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我是不是又说话辞不达意啦?”夏伊达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说,你心里有个忘不掉的别人。”格雷的声音变得闷闷的。
夏伊达吓了一跳,原来刚才那句话,听上去是这样的意思吗?
“没有没有!”她连忙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说自己,我是说假如!”
说到这里,她又觉得有些奇怪,这根本就不像格雷·范塔西亚的智商。仔细想想,刚才明明说得很清楚,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理解不了。
那时候,看着窗外的景致,感受着格雷在身边的气息,觉得无比美好和安定。不知为什么,安娜·范塔西亚夫人的样子忽然浮现在眼前,于是那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很显然,安娜夫人是深爱着范塔西亚先生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范塔西亚先生的心中,永远无法取代的依然是格雷的母亲。
夏伊达虽然为格雷的母亲玛莲娜夫人感到幸福,同时却也为安娜夫人感到惋惜。毕竟她也是那么好的人。
现在仔细想想,这个问题似乎根本就不应该和格雷讨论,这不是会平白唤起他难过的记忆吗?
好在格雷此刻并没有深究,他只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许是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对于夏伊达的问题,格雷总是会仔细思考,并且给出答案。
“我应该会很难过吧,”他犹豫着说,“但是如果你还是愿意与我在一起的话,我也会觉得很幸福,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那么……”夏伊达忽然产生了想要问一个问题的想法,虽然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幼稚,“假如,要是我因为某种原因没办法回到你身边了,你会一直把我记在心里吗?”
假设是没有意义的,夏伊达心里很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或许神经再粗大的女孩子也是女孩子,总期望能从恋人的口中听到些甜蜜的话语——毕竟那种话从格雷口中主动讲出来实在是太不容易。
格雷倒是并没有感觉她矫情,不过这一次她的问题似乎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回答。
“会的,会一直记得。不只是一直记得,而且,没有人能代替你。”他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虽然渴望听到这样的答案,可是也没想到真正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居然能够甜蜜到这样的程度。夏伊达在此刻忽然真正有了一种生而为女孩子的感觉,而且这种突然其来的性别感带来了强烈的快乐。
她往格雷的身上使劲地偎了偎。
“我也是,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你,永远都是,一辈子都是!”
格雷拥着她,心里如同灌了蜜一般的同时,却忽然不知怎的展开了一丝阴霾。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许久许久,才终于说出了一句:“伊达,不要这样傻,如果我不在了,你还是要幸福。能让你幸福的人并不止我一个,不要因此闭锁自己的心。”
夏伊达越听越不对味,简直是甜蜜都不过三秒!
她猛地从他怀里挣出来,一把把他推开。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你‘不在了’?!”
“不是说假如吗?”
“那,你刚刚对我说的,没有人能替代我什么的,都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格雷微微地低下头去,“在我的心里,没有人能替代你,但是,不希望在你的心里,没有人能替代我。我会这样做,但是,你不可以……”
夏伊达被他气笑了,说:“你不是头脑最清楚的吗?今天说的话怎么又愚蠢又没有逻辑?”
格雷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只是说:“当然我也很不甘心这样,但是如果我死去了,不能再保护你了,就希望有另一个人能带给你幸福。”
夏伊达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什么死呀活的,好讨厌,不准说这样的话!”
“不是说……假如吗?”
“我可以说,你不行,就是不准你这样说!”
夏伊达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蛮不讲理了,这明明是在两套标准嘛!
但是,不知怎的,这句话格雷说出来就是不行,他的话带给她一种强烈的不安。命运对待他颇为刻薄,这使得他的形象有时显得有些飘忽,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有那么一点不真实,仿佛轻轻碰触就会碎裂,一不小心就会随风飘散。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他在——夏伊达忽然发现,似乎已经不能想象这样的世界了。
“我说的是……”
格雷看上去想要辩解,但夏伊达不容他再说话了,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说这样的话,我一点点都不感动!要是你离开了,我也一直等着你,你一天不回来,我就等你一天,一辈子不回来,我就等你一辈子!”女孩恨恨地说,“所以不要指望把我塞给什么别的人!”
格雷心里百转千回,不知怎么变得复杂,又忽然多了些勇气,觉得自己的命运终归还是要属于战斗的。
怎么甘心呢,如果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能陪伴如此可爱的她?
即使只是想象一下,她的身边站着别人,而她像刚刚那样把脸埋入别人的胸膛,心中的痛楚和妒火便难以承受。
她年龄还小,经历也不丰富,咬着牙说出这种关于“一辈子”的话,其实并不知有几分的确定性。但是,这样子的她就是可爱极了,这样子信誓旦旦的承诺让人太快乐,总觉得她口中的永远也就是永远了。
“至少,我还拥有过这个“永远”吧。”
格雷脑海中不知怎的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一闪而逝的想法颇为不吉,然而最近不太对劲的感觉似乎越来越多,也捕捉不到这些异样的直觉究竟是什么。
“好啦,我们可不可以不说这个啦!”女孩眼睛亮起来,完全忘记了这个话题其实是她自己挑起来的,“早上跟范塔西亚先生学的东西,还有一些没完全掌握,你教教我呀!”
夏伊达企图转移话题,不过,忽然想到眼前这个除了是自己的心上人,还是世界上最最出色的老师,就一下子兴奋起来了。
学到关于舞蹈的新知识总是那么令人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刻就把它们完全消化,完全据为己有。
格雷用双臂轻轻地环住她,在耳边问:“你叫他什么?”
“嗯?谁?”
“他,我父亲。”
“范塔西亚先生……”
这才从格雷的语气中意识到,是不是叫得太见外了,格雷好像不喜欢。
“嗯……伯父……这样行吗?”
格雷轻轻地笑起来。
“希望能够听到你叫父亲的那一天早些到来。”
夏伊达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红柿子。格雷微笑着任由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怀里说讨厌,说格雷·范塔西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格雷却不觉得这是一句情话。这是一句真心话,所以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确切地说,这更像是对于令人心慌的未来的一句充满诚挚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