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自己并没有留下闯入的痕迹,穿好了袜子后,我又回到了一楼。
这次我来到厨房。
不知筱原老师平时自己做不做饭呢?餐具不多,而且摆放得很整齐,水槽里也没有堆满待洗的食具。厨房里陈列的杯子和厨具都是全新的,它们更像一种摆设,从商店买来以后似乎未曾用过。
餐桌上放着一个电饭煲。对于独身生活的人来说,它的尺寸显得太大了。我对老师的家人及其历史一无所知,或许几年前老师是跟家人同往的,要不然就是我想得太多,电饭煲的大小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不锈钢水槽被擦拭得光洁如新,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水槽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随着时间的流逝,没开灯的屋内愈发昏暗,从水槽处反射过来的有色光线成了目前唯一的光源。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冰箱的压缩机发出低沉的声音。我忽然觉得这里的静寂,与学校的化学实验室颇为相似,此时,我已经不那么紧张了。
我站在厨房中央,再次测了测自己的脉搏。血管在左手手腕的皮肤下,以一定的频率缓缓地跳动着,反复的膨胀与收缩一直传递到我的指尖。现在的心跳跟平常一样。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心跳又突然加快了。手腕里的血管几乎要裂开似的激烈地跳动起来。
鼻子嗅到了一股异样的臭味。这是一种不知什么东西在腐烂以后所发出的,是用来招引细菌蚕食的臭味。就是它的刺激,使我的心跳大大加快了速度。
我开始寻找臭味的根源,架子后面和抽屉里都没有异常的东西。这时,我的目光转移到冰箱上。
我用手绢包裹着冰箱的把手,使自己在打开冰箱时不会留下指纹。当冰箱的门被打开时,那打开密封的门扉的声音震撼着我。异样的臭味变得更强烈了。此时,我知这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筱原老师就是断掌案的凶手!
在冰箱内的灯光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摆放在冰冷空气中的手。这些手都是指尖朝外地趴在隔板上,手指和前端的指甲整齐地排列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钢琴的键盘。
靠里的地方放着好几个小碟,上面的东西似乎是猫狗一类动物前足的尖端,而化学用具室垃圾箱里的那个偶人的手则被放在冰箱的门盒里。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布团,但从所用布料的颜色来看,可以认定它就是前几天我在垃圾箱里发现的偶人的手。
我以前就曾估计断掌案的犯人会将他切下的手保存起来。我没有具体的根据,只是觉得如果换了是我的话,我肯定会这样做。看来,这一推测是正确的。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只手。这是一位女性的手,指甲上还残存着开始剥落的红色指甲油。顿时,我感觉自己手上这个冰冷的东西是沉甸甸的。
我触摸到死人的皮肤。不,其实并没有死亡,受害者都仍然活着,他们正过着没有了一只手的生活。可是,被切割下来手腕以下的这个部分,应该说已经死了。
冰箱里的手既有右手又有左手。有的手指甲己经变色发黑了,而另一些手的皮肤尚未失去弹性,颜色十分润泽。
我仔细抚摸着这只手,感觉自己好像能够理解筱原老师的心理。一般人恐怕很难体会这种感受,而且筱原老师自己可能都不会相信世上会有他的知音。即使如此,我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想像,筱原老师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厨房里,抚摸着这些手,以此慰藉心中孤独时的情景。
毫无疑问,冰箱中的手说明筱原老师就是犯人。然而,我却没有将此事通报警方的打算。本来是应该这么做的,可我却没有兴趣。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不会白跑一趟。
其实,我自己也想得到从人身上切下来的手!来到这里,直接触摸过筱原老师的收藏品之后,我这种欲望变得更强烈了。
我对冰箱里的东西打量了一番,里面的手可谓千姿百态。现在,这些手都是任由我处置的物品。当然并不是每一只手都能令我满意。我心中早已有了目标,不过最终我还是将眼前的一切都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
筱原从学校下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穿过大门,回到家中后,筱原来到了起居室,在这里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窗户被打碎了,玻璃的碎片散落在起居室的地板上,一阵阵凉风从开着的窗口处吹进屋来。看来有人曾从这里闯了进来。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检查冰箱里保存的手是否安全。筱原立刻来到厨房,打开了冰箱。
眼前的景象把他吓呆了!今天早晨还是满满当当的冰箱,现在却是空空如也。保存在冰箱里的人手、猫狗爪子,还有从偶人身上剪下的手都不见了踪影,冰箱里几平是空无一物!所剩的不过是与手存放在一起的少许食品。
筱原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窒息。筱原知这,现在自己必须把散落在起居室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收拾乾净,但消失的手掌又久久地在脑海中回旋,使他不能正常地思考。
他来到二楼,打开了电脑,跌坐在椅子上。
不知是谁闯进屋里夺走了那些手。彼原开始担心那些被拿走的手了。
电脑桌上出现了透明的水滴,筱原这才发现自己哭了。泪水顺着脸庞流到下颚,最终落到桌上。
到目前为止,触摸那些被切下的手,是筱原一生中与他人最亲密的交流。也许在旁人看来,彼原的举动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但筱原自己却能通过那些冰冷的手的凹凸和触感,来与这个世界进行真实的对话。
一股几乎使筱原无法呼吸的怒气涌上心头。虽然他也害怕事情败露后被警方逮捕,但目前对筱原来说,更重要的是如伺报复那个从自己手中将手夺去的人。
夺去那些手的小偷必须接受相应的惩罚。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受害者因筱原的袭击而要命,不过这个小偷说不定会成为第一个例外。
筱原发誓要亲手抓往那个小偷,然后,切断他的手腕。把手拯救出来。完事以后再以勒脖子或刺心脏的方式,把他送上西天。
那么,到底怎样才能找到这个小偷呢?筱原双手撑在电脑桌上陷入了沉思。
键盘上的灰尘映入了他的眼帘。筱原正要伸手拿起旁边的高压喷气罐,突然,他的动作凝住了。他发现键盘上有一样东西,没错!这一定是小偷留下的,除此以外,不会存在第二个可能性,而这个险些被他忽视的小东西,却能够清晰地揭开许多谜题的答案。筱原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发现了它,这可真是大奇迹!
然后,他又想起了冰箱里的景象,这时他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些别扭。想到这里筱原不禁笑了起来。那个将手掌走的小偷犯下了一个错误,一个令人惋惜的致命错误。他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分......
第二天的大清早,筱原提着装有菜刀的皮包到学校上班。那把刀是他用来切割手腕的工具,皮包刚好能装下它。教员室里的老师们都跟他打过了招呼,但没有人发现隐藏在他皮包中的秘密。
早晨的校园里一片热闹,学生们一边聊天,一边从教员室门前的走廊快步走过。由于马上就要举行期中考试了,几位老师的桌上放着设计好的试卷。
有同事问筱原老师的考题出得怎么样了,对此,枝原并不作答,只是微微一笑。筱原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建立在这样烦琐的工作上,其实内心早已烦躁不安了。手!就是手!与其说是自己的同事,倒不如说是手。先有的应该是手,而同事以及筱原认为是人的身体,是后来才与手结合上的。因此,类似刚才与这些所谓"人"的对话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整个上午都有课,所以筱原还未能去找那个盗走了手 的小偷。不过,他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筱原觉得自己必须尽早抓住那个人,再追问那些从冰箱里盗走的手的下落。
事发至今,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他希望小偷将盗走的手安全地保管在某个地方。
一旦知道了藏手的地方,筱原会毫不犹豫地用菜刀砍下小偷的双手。至今,他还没有让手及身体的其他部分一起死去。毕竟,自己更想得到的是那只手。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筱原教授自己班上的学生。教室里有无数只手将他写在黑板上的文字一一抄写到各自的笔记本里。筱原的班上有四十二个学生,因而共有八十四只手。
筱原一面向学生说明考试的范围,一面惦记着冰箱里被盗走的手。
小偷在冰箱里留下了食品,只带走了手。起初,自己还没有特别注意到这一点,现在想来似乎很不可思议。
不一会儿,下课的铃声响了。上午的课就此结束,整个学校转到午休时间。
下课后,筱原走出了教室。装有菜刀的皮包放在教员室里,因此得先去一趟教员室。
刚刚进入午休时间的教室走廊,是学校一天之中最热闹的地方。当然,这一切对于筱原来说只不过是噪音而已。
在教员室里呆了一会儿后,假原朝化学实验室走去。
午休时我去了化学实验室一趟。打开门一看,只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于是我就走进去并把门关上。与校园里的嗜杂不同,实验室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我摸了摸手腕,此时的脉搏竞和百米冲刺后的频率一样。不仅如此,全身的肌肉也有些僵硬,这都是紧张所致。
筱原老师昨天回到家后会有什么感受呢?当他发现手被盗走的时候,又会有什么反应呢?也许会因为生气而作不出任何判断吧......所有这一切都只能凭想像猜测。
今天上午一直没有见到筱原老师,要是碰到了的话,我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一定得小心。如果言谈举止不够得体,很可能立刻被他拆穿。不过,我想他现在还不知道手是我偷的吧。当然,这仅仅是我的希望。
......或许,昨天在现场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而我自己却没有发现。关键的问题是我现在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假设昨天的行动不够完美,且报复心切的筱原老师又识破了我的身分的话,我的生命安全就很难保证了。
正当我在化学实验室里专心思考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