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聊到老牛,吴警官都会笑,老牛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看见死人,比陈伟还淡定。
这老牛照例下水库清垃圾,清完一处正要换一处,忽然木舟无法前进了,无论老牛怎么摆桨,木舟却只在原地打着转转,就是不肯往前挪,像是被什么给挂住了。除了桨,船上还有根篙子,现在正是旱季,水不深,篙子可以打到底。
老牛丢开桨,换上篙子,由划改成撑,这招管用,篙子一撑,舟就动了,老牛顺势要收篙再撑,岂料却没拔动篙子。
此时舟正在往前走,老牛双手抓着篙子,始料未及,人差点跌下水。
泛舟水上十几年,本事还是有的,老牛身子晃荡了几下,很快就把持住了平衡。
把舟停稳后,老牛试着提了提篙子,感觉沉甸甸的,另一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不会是水猴子吧?!这怪物老牛虽没亲眼见过,却相信有。
老牛有点紧张,心砰砰跳,他蹲下身,屏住呼吸,一手扶住船沿,一手抓住篙子,夹在腋窝下,用力往回拔。
篙子非常重,老牛年纪不轻,力气却不,单手也拔得动……很快,一具腐烂不堪的尸体浮出水面。
老牛吁出一口长气,不是水猴子就好。
那我们几个正好在殡仪馆打牌来着,吴警官接到电话,他同事打的,水库的老牛又发现了尸体了。水库就在殡仪馆对面,于是我们就都去了。
一开始老牛以为是篙子刺透了尸体,夹在骨头缝里所以难拔出来,等尸体捞上岸后,大家才发现,篙子压根就没刺进尸体,篙子是被尸体抓住的!那尸体一双腐烂见骨的手,居然死死地拽着篙子不放。
尸体不知在水下泡了多久,烂到难以形容,一团鼓囊囊的肠子垂到两腿间,尸肉变质肿胀,像破棉絮一样挂在骨头架子上,轻轻一扯,大概就会掉下来。
尸体的面目根本无法辨认,唯有一头夹着水草和污泥的长发,告诉我们,她生前大概是个女人。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不上来的异臭,有别于陆地上腐尸那种猛烈浓稠的腐臭味,从水里捞出来的这具女尸散发出来的臭味偏淡,混合着水汽,人闻着感觉湿漉漉的,就像空气里弥漫着浸泡腐尸液体的水雾,气味虽不十分强烈,但令人很不舒服。有点恶心。
我捂住口鼻,别过头,葛大爷站在我身后,也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我拽了下葛大爷的胳膊,:“看不下去了,走吧,陈伟人呢?”
“在那边。”葛大爷,我看见陈伟站在人圈另一边,挤在最前面,兴致勃勃地看法医验尸,一脸兴趣盎然。
葛大爷凑到我耳边,指指陈伟,声:“你看,那子,强悍吧?”
我点点头:“他不强谁强?”
陈伟仿佛听到我和葛大爷正在他,扭头看我们,葛大爷对他竖起大拇指,陈伟眨眨右眼,嘿嘿一笑,左脸洋溢着轻松,右脸透露出得意,实话,这两种表情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可陈伟就有这个本事。
吴警官老笑话他,陈伟常年在阴阳两界奔走,一张脸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当然这只是笑话,陈伟那张脸,在不笑的时候,很有杀气,如果你不认识他,在街上偶遇他,你会以为这是一个屠夫。
李师傅陈伟长的有煞气,俗称鬼见愁,意思就是陈伟那张脸,鬼见了都要掉头跑,因为凶嘛。
陈伟根本不信,:“那我怎么还撞了这么多的鬼?李师傅,你就扯。”
李师傅手一摆,言之凿凿道:“我怎么是扯咧?你这个年轻现在还嘛,毛都没长硬,等到了四十岁,保证一般的脏东西都不敢近你的身!”
“毛会越长越硬么?”陈伟满脸不解,悄悄问了我一句。
我瞥了他一眼,:“问你爸爸去。”
法医验完尸,这女尸在水下起码泡了有三个月以上了,身体是自然腐烂,未见明显人为伤痕,初步判断是溺亡,是否他杀,还有待调查。
这时旁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这人都死了三个月了,怎么没浮出水面?更诡异的是,这死了三个月的人了,烂得一塌糊涂,怎么会自己抓住篙子?
人群中有人认识陈伟,也听我们曾遇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事,便递了支烟给陈伟,在虚心请教:“伟师傅,你看这个事,是个怎么回事?”
“这个嘛,啊,嗯。”陈伟接过烟,装模作样,故作老成持重,嗯嗯啊啊地:“这个事情嘛……嗯,就这样嘛……要上来嘛,啊……”
那人越听越糊涂,还想再问,陈伟把烟朝耳朵上一架,一转身,找吴警官去了。
尸体验完,就该往殡仪馆送了,可那女尸双手紧紧拽着篙子,怎么拔也拔不下来,像焊在了一起。
这不行啊,篙子那么长,车里也塞不下啊,后来吴警官找来锯子,把长出的那段篙子给锯掉了,至于女尸手上那截,她想拽让她拽着吧,反正也碍不着谁的事,最大的损失就是老牛,他得重新弄根篙子。
女尸在殡仪馆放了好些,一直没人认领,一具腐烂的尸体老这么放着也不合适,手上还拽着根断篙子,谁想想都要起鸡皮疙瘩。
几后,警方那边给出结论,排除他杀,按非正常死亡处理,至于尸体嘛,就归民政局处置了。
于是馆长一声令下,让陈伟他们抬去后山,就地掩埋。
陈伟啊了声,问:“馆长,不火化么?”
馆长斜了陈伟一眼,很不满意,觉得陈伟跟他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馆长伸出双手,一边比划一边:“火化是要钱的,这个钱哪里出?还不是算在我们头上?再,那个人烂都烂掉一半了,还火化什么?节约资源嘛,直接埋了,埋了埋了。”
埋女尸时,李师傅让我们带些纸钱香烛什么的去,陈伟不解,问李师傅:“带这个干嘛,给她烧?”
陈伟指的是那具女尸,他觉得没必要,非亲非故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埋了就不错了,哪有功夫给她烧祭品,又不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