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犹如一张永恒静止的画卷,在灰衣神秘人话语传出之后,再次归于平静。
莫轻歌目光幽遂深远的凝望着灰衣神秘人,淡淡一笑,没有立即回话。
灰衣神秘人见状,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在对方那强大无匹的气场笼罩下,他不仅气机受制,就连真气运转也愈发晦涩凝滞起来,大有积重难返之势,长此以往下去,对他精气神的消耗之大,实在难以想象。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弓弦,松不得也放不得,而一旦到达极限,不用对方出手,他就会自行溃败。
而对方淡淡一笑后便没有了下文,更令他琢磨不透其心思态度如何。
就在灰衣神秘人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惶恐之感,准备转身落荒而逃时,那强大无匹的气场忽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消失不见!
山风呼呼声,虫鸣鸟叫声,再次于这尘世响起,林间草晃叶摇,一切又充满了灵动生机。
灰衣神秘人如释重负的长吁口气,知道危机已经暂时过去,不免有种劫余后生的庆幸感,这样的感觉,他已有数十年未曾品尝过了。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目光似破虚穿空般刺来,灰衣神秘人只感寒光照目,大脑一疼,如利刃刀剑划过,闷哼一声后,原本微微松懈的精神再次紧绷起来。
背负着如玉雕冰彻的双手,莫轻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悠悠道:“鬼鬼祟祟跟在在下身后,无恶意,便无恶意了?在下可非初出茅庐之辈,凭你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若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在下出手无情。”
灰衣神秘人忍住大脑疼痛,连连摆手解释道:“公子不要误会,老夫刚才也是听见那一道意韵绵长的啸声,心中好奇,便赶过来瞧瞧,恰好看见公子出手击杀云中鹤这淫贼,不过……”
“不过公子最后使用的武功,与我某位故人的绝学极其相似,老夫以为公子与我那故人有所渊源,故而才跟在公子身后,只想在不惊扰公子的情况下确认一番”
话语到了后面,已隐隐含有苦涩之意,大有悔不当初的意思在内。
事实上,灰衣神秘人也的确万分后悔,暗地埋怨自己究竟是生了哪门子好奇心,眼巴巴的赶过来,陷入了这想进不得,想退也难的维谷之境。
与移花接玉极其相似?
莫轻歌眸中异色一闪,对于眼前这灰衣神秘人的身份已然有所猜测,只是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声长啸都能钓上这么一条大鱼来。
心念转动间,莫轻歌冷笑道:“阁下藏头露尾,又蒙着面巾,一看就非良善之辈,实在很难让在下相信你所的话。”
灰衣神秘人嘴角微微抽搐,他自负通晓世间百家武学,无论内修,招式,亦或是轻功均已臻至下绝顶之列,虽不敢妄言自称下无敌,可自觉当今之世,能与他并肩而论者不过寥寥二三。
可今日却在这穷乡僻壤之处,在这名不见经传的白衣青年手中连吃数记暗亏,暂且不提起初那令他倍感压抑的强大气场,就单以招式而言,这白衣青年出手马行空,再是平凡不过的青草水滴,在其手中亦能化腐朽为神奇,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予人一种浑若成,和谐自然之感。
更令他心惊的是这白衣青年从始至终都未有移动过一丝半毫,就已将纵横江湖数十载的他逼入临危绝境。
对方给他的感觉,只能有用四个字来形容。
深不可测!
若对方是个华发苍颜的老者,那也就罢了,他至多感慨一句人外有人,外有,可如今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在他看来还乳臭未干的后生辈。
世间虽然不乏功参造化,返老还童之人,可像那种老怪物,纵使外表如何年轻,身上那种岁月积淀下来的厚重沧桑却是做不得假,而此刻,在这白衣青年身上,他只感觉到了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与活力。
年岁不过二十,修为竟已在老夫之上!
江湖之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妖孽怪胎?老夫竟然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至今为止,灰衣神秘人心中都依然有种极为不真实的荒诞之感,恍若置身梦境一般。
深吸口气,灰衣神秘人探手扯下覆在自己脸上的灰巾,露出一张颜容清俊,须发皆白的面目来,许是长久不见阳光,其肤色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
“适才的一切皆是一场误会,老夫燕龙渊,见过莫公子。”
灰衣神秘人拱手行了一记抱拳礼。
燕龙渊?
此话一出,灰衣神秘人的身份顿时明了,莫轻歌也肯定了心中猜想,燕是大燕,龙渊二字则意指潜龙在渊的意思。
大燕如龙,潜龙在渊,这灰衣神秘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其不是别人,正是在江湖中搅风弄雨,意图引发下大乱,好趁势而起,完成复国宏愿的大燕皇室后裔,参合庄之主慕容博!
昔年雁门关外的惨案正是由此人一手促成,旨在激发宋辽之间的矛盾,结果功败垂成,害得萧远山家破人亡不,还坑了一大票中原武林人士,就连自个儿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察觉出了端倪,不得已诈死脱身,由明转暗。
对于此人,莫轻歌的评价是:隐忍有余,眼界不足!
空有宏图大志,一辈子做着复国美梦,却无一个完整可行的计划,姑苏慕容氏名震江湖,大可携此东风之便,由江湖转入庙堂,以世代积累之钱财铺路,上下打点一二,在朝廷中谋得一官半职,顺势介入朝局,再慢慢谋划兵权未迟。
而此人呢,与其子慕容复相仿,志大才疏,妄图借由江湖之力复国,殊不知江湖中人纪律散漫,在铁骑甲兵,刀枪箭阵之前,一身武功能发挥出半余已是祖坟冒烟,以此为复国根基简直就是痴人梦,方夜谭。
何况,其父子二人还没有本……本公子这般震古烁今,睥睨下的盖世神功,如何能够让江湖群雄心悦诚服,俯首听命?
故而这借由江湖之力复国的道路也是行不通的。
总而言之,慕容博为复兴燕国,一生殚精竭虑,忙碌奔波,到头来却是大梦一场,换得青灯古佛相伴,了却余生,委实可悲可叹,令人唏嘘。
关于慕容家的复国破事儿,莫轻歌没兴趣干预,令他感兴趣的是慕容博身上的诸般武学。
此人潜伏于少林寺内数十年,七十二绝技早已被其翻阅了个遍,加上姑苏慕容氏的家传武学,以及从大轮明王鸠摩智处交换而得的火焰刀,足以称得上是一座移动的藏经阁。
正所谓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就怨不得本公子将你吃干抹净……呸呸,是扒个干净了!
暂无性命之忧后,冷静下来的慕容博同样心思活泛起来,暗忖:此子年纪轻轻,一身修为却惊世骇俗,连老夫也难以望其项背,纵其资犹在龙城先祖之上,且自打娘胎里就开始习武练功,也断无可能在此等年岁,有这般惊人成就。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子身后站着一个极为庞大的势力,或者是有一个修为极高的师尊,在其倾力栽培之下方有可能。
若能引其身后得势力为臂助,则我姑苏慕容氏的复国宏愿将再添几分胜算把握,就算没有,单是与此子交好,也于我所谋之事大大有益。
“燕先生”
“莫公子”
心怀鬼胎的两人同时开口,同时一怔,又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颇有一笑释恩仇之意。
“还是燕先生你先吧。”笑声渐歇之后,莫轻歌悠然道,冰冷淡漠的语气突然和缓了许多。
“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慕容博微微颔首点头,旋即笑声道:“事情是这样的,老夫与慕容博老先生颇有渊源,适才见公子的武功与姑苏慕容氏的斗转星移神功颇为相似,因此斗胆问上一句,这门武功是公子你的师长所授?还是公子从别处学来的?”
“当然,若是莫公子有难言之隐,不便告之,老夫也绝对不会强求。”
适才他隐匿在暗处,见莫轻歌施展移花接玉时,也被骇了一跳,以为自家神功流露在外,被人学了去,可转头细细想来,对方那借力打力的武功虽与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在运劲手法上还是有着巨大差别的。
纵使如此,慕容博仍旧怀疑这门武功的出处与斗转星移之间有所渊源关联。
老家伙想试探我?
嘿,彼不以诚待我,我又何必以诚待之?且看本公子如何忽悠你!
莫轻歌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笑意,面上却是故作不满的轻哼一声,冷哂开口。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这移花接玉乃是家师亲传,实为我碧落都不传隐秘之一,论其玄妙,绝对不比什么姑苏慕容氏的斗转星移来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