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合的,我见到了精神科的主治医生,才能够直接打听。起先医生当然是面有难色,不过,我一说出你的名字,说明来意……”
“家母果然在那家医院?”
“是的。”
“家母为什么会发疯呢?”
牙于用手拨拨凌乱的头发,偷偷按着太阳穴,从刚才开始,太阳穴断断续续的发出轻微的疼痛。
“医生说,关于病情,他不能随便告诉别人,有关病人的隐私,纵使是病人的家属,没有适当的理由也不能讲。”
“可是——”
“那个医生只说病人的病情非常严重,接着,在六年前的冬天——在此之前几个月得了神经性的拒食症,也因此丧命。她是在医生和宗像千代的照料下,死在医院的房间里。”
为什么外祖父宗像家和父亲大河原家不愿收留自己,而要把自己送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和泉家当养女?牙子终于知道理由。
(因为我是疯子的女儿。)原因就是这个。
(疯子的……)母亲——加代发疯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会是遭遇那样可怕的事件,而精神错乱吗?或是加代本人发疯了,才发生事件呢?不管真相是哪一种,都无法改变?于是疯女人的女儿的事实,因此,宗像和大河原为顾全家族的名誉和面子,才“放逐”牙子。
(我的体内流着疯狂的血液。)牙子抱着头。太阳穴的疼痛越来越厉害。
俊记的话,让她了解失去幼时记忆的原因,一到生理期就作恶梦的事,也可以得到解释。
红色果然是血的颜色。自己不但目睹父亲和姊姊的尸体,也浑身沾满血迹的度过好几天——那时烙印在心里伤痕的颜色…………圣诞快乐……外面下着白雪……从电视机传出……心情好……根据这个……住手!……住手!……女人的惨叫……住手!
(那个梦果然……)那时我大概看到什么吧?亲眼看到父亲和姊姊被杀吗?看到凶手的脸吗?
好像可以很清楚的想起来,又好像不行,可是,一想到那个疑问和母亲发疯,牙子就感觉到更大的不安和恐惧袭向她。
母亲发疯,又疯死在精神医院里,而她所生的自己……(我疯了吗?)失去意识,像梦游者般在晚上四处漫步的我的眼里,出现了十二年前的幻影吗?如果那时烙印在眼底的疯狂……“高取先生,或许我……”牙子把交叉放在胸前的手放下来,看着俊记说道。“或许我也跟家母一样……”
“不要胡说八道。”
俊记的声音出人意外的严肃。
“请你好好看着我,听我说话。令堂的确是死在精神医院。因为母亲那种死法,而怀疑自己也会那样,大概理所当然吧。可是,真会这样吗?母亲生小孩,只是构成这个社会的一个要素而已。”
“可是……可是……”
“请你看我和惠。我们的父亲,说白一点,是个无可救药的人,只想到自己,不顾他人的死活,可以说是黑心肝,无血无泪的人。如果你怀疑体内的血会让你发疯,同样的道理,我也应该很害怕自己跟父亲的血源关系……”
牙子不知道俊记说的对不对,可是,他拚命鼓励、帮助自己这件事情,就像疼痛般的非常清楚。
“谢谢,高取先生。”
牙子向俊记伸出颤抖不止的手,俊记的大手掌放在她的手掌上面,牙子用力握住俊记的手。
“我会试着去相信。”牙子说道。“可是,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诸如堀江同学和中里同学被杀的那晚,我到底怎么啦?我完全不记得,因此,或许……”
“那是……”
“没有任何确证,却要我去相信,我实在做不来。”
牙子摇头阻止俊记开口说话。
“因此,我希望能尽快逮捕凶手,因为那样才能确定不是我干的。——你放心妤了,虽然我无法完全相信自己,不过,我会试着去相信你。”
“和泉小姐。”俊记用力反握着牙子的手。牙子低下羞红的脸。
“那——”不久,牙子慢慢的抬起头来,问道。“你知道我妈妈葬在哪里吗?”
“我问过医院了。”俊记回答道。“令堂的牌位供奉在相里市内宗像家的菩提寺。”
“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只要我能力所及,当然没有问题。”
“我出院后,希望你带我去探望我妈妈的墓。”
牙子在心中找寻母亲的倩影(……妈妈!……救救我!……),可是,可怕事件的记忆早巳封闭在内心深处。
“我真的很想跟我妈妈道声再见。”
(然后忘掉,向讨厌的过去说再见……)俊记把手伸向牙子纤细的肩膀,牙子把脸颊紧贴着俊记的温暖肌肤。
不是任何人的缘故。不是父亲,不是母亲,不是姊姊,也不是少女本人……少女戏弄着血。歪曲、变形的美的意识与伦理观起冲突。
到处都是红红的血的颜色。
少女的心快速的朝着一个方向——恶魔和神明共同居住的深渊走过去。
少女不知道那个深渊叫什么名字。不知情的少女一面继续戏弄着,一面向取名为“疯狂”的深渊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