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方桌上的铜灯烧出“噼啪”声,是烛花在灯罩里爆开,打破了照书阁的寂静。
灵宣洛坐在桌边,望着凤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而她的每一个字,都如细针扎进他心里,等听完幽冥谷策立魔族新君的过程,他一颗心已血肉模糊。
到最后,凤涅在笑,笑得十分坦然。自从与江南君重逢,她还从未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此时面对灵宣洛,能释放隐藏已久的秘密,卸下压在心头的负担,还真获得了惬意之感。
她又道:“你可能还想问,我哥哥幽冥魇烈后来怎样了。就算他作恶多端,连父尊都死在他手里,我与他也同出一脉,身上流着同一家族的血,要我杀死他,我下不了手。于是我就吩咐洪狻,将他关进幽冥谷地牢,鉴定他是否是真疯。若是真的,才能放出来,为他在谷里择个地方住下,总之哪儿也不许再去,直到老死。这也是我这一生,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嫂嫂,你不会死,你绝不会死!”灵宣洛根本没听她后面的话,突然爆发尖叫,吓得她一愣,就住了声。
他两眼暴突,布满血丝,不顾一切地抓住她一只手,却觉出那只手的火烫,顿时又松了开去。
“嫂嫂,江南哥哥听了这件事会如何反应,我难以想象。我答应你,你若没决定亲口告诉他真相,我就不会主动拆穿。”
“宣洛,谢谢你,我……我就知你能做到这般开明!嫂嫂这辈子,真不知该如何谢你……”凤涅的泪又漫了出来,若不是腿脚不便,简直要向他拜下去。
灵宣洛哭不出眼泪,但声音之大如同吼叫,只怕整间照书阁都能听见,“那三粒火种,在封印消散前我一定能为你取出来,让你安安心心做哥哥的新娘!嫂嫂,你得相信我,哥哥脑脉受损,是我用悬悲诀建立虚境为他治愈,我有了经验,清除你体内的毒火也定不在话下!”
“他竟是在做如此打算……”
凤涅算听明白了,心中欣慰,却更加悲哀,按住他冰冷似铁的手道:“傻孩子,嫂嫂这根本不是病,而是命,又何来治愈之法?火种虽被封印,入体即溶入血液,休想还能用任何方式取出来。我与你兄长闹脾气,那些气话伤他,就好像在拿刀切我自己的肌肤,一刀刀下去,是刀刀见血。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将火种控制到婚礼那,等与他拜过堂,正式成为他的妻子,我这一生,就死而无憾……”
灵宣洛一身的韧劲,终于在这时散开,挺得笔直的身躯骤然弯曲,整个人都伏在了桌上,喃喃道:“这事若然让哥哥听见,他如何还能有心思筹备婚礼?他如何还能假装若无其事地与你拜堂?不能……真的不能…”
不能言的悲剧,迟早要发生,又怎瞒得过江南君?二人皆陷入矛盾,垂着头再也无语。
然而屋内的沉默,被猛烈响起的推门声破坏,灵宣洛关好的门,“轰”一下如同给人大力撞开,江南君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凤涅留在屋外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