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咦”引起了老夫人的注意,“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吕先生口称没什么,可是却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显见是有什么的样子!
老夫人觉察出似有内情,“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
吕先生搓着手十分为难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有些话不得,坏了行内规矩,人以后在这行就混不下去了,还靠什么吃饭呀!”
吕先生的目光时不时扫向一个青釉开片芭蕉美人古董瓶,那是老夫人的陪嫁之物,几百年前的物件,保存到现在还完好无损,釉质匀亮,乃是上上之品。老夫人肯定这美人瓶上有文章,便语带威胁道,“先生以为不就有饭吃了吗?”
吕先生自知宋家势大,自己一介升斗民岂是对手,认命的在宋四老爷身后跪了,“人除了鉴别真伪之外,平时也接一些仿制古董瓷器的活儿,在业内也有些名气,前年的时候接了一个活儿!”指着那个单独摆着的美人瓶道,“这东西真是人受人之托仿制的!这瓶子乃是五百年的东西,的花了三个月才做出几近一样的仿品!”
语气颇为自豪,看来吕先生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对仿制出来的花瓶十分满意,老夫人却不关心这个,追问道,“是何人让你仿制的?”
吕先生很是为难,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一个能帮他话的人,顿时死心了,在老夫人目光的逼迫下,还是老实招认了,“是……是詹中丞!因是熟人介绍的,是常客,的只收了他二百两银子!不足真品的百中之一呀!”
詹氏次兄任殿中省殿中丞,人称詹中丞!还是常客!看来这詹中丞仿制了不少东西,不知其中有多少是老夫人的!
吕先生一跪下,詹氏便心知不好,哪有人会自找麻烦上身的,必是有人安排好了的,果然,吕先生一开口就将詹家牵涉进来了。不由要急急辩解,却在触及宋传义警告的眼神时不甘的垂下头!
詹家!那肯定跟詹氏脱不了关系了!这下证据有了,老夫人再也忍不下去了,冷声对儿子道,“你不是要证据吗?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
“儿子不孝……”宋传义无力辩解跪叩在地,詹氏也跟着叩倒,宋兰芝也跟着跪在母亲身边去了。
一家三口跪成一排,詹氏还和宋兰芝紧紧依偎在一起,老夫人看的心塞又心寒,见吕先生还在后头跪着,便冲纤纤挥挥手,纤纤会意,将吕先生带了下去,吕先生见老夫人不迁怒自己,欢喜地的一溜烟跑了。
没了外人在场,老夫人话就格外的不客气了,劈头盖脸的骂起宋传义来,“混账黄子,猪油蒙了心,为个偷鸡摸狗的贱妇连亲老子娘都糊弄,我养你何用!”着就拿了拐杖在手里向他打下去。
姚可清与周氏还在,听得老夫人如此大骂宋四老爷也觉得尴尬不已,老夫人要打时也不好去拦,眼睁睁看着黑红油亮的鹿头拐一下一下的砸在宋四老爷身上,宋四老爷也不敢躲,乖乖任由母亲打。
当着晚辈的面儿被痛骂,宋传义脸上也挂不住,尤其是他根本就是无辜的,纯属被连累的,一开始宋传义是觉得又因没有直接证据,拿不出证据来就想将这事儿想搁置,回头另想了法子将这事儿解决掉,不管真相如何,这事儿闹开了损的是四房颜面,哪怕这些事真的是詹氏做的,这种情形下他也只能帮着詹氏。
没想到姚可清拿出《冬宴图》真迹牵扯出宋兰芝烧画的事,又扯出詹家的事,眼见着证据一样一样的有了,宋传义知道此时已经不能再混水摸鱼了,该面对了,不曾想才一句话就引来一顿暴打。
幸而老夫人年老体虚,力气不大,兼之打的是亲生儿子,心中十分痛惜,只打了十来就没力气了,住着拐杖喘气,宋传义赔着笑要上前给老夫人顺气,老夫人不耐的用拐杖拨开他,坐回上座去了,丝弦轻柔的为老夫人顺气。
宋传义只得老实跪好,“儿子今日始知此事,只是夫人素来孝顺得体,况且又无证据,儿子自是难以相信,并不是有意要欺瞒母亲!”
老夫人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拿眼睃他,眼里满是不满,好半才依旧道,“你要的证据已经有了,你待如何?”
看着一旁跪着的娇妻弱女,宋传义甚是怜惜,斟酌道,“既然东西都已经找回来了,不若狠狠惩治詹氏一番,量她以后也不敢了!”
“如何惩治?”诚然,宋传义到老夫人心坎上了,东西都找回来了,老夫人的怒气自然消了一些。
宋传义迟疑着不肯开口,罚重了女儿必然不依,罚轻了老夫人又该不满意了,不由左右为难起来。
儿子迟迟不开口,老夫人便道,“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我就做主休了她吧!不顺父母,窃盗,七出之条她犯了其二,理应出妻!”
“母亲,万万不可!”宋传义急道。
见儿子反驳自己,老夫人又怒了,“有何不可?她阳奉阴违欺瞒于我是为不孝,勾结娘家窃取我的私库是为盗窃,为何休不得?若不是看在她为宋家生育了子嗣的份儿上,直接一根白绫绞死了才好!”
宋传义叹道,“正是因为詹氏为儿子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休不得!琪哥儿明年就要参加春闱,将来入仕,若是有个被休弃的母亲,将如何在同僚中立足?芝姐儿才嫁人,正是两家该勤走动的时候,此时生母被以不孝盗窃为名而休,让刘家如何看待芝姐儿?还有彬哥儿,他还尚未娶亲,休了詹氏,谁来操办他的亲事?纵然詹氏罪劣深重,却不能连累了几个孩子呀!还请母亲看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对詹氏从轻处罚!”
宋传义的句句在理,又提及孙子孙女,戳到了老夫人的软肋上,纵然老夫人容不下詹氏,却不得不为孙辈们考虑,可是心底的那股郁气却怎么也消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