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5章 惟此物不可欺也

类别:武侠修真 作者:林阡 本章:第1725章 惟此物不可欺也

    对于李好义来说,最遗憾之事莫过于,为将者不能战死沙场、被毒害竟还成一桩疑案。

    李好义的灵前,摧锋军怒斩刘昌国头颅,献上所缴获的术虎高琪贴身宝刀,并将李将军平日爱不释手的孟子左传烧去。大胜后的众人本该意气风发,祭奠他时,仍冲不尽心中感伤。

    “将军他,以为终身行此道足矣。”杨君玉边烧书边以袖掩泪对吟儿说。二月诛吴时,李家人除了李好义的幼子植儿留在家中,其他全部出动,个个都是豪杰。大功告成之后,是不是李家的、有没有参战的大人小人,全都跑来争抢功劳,杨君玉见状便对李好义提议,不妨把植儿的名也署上李好义却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惟此物不可欺也。”

    “男儿徇大义,立节不沽名。植儿,你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吟儿听到这细节,愈发敬重李好义,转过身来,搂住哭成泪人的植儿安慰,抬头望天边云雾奔腾如兽,虽忐忑却也务必坚强“不过,还是快些长大吧,不能永远活在他的庇佑下。”她也一样,不能永远活在林阡的庇佑下。

    “盟主。借一步说话。”葬礼结束、吟儿离开时,李好古三缄其口。

    “怎么”吟儿一愣。

    “在下怀疑,兄长的死,与王喜有关。”李好古说,自从二月诛吴以后,王喜那个心怀邪谋的宵小,就一直忙着争权夺利以及对李好义喊打喊杀是真的不止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李好义拔刀确实,王喜有毒杀李好义的动机李好义诛杀吴曦打破了他原有的生活节奏他怄气,后来,他更是为了个沔州“副都统制”就和李好义势成水火。

    李好义呢,写过一首望江南思往事“思往事,白尽少年头。曾帅三军平蜀难,沿边四郡一齐收。逆党反封侯。宵夜,灯火闹啾啾。厅上一员闲总管,门前几个纸灯球。箫鼓胜皇州。”字里行间充斥着对王喜这种寸功未立、却爬到众人头顶狂吠之恶犬的深恶痛绝。每次王喜拔刀李好义自然也不甘示弱,幸好每次都被安丙等人拉开劝和李好义素来深受军民拥戴,硬要挑出个仇敌那只能是王喜。

    可是,王喜这样的人,看似是最明显的凶手,却也可以是凶手最佳的挡箭牌。

    特殊时期当然可以宁枉勿纵,但吟儿却怕就此让真凶逍遥法外,本想找足证据,未料其先送上门一回到暂住的县衙府邸,宋恒就迎面走来告诉她“内奸全招了,他和刘昌国一样,都是王喜的发小。”

    宋恒是故意让十三翼给那些金谍们被关押的监狱留些缝隙的,为的就是给这条名为内奸的大鱼上钩,时间掐得刚刚好,正是那个铁腕的盟主去主持葬礼了、怀柔的宋堡主在府上练剑散步观赏池鱼之际。那个侥幸没和金谍们一起暴露的内奸,受命于主上要消除痕迹,可惜没什么能力,直撞在宋恒的网上。

    “王喜哼,不稀奇。”吟儿攥紧拳,真是王喜并不意外。诛吴之战,临阵倒戈;短刀谷之战,临阵倒戈;武休关之战,临阵倒戈王喜此人不仅立场上算是见风使舵,而且一旦转换就决绝毫不眨眼,劣根性摆在那里,为了杀李好义而宁可便宜金军、甚至串谋金军杀李好义,他王喜绝对做得出

    “不仅授意毒杀好义,还飞鸽传书给过术虎高琪,密信的内容似乎是想杀一个人,至于具体是谁,这内奸不知情,恐怕只有王喜和刘昌国知道。”宋恒说起李好义也难掩痛心。

    “既有人证,看王喜还怎么抵赖”吟儿怒不可遏。这些日子以来,王喜的免死金牌只有他枉死的爱子吟儿心念一动,林阡对王喜有所保留的话还在耳畔回荡“王喜虽说是为了孩子,却有数日都杳无音讯,他自称一直心系家国,可中途当真没有纠缠过名利”“此人到底是否从一开始就效忠川军、效忠到什么程度,还待细查。”想到这里,吟儿恨不得立刻就拔剑去捅了王喜再说。

    “保险起见,刘昌国的妻子也一并审完,主母先问密信内容,再抓王喜不迟。”宋恒赶紧拦住吟儿,内奸的幕后是王喜无误了,可王喜杀李好义的动机单单因为仇恨吗宋恒最怕密信要杀的人是主公主母这一类。若能从案情窥见敌情,当深挖细掘、以绝后患,故不急于一时。

    机会却总是来如雨点又擦身而过。

    说来也真无巧不成书,李好义的另一个弟弟李好仁,前几日并未参与摧锋军兵变是以不知吟儿之威,今日从外地赶来参加葬礼,甫一听闻刘昌国的妻子尚在狱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到这县衙,对着还没醒转的刘妻就是一阵乱砍,口口声声帮凶也该死,李好古杨君玉等人拉都拉不住。

    凤箫吟和宋恒闻讯赶到为时已晚,不止刘妻被剁成几段,被关押的金谍也有求仁得仁,非但如此,宋恒刚抓获的那个内奸,也一样伏尸一隅,死得不能再死

    吟儿乍见案犯全倒毙、十三翼受伤,大怒之下直接拔剑“哪个不听我令”一干人等全都吓得噤声脸色惨白,唯有李好仁拍着胸脯一身酒气“老子”

    “喝酒了”宋恒急忙挡在吟儿和李好仁之间,否则,此人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吟儿一惊恍然“逆贼怂恿,借刀杀人。”怕是王喜猜到了内奸被宋恒秘密逮捕,恐阴谋败露,便鼓动李好仁亲手销毁证据

    “盟主息怒大哥我对不起您”被灌醋的李好仁如梦初醒,放声悲哭。

    “他这样子,倒有些像过去的我。”宋恒说完,吟儿的怒气才敛了些“这下好了,证人全被灭口我也只能强行限制王喜了。”宋恒自也遗憾,线索霎时全断。

    “主母。”闻知事变,谋士覃丰曾到吟儿身边提醒“前日杀李将军者,十有七八王喜。但如今灭口者,未必。”灭口,只不过有人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而已,是那人或那群人给王喜擦的屁股否则,凭李好仁一人,哪能那么畅通无阻

    “何解”宋恒和吟儿齐声问,他俩虽然有了成长,但秉性都还单纯,心思绝对比不上谋士们缜密。

    “表面看来,李将军和王喜水火不容,可细细一品,谁搞出的沔州副都统制”覃丰问。

    “是安丙为了制衡他俩。”宋恒想了想,说。吟儿蹙眉,想起戴宗先生不止一次怀疑过安丙。

    “李将军之死,安丙有三种可能的角色,其一,王喜的上级和授意者,其二,王喜的合作帮手,其三,他安丙才是王喜密信本来要杀的人,只不过李将军替死。若是前两种,那今次的蜀口大乱根本就是他跟金军串谋演戏,不惜铤而走险,以自己对金军故意提供人质;若是第三种,他会因为这次的事件,渐渐走上王喜的船。无论如何,主母都要提防他将来在王喜受您限制的情况下,代替王喜,完成王喜尚未完成的阴谋诡计。”覃丰建议吟儿对安丙也盯紧些。

    “前两点,不太可能,他早就断了和金军合作的路,怎还能不惜性命为他们办事第三点,更不可能了吧,若他是王喜密信本来要杀的人,李将军无辜挡了刀,他怎可能还会帮王喜掩盖罪行捏死王喜还来不及吧。”宋恒说,貌似合理,讲不通啊。

    “这很好理解啊,安丙他”覃丰正要反驳,吟儿已有定夺“我知道正反说都有理,但是,你们可知道胜南为何一定要去山东因为前几日杨二当家被害、天骄也受重伤、山东前景未知,一切源于杨二当家在李全和胜南之间不停倾斜来回。安丙既被胜南交托给我,我要吸取杨二当家的教训,要么相信他,要么罢免他,主帅最忌讳的是将信将疑、暧昧忸怩、模棱两可。”

    “主母说的是。”覃丰便不再说,“当今不宜罢免,只能全心信任。”

    乱局初定,不可能临阵易帅,就只能用;若用时还要疑虑、设防与盯紧,首先盟军没那么空闲,其次也容易弄巧成拙为渊驱鱼宋恒思索片刻,也觉得应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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