员,所在的病房,既然调査取证,已经结束了,他对警察来说,应该已经没有用处了。可是即便如此,这样未免也太不设防了。
挂着“江口启介”姓名牌的房间,大门敞开着。我敲了敲门,直接走进屋内。
虽然是四人间,却只住着一位患者。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躺在靠窗的床位上,打着点滴。男人听到敲门声,无精打采地睁开眼睛看向我。脸上的胡子碴,已经剃干净了,面庞上也有了血色,已经没有在屋顶隔间里,看到的虚弱样了。
“你是江口启介吧?”我问道。
男人只是眨了眨眼睛,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想必尚对我这个容貌邋遢的三十岁男人,抱有戒心吧。
“你是什么人?……”
江口正要撑起上半身,脸上却立刻露出痛苦的神情,又倒回床上。
“你躺着就好了。我不是可疑人物,我是在新见家里,留宿的异乡客。”
我还补充了一句“目前我正在充当侦探,打算解决新见家的事件”,江口明显露出一脸不快,却并没有掩饰内心的好奇。
“侦探?……”江口启介挑战似的说道,“嗬,你跟我是同行啊?”
“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向你提供线索,因此,请你能够协助我。”
“这得根据你说的内容判断。”江口启介虽然仍未卸下戒心,却似乎对我的话很感兴趣。
“你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喂,这可不仅仅是吃了苦头啊,我可是差点儿被饿死啊。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江口启介伸手摸了摸消瘦的面颊,忽略了自己的手上,现在还扎着输液针,一时疼得他龇牙咧嘴,慌忙把手放回原位。
“那家人太过分了。警察也是,我明明什么都说了,却没有人认真对待我,我真是想不通。”
“警察对你说过杀人的事情吗?”
“没有,完全没有……”江口启介不明所以,当场愣住了,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演戏。
“我今天早上,才接受的询问,中途还被医生叫停了。”“为什么现在你身边,连一个警察都没有?”
“因为我已经没用了吧。我为了调査,非法闯入别人家宅邸,确实做得有点过火。不过,囚禁我的这家人,不是更过分吗?……应该受到责罚的是他们!……”
“有诈骗保险金的嫌疑吗?”
“嗯,嫌疑很大。”
“比如说,新见修平伪装成重度残疾之类的?”
“没错。他们可是拿到了,相当于意外死亡数额的保险金哪。我们收到举报说,新见修平能够自由行走的匿名信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公司很想调査这件事。虽然警察让我保密,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保密的必要了吧。”江口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不过,你能告诉我什么呢?总不能光听我说吧。”
我打算告诉他,关于新见雪代和新见花代的死亡事件。
“您知道这期间,发生了连续杀人事件吗?”
“我隐隐地感觉到了。是新见家的哪个人被杀了吗?”
“是的!……”
我把雪代和花代的死,以及多多良老人在“浮身堂”里,离奇死亡的事情,一并简单地告诉了他。不过关于修平的死,我选择了沉默。
“原来如此,新见家还真是疑云重重啊。”江口挖苦道。
“是为了争夺遗产吗?”我试探性地询问江口启介。
“不会,这不可能。”江口断然否定,让我吃了一惊。
“为什么您如此肯定呢?”
“因为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让后人继承的遗产啊。”
“什么都没有?”
“没错。新见家的财政状况,相当窘迫。我可是调查得相当深入哦。干脆直说吧,他们家的继承人,根本没有为了争夺遗产,而互相残杀的必要。”
这真是相当令我震惊的一席话。不过,正因为出自保险调査员之口,这番话显得很有说服力。
“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可是,新见修平不是以重度残疾为由,拿到了巨额保险金吗?”
“那不过是杯水车薪,为弥补亏空早就用光了。”江口盘腿坐在病床上,贴近我耳边悄悄说道,“巨木已朽,几近崩塌啊。因此,那时候的新见家族,对修平的保险金,可是垂涎三尺啊。”
“那难道是家里人教唆修平,让他故意受伤的吗?”
“不,我觉得这是修平本人的主意。别忘了,在东京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的可是修平。”
“所以,新见修平受伤,对新见家来说,反而是一大幸事?”
“重度残疾,合约上规定,这样也能拿到和意外死亡,相当的赔偿金啊。”
“但是,如果确定他并无残疾的话,那笔钱就得还给保险公司吧?”
“那当然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虚假申报。明明不是重度残疾,却装成重度残疾的样子,诈取保险金。为了隐瞒此事,他们还把新见修平,藏在屋顶隔间里。新见家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件事。”
“屋顶隔间的那个牢房吗?”
“没错,因为他要是擅自跑出去,被我们这些调査员发现,那可就完蛋了啦。”
“而你调査得实在太过深入,反倒被抓住了?”
“是呀,差点儿丢了性命。”江口启介想起之前的遭遇,仍然吓得浑身发抖。
“被修平撞见了,结果把我关了起来。”
“秀子夫人知道这些事吗?”秀子如果知道此事,那她就是新见修平的共犯了。
“呃,这我就不清楚了,不问本人的话,我没办法确定。”
“可是,江口先生,如果诈骗保险金的男人,真的死了怎么办呢?”
“这样啊。之前几乎没发生过这种事。要先汇报给总公司,进行调査核实吧,我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自杀也能拿到保险金吗?”
“如果保险购买,超过一定期限的话,是可以拿到的。”
“这期限是多久?”
“原本只要一年就行,但最近经济不景气,自杀的人日益增多,现在规定,要满两年才行。”
“新见修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购人保险的啊?”
“已经有两年了吧。”
“那现在修平自杀了,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
江口启介一脸苦涩地咂了咂舌,又躺了回去。
“这件事太复杂了,我的脑袋里,也是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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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机是争夺遗产的可能性,已经被否定掉了。因为图谋新见家财产的人,结果反而会担上一身债务。这样看来,还不如放弃继承权,赶紧离开岛上,要来的合算呢。
不过也有可能,凶手并不知情,因而犯下大罪,但我总觉得,连续杀人事件的背后,似乎另有隐情。
去世的当家严一郎,忧心新见家族的将来,嘱托密友多多良老人和光照师父照顾后事——“新见家就拜托了”。
新见严一郎当然知道修平的事,于是把修平藏在,远离外人耳目的地方。不过,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或许并不是为了诈取保险金,而是为了避免新见家的丑闻,公之于众。新见家的窘况,严一郎一定了然于胸。
应该去找女主人秀子,确认这件事情吗?
就算当面询问,秀子也一定会一口否认。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见见她。
但如果她承认,确有诈取保险金一事,连续密室杀人的动机,又该如何解释呢?既然不是为了争夺遗产,又何必杀害雪代和花代呢?……
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
暮色四合,我一个人向新见家走去。雪花乘着北风扑向我,被风扬起的砂粒,犹如机枪扫射一般,刺痛我的面颊。
如何打开僵局呢?……
我住在新见家里,整日束手无策、虚度光阴。思考,努力思考。一定有隐藏的线索。我总觉得线索就在眼前,但越是焦急,答案就越像退潮的海水一般,迅速离我远去。
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滑稽。从小腹涌上一股笑意,接着,颤抖从腹部蔓延至全身,我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被别人看到也无所谓。
来吧,尽情地嘲笑我这个蠹货,这个什么也解决不了的笨蛋吧!我甚至希望岛上的居民,能够从门口探出头来,讥笑嘲讽我。
然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路上没有半个人影。空虚如同从港湾吹来的海风一般,向我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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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新见秀子表情微妙地点了点头。我要求与秀子面谈,她很痛快地答应了,随即请我去她的房间。
新见秀子脊背挺得笔直,凛然端坐在矮桌前。我则坐在她对面。与其说她已经放弃隐瞒,倒更像是大彻大悟了,开始向我讲述事情经过。
“新见修平打算自杀的时候,我跟当家都乱了阵脚。那孩子说要在祠堂闭关祈祷,我们夫妇俩,则和多多良老人、还有光照师父四人一起,在‘月见厅’里等守着。发现情况不对劲时,我们立刻叫来了诊所的医生,当时,修平已经头部受创,意识全无。没办法立刻送往本岛的大医院,大家只得坐着等天亮。没想到天亮以后,修平又恢复了意识,只是下半身没有任何知觉。那时那孩子一脸僬悴地说:‘我自杀失败了。我真是个什么都干不好的窝囊废啊。’”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遭人袭击?”
“多多良老人素来喜欢开玩笑,听说您是推理小说作家,便想试试您的实力。”
“所以,故意让我绕了这么大一圏吗……”
“真是万分抱歉。”秀子夫人道了歉之后,又从修平自杀失败开始,继续对我讲述。
新见夫妇询问修平事情的原委,得知修平欠了一大笔债,想以死来弥补。那时当家新见严一郎,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说:“要是新见家的家丑外扬,我们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先祖。修平,你不能说自己自杀未遂,从现在开始,你就装成事故致残。”
“你什么意思?”秀子责问丈夫。
“嗯,说事故导致下半身瘫痪,这样还可以拿到保险赔偿金。不过,要是被警察或相关部门知道,那就糟糕了,所以,把修平藏起来吧。”
送修平前往本岛的时候,全家想尽办法,避人耳目,最后终于从医院里,拿到了残疾证明。
拿到保险金之后,新见修平就被隔离了。被关在屋顶隔间的牢房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新见夫妇、雪月花三姐妹,还有用人大岛夫妇。之后过了几个月,修平居然奇迹般地康复了。可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再把赔偿金,返还给保险公司了,情况逼得修平,越来越不能出门见人。
“那么,光照师父和多多良老人知道这件事吗?”
“嗯,他们是我丈夫的密友,两位忧心新见家的未来,也出了不少力。真是让大家受苦了。”
秀子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但是,令我最为忧心的,还是我的丈夫。他因为诈骗保险金一事,整日担惊受怕,在‘浮身堂’里祈祷的时候,也是带着赎罪的心情,去向先祖们忏悔谢罪,但是,岛上还是传开了修平自杀的谣言。”
“您丈夫怎么会心脏麻痹?”
“他原本心脏就不好,再加上连日操劳……”
“有可能是受了惊吓,而致死的吗?”
秀子点了点头。莫非,这也是喜欢恶作剧的,两位老人干的吗?……不过,我却并不觉得气愤。
“即便我的丈夫去世了,也没有人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个家里,早就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这个家也……”秀子的声音有气无力。
“您知道清水美佐子吗?”
“知道,我丈夫和前妻生的女儿。”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怎么了?”
“她应该也有继承权吧……”
“嗯,这我知道。可就算遗书上写着,要分配给她遗产,事实上除了债务,也没有什么能给她的。这个家只剩这个宅子了,可是,有谁会买这种荒凉小岛上的房产啊。”
“您知道清水美佐子,现在她待在哪里吗?”
“知道。我请人调査过,说是住在东京北区。”秀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秀子夫人失去了亲生儿子和女儿,本已意志消沉、万念俱灰,可一说到美佐子,却本能地流露出了凛冽不屑的气势。
“修平死了,其实倒让我松了口气。就像那孩子自己说的一样,他确实给这个家,增添了不少麻顼。”
秀子夫人似乎是指“囚禁保险调査员江口”的罪名,这样一来,也被新见修平带进了坟墓。
保险赔偿金也无须返还,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只要让已死之人,背负罪名,就可以保全新见家的名誉。
因此,修平的自杀,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为新见家族,解决了一个觫手的问题。
“夫人,您怎么看待雪代和花代的死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们,会惨遭毒手。”秀子面带悲色地,摇了摇头说道,“但是我却知道,凶手的杀人动机。”
“您知道作案动机?”
秀子夫人直勾勾地盯着我:“是的,就是因为您。”
“我?……”我感到莫名其妙,“混蛋,为什么是我?”
“您来到岛上,寄宿在这个家里。虽然为了操办我丈夫的葬礼,全家上下已经是一片忙乱,但听良江说,您是从东京,远道而来的著名作家,我还是抽出时间和精力,尽心地招待了您。我本以为,在全家上下,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这段时间里,您的到来,或许能让女儿们,转换一下心情。现在看来,是我太过轻率了。”
似乎是清水美佐子拜托了好友大岛良江,由大岛良江从中帮忙,过了秀子夫人这道关。
“自从您来了之后,这个家就乱了套。且不说修平的保险金问题,还出现了别的麻烦。”
“因为我?……”我满是惊讶地问。
“是的,您还不明白吗?……”秀子夫人毫不客气地说道,“您还真是迟钝啊!……”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我之前并没有这个打算……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来到这个岛上。”
“您当然没有这个打算了。”秀子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您今晚可以彻夜不眠地,仔细想一想,应该会明白吧。线索已经全都摆在您的面前了。”
“线索已经全都摆在我的面前了?”
秀子夫人叫我彻夜不眠地,好好想一想。
“没错,您冷静地想想吧,好吗?”
“夫人您知道,凶手是谁吗?”
“你觉得呢?”她的嘴角,露出迷一般的微笑,随意搪塞了过去。
“您换个立场,想一想如何?”说完,她就闭口不言了。
“我懂了。我会认真想想的。”
屋里凝重的沉默,让我心神不宁,便退出了秀子的房间。
从拉门里,传来她不知所云的呢喃。
“搞错了,大家都搞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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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我为什么非得解开,这一连串的谜题不可呢?……
必须向事件的所有登场人物,紧急发一个通告。也就是说,为了逼出凶手,我决定演一出戏。
密室杀人事件发生的舞台,是在“浮身堂”内。我决定今晚一个人待在里面,在脑海里再现事件,设法解开谜题。
诡异的谜团层出不穷,完全掩盖了本就为数不多的线索。如果亲身在杀人现场里,熬过一夜的话,说不定某些一直没能抓到的头绪,就会自动浮出水面。
要是有人心有不甘,偷偷接近祠堂的话……
凶手若想除掉我,就一定会接近祠堂。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我要逼凶手行动。让藏身暗处的凶手来到明处。这一做法,不仅能检验我的推理能力,更能诱出凶手。我打算赌上性命,来抓住凶手。
在进入祠堂之前,我先向秀子夫人提出,使用祠堂一晚的请求。秀子没有询问缘由,便爽快地答应了。
随后,我把要在“浮身堂”过夜的事情,通知了所有与新见家有关的人。秀子、大岛梅吉、大岛良江、光照师父、分家的父子,还拜托梅吉通知清水美佐子。甚至还通知了警察……
我打算找齐事件发生时,祠堂内摆设的所有物品,照事发当时的样子,重新布置祠堂。我想,若置身于与雪代和花代被杀时,一模一样的祠堂里,想必推理能进行得更加顺利,能更快找出真相。
我拜托良江和梅吉帮我,模仿雪代被杀的晚上;还有花代被溺死、多多良老人被毒死的晚上……
我让他们忠实再现,当时堂内的摆设,安置好之后,我独自一人留在祠堂内。
“密室”就此完成了。
我嗅到了事件即将终结的气息。凶手一定会接近“浮身堂”的。为了封住我的口,凶手一定会出现的。
在进行“案件现场重现”之前,我去了一趟新见月代的房间,给发来求救信的“山口安雄”,发了一封邮件,询问他有没有和密室有关的资料。
我本不抱什么期望,没想到立刻收到了回信。
果然是与“密室”相关的资料。对密室的研究,由约翰·狄克森·卡尔的“密室讲义”开始、之后是克莱顿·劳森;密室研究家罗伯特·艾迪的《密室和不可能犯罪》,几乎集合了所有巅峰之作;不过,要说单个的“密室”之谜,还是江户川乱步的《类型诡计集》里的“密室诡计”最为基础、易懂。
我拿着打印出来的资料,走进“浮身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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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这样可以吗?”
大岛梅吉和良江夫妻,许久不曾如此忙碌了,却一句怨言也没有,仿佛笼罩着新见家的乌云,即将散尽一般,脸上充满生气。
“浮身堂”的中央设置了祭坛,上面摆着一支“驱魔箭”。为防止发生意外,箭头裹着布条,并用绳子系了个结。
在之前多多良老人醉倒的地方,他们摆上了坐垫,放着一升装的酒瓶、铜盆、水壶、茶碗、小酒壶,还有一个大盘子……
我坐在祭坛前面的坐垫上,注意与多多良老人的位置关系。随后站起身来,在祠堂内走了一圈,检査有无可疑之物。
时间接近晚上九点……
“已经都准备好了,请二位回去休息吧。”
“啊……知道了。不过,要是万一发生什么,您赶紧大喊啊老师,我们立马就会赶过来。”梅吉说道。
“要是没有酒了,您也可以通知我。”良江也是满脸不安。
“谢谢,不过不用担心,这只一升装的大酒瓶,可是满满的呢。”
一升装的酒瓶刚刚开封,才被喝掉不到一成。我不可能一口气喝光这么多酒。
“请您二位安心睡觉吧。”
“知道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希望这不是永别啊。”
大岛梅吉无意识地,吐出黑色笑话般的语句。我知道他并无恶意,因为从他那皱纹密布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恶毒的神色。
大岛梅吉和良江夫妇,几乎把我当成活佛,对我双手合十,深深行了一礼。
“别这样嘛,好像我已经死了似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想拜托您,抓住杀害雪代小姐和花代小姐的可恶凶手。”
良江看我的眼神里,充满发自内心的期待。
“至于凶手,我心里已经有数了。”我断言道。
大岛梅吉一脸惊异:“您已经明白了吗?那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呢?”
“在这之前,我想先跟凶手说几句话。我想问问那个家伙,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
事实上,别说凶手了,我连密室犯罪的手法都未解开。
不过,只要告诉梅吉和良江,这话就会飞速传遍全岛,我希望借此传到凶手耳朵里。立花警部应该了解我的意图,想必正冷眼旁观。
我站在拉门边,看着梅吉和良扛离开祠堂,沿走廊走回主宅。雪花飞舞。刚开始布置祠堂的时候,还只是零星几片雪花,漫无目的的在空中飞舞,如今雪花乘着冰冷的北风,纷纷扬扬落进走廊。
远处传来阵阵海鸣,脚边是轰隆隆作响的涛声。前两次我都在“月见厅”里,遥望祠堂,当时的影像,还都印在我的脑海深处。风中飘来阵阵狗吠般的声响,我想起跟我说那是海鸣的人。
如今已经判明,那远吠声,其实是被关在屋顶隔间牢房里的保险调査员——江口启介发出的求救。
我的视线移向主宅上部,建筑物的某处,应该设有采光窗,但在这漆黑的暗夜里,再怎么凝神细看,也不过是徒劳。
“月见厅”已经完全没入了夜幕中,静静地仁立着。突然,房间的拉门里,便有银光一闪,人影晃动。我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时,拉门处又恢复一片漆黑和静寂。
“是错觉吧!……”
脑海中浮现出从“月见厅”凝视祠堂的场景。彼时还是观众的我,此时却变为演员登场了。长夜漫漫,我刚好趁此机会,凝神静思。
我揉了揉眼角,让自己更加清醒。关上拉门、顶上顶棍,这样一来,别人就无法从外部进入祠堂了。
“密室”完成。与案发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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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当新见雪代遇害的时候,所处的第一重密室,与现在不同的是,当时拉门后面,并没有顶顶棍,还有多多良老人坐在雪代身后,担当监督人和保镖。
嗜酒的多多良老人,拿起一升装的大酒瓶,撕开瓶口的铝膜,嘭的一声拔下瓶塞。然后把酒倒进茶碗,酒入喉咙时,咕嘟咕嘟的美妙声音,诱人入睡。老人或许已经开始犯困了。
多多良老人一饮而尽后,立刻又往空茶碗里倒满酒。老人瓶不离手、边喝边倒,最初,老人的确是在守护着,正在祈祷的新见雪代,但之后醉意渐渐吞噬了他。
为驱散笼罩着新见家的不祥之云,雪代在祭坛前面,进行了一场驱邪仪式。我们则在“月见厅”里,聆听雪代的祈祷。或许是因为心绪不宁,雪代的祈祷声,微微颤抖,语句含糊不清。
为了再现当时的情境,我再次环视堂内,怀着多多良老人的心情,或者说,以多多良老人的视角,重新观察祠堂。
多多良老人醉意沉沉,大脑渐渐抵挡不住困意的诱惑。雪代诡异而混乱的祈祷声,渐渐变成摇篮曲。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老人一定是发现了某些可疑之处。因为事件发生后,我听到了老人的喃喃自语。
“错误必须要纠正过来才行。”他认为有地方搞错了。
可是,是哪里搞错了呢?多多良老人虽然醉意酩酊,却仍然感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这感觉一直持续到雪代袭击他之前。如果相信多多良老人所言,那么,他是直到身穿巫女服的新见雪代,高举竹棍逼近眼前的时候,才终于找到违和感的源头。
但是,他已经来不及闪避,被新见雪代狠狠击中了额头,失去了意识。
我把打印出来的“密室”资料,在地板上铺开。密室可以简单地分为以下三类:
1、犯罪行为发生时,凶手不在室内。
2、犯罪行为发生时,凶手就在室内。
3、犯罪行为发生时,被害人不在室内。
不论何种“密室”手法,都一定是这三者之一,虽然略显粗略,但这是最基本的分类法。
再来看看新见雪代之死。雪代在想些什么呢?在她袭击了多多良老人之后,又被谁夺走了性命呢?
案件发生时,杀害雪代的凶手,是否在祠堂内呢?
新见雪代发出“救命啊,花代”的惨叫之时,祠堂内除了雪代和多多良老人之外,再无其他的人了。事件发生之后的现场调查结果,可以证明这一点——经过对祠堂内的调査,结果是祠堂内并无暗门密道,也没有凶手出入的痕迹,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面向走廊的拉门。
我们赶到现场时,身在“浮身堂”内的,只有被杀死的新见雪代,头部受到创伤、失去意识的多多良老人,以及听到悲鸣,第一个冲进现场的花代,当时惊吓过度的花代,瘫坐在地板上。
假设杀害雪代的凶手,就是新见花代,她在冲进祠堂的时候,马上就用“驱魔箭”剌死了雪代。也就是说,第一发现人即是凶手。如果多多良老人不在祠堂内的话,任谁都会这么想。
但是,根据多多良老人的证言,当时,新见雪代突然发狂,并否定了“花代就是凶手”一说。况且,冲到祠堂的新见花代,发出的那一声惨叫,情真意切,必定是感情的自然流露。
或许是花代不满雪代,袭击多多良老人,一气之下袭击了雪代?……不可能,身在主宅的新见花代,不可能知道雪代袭击了老人。
第二种可能性,是伪装成他杀的自杀。新见雪代袭击多多良老人之后,内心十分懊悔,于是自绝性命。但她不想让自杀一事暴露,为把责任转嫁给他人,而故意高声惨叫,装作遭人袭击,随后用“驱魔箭”自行了断。
新见雪代应该有自杀的动机:兄长修平自杀未遂,父亲又因为心脏麻痹辞世,内心痛苦的她,身为新见家的长女,又深知家内的财务宭境,于是悲观厌世地,选择了自绝性命。
然而,单靠一己之力,是不可能让箭以张弓射出般的力道,狠狠扎进喉咙的,特别对于身为女性的雪代。而且,当时新见雪代的心里,充满驱除新见家厄运的使命感,自杀一说,着实太过牵强。
于是,案件又回到了原点……
身处密室之中的,只有新见雪代和多多良老人。那么,假设多多良老人是凶手,他杀害雪代之后,自己用竹棍敲破额头,装作失去意识的样子,然后告诉我们,他是遭到雪代袭击,失去意识,并不知道雪代为何遇害。接下来回想一下,当时他是如何描述新见雪代的死的。
不对,当时的多多良老人,已经酩酊大醉。那天夜里,老人明显没有演戏,而是真的失去了意识,因此,不可能在杀害了新见雪代之后,又自己打伤自己。况且,他额头上的伤口,也不可能是自导自演的产物。
或许当晚老人喝的酒里,被人渗进了安眠药,可能是某人为了嫁祸老人,故意而为。两人独处密室,其中一人遇害,另外一人,势必会被当成凶手,这就是所谓的“密室效果”。我不得不承认,凶手的杀人手法,收到了很大的成效。
凶手到底是谁?凶手当时在哪里呢?在密室之中,还是密室之外?……
思来想去,却还是不停在原地兜圈子,真是太丢脸了。
由于长时间盘腿坐在坐塾上,脚已经渐渐失去知觉。我站起身来,揉了揉小腿,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几乎能听见雪花落在祠堂屋顶上,扑簌簌的声音,大海的低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近在耳畔。海浪拍打着岩石,四下飞溅的水声,搅乱了我的大脑,对漆黑的恐惧向我袭来。
祭坛边的两支蜡烛,都只剩下一小截了,我赶紧换上新的。随后坐回坐垫,打算继续思考密室之谜,这时,我忽然察觉到,一阵有人的气息。
我慌忙环顾四周。堂内能发出亮光的,除了两根蜡烛,就只有天花板上吊着的,那只六十瓦的灯泡了。虽然灯泡之上,还罩着个已经变成茶色的玻璃灯罩,光线并不明亮,但是,依然能够照亮堂内的每个角落。
是错觉吗?……堂内除了我,再无旁人。似乎是我神经过敏了。
虽然原本是为了引诱凶手出手,而故意设下的圈套,可一旦发觉有人接近,我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我重新站起身来,卸下一侧的顶棍,轻轻打开门。寒冷的气流,瞬间裹住我的全身,隔着浅滩、与祠堂对望的主宅,端坐于静寂之中。
“月见厅”透出微光,玻璃窗上映出黑色的人影。微光从那人身后照过来,映在我眼里,就像黑色的皮影戏一般。
“你是谁?……”我没发出声音,只通过嘴形,向对方传达疑问。对方却沉默不语。
我想起了新见雪代遇害时的场景。诡异的琴声,混乱的祈祷声,像错位的齿轮一般,随着时间流逝,渐渐脱离轨道,又仿佛左右摇摆的旋转木马,愈晃愈猛,终于坍塌。一片混沌的世界,开始旋转。
虽然嫌麻烦,我却再度试着,回想那夜的情境……
首先,祈祷正达到高潮之时,多多良老人遭到了雪代的袭击。假设老人没有撒谎,那当时发生的事,就是雪代突然站起身来,手持拉门顶棍,袭击了老人。老人已经醉意酩酊,躲避不及,顶棍正中额头,随即失去了意识。
可以相信老人的话吗?密室之中,只有这两个人——多多良老人和雪代。一人遇害,一人头部受创,昏迷不醒……
在普通人看来,一定认为是多多良老人杀害了新见雪代之后,又伪装成遭人袭击。但是,事件真有这么简单吗?多多良老人没有必要,特意撒这种立刻就会被人看穿的谎啊。
我决定相信老人的证言。
接下来就以此为开端,继续推理试试……
新见雪代袭击了多多良老人之后,自己又遭到袭击,“救命啊,花代!”雪代惨叫着向妹妹求救。
妹妹新见花代听到呼叫以后,沿着如舞台甬道般的走廊,奔向祠堂,大惊失色地高呼“姐姐”。
在我的脑海里,那段不祥之夜的记忆,以扭曲的样貌浮现出来。奇怪,好像哪里错位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我的视线,无意识地飘向“月见厅”。灯光已经消失了,皮影似的人影也不见了。
我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吗?难以名状的恐惧,瞬间吞噬了我。我关上拉门,用顶棍结结实实地顶好,青竹顶棍被我几乎压成了弓形。
就算身处密室,我依然不觉安心。这里虽然是密室,却能轻易被外力破坏。简直就是个脆弱的“纸密室”。不过,恐惧也让我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头脑反而更加灵光了。
我看向多多良老人坐过的位置。此时那里空无一人,只有老人抱着酒瓶的幻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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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暂且放弃思考,雪代被杀的第一重密室事件,转而思考花代和多多良老人,遇害的第二重密室事件。
我总觉得这两起事件,关联紧密。只要解开其中之一,另一起事件,也将随之真相大白。
第二重密室杀人事件,看起来似乎是多多良老人杀死花代之后,服毒自尽。这么一想,第一重密室看起来,也像是多多良老人杀害雪代之后,伪装成负伤昏倒。每重密室,多多良老人都身处最容易被当成凶手的立场。
然而,新见花代是如何在没有海水的房间里,被溺而死的呢?……
新见花代的后脑勺上有伤,可见凶手是先打昏了花代,随后才把失去意识的她,投入到水中溺死的。到这里为止,推理都还算顺利,但接下来就又陷入了僵局。
祠堂里没有水。虽然水壶里有满满一升热水,一升装的大酒瓶里,也盛满了酒,但花代是被海水溺死的。祠堂外面即是大海,可虽然堂外遍布海水,祠堂内却既没有汲水的痕迹,也没有一滴海水。
花代是如何被杀的呢?……
若在铜盆内注满海水,再把失去意识的花代的头,按进铜盆溺死呢?可之后海水要如何处理呢?时间不够用煤油暖炉蒸发海水的。难道是凶手全部喝下去了?
要喝光一铜盆的海水,就算是体育系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也恐怕很难办到。汤或酒的话还有的商量,但要喝完一升腥咸的海水,却并不容易。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铜盆里盛满多多良老人的呕吐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那些呕吐物尚带余温。分析结果表明,盆里没有海水,只有老人吃下的食物、胃液、毒药和日本酒。
旁边一升装的酒瓶里,盛满了日本清酒,并在老人体内,检测出了相当高的酒精含量。
一升装的酒,装满了酒的一升装酒瓶……
“哎呀,这是什么酒啊!……怎么这么咸啊,被人换了吧?”我的耳畔,忽然响起分家武彦的声音。
没错,在本家随意进出的分家的武彦,曾到厨房讨酒喝,最终拿走了角落里的,一个一升装酒瓶。但酒瓶里装的,却不是酒。我无意中想起了这件事。
错位的齿轮,似乎出现了恢复正常的预兆……
身患癌症晚期的多多良老人。毒死。一升装酒瓶、腥咸的酒、盐水、海水、溺死……
“新见家的‘浮身堂’,和尚掩死了。”
新见月代唱过的那首略带哀怨感的不祥儿歌,我也试着唱了这一句。随即,我回忆起月代唱歌时候的样子,也想起了剩下的歌词。
虽然在“浮身堂”里,死去的不是和尚,死法却全是按照歌词内容进行的。修平是吊死的,雪代被刺死了,花代是溺死的,而多多良老人,则是服毒而亡。全部忠实还原了歌词的内容。
这么解释似乎略显牵强,但凶手看起来,就是打算用杀人的表象,掩盖事件的真相。看似是迎合歌词内容的计划杀人,或许其实是为了掩盖事实真相的障眼法。也正因为如此,事件才混乱难解。
“只见树木,不见树林”——这是提醒不要太过注意局部,而忽略整体的警句;然而这起事件,却正好相反,我们恰恰是“只见树林,不见树木”——太过注重全局,而忽略了细节。被“迎合岛上流传的摇篮曲,而进行的连续杀人”这一表象所迷惑,从而错过了事件的真相。
动机呢?既然“争夺遗产”这一选项,已经被否定了,剩下的就剩个人怨恨了吧。
暖炉内火光熊熊、热气四散,但对充斥于宽大祠堂内的寒气来说,却是杯水车薪。寒冷反而使我的头脑,更加清醒,我预感到自己即将解开所有谜团。
排除了遗产争夺问题,案情的构造,似乎意外地单纯。
怨恨!……
问题是怨恨的内容……
秀子夫人说原因是因为我。我、雪代、月代、花代。是指因为我,三姐妹在恋爱上,争风吃醋吗?因为嫉妒,而引发了杀意吗?……秀子夫人说都是我的错。
我回忆起之前雪代和花代,曾因为我吵过一架,或许秀子凭借母亲及女人的直觉,察觉到了这一点。
假设花代是凶手,那她是假借驱邪会,杀害了雪代吗?
可是,雪代发出悲鸣的时候,花代正在主宅内弹琴。惨叫声响起之后,她才为了救助姐姐,而奔向祠堂。
那时候,作为凶器的“驱魔箭”在哪里呢?当然,箭还摆在祭坛上。
我确实看到冲进祠堂的花代两手空空。她摆动双臂,奋力向祠堂奔去。这样一来,花代是如何拿到凶器的呢?
新见雪代若察觉到花代的恨意,应该也不会乖乖地束手就擒吧?我想起推开拉门时,花代曾受惊似的退后了一步,仿佛被杀的是她自己。在这之前,我还听到一声拨动琴弦似的响动。
随后,她闪进祠堂,发出一声惨叫。这时候,在“月见厅”呆若木鸡的我们,这才回过神来,匆忙赶向“浮身堂”。
在我的脑海里,走调的琴声和混乱的祈祷声,反复回响。错位的琴声与祈祷声,杂乱无序地交织在一起,演奏着疯狂的旋律。堂外雪花纷纷,被关在屋顶隔间的保险调査员——江口启介,发出像海鸣一般的求助声,一同待在屋顶隔间的新见修平,则远远地俯瞰着“浮身堂”内的悲剧。
旋转木马猛然开始转动,中心轴突然一歪,支柱“咔吧”一声折断了。
琴弦断了。“驱魔箭”破空而出。箭狠狠地扎进雪代的脖颈。堂内既没有弓,也没有弦。
不,有弓的替代品——啦门的顶棍。青竹制的细木棍,柔韧而有弹性。若在两端系上弦,再用力拉开的话,是可以射出“驱魔箭”的。
倘若果真如此……
拆下琴弦,把用过的顶棍,扔到祭坛下,再把弦揉成一团,放进口袋就不会被人发现。推理出这一步,并不困难。
不过,新见花代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一切吗?奔向祠堂的花代,瞄准花代的箭。如果一切都是雪代所为,倒是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雪代就等着花代出现。发出“救命啊,花代”的惨叫,引诱不知前方布有陷阱的花代冲向祠堂。
混乱的旋律再度响起,诡异的祈祷声,如同旋涡,在我的脑中转动。旋转木马又转了起来。
与此同时,雪代和花代的角色,也突然颠倒了过来。弹琴名手花代张弓搭箭,等待着雪代出现。这样一来,时间上也说得过去。奔到祠堂以后,她才张弓放箭,之后再撤下琴弦还原,这一系列动作,不可能在从雪代遇害,到我们赶到祠堂之间的,这段时间内完成。
如果凶手不是事先待在祠堂,做好准备,等待猎物上门的话,这一切都不可能成立——
我脑中电光一闪,猛然惊醒。莫非……
莫非当时做祈祷的不是新见雪代,而是花代,待在主宅弹琴的才是雪代……走调的琴声和混乱的祈祷,都是因为她们二人互换了角色。
不过,为什么要互换角色呢?……
答案立刻浮现。作为新见家长女的雪代,决意继承家业,因此为了扬救这个家,而开了一场驱邪会。但她很害怕。被诅咒的祠堂,兄长曾在这里自杀未遂,父亲更因心脏麻痹,而死在这里。加之流传下来的、围绕着祠堂的,种种不祥的传说……
可是,既然已扬言要进行祈祷,又不可能中途取消。即便如此,雪代始终无法克服,一个人在祠堂过夜的恐惧。于是,看透了雪代心理的花代,提出了角色互换的建议。
雪代想必立刻就接受了妹妹的提议。
笨拙的琴声,错乱的祈祷……
二人互换了角色。并不了解祈祷的花代扮演雪代,而不擅长琴艺的雪代则接替花代。两人背影相像,发型又都是短发,服装应该也是提前就商量好,当天穿类似的衣物吧。虽然有多多良老人在旁看护,但二人深知老人嗜酒,只要灌醉他,便可顺利瞒过。因此,琴曲会荒腔走板,祈祷会混乱含糊。
代替了雪代的花代,一边做着祈祷,一边完成着杀人计划。但就算多多良老人醉了,大张旗鼓地安排杀人计划,也还是会被看破,所以,她趁着老人醉醺醺之际,突然袭击,先让老人失去了意识。这样也能解释,老人为何会说,自己被雪代袭击了。
新见花代用两根顶棍中的一根,打昏了碍事的多多良老人之后,立刻把沾了血的顶棍,扔到祭坛下面。随后用另外一根提前准备好的顶棍——之前应该藏在祭坛下面——当弓,瞄准门外,等待雪代出现。
接着,新见花代发出“救命啊,花代”的惨叫,惨叫声高亢尖锐,即便声音有所不同,也完全听不出。新见雪代拜托妹妹,代替自己祈祷,本就心怀内疚,得知妹妹有难后,立刻慌张地奔向祠堂。
“姐姐!……”这一声惨叫,并不是从走廊传来,而是从祠堂内发出的。我们都误以为,声音来自走廊,是海鸣一般的保险调査员的呼救声,混淆了我们的觉系统。
当时拉门并未顶上顶棍,立刻就被推开了。雪代一推开门,就被“驱魔箭”射中脖颈,但待在“月见厅”里的我们,看不见这些。我们只看到雪代受到惊吓,后退一步后,摔进了祠堂,以为那是因为她看到死亡现场,而惊吓过度。
“雪代姐姐!……”确认箭已扎进雪代脖颈的花代,发出了胜利的欢呼,我们则把这一声,理解为花代目击雪代遇害,而发出的惨叫声。
那么接下来呢?……
新见花代立刻给断了气的新见雪代,换上自己穿着的巫女装。穿巫女装和穿浴衣类似,并不费事。而且由于箭扎得很深,出血量并不大,因此,即使互换衣服,也不会沾到血痕。另外,两个人本来穿着的衣物,就很相似,交换起来非常容易。
脱下巫女装的新见花代,露出里面穿的正常服装,并解下系在顶棍上的琴弦,塞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随后应该脱下了脚上的布袜,换成了新见雪代尸体上的棉袜。
这时,走廊上响起奔跑的脚步声。
新见花代意识到,没有时间给雪代套上布袜了,只好把脱下来的布袜,扔到多多良老人身边。这就是为什么雪代双足赤裸的缘故。随后,花代装成惊吓过度的样子,瘫坐在地。
这就是我的推理。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么看来,这次的案件,应该属于刚才列出的三种类型中的哪一种呢?
既然凶手身处“浮身堂”内,这次事件就应该是第二种“犯罪行为发生时,凶手在室内”。虽然曾有“第一发现人即凶手”的著名手法,但此次案件,却是“第一发现人即被害人”,这种奇妙而稀有的状况。
发现人新见雪代,被射出的箭刺中脖颈,一命呜呼。之后凶手迅速与死者交换衣物,扮成发现人,并装出一副被吓呆的样子。这时候,我们才赶到祠堂。
看到身处密室中的雪代,脖颈中箭,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多多良老人和发现人新见花代,此时则是神志不清。凶手呢?烟雾一般从密室中消失了。
多多良老人所说的“搞错了”,想必就是在怀疑,祈祷的并不是雪代本人吧。也正因为如此,多多良老人才坚持要参加“重现剧”,为的是要在同一状况下,向新见花代确认这件事。
然而,“浮身堂”却又成为第二起密室杀人,发生的舞台,再度登场。距今为止,发现人即凶手的密室手法,并不少见,但发现人即被害人的手法,却还是头一遭。
如今身处“浮身堂”内的我,在感到满足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无尽的空虚。与此同时,我还感到从建筑物外部,传来的阵阵恶意。花代当弓使用过的顶棍,正承受着来自外部的巨大压力,我必须抓紧时间,继续思考。
第二起密室事件——新见花代和多多良老人遇害事件。老人注意到了花代的所作所为,意识到“搞错了”。为了向花代确认事情经过,他再度登上“浮身堂”这个舞台。
但是,新见花代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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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重密室……
即多多良老人和新见花代两人,双双遇害的事件。我认为两起事件,密切相连。只要解开第一重密室的谜,便可以很快明白第二重密室。
“浮身堂”成为两人对决的舞台……
提起话题的,恐怕是多多良老人。他看穿了新见花代的行为,打算与花代两人,单独对谈,便利用了“重现剧”这一绝佳时机。
因为有警察在身旁,大家都感到很安心。包括我在内,谁也没有想到,在警察的监控之下,居然会再次发生事件。
当密室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独处时,多多良老人开始逼问新见花代,让她说杀害雪代的经过。至于花代是否说出真相,老人是否展开推理,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总而言之,舞台已经准备好了。
多多良老人身患不治之症,密友新见严一郎又嘱托他,一定要照顾好新见家,因此,老人的心中,燃起斩断新见家祸根的强烈使命感。
或许在处决了杀害雪代的凶手——新见花代之后,他便自绝了性命。反正也时日无多,不如为了好友,豁出这条老命。再加上一人独居,更坚定了他的自绝之心。
问题的关键是作案手法。
到底是如何做到,像岛上的摇篮曲唱的那样,溺死新见花代,自己再服毒而亡的呢?
案发的时候,祠堂从内侧完全锁死。之后打破“密室”状况的是警察,并且可以确定,在“密室”被打破之前,两个人均已经断气了。
解开这一手法的钥匙是……
祠堂里越来越冷,虽然这样,能够使大脑的运转,更加顺畅,却也使我几乎冻偃。我移近煤油暖炉,继续推理。
新见花代是溺死的!……
被发现时,她倒在祭坛前,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溺水而亡。一滴水都没有的干燥密室里,她是如何被海水,溺死的呢?即便被人把头,按进铜盆溺死,那铜盆里的海水,又去哪里了呢?
要事后除去花代脸上和头发上沾到的水,并不困难,暖炉的热气,可以很快蒸发掉,脸上和头发上的水。但到底是用什么,溺死新见花代的呢?铜盆吗?……
虽然被发现的时候,铜盆里盛满了多多良老人的呕吐物,但若在这之前,铜盆里盛的是海水呢……
老人用顶棍打晕花代之后,把她的头按进铜盆,溺死了她。
为了做出“和尚海死了”的情境,他打算处理掉海水,却没有地方。打开拉门的话,会被在“月见厅”守候的大家发现,而堂内又没有可以倒水的地方。
那么他把海水,藏到哪里了呢?全部喝干?一个老人不可能喝下如此大量的海水,更何况,并没有在他体内,检测出海水的成分。
推理在这里停滞不前。
不喝点酒,实在难解心头积郁。于是我打开酒瓶的瓶盖,倒满酒碗,喝了一口。
“呃,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咸。”看来是良江拿错了酒瓶。又腥又咸,这难道是海水吗?
我的思绪,又回到那天夜里。一升装的酒瓶。装了酒的酒瓶。不过酒瓶里满满当当的。
等……等一下,混蛋!难道是……
这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多多良老人的行动。我试着揣摩,打算杀死花代的老人的心情,继续推理。最适合隐藏海水的,莫过于这一升装的酒瓶了。
多多良老人把事先藏在酒瓶里的海水,倒进铜盆,再把失去意识的花代,按进铜盆,等花代断气之后,再把海水倒回酒瓶。这样海水就消失了。
老人用毛巾擦干花代濡湿的脸后,把她搬到暖炉边。之后从水壶里,倒出一点热水,服下了藏在身上的毒药。反正时日不多,能为好友新见严一郎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为了迷惑警察,他刻意隐藏了真相,可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被人认为,是他杀了新见花代以后,自行了断了。
真是舍身的战术啊!……
立刻被人看穿也无所谓,只要能让新见花代,赎了杀害雪代的罪就行了。等花代脸上和头发上沾的水,全部蒸发之后,他开始呼救。然而服毒的他,克制不住反胃,对着空了的铜盆,一通狂吐。然后继续向我们求救。
到此为止的推理,都非常顺畅……
可是,案发后警察的调査结果显示,那只一升装的酒瓶里,装的并不是海水,而是酒。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目前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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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外,隔着纸门传来人的气息。我看看手表,刚过午夜十二点。
“谁?……”我问道。连我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的颤抖。但这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连续密室杀人事件,即将迎来胜利的结局,我的心情过于激动了。
我本打算在祠堂里,静静地等待凶手上钩,现在得出凶手已死的结论,顿时让我卸下了戒心。一切不过是幻想而已,凶手已经自行了断,早已离开这个世界了。
“是我!……”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我深爱着的女人的声音。
“是月代吗?”
“是我,你能打开门吗?”
对月代近乎疯狂的爱恋,在我的胸中翻腾。我取下顶棍,打开拉门。新见月代进来之后,又关上拉门。
新见月代眼中满含泪花,飞扑进我的怀里。她虽穿着红色的大衣,但或许是因为刚才,一直待在外面的缘故,浑身寒气逼人。
“我好想你啊,想你想得快要死掉了。”
抽泣的新见月代,让我心生怜爱,我紧紧地抱住了她。她身上的寒气,在我怀里被渐渐融化。
“我也是啊。你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有多么寂寞吗……”
“我好怕。一想到说不定,我也会被杀害,我就好怕啊。”
我用手帕拭去她满脸的泪水。
“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所以跑了出来。就算会被杀掉,我也没有关系。见不到你,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你已经不用再担心了,我就快要解开这个谜题了。”
我牵起了新见月代的手,拉她坐到暖炉前。我用手环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拉近我。她也轻轻地靠了过来。
随后,我便把我的推理,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新见月代默默地听着。得知自己的妹妹新见花代,竟然是杀害姐姐新见雪代的凶手时,所受的打击,让她心慌意乱。
“还有一个疑团,我还没有解开。不解开这个谜团,就不能说我的推理,完全正确。”
“这个疑团是……?”新见月代扇动着被泪水濡湿的睫毛,盯着我问道。
“一升装的酒瓶的问题。如果不把溺死花代的水,倒进酒瓶里,海水就无法凭空消失。可那酒瓶里,装的确实是酒。”
“啊,这个我知道。”月代一脸自信地说,“我那时看见大岛良江,拿着一只开了封的一升装酒瓶,我还听见她念叨着‘差不多该给多多良老师送酒了’。”
“那么说是大岛良江?”
“应该是吧。大家发现,新见花代和多多良老人倒在地上的时候,她手里就赫然拿着那只酒瓶呢。说不定是现场太过混乱,她无意中拿错了酒瓶。”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瘫坐在酒瓶边的、女管家大岛良江的身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见花代身上的时候,只有良江在多多良老人身边,呆若木鸡。
不过,我觉得新见月代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分家的小次郎责问良江“你给我们喝了什么啊”的时候,大岛良江一副唯恐身上着火似的样子,慌忙换过了酒瓶。
我又想起蜷缩着身子,边哭边顺着走廊炮开的大岛良江。她那时怀里抱着的,难道是酒瓶吗?……
我继续回想,在厨房里的所见所闻。分家的人前来索酒,拿到的却是盐水,因而勃然大怒。那时瓶中所装的,不是溺死花代的海水吗?大岛良江无意之中,成了密室一案的帮凶。想必她并无恶意。
而今天,良江又给我拿来,这只装满海水的酒瓶,是想暗中告诉我什么吗?
“这真是……”
结局未免太无趣了吧,这么简单的手法。
新见月代忽然拽了拽我的袖子:“哪,我们逃出这里吧。”
“逃?……已经没有人,想要我们的性命了,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啊。”
“新见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啊。可我不想留在岛上,继承家业,我想跟你一起,去东京生活。”月代再次紧紧地抱住我。
“就算你这么想,这种事情,还是要先告诉你母亲,得到她的允许之后,才可以的啊。我会去对你母亲说,我想和你结婚的。”
“我母亲很传统、很固执,一定不会同意的。”新见月代悲戚地说。
“不要这么悲观嘛,我会去说服你母亲的。”
话音未落,新见月代就已经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你来我的房间,我们再商量吧。”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便跟在她身后,去了她的房间。走廊上寒风瑟瑟,我们的身体却无比炽热。在东十条的狭小公寓里,独自一人,苦闷地写着卖不出去的小说的我,瞬间与新见月代融为了一体。
无论多么痛苦,我的身边,都还有新见月代。在这座名为“上吊之岛”的孤岛上,我找到了一生的伴侣。
我幸福到了极点;新见月代也沉醉于幸福之中,眼睛里面闪闪发光。我把写好的稿件,装进挎包,交给了新见月代。
新见月代说着“谢谢”,抱紧了我。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小岛了。
我们要回到东京的那间公寓。虽然是个狭小而昏暗的房间,但与这里相比,却充满了希望。
如果能够瞬间移动的话,真想立刻就回到那个房间。
静悄悄地睡吧。
新见家的“浮身堂”。
和尚吊死了……
静悄悄地睡吧。
新见家的“浮身堂”。
和尚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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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中,首次借菲尔博士之口,发表“密室讲义”,被视为“不可能犯罪”的精辟论文。</a>
等。</a>
,从此爱上密室推理,一发不可收拾,一九七二年,他萌发了一个想法,制作一张密室和“不可能犯罪”的小说书单。这便是《密室和不可能犯罪》(Locked Room Murders And Other Impossible Crimes),于一九七九年在英国首次发表。</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