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心脏</b>
三个一模一样的“银尘”已经从石室里退下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往了何处。他们漆黑而阴森的样子,活像三个来自地狱的鬼魅,也许此刻又重新回到地底了也说不定。但是阴森的感觉依然笼罩着石室里的每一个人。特蕾娅的脸色依然惨白一片,毫无血色。她的目光一直闪烁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脑海里此刻飞速地回忆着种种片段,仿佛无形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将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和这几年来发生的种种变故,穿在了一起。她有一种感觉,她几乎快要触摸到亚斯蓝最大的秘密了,但是,目前这根绳子还没有完全显形,依然是透明的,所以,一切都还没有完全理顺。
“我想带你们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之前,从来没有对任何王爵公开过。所以,你们即将看到的,是属于亚斯蓝最高权限的机密。走出这个石室,会有白银使者带领你们,你们只需要跟随着他去就行。我会在那个地方等你们。”话音刚落,石室里幽然的蓝光就瞬间消失了。巨大的水晶墙面,再次变成了坚硬的石壁。
前面带路的白银使者,始终把面容隐藏在他深深的兜帽里。特蕾娅心里那股阴森的感觉始终没有散去,她甚至错觉前面带路的这个人,也长着一张和银尘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有可能,整个心脏里几百个白银使者,都是银尘。
想到这里,特蕾娅打了个寒战。她回过头看了看幽冥,他沉默着,目光仿佛钩子般,紧紧抓住前面白银使者的背影。
特蕾娅收回目光,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瞳孑L里,就已经是一片白色的风暴了。她一边随着幽冥、漆拉往地底深处走,一边将她魂力感知的天赋启动到了最大限度,然而,她的探知魂力,却处处受阻,感觉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空间里的八爪章鱼,无论触角有多长,都无法伸展,这个地底看似畅通无阻,但每一层甚至每一个地方,都布满了阻挡魂力的封印。
特蕾娅只能放弃,默默地跟随着,往前走去。
下了大概六层,他们来到了一个看起来类似峡谷山洞入口的地方。白银使者走到入口处,有另外一位同样穿着长袍斗篷,戴着兜帽,无法看见面容的白银使者等候在门口,他们两个人交头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刚刚带领他们过来的那位白银使者,转身冲他们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就消失在黑暗里了。
新的那个白银使者朝三个人走过来,他嘶哑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三位王爵,很荣幸为你们带路。你们即将前往的地方,被称为,这是亚斯蓝领域上,目前最高权限才能获取的机密所在之一。进入原浆洞穴之后,请不要随意使用任何魂力,也请将你们所有的魂器魂兽,封印在你们的体内,否则,所有的白银使者有权力随时对你们进行必要的行动。”他停了停,继续说,“包括在必要情况下,对你们的杀戮。”
幽冥瞳孔一紧,作为杀戮王爵的他,竟然被人威胁着杀戮,这难道不是笑话么?他邪邪地笑了,冰冷的声音在黑暗里如同出鞘的剑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银使者转过脸来看着他,兜帽下的阴影里,两只眼睛闪烁着阴森的光芒,他没有丝毫畏惧,不动声色地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包括在必要情况下,对你们的杀戮。”
幽冥沉默着,不再开口说话。
白银使者看起来很满意这个答案,于是他转过身,“请随我来。”
走入峡谷之后,道路依然非常狭窄,一行人只能一个一个地依次通过两道崖壁间狭小的空间,无法并行。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之后,一个巨大的山洞豁然出现在眼前。随之扑面而来的,是剧烈的潮湿热气,和热气里一种让人忍不住想呕吐的味道——仿佛是无数散发着黏液的肉块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又像是女体子宫内的腥臭气息。特蕾娅抬起手,捂住鼻子。
视线尽头,传来隐隐的暗红色光芒,看起来说不出的邪乎。
特蕾娅侧过脸,小声地对幽冥说:“亚斯蓝的地下,不可能有岩浆或者火的元素,怎么会有红光呢?”
幽冥摇摇头,眉眼间笼罩着更深的黑暗。
漆拉走在他们身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到了。”白银使者停下来。
他们此刻站在一座横跨在半空的桥梁上,四周都是垂直的山崖,而脚下,是一个暗红色的、看起来仿佛沼泽一样的坑洞。红色浆液般的水面上,不时冒出一个巨大的气泡,破裂的瞬间,一股剧烈的催人欲呕的味道翻涌而上。刚刚的隧道一路通往这里,看起来这里就是尽头了。
“什么东西,这么恶心?”特蕾娅掩住鼻子,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要带我们来看什么?”
白银使者轻轻笑了一声,说:“请三位王爵稍候,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特蕾娅只好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在这个过程里,她再一次企图探知这个空间里的魂力分布,然而,不出所料,失败了。周围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白银祭司设下的魂力封印,特蕾娅的感知连周围的山崖石壁都无法穿透。
正当特蕾娅把魂力收回,瞳孑L变回清澈时,石桥下面的沼泽,开始汩汩地翻涌起来,黏稠的暗红色浆液表面,缓慢地隆起,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下面觉醒。特蕾娅低下头,然后,她忍不住弯下腰呕吐了起来。
幽冥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瞳孔颤抖着,目睹着从暗红色浆液里浮出来的那个……那个不知道应该称呼为什么的东西。一个看起来足有正常人三倍大小的巨大而赤裸的女体从浆液表面最先涌动出来,她的头发湿淋淋地被浆液黏在身体上,本该具有五官的巨大脸上,却没有眼睛没有眉毛没有鼻梁,只在嘴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凹陷的血洞,那个血洞里,此刻正不断发出类似又痛苦又快乐的诡异的惨叫声。然而,这并不是让特蕾娅呕吐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当那个女体浮出水面之后,她的下身,也暴露出了水面——那是一大团蠕动着的白色软肉,如同一整条巨大的肉虫,接在了她的身下,她整个下体就是这样一个纺锤形的肉虫,上面一环一环隆起的褶皱,不停地收缩着,蠕动着,她看起来仿佛就是白蚁巢穴里的那个肥硕蚁后。虫身最下方,一个巨大的血洞,正在越开越大,随着那些褶皱不断地蠕动收缩,女体的惨叫声越来越大,幽冥突然明白过来,这个怪物,正在分娩!
一个人头一点儿一点儿地,从那个巨大的血洞里排泄出来,然后整个身体,完全地排出了体外,那具仿佛胎儿般的新生肉体,此刻静静地漂浮在黏稠的红色浆液上面。而巨大的女体停止了呻吟,巨大的虫身,也停止了蠕动。
幽冥的瞳孑L缩紧成一条缝隙,不停地颤抖,因为,他终于明白了之前三个一模一样的银尘,来自于哪里。
血浆中,从女体分娩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年幼的胎儿,而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形体。修长而有力的四肢,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肌肉不时鼓动着,最重要的,是他那张精致而冰冷的脸,虽然此刻被红色的血浆覆盖得看不真切,而且双眼还未睁开,依然沉睡着,但是,幽冥和特蕾娅,以及漆拉,都能够冒分之百地确认,那张熟悉的面容。躺在血浆里的,崭新的银尘。两个白银使者,从原浆里将依然还在沉睡的那个刚刚诞生的“银尘”迅速打捞起来,运出了洞穴,不知道送往了什么地方。
漆拉和幽冥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完全沉默了。
特蕾娅蹲在地上,弯着腰,时不时地呕吐。
“看来各位确实是被震惊了。”白银使者的声音在整个巨大的山内洞穴里响起,“刚刚也和你们说了,这是亚斯蓝帝国内,权限最高的机密之一。接下来,我将代表白银祭司,向各位传达信息,以供解除各位疑惑之用。如果之后还有不清楚之处,请各位再找机会,当面询问祭司。我的权限,只到这里了。”
白银使者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着面前三个曾经目空一切、纵横天下的王爵,此刻他们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脸上是茫然而又害怕的神色,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冰雪高傲。
“刚刚你们看见的,那个可以分娩出‘高级容器’的生物,叫做,她属于半植物半动物属性,身体的外形兼具女性和昆虫的特点。她没有思想,只有生殖的功能。她能够将种植进她母体内的肉体碎片,复制孕育出和提供肉体碎片的原体一样的复制品,提供的肉体碎片越多越完整,越能复制得近乎百分之百相同。她的强大之处在于,无论原体的肉体是否已经死亡,甚至无论是否已经切割得分不出手脚,只要肉体本身完整,碎片没有丢失,那么,浆芝都能再造出一个,几乎完全一样的肉体。”
“这些肉体,用来做什么?”特蕾娅目光闪动。
“用来让白银祭司种植最新的灵魂回路,以保持亚斯蓝的战斗实力,一直持续进化。’’白银使者看着特蕾娅,阴影下,他的嘴角轻轻一斜,“其实,这和侵蚀者的制造,不是非常类似么?特蕾娅王爵,您不应该感到陌生才对啊。”
特蕾娅牙齿一咬,面色笼上一层寒霜,“那为什么,复制出来的都是银尘?他的身体,有什么特别的?”
“因为银尘的身体,是目前整个亚斯蓝领域上,我们所寻找到的,最接近吉尔伽美什身体构造的原体。”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复制银尘的身体的?”特蕾娅问道。
“你应该最清楚呀,特蕾娅王爵,”白银使者笑了笑,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听起来特别诡异,“当初可是你跟睁睁看着他被斩成碎片的呀。那一堆碎片,就是我们最开始的原体。”
“那当时是谁将银尘的尸体运回心脏的?”幽冥问道,“我去寻找特蕾娅的时候,银尘的尸体还留在湖边,没有人答理,已经快要腐烂了。”
“将银尘的尸体运回来的人,是亚斯蓝权力的最高者,冰帝艾欧斯。”白银使者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明显变得尊敬了起来。
“竟然是他……”特蕾娅显然没有想到,她停了停,语气再一次变得疑惑起来,“但刚刚看来,分娩出来的你们称呼为‘高级容器’的肉体,是不具有意识的吧?那么,如果按照你们的说法,是在银尘被杀死之后,才开始复制的,那么,为什么那个曾经作为天之使徒的银尘还会有记忆?等于是他重新复活了?难道你们能够连记忆也一起复制?”
“不能。”白银使者淡淡地回答,“但是,艾欧斯有一个属于他独一无二的天赋,。”
“什么意思?”特蕾娅问。
“这个不在我的解答权限范围之内了。我已经说得有点儿多了。如果有机会见到白银祭司,你可以亲自问他们。”白银使者的脸重新隐到兜帽的阴影中去了。
特蕾娅依然斜斜地侧躺在她的那个挂满帷幔的软榻上,她的裙摆分衩之处,露出两条雪白而修长的腿,充满弹性而又柔软,任何男人看到,都很难不动心。
然而,此刻,斜躺在她身边的幽冥,眼睛却完全没有看着风情万种的特蕾娅,他那双仿佛隐藏在眉骨阴影里的修长双眼,此刻正闪动着幽绿色的光芒。
整间空旷的房间,除了摇动的烛火之外,没有任何的光源。此刻,所有的侍卫和侍女,也都已经退下。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两个人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脑海里依然是刚刚在原浆洞穴里看见的骇人场景,那翻涌着的红色黏稠浆液,那巨大的虫身女体。
幽冥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起来,“对于目前的状况,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思绪现在也很乱,感觉整个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计。而且,这中间有很多之前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我现在也差不多能够摸到一个大概了。但是有一些关键的地方,总感觉是断开的,缺少最关键的几个链条。”特蕾娅的瞳孔里,闪烁着跳动的烛火。
“比如呢?”
“比如我刚刚得到的一个情报,就让我推翻了之前我认为漆拉是站在吉尔伽美什一边的结论。”
“什么情报?”
“魂塚里的那两枚出现问题的棋子,其实都是漆拉暗中调换的。”特蕾娅看着幽冥,一字一句地说。
“漆拉为什么要这么做?”幽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要追溯到最开始,你接到指令,追杀鬼山莲泉和鬼山缝魂,而我接到指令,同时传递‘夺取回生锁链作为魂器’的这个讯息给鬼山莲泉和天柬幽花两个使徒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接到的指令,是说鬼山缝魂和鬼山莲泉叛变了,但究竟真相如何,我们并不清楚。现在看来,追杀鬼山兄妹也好,让莲泉和幽花自相残杀也罢,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幽冥没有打断她的话,因为他知道,此刻,她正在抽丝剥茧,快要寻找到整件事情背后的最终机密了。
“同样,漆拉暗中调换棋子,肯定也是白银祭司的指令,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目的,那就是:阻止吉尔伽美什的复活,同时猎杀曾经属于吉尔伽美什的阵营。”
“但是,既然要猎杀,为什么不当初就彻底杀掉吉尔伽美什,或者杀掉银尘呢?干吗还要继续复活银尘,甚至给予他崭新的灵魂回路,成为七度王爵?”
“因为当初吉尔伽美什被彻底囚禁之后,拥有打开‘血池’封印天赋的西流尔也等于被永远囚禁在了那座岛上,当初知道真相的人,也只剩下漆拉、你、我三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秘密外泄,那么,一切都风平浪静,那场浩劫也会渐渐被人们所遗忘,成为永久的秘密。”
幽冥问:“你说的秘密外泄,是指鬼山缝魂和鬼山莲泉号称在深渊回廊里遇见了白银祭司,白银祭司亲自泄露了这个秘密?”
特蕾娅回答道:“是的。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相信这个传言。因为谁都知道,白银祭司从千万年前诞生之初开始,就没有离开过格兰尔特心脏下的巨大水晶区域,无论是他们本身不愿意离开也好,或者他们的身体被限制着,不能离开也罢,从历史上有过的记载来说,‘在深渊回廊里遇见白银祭司’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荒谬。然而,当后来事态越来越往难以控制的局面发展,并且,白银祭司下达给我们的指令越来越多,且级别越来越高,最后发展到展开对鬼山兄妹、银尘、麒零、天束幽花等人的集体杀戮,我就知道,事情肯定远远不只我们知道的那么简单了。也许那个传言,是真的……”
“那就是说,当初对吉尔伽美什设下那个无懈可击的猎杀计划,原因并不是如同白银祭司所说的,吉尔伽美什有叛变的可能?”幽冥望着特蕾娅,忍不住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在那场战役里,只负责对付那些凶猛的魂兽,真正参与猎杀吉尔伽美什的,只是你和漆拉两个人,说实话,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问你,你们到底怎么做到的?以吉尔伽美什的魂力和他具备的天赋,还有他那几乎无人可比的顶级魂器来说,你们不可能将他囚禁的啊。”特蕾娅目光闪动着,仿佛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回忆里,“当初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本来我们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认为这个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个时候,谁都知道吉尔伽美什纵横整个亚斯蓝,甚至在整个奥汀大陆上,都处于近乎巅峰的位置。那个时候,要不是漆拉提出了这样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无懈可击的计划,我是绝对不会参加那次猎捕行动的。”
“那场行动里,我只知道部分,并不知道核心,当我从战斗中清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吉尔伽美什已经被送进了传说中你们为他准备的监牢里,而且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之后我也问过你,但是你说,我的权限范围没有到,所以没有告诉我。我还在奇怪,我堂堂一个二度王爵,仅次于修川地藏,怎么会权限没有到呢?”
“那次猎杀行动,正因为难度高,而核心内容更是只要稍微泄露,就绝对无法成功,所以,那一次行动,真正知道全过程的,只有漆拉一个人。我也是后来,在几次和白银祭司的交流中,无意中知道整个过程的。你也知道,以吉尔伽美什的魂力来说,无论宽恕或者自由怎么重创他,只要他不死,凭借他对魂力精纯到巅峰的控制力和他那几乎压倒性强大的魂器,他就算只剩下一丝一毫的魂力,要想囚禁他,都几乎是难以完成的任务。所以,我们一切的赌注,都压到了那一个短暂的瞬间——他魂力中断的瞬间。”
“魂力中断?你是指……”幽冥皱起了眉头。
“对,你猜得没错。魂术师在猎捕魂兽的时候,当最后成功将魂兽捕获,把魂兽转化为能量体,收服在爵印之中时,这个瞬间,会有非常短暂的魂力中断,因为魂兽在最开始进入爵印的时候,是无序而凶猛的,这个时候,身体内所有的魂力,都无法按照之前正常的魂路流动,直到魂兽在爵印中安静下来,全身的魂力运转才恢复正常。而漆拉,就是趁着这一个瞬间,将吉尔伽美什,用一枚棋子,直接送进了为他准备好的,囚禁之地。”
“但一旦吉尔伽美什的魂力恢复,那无论什么样的地方,都很难囚禁住他吧?他到底关在什么地方?”幽冥问。
“吉尔伽美什关在西流尔岛屿之下的最深的地底。为了囚禁吉尔伽美什,白银祭司真的设下了一个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监狱。第一层,是西流尔用王爵之身化成的肉体封印,因为西流尔的天赋是永生,所以也就使得这个封印拥有了近乎永恒的时间长度,第一层,已经足够厉害了。关键是第二层,第二层其实也就是魂琢,正是当年吉尔伽美什取得魂器审判之轮的地方,在没有打算将这里作为监狱之前,亚斯蓝四大魂兽之一的祝福,其实并不是在这里的,后来是通过种种复杂的手段,将祝福诱捕到这里,并将之封印在西流尔之下,这样,祝福就被动地扮演了第二层的守护封印。至于第三层,则是尤图尔遗迹,之前,尤图尔遗迹就一直聚集着数以万计的亡灵,它们在那里,是为了守护一件对亚斯蓝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但是,当白银祭司决定将这里作为囚禁吉尔伽美什的监狱之后,这些数以万计的亡灵,随即转变了职能,变成了看守吉尔伽美什的守狱人。而这一层,同样也设下了强力的启动封印,要启动通往下一层的棋子,只有放满一池鲜血——而谁都知道,唯一拥有这个本事的人,西流尔,已经和第一层的岛屿融为一体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封印很难被开启。而最后一层,在进入最后的洞穴之前,还设下了最后的一个封印,那就是,进入者必先舍弃自己的魂器。而洞穴深处,种植满了亚斯蓝领域上最邪恶的植被,,这种植被,能够迅速将所有出现在它们范围内的黄金魂雾,包括人体内的已经变为魂力的黄金魂雾,吸收干净,并且吞噬血肉。这样,就算去的人带着能产生黄金魂雾的魂器,那么在门口,都必须先舍弃魂器,才能进入。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然而,白银祭司万万没想到,虽然当年西流尔的使徒,也就是他的妻子,在天束幽花生产的过程里死去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天束幽花通过胎盘里留下的魂路轨迹,天生拥有了这样的天赋……
“所以这也是白银祭司下令让我传达给天束幽花和鬼山莲泉同样的信息的原因,希望她们两个自相残杀。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还让漆拉调换了棋子,让所有的棋子都通往下一层尤图尔遗迹,这样,面对所有的亡灵,他们必死无疑。”
“但是不对啊,如果说棋子是漆拉调换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再一次进入尤图尔遗迹里面,去把他们几个救出来呢?直接让他们死在里面,不就了事了么?”幽冥突然想到这里,又重新疑惑了起来。
“这正是白银祭司思维缜密的地方。三个小小的使徒,真的想不留痕迹地杀死他们,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无论是在尤图尔遗迹里死于亡灵之手,还是随便找个借口,秘密杀戮他们,都没有区别。但是,当接触过深渊回廊里的白银祭司从而有可能知道了当年囚禁吉尔伽美什秘密的鬼山莲泉、具有永生天赋的天束幽花,和具有无限魂器同调天赋的麒零,三个人同时出现在尤图尔遗迹的时候,对于白银祭司来说,实在是不敢轻易冒险让他们三个长时间在尤图尔遗迹里逗留,因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触发前往下一层囚禁之地的机关,虽然以三个使徒之力,不太可能营救出吉尔伽美什,但再小的可能性,白银祭司都不愿意冒险,最快的办法,就是赶紧带他们离开那里。”
“原来是这样……”幽冥沉默了会儿,然后说,“可能白银祭司自己,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特蕾娅刚要轻轻地微笑,但突然,她的双眼现出一片白色的气流,她转过脸,对着空气里一个黑暗的角落,轻轻地说:“有什么事?”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传来,声音听上去完全没有任何感情,仿佛冰冷的金属,幽冥转过脸,朝那个角落望去,昏暗的光线里,那个男子看上去轮廓极其眼熟,但是,幽冥却有点儿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那个男子的声音说:“王爵,有几条最新的情报,需要向您转达。”
“你说。”特蕾娅的双眼依然维持着高魂力运转的征兆。
“情报是关于吉尔伽美什的,西流尔岛屿已经全范围崩塌,并且,吉尔伽美什已经从当初囚禁的牢狱里逃脱了,整个辽阔的雷恩海域,所有的黄金魂雾,都在以旋涡式的汹涌程度,朝着吉尔伽美什而去,他应该是在吸收储备,积累到他的峰值。这场黄金魂雾的旋涡风暴还在持续,谁都不知道吉尔伽美什魂力的上限是多少。目前,这条消息的准确度,被确认为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幽冥和特蕾娅的脸色惨白。吉尔伽美什既然成功逃狱,那么,当年参与猎杀他的自己,会成为他复仇的首要目标么?
幽冥盯着黑暗里的那个男子轮廓,总觉得很眼熟,而且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无法形容。
“那,营救吉尔伽美什出来的鬼山莲泉和银尘,目前下落如何?”特蕾娅目光闪动着,急切地问道。
“银尘已经死亡。”男子回答。
“准确度多少?”特蕾娅问。
“百分之百。”
“为什么这么肯定?找到尸体了么?”特蕾娅疑惑地挑起眉毛。
“不用找到尸体,因为,麒零已经诞生为最新的七度王爵,他身体里的魂路已经复制完成。魂路的复制,必然是以王爵死亡为代价的。因此,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
“那鬼山莲泉呢?”特蕾娅似乎对这个双身女爵非常感兴趣。
“她,不太妙。她被修川地藏的地之使徒从尤图尔遗迹里挟持回了帝都格兰尔特,此刻她正在心脏深处的某个地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特蕾娅双眼的风暴再次强烈地席卷开来,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惧意,“原来如此,白银祭司真是不放过任何的可能性啊……那这样说起来……”她转过头,看着幽冥,目光恢复了清澈,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怜悯,随即她转过头,继续问黑暗里的那个男子,“那这样看来,神音肯定也已经失踪了吧?”
“你说什么?!”幽冥突然坐起身子,他狭长的双眼仿佛猎鹰般射出精湛的光芒来。
“是的……”黑暗里的男子回答道,“神音也已经失踪了。不过根据我们的猜测,很可能,也是被修川地藏的使徒带走的。目前有可能,神音也在心脏里面。”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幽冥看着特蕾娅,表情冰冷里透着一丝严峻。
“你忘记神音自己悄悄去西流尔岛上寻找永生王爵的事情了么?她身体里的天赋,是可以通过承受敌人的攻击,而不断完善强化自己的灵魂回路,她企图能够得到西流尔永生的天赋,这样,她就能够肆无忌惮地在短时间承受大量的攻击,从而轻松地超越魂力的上限,成为亚斯蓝领域上魂力的巅峰。”
幽冥没有说话,他的双手握紧了拳头,看起来非常用力,手指关节的白骨隐隐可见。
“所以,刚刚听说鬼山莲泉被带回了心脏,并且此刻她所承受的那种痛苦……呵呵,幽冥,你可别忘记了,白银祭司最擅长的就是种植灵魂回路,无论是吉尔伽美什,还是我们侵蚀者,不都是这样诞生的么?所以,在吉尔伽美什已经成功逃狱的情况下,白银祭司需要的,不仅仅只是普通的王爵了,他们需要更多的,类似修川地藏这样,强大到变态的怪物。而具有了永生天赋的莲泉,就是其中一个。”
特蕾娅看着沉默不语的幽冥,冷笑了一声,不过随即,她脸上又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也许是和他从最开始的凝腥洞穴就共同并肩战斗至今,所以,就算她是再冷血的人,但对待幽冥,也是会有很深厚的感情的。
“那……现在的阵营,已经彻底变化了吧?”
“嗯,当然。”特蕾娅重新在床榻上侧躺下来,她目光幽然,仿佛一只猫,“不过,在我们研究现在的阵营结构之前,我一定要告诉你一个,亚斯蓝领域上,保密等级以及获知权限,比原浆洞穴还要更高的,一个秘密。在你听完这个秘密之后,势必,你也得选择自己的阵营了。”
幽冥胃里一阵恶心,刚刚那些恐怖而疹人的猩红色场景,依然萦绕在他的脑海,而现在,特蕾娅竟然要告诉自己一个比这个还要更高等级的机密。他控制着表情,依然维持着他那张冷漠而邪气的面容,“你说。”
特蕾娅的目光一冷,严肃地说:“水源亚斯蓝帝国,在二十七年前,和风源因德帝国,秘密签署了一份合约,名为《风水禁言录》,这份合约的签署,直接导致了整个魂术世界的变革,所有的侵蚀者、凝腥洞穴、原浆洞穴,这些神秘事件的根源,都来源于此。”
特蕾娅停了一停,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说:“除了白银祭司之外,知晓这份神秘合约的,一共只有两个人。我是其中一个。四年多以前,我无意中知晓了这份《风水禁言录》的部分内容,当时的我,完全无法想象这么庞大而恐怖的秘密,竟然就悄无声息地发生着。而另外一个知晓了这份神秘合约存在的人,是吉尔伽美什……他在知晓了《风水禁言录》的内容之后,就遭到了猎杀。”幽冥望着特蕾娅,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女人。他突然觉得她的面容极其地阴森,他想起来,刚刚黑暗里站着的那个男子是谁了,他的胃里再次涌起一阵恶心……他难以接受,但是,他知道,那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