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岛田庄司 本章:第十二章

    我立刻乘坐电车,赶往母亲现在居住的地方。也许她的现任丈夫还没有下班回家,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算十分钟也好,我想跟母亲好好聊聊。我心中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个清楚。我用手机打到母亲家,告诉她我会在她家后门等她,希望她能抽出十分钟来和我聊聊。母亲以正在准备晚饭为由拒绝了我,但我硬要她出来。

    母亲住在一幢高层公寓里,要先爬上一段斜坡,就像建在半山腰上。周围还有不少类似的房子,挤在一起。整座山被开发成阶梯状,用作住宅用地。母亲从后门走了出来,看起来有些疲倦,没有以前那么精神十足。不过此时太阳已经落山,看不到她气色如何。

    “妈,我上中学的时候,您有没有跟枣田义人交往过?”

    我突然张口发问。借着远处的水银灯光,我看到母亲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仅此而已,就已足够。我很了解母亲这种习惯性小动作所代表的意思,如果他们没有交往过,母亲不会有这个反应。

    “呃……你干吗问这个?”母亲惊讶地反问。很明显,她动摇了,还想要蒙混过关。

    我没有解释,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解释的。是我先发问的。

    “我忘了。”母亲说。可是,那毕竟是交往过的男人啊!作为女人来说怎么可能忘得掉!她是想用这种说法来敷衍自己的孩子吗?

    “你是从谁那里听来这个消息的?”母亲问道。

    “从公司上司那里听来的。”

    听了我的回答,母亲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就爱乱嚼舌根,反正不用负责。”母亲辩解道。

    “怎么不负责了?”我反问道。

    “他们根本不了解一个女人独自维持一个家的辛苦。反正是别人的事,就编得活灵活现,像真的似的。”

    “没交往过吗?”

    “要不我干吗反对你在住吉上班啊!”

    “怎么从没听你提过?”我说道。

    “怎么会!我说过啊!”母亲反驳道,“我肯定说过。”

    “无所谓啦!”事到如今,说没说过又有什么打紧。

    我带着少许酒气,但并非那种惬意的微醺。我头痛欲裂,这并非完全由醉酒引起,而是听完课长那席话后,我在刹那间回忆起的一件事。

    第二次遭遇枣田暴行的当晚,我枕着母亲的膝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时,曾闻到母亲的身体某处有精液的臭味。那并不是我的错觉,尽管我的身体里也有那家伙的精液,但我刚洗了澡,彻彻底底地清洗过了。为了洗掉那个味道,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仔仔细细清洗过呢。

    毫无疑问,男人的精液其实都是一样的,但我却能分辨出每个人的微妙差异。每个人的精液都不完全相同。女性的爱液亦如此。彼此类似,却又不尽相同。精液也是这样的。

    我觉得那并不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直觉告诉我,那种体臭的确属于枣田,所以我才会举动异常。我以为母亲也被那个混账东西侵犯了,当时我并不知道个中隐情。

    我最为介怀的疑问,并不是母亲是否和枣田上过床。

    “妈。”

    “怎么了?你就原谅妈妈吧。当时我已经拼了命,家里却还是一贫如洗,隔天下锅的米都没有着落,房租也让人发愁。身边半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只有我独自苦熬,支撑度日。”

    她这番赚人眼泪的话我根本没听见,漠然地问出那个我一直想知道答案的疑问。

    “妈,您跟枣田说过我经常去龟水森林里玩吗?”

    “啊?”

    母亲听到我的问题后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后她才反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这是母亲的惯用伎俩,被追问的时候,会以提出反问来争取时间。

    “没有为什么!”

    我语气强硬地说道。这是我先发问的!

    母亲低着头,默不做声。这无异于默认。母亲的反应很单纯,也很程式化。

    “您跟他说过吧?连树屋的事情也说过吧?!”我的语气有气无力的。

    “还跟他说过我很中意那个树屋,经常上去玩儿吧?”

    我继续对母亲提着往事。

    “我不记得了!”又来了,程式化的反应。

    没准儿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由于母亲曾草率地对枣田说了那些话,导致我遭受到如此大的屈辱,害我整个人生都因此扭曲了。

    “你都跟枣田说我什么了?指着我给他看过吗?远远地指给他看也算。”

    “我不记得了。”

    “你告诉我好吗?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最后?”母亲惊讶地仰起脸,看着我。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你别这么说啊。”母亲说道。

    “你跟他提过我?”

    “我好像……跟他说过……”母亲为难地说道。

    “指给他看,说那个就是你儿子吗?”

    “这个嘛……为什么问这个?也许无意间指过吧。走在路上的时候,远远地指给他看过……”

    “这样啊……”我轻叹一声转过身,急匆匆地下了坡。下坡途中,我注意到住宅区里纷纷亮起灯,灯光扩散开来,扫满了附近的马路。

    “儿子。”母亲站在坡上喊我,但我并没有回头,仅仅冲身后挥了挥手作为回答。母亲并没有追过来,站在原地的她投下一道长长的黑色人影。

    “我曾经为你自豪呢,那个时候你多可爱。”

    母亲说着客套话,之后又喊道:“再来玩儿啊。”

    然后是更多的客套话,我似乎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如今我得知了一件最为糟糕的事,尽管难以置信,但那件事的确是由母亲一手造成的。我真的觉得以后再也无法面对母亲了。

    母亲虽然让我再来玩,但那肯定不是因为她想见我,只是考虑到若和子女断绝往来,担心自己年迈时无人奉养。那样会对自己不利,母亲的思维一向如此。

    在这点上,我也觉得不要马上放出狠话比较好,所以我才举起手,冲母亲挥了挥。母亲没有追来,她回了家,继续准备晚饭。我很清楚,母亲从来都是优先考虑自己和自己的男人,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是如此了。

    龟水森林里的树屋极其隐蔽,而且周围藤蔓缠绕,难免会给人留下诡异及不大干净的印象。树屋看起来黑糊糊的,如果事先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的话,恐怕不会有人上去。

    但是,那个时候枣田轻手轻脚地上来了,连放绳梯的隐蔽位置都一清二楚。我特意藏起绳梯,即便如此还是被那家伙找到了。这一点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那家伙准确地把握了时机,抓住我绝不会抱怨,也无法反抗的羞耻瞬间。我曾以为,在那个夏天两次遭遇枣田只是个偶然,但现在看来,无论如何都不是能用“偶然”两个字解释的了。

    惨遭虐待以来,我曾无数次回忆,并不停地思索。还阅读了大量文献,有关于变态倾向的,也有关于犯罪的。我注意到一件事,特别在听了课长关于母亲和枣田关系的话后,前往母亲住处的途中我突然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结论绝不是无稽之谈。

    枣田是个男女通吃的变态。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他非常喜欢母亲,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他一定非常迷恋母亲作为女性个体的身体和容貌。我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案例。我记得那个案例中写道:有种人会对美女所生的孩子产生莫大的兴趣,即使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也非异性。这种人会同时想和母子双方发生关系,并因此产生异样的兴奋。

    枣田一定就是这种人。加上当时总有成年女性说我像女孩子。那时的我肌肤异样白皙,双颊粉嫩,唇红齿白,茶色的柔细发丝闪烁着光泽。现在我的头发已经不再是那个样子了,但当时顶着一头自然卷曲的秀发的我,经常被人说是外国小孩。

    也许正因如此,枣田才会对我感兴趣的吧。而后,他从作为恋人的母亲那里打昕到我的活动规律。另外他还占有地利——龟水森林就挨着他家,他对那里一定像对自家庭院一般熟悉。所以他才能设局,顺利对我施暴。

    那晚,他对我施暴后又立刻和母亲发生了关系。他一定格外兴奋吧。这可是那个变态男日思夜想的事情啊!那家伙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并付诸实践。没错,肯定是这样的,不会错。我,被迫成为那个混账变态发泄性欲的对象。

    问题在于母亲她对当时那件事知道多少。我不认为母亲知晓整件事并偏袒枣田,但她是隐约知道一点儿却装不知情,还是真的一无所知呢?这个答案已无从知晓,我也没有那份闲心去查清楚。

    母亲毕竟有疏忽的地方,加上女人本就容易上当受骗,这才被那个狡猾的男人轻而易举地骗到手了吧。


如果您喜欢,请把《蛙镜男怪谈》,方便以后阅读蛙镜男怪谈第十二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蛙镜男怪谈第十二章并对蛙镜男怪谈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