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头灯刺破黑夜。部长专用车驶向L县警本部大楼。
市内堀井町的公寓里,一名二十岁的女大学生被人扼杀,罪犯不明——
现实至上。明信片也好、飘忽的思绪也好,一下子无影无踪。
随意性很强。小松崎心中掠过一丝不安。还有四天辞任。如果破不了案,就会一边被捧为“女性凶杀案专家”,另一边被刑警们议论:不走运的部长,还留下一个令人头疼的没破的案子。
抵达总部,小松崎从地下停车场乘电梯上五楼搜查一课。课里的电灯大放光明,仿佛在鼓舞士气;不用说重案组的各位,连课长高岛也已经赶赴现场,宽敞的楼层里只有副手津田和几名行政人员。
“辛苦啦!”
小松崎制止要站起来的津田,探头去看桌上的留言。
被害人——山藤祥子,二十岁。就读于县立女子大学英语专业,二年级学生。住“哈尔茨中村”102室。
“怎么布置的?”
“只到了第一次报告。课长马上会有详细汇报——”
津田刚开口,桌上的电话响了。小松崎一边拖过邻桌的椅子,一边抄起话筒。
“目前已查明的情况如下——”高岛以一向冷静的口吻报告,“被害人山藤祥子以仰卧状态,被扼死在床上。没有被施暴的痕迹,但身上衣服很乱,两手手腕处有多处擦伤。脸上也有被殴打的痕迹。床旁边掉着一本女性杂志。判断是罪犯以施暴为目的侵入房间,袭击在床上阅读杂志的被害人,因遇挣扎,杀害了被害人。”
“好。继续说。”
“目前正采集指纹,但房间里除床上以外,没有争执之类的特殊痕迹。目前尚未发现属于罪犯的遗留物。只是被害人穿的罩衫上附着若干尘埃。”
尘埃……?
莫非附着于罪犯衣服上的尘埃,在其实施袭击时掉落所致?
“什么样的?”
“是普通的尘埃。像柜顶处积存的那种,茶褐色、干干的粉状尘埃。”
“拿去鉴定。另外,别忘了房间尘埃取样。”
“明白。”
大概对方在发出做鉴定的指示吧,高岛的声音显得远去,未几又返回了。
“抱歉。关于作案时间,是在晚上七点到七点五十分之间。侵入路径不明——”
“等一下。作案时间很清楚嘛。”
“可以正确地落实。下雨是在六点半,当时,住在与公寓相隔两公里的母亲给被害人打了电话。据说是提醒女儿,暴雨横刮,要锁好窗户。而挂断电话,是在七点钟新闻刚开始的时候。”
就是说,到那时为止还活着。
“之后,她母亲于七点五十分又打了一次电话。正好是雨刚停的时候。但是没人接听,五分钟之后打了第三次,但还是没人听,就担心起来,开车到公寓来看,发现了尸体——经过就是这样。”
七点五十分死了。确实,可以确定作案时间是在晚上七点到七点五十分之间。但是,这是以母亲没撒谎为前提的。这种地方往往就是能确定或尚未能确定的岔路口。
女人——首先从这里人手。
“母亲为何七点五十分又打了电话?”
“她说是想问问窗户进水了没有。”
“是旧公寓吗?”
“落成第二年。”
“你说了两地相距两公里?”
“是的。”
“为什么没住在一起?”
“说是母亲去年再婚,被害人就开始租房子住了。”
“那就是——关系不大融洽?”
“不清楚。现在有两个小组调查父母家情况。”
“再派两组。要小心。他们是失去女儿的父母。”
“明白。”
“哎,新爹是干什么的?”
“美体店的店长。三十一岁。比老婆小十一岁。”
马上在脑海里呈现一个“画面”。
母亲沉迷于小丈夫。小丈夫继父看中了女儿。凌辱。女儿形同离家出走的搬走。继父来到公寓,再次逼迫发生关系。拒绝。被杀害。夫妻合谋的不在场证明——
小松崎等待了几秒钟。
细胞没有骚动起来。一点也不:是“画面”太差劲吗?
“被害人的保险金呢?”
“现在就调查。”
“很好。还有什么吗?”
“侵入路径目前还是不明。门窗都是锁上的。”
“就是说,可能有另一把钥匙?”
“可以这样设想。”
那么说,恋人。管理员。母亲和继父——
“目前,只在脱鞋处找到母亲的鞋印,我让他们再做一次鉴定。因为窗户锁得好好的,使用另一把钥匙的可能性颇大。”
“不是那样。”
高岛的声音被另一个声音盖过了。有人从旁干扰了通话。
不用说的。否定现场指挥官、搜查一课课长意见的,除了验尸官仓石之外,别无他人。
一瞬间,小松崎脑海里蹦出了“雾山郡”三个字,身体内的细胞开始骚动起来。
女人——非自然死亡——
小松崎打个趔趄。
“你们怎么了?”
他大声对话筒吼道,想要赶走联想。
没有应答。似乎高岛在跟仓石争论。怒气冲冲地反驳。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微微传来。
别插嘴——你好好看吧——湿印子——脚印——下雨——尘埃——隔板——
抱歉,我回头再打来。高岛匆匆说着,挂断了电话。
小松崎焦躁起来。
隔板……?怎么回事?
电话铃再响起时,是三十分钟之后了。
“刚才失礼了。”
高岛的声音低得令人感到异样。
“罪犯的身份确定了。请求批准发出紧急逮捕令。”
小松崎惊讶地问:“抓谁?”
“被害人隔壁101室的佐竹,是个无业人员。”
“根据什么?”
“分隔两个房间的隔板弄破了。”
“你说什么?”
“我们赶紧冲进佐竹的房间,见他本人正在洗手间发抖,他直接承认了侵入房间和杀人。”
高岛没有抑扬的声音继续着。
作案目的是强奸。佐竹盯上了邻室的山藤祥子。他想到了通过隔板背后侵入祥子房间的办法,今天付诸实施。他从自己房间的壁橱爬到隔板背后,利用暴雨声掩护,用撬棍起出隔板的钉子,卸了隔板,挪开祥子房间壁橱的顶板,下到里面。他袭击了在床上读杂志的祥子,想脱掉祥子的衣服,但遭遇激烈抵抗。他殴打了祥子面部。因祥子还是叫喊,他就拼命掐她的脖子。
“被害人罩衫上的尘埃,是佐竹爬过隔板时附着在衣服上的,应是袭击祥子时掉的。现在正安排采集隔板上的尘埃做鉴定。”
小松崎叹口气。
一切都在“终身验尸官”的阅读之中吗?
可是,有两点不明白。
“两人是邻居,应该面熟嘛。那么说,佐竹一开始就打算杀人吗?遭强奸的被害人若报警,他肯定跑不掉嘛。”
“佐竹带了有照相功能的手机。大概想用拍裸照的方式胁迫受害人吧。我们现在就审他。”
“明白了。叫仓石听电话。”
还有一个疑问,他想直接问仓石。
传来高岛喊仓石名字、递交话筒的声音。但是,没人说话。
“我是小松崎。”
他等得不耐烦了,就开口道。这一来,一个熟悉的沙哑声回答了。
“嗬,部长,你还在啊。”
“打个招呼啦。我干到三十一日。”
“是这样。”
“从一号起说话还是留意为好。田崎很在乎这种事情。”
“哦哦,我记得了。”
“说正事,我问一下:你怎么会注意到隔壁房间?”
这是唯一剩下的疑问。
“房间里面没雨嘛。”
“房间里面……下雨……?”
传来一声咂舌,仿佛说:不明白啊?
“案发时间里一直是横刮的暴雨:即便打伞,从外面进来的话,也会湿透?可是,床单也好、女人的罩衫也好,都没有湿。脱鞋处也是,只有母亲一人的脚印。再加上那些干巴巴的尘埃。就此看来,是从室内到室内的——只能这样想吧。”
小松崎听着仓石平实的声音,醒悟到在任的最后一个案子已经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