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星期天,柯林没有和杜丽联系一次。甚至就连平时不可或缺的道晚安短信也没发来一条。杜丽趴在自己的床上,泪水已经浸湿了枕巾——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又能怪谁呢?想想看,有谁会愿意跟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老丈人住在一起?说实话,有时就连她自己也对父亲的一些行为忍无可忍,就更别说是从来就不愿被约束的柯林了。所以说,在他真正了解到父亲的这种情况后,就算是立刻和自己冷却关系或者是直接提出分手都是可以理解的。
哭了好一阵,杜丽意识到,怨谁都没有用。要怨就只能怨自己的命不好。母亲早早地就去世了,父亲又患上了精神病;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现在也要离自己而去了——自己的命怎么会这么苦?
就这样想着想着,杜丽渐渐地睡去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杜丽隐隐觉得手臂有些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抚摸自己一般——她迷迷糊糊的,无法判断这是做梦还是现实。可是,如果是梦境的话,这种触感未免太过真实了……
杜丽惺忪地睁开眼睛,痒酥酥的感觉并没有因为她的醒来而消失。借着窗外的月光,杜丽朝自己的手臂上看去,竟发现手臂上爬着一只麻灰色的壁虎。
杜丽“啊”地惊叫一声,奋力甩动手臂,将壁虎甩了出去。然后从床上弹起来,按开床头灯。她惊魂未定地四处寻找,却不见那壁虎的踪影了。
杜丽从小就害怕蛇、蜘蛛、壁虎这一类让人恶心的生物。以前只要一看见这些东西,她都会立刻就躲得远远的。没想到,竟会有壁虎爬到自己手上——一想到那触感,杜丽的心就紧紧地揪起,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去卫生间冲洗手臂,然后在房间里警觉的寻找,判断壁虎有可能是从哪个地方掉落下来的。后半夜,她一直开着灯睡觉。
第二天起床后,杜丽因为夜晚没睡好、再加上睡前又流了眼泪,整个眼睛红肿发胀。她在洗脸时贴上眼膜足足按摩了半个小时,眼睛的肿才稍稍消退一些。在医院工作时,她还要努力调节,不让自己显得情绪低落。
这一天,杜丽在身心疲惫中度过。下午下班时,她正准备回家,手机响了起来。
杜丽拿起电话一看,是柯林打来的,她的心一阵抽搐,呆了片刻,接起电话。
“喂,是柯林吗?”
“杜丽!”电话那头的柯林显得十分兴奋,他大喊道,“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
杜丽有些茫然地说:“我在医院,正准备回家。怎么了?”
“别回家!”柯林仍大喊着,“我现在要见你,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从柯林的口气中,杜丽感觉到他要跟自己讲的大概不是一件普通事,便好奇地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柯林?”
“我想了一天,又找了整整一天,终于找到了!”柯林激动地语无伦次,“我知道那是什么了!啊,杜丽,我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来吧!我在巴厘岛西餐厅等你!”
“好的,我这就去。”
杜丽将手机装进皮包里,走出医院,立刻招了一辆的士,直奔巴厘岛西餐厅。
几乎是在那天的老位子,杜丽见到了柯林。但这次还多了一个人,是柯林的老朋友——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穆川。
柯林站起身来迎接杜丽,坐下来之后,他问道:“你还没吃饭吧,先点点儿什么?”
“你还是先说是什么事吧。我一会儿再吃。”杜丽说。
柯林望着杜丽,眼睛发着光说:“你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坐在旁边的穆川说:“你就别卖关子了。现在杜丽来了,你就快说吧,我都被吊老半天胃口了。”
柯林满脸泛红地对杜丽说:“我前天去你家里,看到了你爸爸一直在反复画的那张画,当时就感觉有些眼熟,像是以前在什么地方看过。我回家之后想了整整一天,终于想起来了!在我们家以前有一本古老的旧书,那本书是我爷爷的。我小时侯翻这本书来看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你爸爸画的那个图案!这个图案很特别,所以这么多年后,我都还能有印象!”
“什么!有这种事!”杜丽惊叫起来。
柯林做了个手势,示意杜丽先别忙说话。“听我讲完。我想起那本书后,就在家里翻箱倒柜地一直找。因为我爷爷早就死了,所以我只能在他的遗物里挨着一件一件地寻找。找了大半天后,我真的找到了那本书!”
“是本什么书?”穆川问。
“是一本1912年在英国出版的全英文考古研究资料书。”
“你把它带来了吗?”穆川又问。
“带来了。”柯林从身边的黑皮包里摸出一本厚厚的、硬壳封面的旧书来。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书显得有些残破,纸张泛黄而发脆——但仍然能看出来,以前这本书的主人对它一定是精心保养的。
柯林小心翼翼地翻到中间某一页,指着那页上的一张照片对杜丽说:“你瞧,你爸爸画的就是这个图案,对吧?”
杜丽凑上前去一看,惊呼出来:“天哪!真的就是这个图案!”
“不同的是,这张照片是黑白的,而你爸爸画的是彩色的。但我相信这只是因为当初用于照这张像的相机是黑白相机而已!”柯林说。
“对,没错!”杜丽仔细地端视着这张照片,“我父亲画的那张画,我太熟悉了!简直就和这个图案一模一样!”
“这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穆川问。
听到这句话,柯林又异常兴奋起来:“这正是关键所在!我小时候看不懂英文,只把这本书当作图片书翻着看。但昨天我找到这本书后,对照着英汉词典看了关于这张照片的介绍!”
柯林用手指着书上照片旁的一段英文,对杜丽和穆川说:“这段话大致的意思是:考古学家在南太平洋群岛中一个不知名的无人岛上,发现这里可能曾出现过远古人类文明,而且令人惊讶的是,时间距离现在有几千万年……”
“等一下。”穆川打断他说,“人类历史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几百万年——几千万年前怎么会有人?”
柯林按着书说:“听我讲完好吗?”
“考古学家在这个文明遗迹中发现了一些岩画和象形文字,但并没有找到人类化石。”柯林瞄了穆川一眼,“所以,考古学家只能根据这些岩画和象形文字做出推测:这个远古文明曾相当繁盛,生活在那里的人拥有和现代人相接近的智慧,他们曾被称为‘埃卡兹’部族——但不知什么原因,这个部族的人和他们的文明神秘地消失了,这个远古文明也就此销声匿迹。”
“‘埃卡兹’……什么意思?”穆川好奇地问。
“当地的土语,就是‘死神’的意思。”柯林说。
“‘死神部族’?真有意思。”穆川推了推眼镜框,显出很大的兴趣。
“那么,照片上的这个图案和这个文明有什么关系?”杜丽问。
“书上说,考古学家在岛上除了发现这个文明遗迹之外,还发现了一种早已灭绝的远古蜥蜴的化石。这种毒蜥蜴据说是世界上毒性最强、最凶恶的动物。而这种毒蜥蜴的背上,就有这种图案。考古学家在岛上的文明遗迹中也发现了这个图案,所以推测这个图案是‘埃卡兹’部族的图腾标志。”
“那我爸爸怎么会……”
“先等等,杜丽。”柯林按住她的手,指着书上最下方的几段说,“最精彩和有趣的是以下的内容:刻在岛上的岩画和象形文字表明,这个部族有一个至高无上的首领,首领仿佛会一些巫术或神秘的力量。就算死去后,都能够在若干年后借助某些仪式复活——并且,这个首领拥有着难以记数的宝藏。这些宝藏似乎就隐藏在附近,但考古学家却没能发现。”
“这只是远古的传说而已,你以为有什么意义吗,柯林?”穆川说。
“当然,所有看到这本书的人都会认为这只是个远古传说。”柯林带着神秘的口吻说,“但当我联系到杜丽的父亲所画的那些画时,就不这么认为了。”
“这正是我刚才想问的!”杜丽急切地说,“你说的这些发生在南太平洋群岛,而我们在中国。我父亲怎么会和这些扯上关系?”
“有两种可能。”柯林说,“第一,你父亲以前也曾看过我手里这本书;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这本书本身非常罕见,是由于我爷爷是个老考古学家,才会有这种冷僻的外文书。况且你父亲自称是从梦里看到这个图案的,就更不像是从书上看来的了。”
“第二种可能呢?”杜丽问。
“第二种可能……”柯林歪起头,皱起眉毛说,“也许你父亲和这个神秘的文明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什么?”杜丽哭笑不得,“这也太离谱了吧。我们这里和南太平洋群岛隔了十万八千里远,能扯上什么关系?”
“不,这倒不一定。”穆川托住下巴,严肃地说,“你知道大陆漂移学说吧?1915年,德国气象学家阿尔弗雷德·韦戈纳在他的新书《大陆与海洋》中指出:‘巴西的版图突出的部分,正好和非洲西南部版图凹进去的部分相吻合,所以巴西和非洲西南部最初是一体的,后来才逐渐分开。’他的这个理论发展为后来的大陆漂移学说,即我们地球上的大陆可能在远古的时候都是连在一起的,但后来由于地壳变动、地热对流等原因使整块大陆产生漂移,从而逐渐形成我们今天这种几个大洲的现状——如果这个岛上的文明真的是在几千万年前,那么当时它就完全有可能和中国挨在一起。”
听完穆川这一大段极富学术性的长篇大论,杜丽震惊地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困惑地望着柯林和穆川说:“你们试图让我相信什么?这本书上讲的都是真的?我父亲是那个‘埃卡兹部族’的后裔?”
柯林握着杜丽的手说:“亲爱的,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得了。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也许能从这个线索中找到你父亲突发精神病的根源,这样的话,就有可能治好你父亲的病了。”
杜丽望着柯林的脸,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说:“对,你说的对!”
过了一刻,杜丽又问道:“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实话实说。你一会儿回家之后,把我的这些发现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爸爸,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嗯。”杜丽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时,坐在旁边的穆川倒比他们两人都要激动起来:“远古遗迹、死神部族、神秘的图案,还有那不知隐藏在何处的秘宝——这些真的存在吗?我们要是解开了这些谜,岂不是成了现代版的印第安那·琼斯?(电影《夺宝奇兵》男主角)”
“很遗憾,穆川。”柯林盯着他那满面红光的脸说,“我们现在对远古遗迹和宝藏不感兴趣,也没指望能找到它们。我只想尽快找到杜丽父亲发病的根源。治好他的病之后,我和杜丽就可以正式结婚了。”
杜丽深深地望着柯林,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歉疚:“柯林,你……真是太好了,对不起,我还以为……你这两天都没和我联系,是要和我分手呢。”
柯林做出佯怒的表情:“杜丽,如果你以后老是这样,对我没信心,对我们的爱情也没有信心的话,我会真的不理你的。”
“噢,我不会了。”杜丽抓住柯林的手,甜蜜地说,“我再也不会这么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