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根岛位于持濑町南方约十五公里处的太平洋上,总面积约六平方公里,属于纵长型的岛屿。行政区属于持濑町,居民有八百人。岛屿中央以东是森林,面积占全岛的百分之三十五。因此,住家密集盖在北部和南部港口附近的狭窄平地上。岛屿东部断崖连绵,西部有海岸道路蜿蜒连接北部和南部。诊疗所就在海岸道路沿线上,面对海水浴场。
洼岛在十二月二十一日就职,没想到当天晚上就立刻在旅馆开欢迎宴会,令洼岛张惶失措。不仅如此,岛上的有力人士接连为他举行夜宴,整整持续一周。洼岛很难拒绝好意的劝酒,落得每隔一天都烂醉一次,还得让渔民们抬回诊疗所。
洼岛对相当于岛屿首长的北部和南部区长表示,不愿再谈那个事件,也获得了对方的谅解。而对于喜欢追根究底的居民,洼岛从出身谈到喜欢的女性类型,毫不保留,但惟独不谈有关事件的任何事。
宴会停止,岁末紧接而至。学校放假之后,母亲渡船来到岛上。母亲稍有抱怨,但似乎并未生气。洼岛一直以为母亲绝对不会让他离开,或许是多虑了。母亲春节也在诊疗所度过,再三叮咛洼岛注意身体之后,才返回J县。
诊疗所惟一的职员是位中年的护士,因为丈夫的工作关系,每天从本土搭渡船上下班。晚上诊疗所就只剩下洼岛一人。
或许这时候来岛屿,在季节上并不太适合。短暂的冬阳一下山,岛上便骤然变冷。海上吹来的海风很刺人,走在海岸道路上,手和脸颊简直要冻僵了。暗澜拍击着没有人迹的海水浴场,观看这幅光景,并不能慰藉心灵。
洼岛白天在诊疗所大约诊治二十名患者,有时徒步出诊两三人,晚上就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洼岛没来之前,只是由本土公立医院轮派医师来诊疗所,每周三次,都在白天,岛上的居民因此养成没什么大病晚上不到诊疗所来的习惯。这让洼岛既感谢,却又寂寞。
为排解寂寞而订阅的十几本医学杂志陆续寄来。邮购的古典小品CD全集也寄来了。时间多得是,坐在桌前看杂志,腻了便躺下来听CD,生活过得很悠闲。近田曾教导他当医师必须经常走动,找事情做。以前如果坐着发呆,就会被近田骂,自己也觉得不安。现在就算焦急也没什么意义。不过,倒也没像原先所担心的,会坠入孤独的地狱。
岛上也是每天都有报纸送来。对于已经褪色的事件,也点点滴滴有后续的报导。并森良美和神田十和子二人都完全否认有任何犯行。洼岛原本期待警方能从菊地武史的事件着手,使杀害并森行彦的手段曝光。相较于谋杀并森行彦的周密计划,谋杀菊地武史则几近于临时起意,破绽很多。关于神田十和子和菊地武史交往的事,有武史公寓的邻居作证,警方也查出事件发生前一天晚上二人投宿的汽车旅馆。洼岛原本以为神田十和子找不到遁词证明她没有杀武史。
没想到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嫌犯们也竭尽所能地设法脱罪。神田十和子并未否认和菊地武史的关系,但顽强地否认用眼药杀人,坚持那是在她下车之后才发生的意外事故。她个人对治疗阑尾炎感兴趣,菊地武史是她研究这个题目的过程中认识的。武史接受手术,是真的复发而非诈病。和并森行彦在同一天动手术,纯粹是偶然。去滨松是为了庆祝武史出院,后来自己有急事,才在上交流道之前分手。她听说发生交通事故,之所以没有出面,是怕卷入麻烦中。全都是狡辩!洼岛十分气愤,但也无可奈何。
并森良美则又更难缠。除了承认和并森拓磨有婚外情,以及在行彦住院时曾和旧友神田十和子商量过之外,其他一概否认。对于并森行彦的死,依然坚持是医院的过失。
证据不够充分。不祥的言词在洼岛脑中盘旋。
春天来临,菜圃阳光灿烂,蒲公英花上有白蝶飞舞。原本足不出户的老人也在海岸道路上出现,堤防上处处可见穿着五颜六色夹克的钓客。
洼岛每周一次到本土公立医院内科研修。他和通学的高中生,以及到本土眼科或耳鼻喉科治疗的老人们一起搭船,成为星期四最早班和回程最晚班渡船的常客。医院令人怀念,不过,研修的内容没有令人耳目一新之处。反倒是高中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夹杂在渡船的引擎声中,听来新鲜、有趣。
两个事件开始审判。洼岛被传唤回J县作证。辩护律师的反向质询很强烈,要求洼岛对医学用语下正确的定义,洼岛一时无法应答。平常诊疗时使用这些用语,并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定义正不正确。他既不是学者,必要的时候也只要查查字典就知道了。辩护律师蓄意让法官以为洼岛的证言只是推测,而且充满恶意和偏见。不仅如此,辩护律师的辩词大大暗示洼岛是个菜鸟医师。好不容易结束时,洼岛再也不想出庭了。
海水浴场一开放,岛屿迥然一变。旅馆和民宿因为年轻人充斥而喧闹不已;海边到处看得到色彩缤纷、大胆刺激的泳装。诊疗所也受到波及,缝割伤的工作增多,患急性膀胱炎、荨麻疹、下痢的年轻人,毫无时间观念地来诊疗所就诊。
洼岛有点疲惫,海滨游客是岛屿的财源,居民尽可能热情接待,但是游客当中不乏粗鄙无礼的年轻人。有的半夜把人吵起来,看完病不说一声谢就走人,有的在候诊室大声喧哗,洼岛气得直想痛骂他们几句。
由于住在岛上,星期日也无处可逃。所幸八月初大阪的饭店召开日本胃肠病学会,洼岛决定以参加学会的正当理由休三天假。休假的期间,他拜托本土公立医院代劳。这是他来岛屿之后头一次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