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都是横尸，军士们的尸体和丧尸混在一起，只是新死和早死的人，乍一看分不出来。丧尸中有离军的死者，也有联军的死者，如今也都混杂在一起。受伤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包扎伤口，无人说话，刚过去的一夜他们是从地狱中杀出来的。

    白毅走到大营的一角，默默看着地下一片炸开的银色碎片。那曾是他的箭，箭中封印的灵魂强烈震鸣阻挡了丧尸，也毁掉了箭本身。作为封印具的箭在秘仪大阵的最后一刻分崩离析，在一阵耀眼的银色光华中炸成碎片，随之那些被封印的死魂也散入渺渺空茫，再不被束缚。

    他失去了所有的箭，如今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弓。

    quot;白毅！quot;息衍在背后喊他。

    白毅默默地回头，息衍把手中的东西全力向他投掷而去。银光一瞬逼近白毅的眉心，白毅一愣，伸手凌空抓住。那是一支伤痕累累的箭，是昨夜他射出的七支箭中的一支。最后一支没有崩碎的长薪箭。

    quot;你说当你失去所有的七支箭，就是你的死期。quot;息衍淡淡地笑笑，quot;可我是你老友，还不想看着你那么快死。quot;

    白毅愣了一会儿，看着息衍：quot;你拔了它出来？quot;

    quot;拔出来不容易。quot;息衍伸出手。

    他的手掌中央，一道焦黑的灼痕深入肉里，周围的血液都在瞬间被烫干。显然是拔剑瞬间留下的伤痕。

    quot;魂噬。quot;白毅低声说，quot;多谢你。quot;

    quot;你这么个孤僻的性子，总要让你知道世上还有人想看着你活下去。quot;息衍洒然而去。

    quot;我还不能死在这里，quot;白毅把箭收回箭囊，quot;解决了城里的，城外还有多少？quot;

    quot;几千？一万？quot;息衍摇头，quot;凭着我们现在的人手，杀出去等于送死。只能等着它们血气衰微，也就自然真的死了。quot;

    一骑驰入北大营，马背上的斥侯翻滚着下马，冲到了白毅面前：quot;大将军！大将军！城外……城外……quot;

    他急得说不出话来。

    quot;城外怎么了？quot;白毅按住他肩膀。

    quot;我们……我们……被包围了！不是丧尸……离军！是离军！quot;斥侯深吸一口气，喊了出来。

    quot;离军？quot;白毅愣在当场。

    联军主帅们冲上殇阳关的城头，第一眼看见的是城下站立的丧尸们。昨天这里还是横尸遍地的战场，今天所有倒下的人都再次站了起来。它们的眼睛灰白，整齐地看着城头，看着它们的眼睛，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在看自己，或者看穿了自己的身体远眺天际。

    这是一片寂静的森林，这里的每一棵树木都是亡者。

    向着更远的地方放眼，丧尸们之后的原野上，一道赤红色的军队列成一字长阵。他们是静止的，但是那躁动的赤红色令人想起他们冲锋的时候，那时他们就会变做吞噬一切的赤色潮水。

    离国赤旅回来了，在他们离开了九天之后。

    quot;他们并未从沧澜道回国。quot;白毅低声说。

    quot;至少有一万人。quot;冈无畏说，quot;也许还更多。quot;

    此时这些绝世名将们已经无所谓心情了，心里泛着死亡的灰色。

    一小队离军正在长阵前挖凿沟渠，沟渠通向远方，其中有浅浅的流水。这条长渠不深，却把整个离军军营都围绕了起来。

    quot;他们在干什么？quot;程奎不解。

    quot;只是水渠，水能够掩盖掉活人身上的气味。所以丧尸这类东西，往往不会越水去攻击活人。quot;息衍低声说，quot;他们是有准备而来。quot;

    远方雷烈之花的大旗下，一名黑铠的将领一马当前，在马上遥遥地向着城头行礼，应该是看见了这边的动静。

    息衍长叹：quot;离国三铁驹……谢玄啊。嬴无翳留下了最棘手的人来对付我们。quot;

    十一

    天启城，太清宫，政和大殿。

    内监满头大汗，发疯般地冲上台阶，一头顶翻了意图阻拦他的金吾卫，不顾皇室重臣在场，冲到皇座前的玉阶下。他扑倒在地：quot;陛下，殇阳关飞鸽急报！quot;

    quot;白毅又有什么事？又是进京的事情？钦使方到，他还飞鸽？我贵为皇帝，是欠了他的债，他追我还钱么？quot;皇帝勃然大怒。他和群臣的早朝被干扰了，这些天他很不喜欢听见白毅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