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听到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还有非常低又非常碎,从喉咙里发出却又激励克制的呻一吟声,迷迷糊糊醒来后又发现睡前锁着她睡去的男人竟没抱着她。
他似乎蜷缩着身体。
她愣了愣,一下就清醒了,“你怎么了?”
带着鼻音跟低低喘息的嗓音沙哑模糊的响起,“没事。”
邢婳赶忙爬了起来,摸到开关打开了灯,果然看到男人的身体是弯曲着的,他侧身而躺,眼睛一下不适合突然亮起的光,她眯了会儿眼睛后才发现男人脸色发白,额头跟太阳穴的两侧布满着密密麻麻的冷汗,灯光下甚至泛着水光。
“你哪里不舒服?”邢婳开始还以为是不是他的伤哪里突然发作了,掀开被子才发想,他单手按在腹部的左上方,她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胃疼吗?”
今白一整他都没吃东西,昨中午跟晚上也没吃……她其实也不知道他早上吃了没,不管有没有,他的确是差不多整整两粒米未进了。
折腾出胃病了吗?
还是本来就有胃病……现在发作了?
邢婳一下慌得厉害,这个男人看上去那么健康,她从来没有把他跟胃病联系在一起过。
“没事……”他显然是疼得厉害,胃病发作起来任是谁都要疼得直不起腰,话时气息很虚,连眼睛都没怎么睁开,“你去客厅拿医药箱过来……看里面有没有胃药。”
“哦……你等等,等等啊……”邢婳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就掀开被子下了床,套上拖鞋就要往门外走去。
走廊的灯彻夜不灭。
这个时间,别蓝水湾的保镖佣人,大概整座城市,都还在酣睡当中。
邢婳往楼梯口奔去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甚至停住了。
她的手还搭在墙壁上,就这么站着不动。
走廊很长,光线柔和,而柔和的光线,一般都不会太亮。
女人穿着睡衣的,单薄纤细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深夜的世界万俱寂。
邢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跳,砰砰砰的,一点儿都不平静。
一分钟?或者一分钟不到。
脑海中有个声音响起。
【为什么站着?】
【你在想什么?】
【你快去拿药,然后叫救护车。】
【快点。】
她搭在墙壁上的那只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但她还是纹丝不动。
心脏越跳越快,像是在敲鼓,并且越敲越猛。
幽静的走廊,那个声音越来越暴躁。
美丽而冰冷的脸,突然逼近到了她的眼前,黑色的发丝在柔和的光线下格外的分明。
四目相对。
黑色短发下的那双眼睛黑白透彻,没有杂质也没有温度。
“你想干什么?”那嗓音低软,却又是凉的。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心软怎么甩得掉男人?一边火急火燎的关心他,一边又作势要离开他,那叫作,叫恶劣的调情跟情趣,打又打不过他,势力也斗不过,心还没他狠,我怎么离开呀?”
清冷如古画的眉眼一动不动。
既无什么波澜,也看不出思虑。
还是重复,“叫救护车,然后拿药。”
“我不要,胃病而已,疼不死人,也病不死人,又不是胃癌……”
那点清冷便更冷了,仿佛能凝霜。
邢婳笑了笑,“你承受能力太差了,胃病发作除了疼,真的没什……”
…………
半夜三点,唐砚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检查完毕,病人正在静脉注射。
他一推门进去就听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边叹气边严厉的道,“霍太太,您先生有胃病史,胃本来就比常人脆弱很多,需要长期养护饮食规律尤其重要,暴食或者饥饿过度都会引起胃病发作……怎么能这么任性好几不会吃东西呢?”
披着灰色大衣的女人低头没话,一副安静听训的样子。
唐砚大步走了过去,看了眼床上已经昏睡的男人,皱眉问道,“医生,他怎么样了?”
“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吊了点滴要再休养几,没什么大碍,这段时间不要饮酒和其他刺激性饮料,三餐按时。”
他松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好。”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护士出去了。
霍司承还在昏睡,脸色发白,少见的虚弱模样。
邢婳低着头。
唐砚冷冷的问,“他为什么会突然胃病发作,好几年没见他胃痛过了。”
“没……没吃饭。”
“没吃饭是什么意思?”
女人声音很低,“两……没吃。”
两不吃饭?
“为什么?”
她低着头,没再话了。
唐砚扫了眼她还包着白纱的手,一时也没想到会跟她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也就不再追问。
他刚转身准备往床边走,就听女人的声音在问他,“他……有胃病?”
“刚才医生不是告诉你了,聋了?”
“为……为什么?”
“为什么?”唐砚转过身,单手抄入裤兜,冷漠嘲弄的道,“你为什么?除了你,还能为了什么?”
她似乎怔了一怔,然后就没话了。
唐砚也没看她,径直走到一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邢婳看了他们一会儿,才走到另一侧的沙发,慢慢的坐下。
夜又安静了下来。
VIP高级病房自然是属于单人的。
没有人话,空间一大便脸呼吸声都消散在空气里了。
仿佛输液管里,有滴滴的水声,像是被拉慢的秒钟。
坐在沙发里的女人先是望着病床上昏睡的,遥远得有些模糊的男人侧脸出神。
望了不知道多久,她又低下头,看着自己左手的手掌。
里面那道被见到划出的伤痕,似乎结出了薄薄的痂。
她有种莫名又强烈的渴望,如果把手掌折下去……它是不是又会裂开?
手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双手慢慢的捂住自己的脸,弯腰埋在自己的大腿里。
………………
早上八点。
收到唐砚的短信,从家里带了几份粥的沈淮南敲门进来了,恰好这声音也“吵醒”了一直睡着的霍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