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前一天,嫌犯八岛冬树与同居女友中原香织,约好晚上八点在银座的电影院前碰头,一起看电影。八岛由于太早到,便在附近闲逛,途中看见京桥的生活家具用品店‘StOCK hOUSE’贴出征人启事,随即进店洽询。因社长已下班,员工请他隔天再来面试。”
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着小林洪亮的话声。警察几乎全部到齐,前方的长官席也坐满管理官。
“当天,八岛一如计划,看完电影便与中原小姐一起回家。至于八岛获得面试机会一事,中原小姐还不知情,但八岛并非刻意隐瞒,应该是单纯错过说出口的时机。第二天,中原小姐一早便出门打工,下午五点多,八岛以简讯告诉中原小姐要去面试。六点多,八岛抵达‘StOCK OCK hOUSE’后,推测是打算前往社长告诉他的‘吾妻家具’事务所,不过‘吾妻家具’傍晚六点半就打烊了。虽然无法确定八岛实际上是否走到‘吾妻家具’,但极可能在江户桥一带遇见被害人青柳武明。曾在‘金关金属’工作的八岛想到能拜托青柳先生再次雇用他,于是上前打招呼,或许也稍微提及公司隐匿职灾一事。因为高居制造总部长的青柳先生不大可能记得只在公司待过短暂时日的派遣员工,两人之后却一同走进附近的咖啡店谈事情,想必青柳先生有弱点在八岛手上。两人在咖啡店待不到两小时便离开,接着不晓得是哪一方提议前往江户桥一带。就在两人穿越上桥前的地下道之际,八岛确认四下无人,刺伤青柳先生,抢走他的皮夹与公文包,经江户桥逃离现场。确切逃亡路线目前仍不清楚,但他后来藏身滨町绿道。十一点多,他打电话给中原小姐,说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糟糕’时,警察发现他,欲上前盘查。他又拔腿逃跑,不幸在冲出新大桥大道时被卡车撞上。警察立刻叫救护车送他到医院。”
小林从资料中抬起头,说声“以上,报告完毕”,便坐回座位。
石垣接着对管理官说:
“管理官,这是假设八岛为凶手,整理目前厘清的事实后得出的推论。想请教您的意见。”
管理官噘起下唇,似乎不甚满意。“关于凶器的部份呢?怎么没提到那把刀子的事?”
“关于那部份,由另一位同事向您报告。坂上!”
被点到名的坂上站起。“这次案件中被视为凶器的刀子,仍无法证明是八岛的所有物。只不过,八岛打从任职工务店起,手边就不时备有电工刀等作业用的刀具,分析那把凶刀是他自行购入或别人送的。此外,据专家表示,那把凶刀是户外用的款式,尤其适合削木材,常用于木工作业。报告完毕。”
坂上坐下后,管理官依然紧皱着眉。
“那又怎样?根本没办法证明,案发当天八岛外出时带着那把刀子。”
“管理官,”石垣问道:“八岛前往‘StOCK hOUSE’应征,似乎是想以职人的身分工作挣钱。”
“职人?”
“他想当木匠。然而,‘StOCK hOUSE’只是要征在活动期间帮忙的临时工,所以社长才会推荐他去试别的家具店。”
“想当木匠,所以身上才带着刀子吗?”
“由于八岛想以木匠的身分受雇,担心对方会考他的技术,所以带着惯用的木工道具去面试,并非不可能。”
“这样啊。”管理官顿扫脸上阴霾,双臂交抱靠向椅背。“的确,那些职人对工作用的器具都有自己的坚持。嗯,这个推论不错。”
“是的,这么一来,刀子的部份就解释得通。”
“好,可行,朝这方向继续查。”
“遵命。”石垣应道,神情却不似管理官开朗。
散会后,便是小组会议的时间。松宫与加贺的组长小林也一脸抑郁。
“主任,就那样带过吗?”松宫悄声问小林。
“你说刀子的事?”
“是。”
小林板起脸,搔搔眉尾。“不然怎么办?上头一直催促快点把案子结掉、尽快提出说得通的解释,系长也是抱着头烧,难道你要我袖手旁观?”
“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觉得牵强,说甚么想当木匠所以可能带专用刀具在身上。但没办法,只能乖乖听上头的。”
看到小林一副苦涩的神情,松宫无言以对。他又深切感受到,自己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小卒。
小组会议的结论是,松宫与加贺负责重新走访八岛冬树手机内留有纪录的联络人,查出八岛对隐匿职灾一事有多强的被害者意识,再依此补足石垣与小林他们想出的案件背景。
“现下的侦办方向,已完全把八岛视为凶手。这样真的好吗?”与加贺并肩走在廊上,松宫开口。
加贺没吭声,但从他散发的气息能清楚感受到,他心里正嘟哝着:“当然不好。”
“对了,金森小姐传简讯给我。”踏出警署时,松宫冒出一句。“她想和你讨论舅舅两周年忌的事。说是传简讯给你,可是你没回。”
“目前没空想那些。”加贺冷淡地应道。
“只是稍微聊聊,还是挪得出时间吧?金森小姐也很忙,却表示能配合你过来警署附近。恭哥要是不回复,就由我安排碰面喽。”
“随你便。倒是我有件事──”加贺停下脚步,环顾周遭后说:“想跟你商量。”
“关于两周年忌的事吗?”
加贺蹙起眉头摆摆手,“不,是工作的事。能暂时让我单独行动吗?半天就好。”
松宫望向表哥,“你想干嘛?”
“讲白了是想抢功吧。”加贺回答,一径望着大马路。“不过,很可能是空忙一场,所以我一个人去,有好消息会告诉你。”
“至少让我知道你想调查甚么吧?”
加贺思索一会儿,直视着松宫说:“八岛冬树似乎非常喜欢喝可可。”
“可可?”
“在家庭餐厅点无限畅饮时,也是卯起来喝可可。”
“从哪打听到这消息的?”
“昨天晚上跟你分别后,我在滨町绿道遇见中原小姐。”
“这么巧?”
“根据那家自助式咖啡店店员的证词,虽然不记得青柳先生点甚么,但确定是两杯一样的饮料。如果和青柳先生一同进店里的是八岛,青柳先生很可能点的是两杯可可。那家店的菜单上有可可。”
“这代表甚么?”
“我确认过验尸报告,青柳先生胃里未消化的东西中不包含可可。”
松宫一听,不禁睁大眼,微微张嘴。
“我想证明,八岛没进去那家自助式咖啡店。”
“那么,与青柳先生同行的便另有其人……”
“就是这么回事。”加贺嘴角微扬,目光却完全不带笑意。
“而那个人就是凶手?”
“很难讲。”加贺偏着头,“有待进一步调查。不过,确定的是,万一八岛没去那家咖啡店,刚才会议中编的故事将被全盘推翻。”
“可是,店员没看到青柳先生的同行者,这点很难证明啊。”
“是吗?要证明某人没出现在某地方,不是有个老方法?我们一向都这么干。”
“老方法?”松宫思索片刻,应道:“你是指‘不在场证明’?”
“没错。”加贺点点头,“假使八岛冬树并未进咖啡店,那么,离开‘StOCK hOUSE’到案发之间,约莫两小时的空档,他去哪里、做些甚么,就是我要调查的。”
“你要怎么查起?”
加贺没回答,扔下一句“傍晚见”便大步离开,松宫甚至来不及出声喊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