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姓张的大学心理系教授向警方求助,说大学的图书馆里发生无法以常理解释的事情。既然无法以常理解释,当然得由我们小队来处理。
张教授是个“聪明绝顶”的老头子,虽然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条头发,但还是以发蜡梳理得很整齐。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给我讲课一样,只是课题比较诡异而已——
前段时间,图书馆装修了一遍,并添加了大量书籍,但装修过后,就不断有学生声称听见一种尖锐的叫声。这些学生认为自己心理有问题,所以出现幻听的现象,纷纷向我求助,但我给他们做了很多测试,并没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且,就算真的是心理上的问题,也不可能这么多人都出现幻听,除非是“集体癔症”。
我在图书馆里待了几个晚上,甚至在里面过了一宿,并也没听见学生们所说的尖锐声音,但期间我却亲眼目睹好几个学生受这把音声困扰。经过多晚的观察,我发现听见幻听的学生的共通点,就是他们都是平时不认真学习的大四学生,都在为毕业论文而弄得焦头烂额,而且他们都是在写论文时出现幻听现象。
我怀疑是这些学生是因为担心不能顺利毕业而给自己施加过大的压力,并且听见相关的传闻而出现集体癔症,就像在食堂里,少数学生吃了不洁食物而出现呕吐等中毒反应,其他没有中毒的学生也会因为目睹这种情景而怀疑自己中毒,并出现类似的中毒反应。
要证实学生们出现幻听是否集体癔症所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人来做实验。我找来几个成绩较差的大四学生,在告知集体癔症的相关资料后,让他们各自在图书馆里写论文。然而,实验的结果是他们相继声称出现幻听,无一例外。
实验的结果让我怀疑之前的推测,也许我比较顽固,所以我想亲自做一次实验。我花了几个晚上在图书馆里写论文,传闻中的尖锐音声并没有在我耳中响起,因此我肯定学生们的情况是集体癔症,并通常校内广播把情况告知所有学生。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谁知道幻听事件仍然继续发生,这让我感到很迷茫。
我决定再做一次实验,我让一个成绩较差,但是家境富裕,不用为能否毕业而担忧的学生和我一起在图书馆里就集体癔症这个课题写论文。下笔约一个小时后,这个学生突然跳起来,脸色变很难看,跟我说有一把很尖锐的叫声在他耳朵里面响起,有点像老鼠的叫声。
因为这个学生当时表现得很惊慌,所以我没有勉强他继续留下写论文,让他先行离开。他走后,我就拿他的论文与我写的对比,希望能从中得到线索。
不看还好,一看就气得我头顶冒烟,这篇论文实在是狗屁不通,错漏百出。气愤之余,我突然有个想法,就是我和这些学生们之间,最大的区别除了心态之外,就是学术水平,如果我也写一篇狗屁不通的论文,会不会就能听见奇怪的声音呢?
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认为一切鬼神之说,都是由于人的心理变化而产生的幻想产物。但此刻,我心里却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一方面想证实学生们的幻听是集体癔症,另一方面又想亲身体验这种“幻听”。
虽然那位学生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图书馆里已经没多少人,再过一会还会关门。但我还是决定留下写一篇狗屁不通的论文,于是我和管理员打个招呼,说我今晚会留在图书馆里过晚夜。管理员跟我是老熟人,把钥匙交给我,再说些不要太操劳之类的客套话就离开了。
我开始动笔的时候,图书馆里除了我,就只有三两个学生,而且他们在不久之后就陆续离开了。寂静的环境、阻挡视线的书架以及诡异的传闻,这些负面的心理暗示都能构成心理压力,让人感到恐惧,那怕像我这样的心理学教授也会感到不安。然而,这种不安正是我想拥有的,越是感到不安,就越容易出现幻觉幻听等病态精神现象。
我在不安的心理状态下,思考如何写这篇狗屁不通的论文。老实说,要我写一篇狗屁不通的论文,比写一篇权威性的论文还要难,只写了开头部分,就写不下去了。于是我闭上眼睛,回想那些学生交上来的论文,然后把最荒谬的写出来。说来也好笑,我竟然要抄袭学生的论文,而且还是那些气得我破口大骂的论文。
我把从学生的论文中看到错误观点写进这篇论文里,写着写着突然觉得有人站在我身后。对此我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我知道这是正常的心理现象,人在独处时,尤其是深夜,警惕性会在不知不觉间提高,因此会出现一些捕风捉影的心理现象。但是,这一次我的判断也许是错误的。
我没有在意自己异常感觉,继续回忆学生的论文,把错误的论点写出来。突然,尖锐的叫声在我耳朵深处响起,在寂静的图书馆里,那叫声仿佛是在耳朵里爆炸的炸弹,吓得我整个人跳起来。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起,各种从影视作品中见过的妖魔鬼怪瞬间从脑海中掠过。
我不由自主的东张西望,以确定周围有没有可怕的事物能威胁到我的安全。虽然图书馆内一切如常,但此刻每一个书架背后,每一个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在我眼中都是鬼怪隐藏的地方。虽然心中感到恐惧,但我还是坚持一切也能以科学角度解释的观念,因而怀疑自己也受到集体癔症影响,所以产生幻听。
要证实我是否也产生了幻听,最好的方法就是继续写这篇错漏百出的论文。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先克制自己的恐惧情绪。于是我走向一排排的书架后面,走向所有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走向一切我认为有可能隐藏着可怕事物的地方,还顺便上了趟厕所。
当巡视完所有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确定自己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后,我换了个背靠墙壁的位置坐下,闲目静坐,调整呼吸频率以稳定情绪。确定自己的情绪已经得到平复,我才继续写论文。
当我再为论文添上一个荒谬的论点后,尖锐的叫声又再响起,我强迫自己把心底的恐惧压下去,继续为论文添加错误的论点及论据。然而,每当论文中出现错误时,叫声就会响起,次数多了,心理压力自然就会减轻,到最后我甚至期待叫声的出现,就像一个发现新奇玩意的小孩子一样。
一晚过去了,我的实验也该结束了。通过这次实验,证实了我和学生们所听见的尖锐叫声并非集体癔症的产物,但也并非真实存在的声音,因为我的录音笔并没有录到那任何特别的声音。因此,我怀疑叫声是由超声波引起的,也许图书馆在装修后,某些地方形成了狭窄的管道形态,当气流穿过的时候就会形成超声波。在写论文的时候,人的精神比较集中,在超声波的刺激下出现幻听并不稀奇。但是,为什么只有论文中出现错误时才会产生幻听,又为什么所有人都出现同样的幻听呢?
超声波的假设有不少疑点,因此我必须再做一次实验。我借来了一些能检测超声波的仪器,分别在图书馆不同的位置做检测。忙了一整天,得出的结果是什么也没测出。
之后我还提出了好几个假设,但经过实验证明都是错误的,因此我不得不作出最不可思议的假设——图书馆闹鬼了。这就是我向警方求助的原因,虽然我知道警察不是法师神父,不会捉鬼驱魔,但为市民解决困难是警察的责任……
张教授果然是位出色的心理学教授,说了一大堆废话后,掉下一句“为市民解决困难是警察的责任”,就能冠冕堂皇地让我们去抓鬼了。
在张教授的带领下,我和鬼瞳来到了图书馆,这是一间普通的图书馆,除了还残留着装修的气味外,没什么特别之处。然而,鬼瞳刚步入图书馆就悄悄跟我说,她发现了奇怪的东西。她说“看见”一个很奇怪的灵体,虽然细小,但却能发出耀眼的光芒,可能是快成精的猫狗灵魂。
我对张教授说:“这里之前有养猫狗之类的小动物吗?”
张教授脸露疑惑之色:“图书馆里怎么可能会让人养宠物呢?不过,之前这里的确有不少‘小动物’。其实图书馆之所以会装修,是因为之前闹鼠患闹得凶,不但把书咬烂了,连书架也被咬坏了不少。学校用了很多方法都不能把鼠患清除,于是就干脆把图书馆的所有东西拆掉,把老鼠抓出来打死,再重新装修。可是把东西拆掉后,只抓出一个大得像猫一样的大老鼠。”
我和鬼瞳耳语几句,一致认为搞鬼的就是这只大老鼠的灵魂。可是,一只大老鼠,那怕是只快成精的大老鼠,又怎么会看懂文字,甚至能指出论文的错处呢?这么专业问题,我想得找个“专业人士”才能解答。
这次我找来的还是诗雅的师姐方琴,她就在附近的一所中学任教,我打电话给她讲述了事情的大概情况,过了约半个小时,她就出现在我面前。她把图书馆里的所有人赶出门外,甚至连我们也不例外,然后关上门独自在里面不知搞什么玩意。
过了很久,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方琴才出来,她一出来就笑盈盈地说请我们吃饭。因为是我们请她来帮忙的,怎么好意思要她请呢?就问她原因,她说骚扰学生的的确是一只快成精的老鼠灵魂,刚才她在里面就是跟它交流。
原来这只老鼠在咬烂书本的同时,不知不觉间得到了书本上的知识,后来被人打死后,它并没有对人类产生怨恨,只是对无法再以“啃书”的方式得到知识而感到烦恼。于是,它只好退而求次,躲在学生身后看已经翻开的书本。
本来它这样做不会影响到别人,可是当它看见学生写的论文错漏百出时,就会觉得很生气,于是就“提醒”学生那里出错。然而,一般人是无法与它交流的,所以它的善意提醒,就变成了恶意骚扰了。
方琴与它详谈后,它意识到自己给学生们带来困扰,但要它看着学生写一篇狗屁不通的论文而一声不吭,它又难以做到。最后,方琴提议它以后跟着她,帮她处理教师的工作,它很高兴地答应了。她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书里鬼”。
张教授没有和我们一起去吃饭,他说他得花了时间想一个能让人接受“真相”,要是直接告诉大家搞鬼的是一只由老鼠变成的“书里鬼”,就算不被学校的领导送到精神病院,也会被踹出校门。
吃饭的时候,方琴不断跟我们说书里鬼如何学识渊博,如何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以后有它帮忙,工作就轻松多了。
听着方琴的话,我突然有个想法。佛祖说万物皆有灵,皆可悟出大智慧,成圣成佛。但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尽管占绝先天的优势,但又有多少人真正是为得到知识而用心学习呢?反观书里鬼,虽然它先天不足,但依然为追求知识却倾尽所能,在同样的条件下,人类能做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