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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备无与伦比的好条件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3月4日星期五。从两天以前全国气温开始转冷。大湖昨晚向箱根气象局和177号电话询问的结果是:箱根的气候阴有小雪。
而且,3月3、4、5日J大学举行入学考试,不上课,助手们被借走参加入学考试工作,研究室也休息三天。
大湖前一天预订了4日的飞机票,悄悄地去了东京。他对妻子说去筑後川流域继续进行河流污染物质的比较调查。
他从东京坐新干线到小田原,从小田原又和上次一样坐最不惹人注意的公共汽车奔向湖尻。
来到永原翠家附近的时间是下午3点多钟。这次路上仍然用了5个小时。因为这样对自己和史子的安全有利,所以路程远也值得。
今夜不想在箱根住,所以不必为旅馆的事担心。尽量缩短在现场呆的时间,作案以后马上返回东京是上策。
有广阔斜坡地段的别墅区,比大湖想象的还要阴郁静谧。空中弥漫着浓重的灰色云层,硕大的雪花缓缓飘落下来。临近傍晚的天色昏昏暗暗,一点儿风都没有,山区的空气透骨般寒冷。
大湖再次认明了翠的家以后,沿着枸橘篱笆外侧转了一圈,又查看了一下“后山”。
确实,翠的家的后面是杂木丛生的丘陵地带。后门旁边有一条走上斜坡的粗糙的阶梯状道路。道路有点儿小弯儿,通向丘陵的顶端。丘陵后面斜坡的下边一点,有两所漂亮的住宅。
翠去教授钢琴的不论是哪一家,都要走后山的这条路。
斜坡上的杂木林中有杉树、桧树、樱花树、白桦树等,有常绿树,也有落叶树。树木并不很密,但可以起一定的遮挡作用。尤其是在这云雪弥漫的午后,树与树之间也是雾气腾腾的。
从下边的公路上是否可以看到这里呢?大湖上到斜坡的腰部,仔细地进行了观察。
从湖畔的公路上看,这里是个死角,一点儿也看不见。但湖畔公路的这边还有一条窄一点的汽车路,从翠的家的紧下边通过,在前方和宽公路汇合从窄的汽车路那里可以看到大湖站的地方。
但是,那条窄汽车路上,车辆和行人都很稀少。就连湖畔的那条公路上,今天的汽车数量也惊人地少。
大湖对下边那条公路观察了十来分钟,只看见一辆有神奈川车牌的汽车从那里通过,行人却连一个都没有。看到这种情况,他的信心更足了。在汽车里边注意到丘陵中腰的人的行动的概率是很小的,何况他也不会在路上直接行动呢。
一看手表,已经3点40分了。
他伫立在翠家篱笆墙外道路对过的阴暗处。
从那里可以看到他刚才走过的阶梯状道路、丘陵的棱线和前面远处像是已经冻结的湖面。还可以看到桃源台的登山铁路终点站建筑物的顶部。正在这时,有一个小小的缆车开始轻轻摇晃着向上行驶。
他从脚根底下发冷,脚趾失去了感觉,心脏冻结了一半,好像变成了真空。他陷入了精神游离于肉体、向空中飘逸似的非现实的虚幻之中。即将断然采取行动前的紧张与恐怖使他感到魂飞魄散般的孤独。
这时,巴比松村的暗夜中的感触,又清晰地在他的肌肤上复苏。“你什么也别再说了,我已经比谁都能理解你了……”像母亲晓谕幼子般的史子的轻声细语,又回荡在他的耳边。
啊,真想再见一见那个女人……
若能再次与她邂逅相逢,就说明人世间存在有价值的事情……
自己也要采取行动。除此以外,没有通向她的道路。史子以她惊人的大胆与勇气,完成了与大湖的默契。
吉见教授的金鱼眼和厚嘴唇,又浮现在大湖的眼前。吉见有对权力和金钱的无止境的欲望,有像对待蝼蚁一样践踏弱者的生命与生活的冷酷无情的卑鄙灵魂。那种就“波皮克”分析问题排挤大湖时的伪善的表情,劝诱大湖转职阿拉斯加时的冷笑——幼童患者接连不断的呻吟声和握着大湖的手腕询问真实情况的孩子母亲的眼神,这一切,一个接一个地在大湖的眼前摇曳。
绝对不可饶恕的人是存在的。
对史子来说,不可饶恕的人就是永原翠。史子杀害吉见的时候,她大概是把吉见看作是永原翠的。
大湖自己此时此刻也想着吉见就行了。
但是,自己这就要干的杀死翠的事,不是因为害怕自己不这样做史子就要告发自己委托杀人的缘故。大湖拼命地想,自己不是为了那种卑鄙的保身主义。
老实说,也不出自为社会除害的正义感而相吉见拼命的英雄行为。
是一种超越一切世俗和日常琐事、追求纯真和永恒的诗人气质支配着他,促使他行动的吧。
人生一世,只有有限的几次接触光辉的永恒的机会,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勇敢地作出决断,就将在平凡乏味的日常琐事中了此一生。
只有史子,才是大湖的“永恒”。在亲自把她抓在手中之前,是何等的孤独啊。
这时,大湖突然全身紧张起来。
篱笆墙尽头的白色铁栅栏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带黑色风帽的大衣的女人。
一副苗条的身材。大衣下边露出粉红色喇叭裤和黑色高筒皮靴。那人手上戴着和裤子相同颜色的毛线手套,胸前抱着乐谱。
在女人关上后门时,大湖一眼看到了她的高颧骨、眍瞜眼,立刻认出了她就是永原翠。
翠看了一下天空,像感到冷似地紧紧抱着乐谱向前走去。大湖下意识地看看手表,4时2分多一点儿。
四周的天空开始暗了下来,雪花飘落在翠的黑色风帽和后背上。
大湖悄悄地向前走出三步,观察着下边的公路。他只看见沥青路像一条带子似地冷冷清清地向前延伸着,他甚至觉得今天一天都没有车辆和行人通行过。
翠穿着高筒皮靴迈着大步,踏着粗糙的阶梯状的道路向上边走去。眼看就要走到坡道斜面1/3的地方了。若不在她走到坡道的中间之前接近她并搭上话的话,再往前走,从湖畔的公路上就可以看到这边了。必须在比较安全的地方接近她,把她引到她家后边的灌木丛中去。
“对不起……刚才我在那边看到有很多邮件丢在那里,说不定有您家的东西呢。近来好像常有流氓把人家信箱里的东西拿走的恶作剧。”
这是大湖今天在新干线列车中看到的报纸上刊登的消息,他从中得到启发而想以此作为一种借口接近翠。翠听他这么一说,会很自然地看看灌木丛,大湖便很快地向前走去,并回过头来向翠招手。他想十之八九翠会跟过来。大湖今天穿着漂亮的深蓝色西装,没戴墨镜,戴的是规规矩矩的玳瑁框儿的平光眼镜。
这时,大湖心里这样盘算着,当翠走到从下边公路上看不到的丘陵的洼地时,他就若无其事地绕到她的身后对她说:“这种地方也有吗?”而当翠和他搭话时,他就用尼龙长筒袜从翠的身后勒住她的脖子并毫不放松地用力勒,那样的话,大概她连叫喊都叫喊不出来……
大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翠靠近,而翠竟没觉察到。大湖继续快步前进。
他心里数着数,一……二……三,就在数到三的时候,突然从下边的公路上传来了轻轻的汽车喇叭声。
翠停住脚步回头看。在公路上停着一辆黄色小汽车,一个年轻的女人从司机座位旁的车窗里探出头来。
大湖惊得咽了一口气,想赶紧隐蔽起来。但已晚了一步,开车的女人大概已看到了翠和大湖。在这种时候,自然地站在那里,反而不引人注意。
“姐姐。”开车的女人望着昏暗的树丛喊道。声音不高,有点儿沙哑。
“唉!”翠回答。
“刚才学钢琴的孩子的母亲来电话,说孩子感冒了,发烧,今天想不学了。还说刚刚试体温才知道发烧的,通知太晚了,请原谅……”她的话说得较快,很流利。
日前大湖从福冈给翠打电话时就听到过这个女子的声音。下边的坡道处还不太暗,有点儿远视的大湖比较清晰地看到她的脸有些发黄、眼窝塌陷、面颊较鼓,有点儿西洋人的味道。她肯定是梅崎说过的翠的妹妹茜。
“啊,是么。”翠稍微耸了耸肩。休息一天倒没什么,只是那么晚才通知她,她有点儿不高兴的样子。
茜把胳膊放在车窗框上,还在看着这边。翠向她招了招手,表示知道了。然后翠返过身来往回走,正好和大湖来了个面对面。
在这一瞬间,翠的眼神反应如何,是否对大湖有所怀疑,大湖并未觉察出来。大湖一直本能地躲避着翠的视线,看着自己的脚下,像从这里路过似地走开了。
翠和他擦肩而过。一会儿便传来了开、关铁栅栏门的声音。同时,茜也关上车窗开走了。
大湖猛然感到一阵眩晕、四脚无力,便伫立在斜坡的道路中途。翠身上的像栀子味的香水气味还残留在傍晚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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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湖于下午7点过后回到东京,住在了过去出差参加学术讨论会时住过的新桥的商业饭店。
东京也受到了春天的寒流的袭击,像是下午下过了雪,路上还有扫在一起的雪堆呢。
通过饭店房间的窗子可以看到旁边建筑物的背面的灰暗墙壁和没有星星的部分夜空。随着霓虹灯的一亮一灭,天空被有规律地染成淡红色。
大湖怀着仍然有些不平衡的心情,眺望着窗外阴沉的绘画般的风景。
在即将接近翠的时候,茜忽然驾车出现在眼前,这的确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背运的偶然。可能是茜准备驾车外出时,翠的学生的家长打来了电话,为了通知翠,茜就急忙追了出来。严格地说,一切都出自偶然,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但是,在翠走进后门以前,茜把车停在部里一直注视着这边。也许对于大湖的存在,她凭直觉就感到可疑。所以,当时她没有再和翠说话,大概这是正确的选择吧。
本来以为今天的一切条件都好……很遗憾,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在下山的汽车里和在火车上,他反复思考了几次,觉得当时的做法还是对的,而且也不能有别的选择了。
但是,他的心思为什么老是离不开那个应该成为杀人现场的丘陵的斜面,而且总感到像是有人从后边拽着自己的头发这是为什么呢……对,他开始找到理由了,那是因为在行动开始以前他一个人伫立在枸橘篱笆暗处时的孤独和寂寥,以及史子的面影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造成的。
还想一次那个女人。除了这件事以外,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对自己更有价值的事情吗……?
啊,那个危险的诱惑又在抬头了。那个诱惑,已经变成迫切的愿望和坚实的情感。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对史子的“默契”今天没有完成。
一切都已经结束,即使能够再见到史子,也必须在再经过一段足够的冷却时间以后。
他的理性一如既往想抑制这种诱惑,而情感却在以从未有过的激烈程度推动着他。这一对矛盾使他的心理陷入失衡状态中。
大湖躺在单调乏味的单人房间的床上,感到肚子特别饿。他只是在去箱根时在新干线列车上吃了顿简单的午餐,回来时在小田原的站台上站着喝了杯咖啡。
他在盥漱室漱了漱口,然后到7楼的餐厅去了。
这里的加姜粉的牛肉扒特别好吃,加上又喝了半瓶德国红葡萄酒,他又兴奋起来。
就像一点一点地充了电似的,他的心底又涌起了行动的勇气,并越来越强烈。
这次寒流来势凶猛,并且很有后劲儿,预报今年的春天将姗姗来迟。今天这样的天气,还将持续下去。今后,不仅限于星期五,星期二翠去室内高尔夫球场的机会也要加以考虑。或者另找借口把翠引诱出来……
虽然没有马上想出好办法,但一想到翠家附近那冰冷的人迹罕至的环境和寂寥的湖畔公路,他就觉得机会俯拾即是。能够安全地、万无一失地完成任务的预感,使大湖胸中的积郁减轻了许多。
胸中的积郁有所缓解以后,大湖的思绪又回到了史子身上。
他从怀中掏出装着驾驶执照和手册的笔记本,拿出夹在里边的很小的某新闻报道的复印件放在手掌上。这是日前他在新宿区立图书馆从报纸缩印本上复印的。
这是大约两年四个月以前的10月底,法国文学专家兼新剧导演久米伦也在自家书房煤气中毒死亡事件发生时的报道,其中有其妻“悠子”的名字和当时他们住的公寓的地址。他们住在“四谷一条”的一家私营公寓。当时大湖看过报纸缩印本以后,马上给那个公寓打了个电话。果然不出所料,公寓的老板娘冷淡地回答说,久米悠子已经于事件发生一个月后搬走了,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大概是她觉得在自家公寓里发生死人事件太晦气了吧。
大湖一听说悠子已经搬走了,反而毫不犹豫地前去找到了那所公寓。那是市区里一个小寺院和一所新建的高层公寓的夹缝里的一所不起眼的两层混凝土建筑物。
大湖曾在寺院的后院观察了一下公寓的破旧墙壁和楼梯后就离开了那里。他在脑子里描绘着肯定不怎么富裕的久米夫妇清高恬淡的爱情生活。
想到这里,他急忙把复印的报道收起来,拿掉餐巾,站起身来。这次突然发生的冲动已无法控制了。
餐厅的斜对过有几个镶着玻璃的电话亭并列着。
大湖走进电话亭,从电话簿上找到了久米伦也生前呆过的“加尔丹”新剧剧团的电话号码。拨通电话以后,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接的电话。此时虽已将近晚9点了,但剧团里的气氛还很活跃,这是从电话里感觉到的。
大湖问对方知不知道久米伦也的遗孀现在的住所。
“哎呀……”因事出突然,对方像感到困惑似地一时有些语塞。
“听说从四谷的公寓搬到她娘家附近去住了,但一直没联系……请稍等一下。”
好像他是去问别人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服装部有一位女士和久米先生的夫人很要好,现在去叫她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像唱歌般的女人接电话说:
“……悠子女士现在住在北镰仑,因为她娘家在那里。但她没和她父母住在一起,是租了房子自己一个人单住。啊,住址吗……”
她说话很快,住址和电话都告诉了大湖,还详细说明了从横须贺车站去悠子家的路线。大湖还想问问久米悠子的近况,但对方接着说道:
“很失礼,请问你是去世的久米伦也的朋友吗……”
“是的,不过我长期住在国外,不知道出了事故……我想拜访一下夫人……”大湖胡乱说了一通,道过谢后放下了话筒。
大湖回到餐桌处,将潦草书写的北镰仓的住址誊写在杂记本上,又撕下来和报纸的复印件一起夹在笔记本里,装在了西服口袋里,还用手掌捂了一会儿。通过手掌,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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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东京依然寒冷,但时而从云雾的缝隙中照射出来的阳光格外晃眼。每当阳光照射时,阳春三月的气息便显现出来。
上午10点,大湖在饭店结了账,坐上了从新桥开往横须贺的火车。
正赶上星期六,又是下行车,软席车厢的乘客很少。他心情舒畅地凝视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京滨地区工厂地带的景色。
11点,半钟,大湖在北镰仓站下了车。
用粗糙的木栅栏围起来的简陋的站台,具有一种浓烈的农村气息。站台的两侧是拥有浓密树丛、环绕静谧的纯日本式房舍。
铁路线斜前方圆觉寺参拜道路上的高大挺拔的杉树林,一直延伸到寺院背后的山麓。
大湖混杂在稀疏的人群中走出了剪票口,顺着昨夜那女子在电话中告诉他的路线向前走去。这里的空气比东京清新得多,使人感到更加寒冷。在新桥一带,昨天下的雪已经全部融化,可是在这里,屋檐下边还有已经有点发黑的积雪。
从汽车频繁往来的镰仓街道东头拐角处的名贵木材店那儿一拐,就是寂静的住宅区。
大湖沿着长着青苔的石墙和老旧的瓦顶板心泥墙边上的小石子路,以规则的步伐向前走去。
这一带有新式住宅,也有庄严的武士宅邸风格的住宅,还有引发乡愁的带有乡土气息的日本式房屋。后方的群山被积雪覆盖着,更加深了风景的雅静感。
大湖尽量让自己保持在火车上的那种平静心态。
昨天晚上曾想直接给久米悠子打个电话,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作罢了。他不相信连本名和住址都没说的史子,会对大湖的问话一一作答,况且又是在计划尚未完全实行的时期。而且,史子是不是久米悠子,只凭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恐怕是难以判断的。那天夜里,史子说她患了感冒,喉咙疼得很,而且确实她也时时痛苦地用沙哑的声音说话……
史子和悠子是不是同一个人……切忌急着去弄清这个问题。
这时,他沮丧地想起了见到成濑文子时的失败情况。
但是,根据他暗中侦察的结果,和史子重叠在一起的人,除悠子以外,没有别人。
悠子是史子的话,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吧。看到文子时之所以感到困惑,是因为她不是史子。
这种出自本能的自信,自从巴比松村之夜后的第二天早晨,他为看到史子的容貌而去了暴风雨后的村路以来,就再也没有动摇过。
从远处看她一眼就够了。
不求和她直接接触。
要是今天怎么也没机会窥视悠子一眼的话,那能搞清她的住处也就满足了。
等到一切都完成之日再来拜访吧——和文子相见所得的经验使大湖慎重从事。
但是,她说过除了星期二和星期五的下午去办公室以外,几乎都在家里搞翻译工作,这增强了他的希望。
因为剧团的女士介绍的特别细致,因此他一点儿也没有走错道儿就找到了久米悠子的家。
剧团的女士说悠子租了“板谷”家的房子过着独居的生活。
大湖在时断时续的竹篱笆墙中间的一个显得古旧的木头门柱上看到了挂着的“板谷”的名牌。
门紧紧地关闭着,看来已经相当老旧了,但宅院很大。
大湖走过门口,沿着竹篱笆墙继续前行。不大一会儿,他来到了篱笆尽头的一个低矮的木栅栏门前。
他一看附近没人,就推开栅栏门进去了。
门内,无疑就是这家的宅院。虽说是宅院,却给人以旷野的感觉。
在旷野的一角,有一栋可能是两居室的日本式建筑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是这家的偏房。
前方的树木前面有一栋灰色瓦房,像是这家的主房。
虽然有微弱的阳光照射着,但大湖却感到眼前有些朦胧,这是因为偏房与主房之间有烟火,白烟弥漫在空中。
大湖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他缓步向偏房走去。当然那里也有被主人盘问的危险,但偏房在宅院的北角,面对的是主房的后身,而且竹篱笆墙又有断线的地方,木栅栏门旁边也没栅栏,只是杂乱地种着些矮树,若主人问到的话,就找个借口说迷了路走错了道儿,也可以说得过去。
大湖突然止步,受电击般地全身都僵直了。一个穿着潇洒的土黄色衣服的矮个儿女人从火堆那里走了过来,从大湖身边走过进了偏房的门。
对方好像没有注意到大湖。
大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听着自己心脏的悸动。这时,那个女人又从门里走了出来,两手提着废纸篓和纸袋,眼睛瞅着脚底下,从大湖身前走了过去。她白面庞、中等身材、体态丰满、相貌典雅。
她将拿来的东西放入火堆,然后伫立在那里看着火焰。她身材虽然不高,但体态很匀称,腰部柔软丰盈,脊背挺直流畅,使人感到这反映着她内在的坚强。
大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被她的丰姿吸引住了。她和他印象中的史子并不十分吻合,他觉得她有点儿洋气。但是,站在淡淡的烟雾前面的久米悠子的身上散发着与大湖印象中的史子的气质相称的东西。这的确是与史子相称的美。
史子是那样美好的女性,大湖从本能上、从理性上都接受这个想法,这不会错的……
“史子……”大湖在胸中呼唤着,不可思议的感动的波浪在他全身扩展开来。
但是,在一切圆满完成之前,在现实中(而不是想象中)和她打招呼,必须要慎重从事。悠子对他的提问大概不会回应。而且,那种没有准备的重逢,也许会玷污了那天夜里史子说的无比珍贵的“纯真和勇气”……
作为实际问题,现在大湖已经着手进行着他的犯罪行为,这时若是万一有人看到他们两人接触的话,两人都将招致身败名裂的后果。
即使如此,大湖还是抑制不住给史子送去信息的欲望。
他将手伸进大衣口袋,自然地取出一本杂志。那是一本名叫《食品学会》的专业杂志,本期内容有关于小儿食品公害的专集。他是把旅行袋等物品放在车站的小件行李自动存放柜里,只带了这本杂志到这里来的。
大湖突然来到偏房的门前。玻璃门没有关。他将杂志封面向上放在进门处的木架上。悠子若是史子的话,她看到这本杂志,就会领悟到大湖的悄悄来访以及他的黯然心境。假如悠子不是史子,她会觉得这本杂志是顺手放在这儿的,处理掉算了。杂志上并没有大湖的名字,不会给他带来危险的。
他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那里的悠子的脖颈上,照射着初春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