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警察可是没想到人家说翻脸就翻脸,他来是替人出气来了,盛怒之下做得就不是很规范,眼见明晃晃的铁锹当头劈下,忙不迭身子向后一退,一时间大怒,“你们还敢袭警?”
“袭个毛的警,老子在吃饭!”黑脸少年脸一沉,手里铁锹指着对方,其他四个少年也站起俩来,拎起了铁锹,“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亮身份了吗?”
“老子是二级警司谢双喜!”警察反应过来了,真是有点后悔没有带枪,不过看人家这副做派,怕是自己带了枪,也未必能镇得住场面,“有人报警,说你们在这儿闹事!”
“有警官证吗?”小沈终于走出来了,上下打量对方两眼,冷冷地发话了,“你说你是警察,你就是警察?”
“你又是谁?”谢双喜侧头看一看他,冷哼一声,“不信我是警察,那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不就全知道了?”
要不说,警察这个“亮明身份”的程序不是很规范,按大家的理解,是出示警官证,才算亮明身份,然而警察们不这么认为,很多时候,大部分的警察认为报出“我是警察”就行了。
而相关规定上,并没有硬性规定说,你出示不了警官证,那就算没亮明身份——这一点跟非法持枪不一样,没带持枪证,那就是非法持枪,而你没带警官证,依然可以认为自己是亮明身份了。
说来说去,不出示警官证就算亮明身份,也只是保护警察不被非法侵害,至于说想带人走之类的,那就是另一说了——那需要的不仅仅是亮明身份,还要核实身份。
小沈对这些是很明白的,于是冷笑一声,“我是陆海万全保安公司的总经理,这些全是我手底下的小保安,没带证件啊?回去拿吧,我们吃完饭还得十来分钟呢。”
一听是保安公司的,谢警司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怕是要棘手了,别人或者不知道保安公司是怎么回事,他能不知道吗?在警察系统没人的话,根本就玩不起这保安公司。
尤其这保安公司,能挂上“陆海”俩字的,都不会是市局的关系,只可能是省厅的关系,没错,正西这里是天高皇帝远,但是警察系统作为一个垂管力度远大于横管的机构,还有一句话需要强调一下——省厅下来一条狗都比人强。
“哦,是吗?”谢双喜犹豫一下,不再坚持,而是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跟他同来的两男一女三个警察虎视眈眈地看着在场众人,也不多说话。
有一个警察眼睛尖,看到饭店里跪了六七个人,走上前哼一声,“这是干什么呢?都给我站起来……”
不成想他的话没说完,就有人狠狠地一拍桌子,“我看谁敢站起来,不要命了?”
“咦?”这警察不服气了,眼睛在大厅里四下转一转,随即眼睛盯上了一个墙角,“这话是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你算个什么鸡巴东西,也敢跟我这么说话?”陈太忠冷哼一声,“着急投胎,也不是这么个急法吧?”
这警察登时气得双颊通红,走上前就想伸手抓人,不过,看到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禁不住有点迟疑了,犹豫一下才发问,“你是什么人?”
“呸,”陈太忠一口唾沫就吐到了对方脸上,接着冷笑一声,“凭你也配知道我是什么人?赶紧给我滚开!”
马小雅却是放下筷子,顺手拎起手边的DV,冲着那警察拍了起来,那警察吃对方吐这么一口,登时就要发作,猛地见一个美貌无比的少妇拿起了摄影机,禁不住就是一愣……妈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勇气这东西,是个很奇怪的玩意儿,他要是能冲动一下,就可以对陈太忠出手,而眼下有这么一愣,心里的那点胆量登时就狂泻而去。
陈太忠敢这么做,肯定也是有他的章法的,不多时,刚才头皮被砍的家伙来了,可纵然是有他作证,在场的警察却是依旧跟一帮小伙子们僵持不下——你拿不出警官证,就别想带走人,真是硬要带人的话,那可就不算袭警了啊~
到最后,支局的警察赶到了,是带着警官证的,带队的是一个三级警督,陈太忠这才亮明身份——我是凤凰科委的副主任,来这儿是调查我的职工被害一事的。
他亮明身份,支光明当然也要亮明身份了,我就是光明集团的支光明,陈主任是我朋友,怎么的,你不满意?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时下陆海省的亿万富翁怎么也有两位数了,支光明不算是最有名的,但是绝对是相对有名的,他的起家过程具有一定的传奇色彩,又是没靠什么祖上的蒙荫,是大家心目中实实在在的草根英雄。
支总玩走私的时候,走私还不是国家重点的打击对象——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很多东西正规渠道进口不来,只能通过民间力量来实现。
等到走私涉嫌犯罪的时候——其实这玩意儿什么时候都是犯罪,支光明已经洗手不干了,这本身就是陆海的一个传奇故事,大家都知道他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是的,他走私赚得不是最多,但名气着实不小。
这也是他被中纪委盯上的原因,但是老百姓看的不是这个,他们看到的是,支光明的原始积累不是靠着剥削乡亲实现的,人家是提着脑袋,从公海上赚来的钱,又是收手及时,很明智地躲过了该有的劫难。
所以说,支总不但在陆海名气响,而且多少带了一点草莽豪杰的味道,三级警督听到此人的名字也是一愣——妈的,这么个人王来了?
然而,仅仅是支光明的话,倒也罢了,导致支总来的原因,也让人头大,凤凰科委——麻痹的凤凰科委又来主任了?
最早,凤凰科委的人失踪,很是让正西的人幸灾乐祸了一番,但是许纯良的到来,让大家领教了一下带字号人物的厉害,虽然明面上配合许主任的人并不多,但是大家暗地里都得到了这样那样的说法——你们可以不理他,但是千万别惹他。
许家其实不算特别强势的家族,但是这次是许家占理了,有理和没理,就差这么多,大家消极怠工可以,谁敢对许主任不敬导致许家疯狂的话,出了问题自己扛着。
好不容易姓许的走了,得,凤凰科委又来一个姓陈的副主任,看起来也是来者不善的样子,想到这个,三级警督的头都有点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当街杀人总是不对的——哪怕是未遂,警督也分得清轻重,直接忽略了“凤凰科委”四个字,扯了小沈说事,“你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口角起来就要拿铁锹砍人?都跟我回警察局接受调查吧。”
“支总付了费用,让我保护陈主任人身安全的,”小沈对上三级警督,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小孩儿们不懂事儿,见有人故意挑衅,就以为是有人要对付陈主任。”
“你这不是扯淡吗?”旁边跪着的那一茬人,已经随着三级警督的到来站起来了,闻言就出声辩解,“我们是嫌他们吵得太厉害。”
“有怀疑,你可以报警吧,”三级警督听说这些孩子是保护陈主任的,直觉地就感到了不妙,但还得硬着头皮发问,“就因为口角两句,就大打出手,你们眼里还有政府和法律吗?”
“眼里有政府和法律的,手筋脚筋都被割断了,”小沈冷哼一声,桀骜不驯地看着对方,“陈主任要出了事,你们正西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这话怎么说的?”三级警督被呛得不轻,然而,作为一名副科级领导,他还是知道石毅失踪案的,正西市这里发生的恶性案件并不算太少,但是影响巨大的可是不多。
不管怎么说,小沈一口咬定,自己的人是为了保护陈主任的安全,才如此行事的——当然,动手往死里打人是不对的,可是,谁要那边无事生非地挑衅呢?
要是这次来的仅仅是一个陈太忠,那么,正西警方并不会很在意,加上几个毛孩子保安,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支光明亲自跟着来,那就说明凤凰科委这次是有备而来,磨刀霍霍之意一览无遗——一般情况谁请得动支总?
动手打人的黑脸和另两个少年,警察那是必须要带走的,这个没有商量,事实上,若不是知道此事里面有这么大的说法,小沈都要被带走配合调查,然而现在,沈总声明一下,说是那些毛孩子自作主张,他就可以不跟着去了。
不过,支光明说了,你俩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这仨孩子是冲动了一点,该受一点教育,可是你们要敢用私刑,我也不找别人说事,就找你俩,我老支做事,就喜欢对人不对事。
这话里的威胁之意,那是赤裸裸一览无遗,不过支总的名头那不是吹出来的,更何况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陈主任在一边?
那三个少年也硬气,被带走的时候也不说啥,只是其中有一个,还是禁不住回头看了沈总一眼,小沈微微一笑,“你们是为了保护陈主任,自作主张下狠手那是不对,不过,公司不会不管的,也不会少了你们的费用。”
这简直就是变相的鼓励了,不过正西这几个警察就只当没听见了,这种时候把事情搞大,惹得姓许的那厮再杀回来,这责任谁都承担不起。
倒是被砍了一块头皮的家伙不肯干休,找了人关说,一定要收拾那几个少年,警察这边回答得冰冷无比,“你最好了解一下,你们招惹的陈主任是什么样的人,再说了,别说姓陈的,支光明是什么人,你们总该知道吧?”
合着把人押回去之后,正西警方也高度重视此事,又由于陈太忠嚣张无比敢吐警察唾沫,他们又专门打听了一下此人的来历。
当然,隔了这么老远,陈主任在凤凰黑白两道通吃,那倒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儿,但是陈主任背后可能还站着黄家,那是个人就要吓一跳。
陆海不是黄家的传统地盘,但是人家这算是有来历的主儿,再加上另一个有来历的许主任,正西警方一时间也头疼无比——“一个小小的凤凰科委,这么多有名堂的人,这年头太子党这么不值钱吗?”
掉头皮的这边也不含糊,死活不肯干休,说不得又揪住一点发问,“那他们随身带着铁锹,这是凶器啊,怎么不把人全弄回来呢?”
“人家支光明说了,喜欢植树造林搞绿化,就带着铁锹四下转一转,查看土质打算承包荒山,”警方也实在头疼这种解释,但是不认可这种解释的话,事情肯定就要搞大,等事态发展到不可控制的时候,那就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倒霉了。
所以,他们只能力压这帮不开眼的家伙了,长着眼睛是出气的?惹上人王了你们还不肯干休,“铁锹是凶器,你家的铁锹是凶器啊?”
警察们头疼的根本不是这件事,而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陈太忠和支光明,那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大家甚至闻到了空气中隐约的硝烟味儿——都是不到十八岁的小孩子们啊。
正西人是抱团,也敢肆无忌惮地欺压外地人,但是过江猛龙一条接着一条地游过来,谁敢冒头出来硬扛?
还没到晚上呢,各大造假势力就纷纷得知了消息,凤凰科委又有人杀过来了——吃这碗饭的,在警察局都有人,得到类似的消息很容易。
只冲着中午这一场架,就让大家看清楚了来的是什么样的主儿,当然,有人不怕玩横的,十几个小鬼,弄死也就弄死了,然而,这事儿已经搞到这样的规模,再搞大的话,怕是就要捅出天大的祸事了。
不过,让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是,配合完警方的调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大轿子车和奔驰车转头回湖城了,只留下两个少年,住在警察局旁边,招呼被关起来的那三位。
“这些家伙到底要搞什么啊?”各大造假势力正在琢磨呢,第二天一大早,奔驰车和大轿子车又来到了正西,这次人家根本不带停留的,直奔红岭镇而去。
车还没到红岭镇呢,那边就鸡飞狗跳了起来,纷纷地严阵以待,红岭派出所的警察也紧急出动,就在公路上等着两辆车经过。
不多时,大轿子车和奔驰车就出现了,红岭派出所的警车左右一夹,将两辆车压得停靠在路边,“支总,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听说这里有造假车的窝点,我陪我朋友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支光明车都不下,只是放下车窗,笑眯眯地看着对方,“怎么,你们警察连这个也管吗?”
“支总,都是乡里乡亲的,您带这么一帮小鬼,容易弄出事情啊,”说话的是红岭派出所的所长,“有啥事儿,好好商量不行吗?”
“他们是保护陈主任安全的,”支光明不动声色地回答,“要是没人挑衅,当然不会弄出事情来,陈主任这人最见不得暴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