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掌柜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却没有注意到,他一心想要帮助的成家娘子在看见陆掌柜后,已经心虚的面色发白连头都不敢抬起。
陆掌柜也不去看她,只阴沉着脸,无比冷硬的道:“成家人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帮她来鉴定?窦老哥,别做老弟的不肯给你这个面子,你带着这么些人闯进我的金铺中。若是丢了东西或者是弄坏了东西,是不是你来负责赔偿?”
“你”窦掌柜没想到一向交情还不错的陆掌柜居然如此不给面子,气得胡须都要飞了起来。
花怜月眉头微挑,看向陆掌柜的眸光渐渐带着几分兴趣。看来,除了成家娘子外,她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只是这位陆掌柜的警惕性明显比那成家娘子要高,想要从他嘴里掏出话来,只怕不太容易。
二楼包间内,兰儿微蹙着眉尖,喃喃的道:“怎么会是她?”忽而她又嗤笑道:“亏她还是贤王最宠爱的夫人,居然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打坏了人家东西还不肯照价赔偿,真是一股子穷酸气,也不知贤王看上了她什么。”
她的嘀咕自然逃不出龙少爷的耳朵,他侧头望向她,微眯着眼睛疑惑的道:“兰儿姑娘是,楼下那位闹事的女子,是贤王新纳的月夫人?”
这话一出,兰儿面上就是一僵。她有些失落的绞着手中的娟帕,闷闷的道:“原来这位月夫人如此出名,连龙少爷你也认识她。”到这里,她又忍不住酸道:“也是,都月夫人手段毒辣,性子又善妒霸道,自然也不拘于抛头露面。龙少爷既然是来自京城,认识她也不奇怪。”
龙少爷闻言,眸中的兴趣越发浓了,他喃喃道:“手段毒辣,性子又善妒霸道,这样有趣的女人我倒是许久没有见识过了。”他幽深的眸光透过晃动的珠帘,几乎黏在了花怜月身上。
兰儿见状,胸膛中不由堵的慌,手中的娟帕差点被绞烂了。心中无名之火一个劲的往脑门上窜着,她猛的站了起来,气呼呼的道:“没想到龙少爷会觉得手段毒辣的女人有趣,兰儿实在不敢苟同。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位月夫人如此欺负人,恕兰儿不奉陪了。”
她一挥袖子,掀开面前的珠帘,蹬蹬的往楼下走去。“姐,姐!”原本安静伺立在她身后的丫鬟忙大呼叫的追了出去。
兰儿走得突兀,外面的龙十一忙进来听候吩咐。龙少爷却毫不在意的挥挥手,道:“只是闲暇时逗乐的玩意,不用管她。你留神看看,既然月夫人在此,我那立了功的好二弟,必然也跟了过来。如果等会出现什么混乱,你可以见机行事。”
他虽然没有明,阴冷的眸中却闪过强烈的杀意。龙十一心头一震,立刻抱拳道:“是!”他立刻返身下了楼。
花怜月心头忽然微微一颤,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寂静如初的二楼。可惜她的视野终究是有限,除了那晃动的珠帘外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只不过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奇异感觉,却让她暗暗生出了警惕。
面前的陆掌柜已经不耐烦的让伙计拿来棍子赶人,伙计们与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推搪在一起,一时间叫骂声,呼喝声不绝于耳。陆掌柜若是铁了心的赶人,花怜月也不好强行干预,她一下子犯了难。
随着人潮进来的凤七一边艰难的护住她,一边声劝道:“主母,就算陆掌柜不肯帮忙鉴定,那只暖玉镯也成了最大的破绽。王爷他必定有法子洗脱污名,并不急在这一时。”
花怜月终究是不甘心,她忿忿的道:“可惜了,现下本该是最好的机会。过了今日,外面的流言蜚语想要平息,终究不是那么容易”
成家娘子早就生了退去之意,于是脚底抹油想要随着人潮一起混出去。谁知才走出几步,手腕却叫人给牢牢抓住,一个娇媚的声音在一片嘈杂声中突兀的响起:“等等,我有话!”
成家娘子心中本就有鬼,又见拉住自己的又是个娇滴滴的少女,于是不耐烦的一甩手,道:“老娘没空听你个姑娘瞎扯,还不放开些!”
兰儿本是抱着几分扶助孤寡的好意,却没想到面前的泼妇根本不领情,还差点喷了她一脸的唾沫星子。
兰儿心中顿时暗恨此人的不知好歹,又见不远处的花怜月正好看过来,将自己的窘态尽收眼底。她心中羞恼之余越发犯起了倔劲,于是死揪着成家娘子不让她离开,又仰着脖子尖叫道:“大伙别忙着走,我也可以帮这位夫人鉴定那玉镯的价值。”
成家娘子一听,心中越发大急,她口不择言的道:“真是好笑,陆掌柜都不敢贸然出手,你一个姑娘能有多少见识,就能帮我鉴定玉镯的价值。”
一旁有人奇道:“成家娘子,你还真是奇怪。先前在外面就撒泼打滚的让人家赔偿,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为你出头了,你却一个劲的推脱。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你话行事却完全颠倒过来,完全不合常理。若是真有什么隐情,不妨与咱们大伙。都是乡里乡亲的,大伙能帮的一定会帮,你可别急过了头,脑子里想岔了。”听口气,这人八成是以为成家娘子急火攻心,要失心疯了。
成家娘子心中的确暗藏隐情,却万万不敢直,如今她只恨自己不该戴了那只惹祸的镯子出门,事后,她还不知陆掌柜该怎么埋汰自己。
于是她讪笑着道:“不是,不是,你看这姑娘,虽然是热心。可她年岁在这,又能见过多少好东西?我也是不想再继续生事端。”
追着兰儿过来的丫鬟闻言可不乐意了,她掐着腰尖声骂道:“我们家姐可是知县千金,她好心好意想要帮你。你居然敢她没有见识,可真是不识好歹。”
知县家千金?成家娘子眼皮剧烈的一跳。虽然知县只是个的七品,可是现官不如现管,人家可是掌管着这一方的庶务。这看上去娇滴滴的少女若是知县千金,还真是有底气有气魄来插手管自己这摊子闲事。
成家娘子暗暗叫苦不迭,却还要堆起满脸的笑,谦卑的道:“原来是知县家的千金,恕我眼拙,若是得罪了姐,还请见谅。”
兰儿却没有理会,她的眸光如箭般穿过人群牢牢锁住被凤七护住的花怜月。她刻意提高声音,尖锐的道:“月夫人,难道你弄坏了人家的镯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花怜月早就站住了脚跟,虽然被兰儿叫破了身份,她却没有丝毫慌乱之色,只浅笑道:“我倒是不想走,无奈掌柜不肯留人,我也不能没脸没皮的继续赖在这里。”
“月夫人?什么月夫人?”成家娘子疑惑的插嘴问道。
兰儿冷笑道:“难怪你认不出来,方才我也差点以为是自己花了眼。没想到堂堂的贤王夫人居然会自降身份,做个厮打扮来四处哄人。”
“贤,贤王夫人!”成家娘子一声惊叫,差点没咬住自己的舌头。她的脸因为心虚与惧怕瞬间涨得通红,身子也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此刻她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花怜月失手打碎她的玉镯是刻意为之。
她心中更是后悔不已,不该听了陆掌柜几句甜言蜜语的许诺就来拦截囚车。如今贤王夫人亲自下套让自己钻,只怕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怕什么,有本姐给你做主呢!”兰儿察觉到了她的恐惧,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就算她是贤王夫人,万事也离不开一个理字,断没有弄坏人家东西就一走了之的道理。”
兰儿先前一直在丰祥金铺挑选首饰,并不知道不久前,眼前这个看似胆怕事的妇人,还在街面上拦截囚车,为夫叫屈,并顺带隐晦的给贤王扣了一顶不的罪名。否则她也不会一心认为花怜月改头换面,躲躲藏藏,只是为了逃避赔偿。
兰儿不知道,其他的百姓却知道。在听了花怜月的真实身份后,有些脑子灵活的,瞬间想到了其中不寻常之处。于是纷纷停下脚步,竖起耳朵想要听个究竟。毕竟这样的奇闻怪事可不常见,以后也是茶余饭后吹牛的资本。
陆掌柜同样眸光惊疑的上下打量着花怜月,心中已经将坏事的成家娘子,还有多事的兰儿骂了个狗血淋头。
兰儿自认为拿住了花怜月的短处,心中正得意,于是抬起下颌,一脸骄傲的对成家娘子道:“把你的碎玉拿来,本姐帮你看看价值多少。”
成家娘子硬着头皮道:“方才混乱中那些碎玉都掉了,掉了”
兰儿秀眉一拧,却听人群外一个老者高声道:“没丢,没丢,都在这呢!”看着窦掌柜举着碎玉从人群外挤进来,成家娘子一张秀丽的脸庞由通红瞬间变得煞白。
窦掌柜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微汗,略带歉意的道:“幸好没弄丢了,都在这里呢!”他将手中碎玉一股脑全倒进兰儿手中。
兰儿到底年轻,鉴定珠宝的经验并没有窦掌柜那么熟练,她虽然对花怜月怀着莫名的嫉妒,却也不敢真冤枉了她,于是看得十分仔细。
一旁的陆掌柜脸色已经阴沉似水,于是下意识去寻龙二的身影。毕竟这件事是龙二授意他去做的,如今出了纰漏,他急需与龙二商量出化解之法。可环视一圈后,他才发现那位神秘的二哥居然又消失在人群之中。
事情渐渐失去了控制,陆掌柜心头开始打起了鼓槌。
花怜月虽然一直默然不语,清冷的黑眸却渐渐变得明亮。兰儿姐这个时候贸然出现,对她来就像是久旱逢雨,他乡遇故知,真是来得太是时候了。
耳边传来低沉而熟悉的笑声,来到她身边的刘晖,在她耳边轻声道:“月儿,这回你可来了个好帮手。”
花怜月侧头望向他,莞尔一笑,道:“只怕此事了解后,堂堂贤王会落下个吝啬气的名声。”
刘晖笑了,他慢悠悠的道:“京城中我的名声本就不太好,只要夫人不嫌弃,多一个也无妨。”
刘晖还是第一次在人前与她如此调笑,花怜月有些意外,也有些不适应。她缩了缩脖子,声道:“别高兴的太早,就怕那位知县千金眼神不好,若是出现什么纰漏,只怕又是白高兴一场。”
刘晖又是轻轻一笑,道:“没关系,相信月儿一定会想出其他法子,为我洗刷污名。”
花怜月斜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的道:“我才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翁家,尤其是翁伯伯。他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些折腾。”
跟在二人身后的凤七眼角直抽抽,相对于对面兰儿的凝重严肃,成家娘子的心虚惊恐,自家这两位主子未免也太淡定了些。颇有些谈笑间杀伐果决的意味。
当然,知道了花怜月的身份,又亲眼见着了刘晖的气度不凡,周遭已经有不少人猜出了他的身份,更是引起了不的骚动。各种探究的眸光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有不屑,有好奇,有钦佩,有怀疑,当然更多的还是敬畏。
兰儿也注意到了刘晖的出现,她柔媚的脸上闪过一缕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眸中含着掩饰不住的幽怨与阴沉。只看了一眼,她就低下头。
想了想,她索性褪下手腕上一只莹润的白玉镯,对周边百姓道:“这些碎玉是质地上乘的暖玉镯无疑,而我手上这只暖玉镯是三前在丰祥金铺购买的,恰好花了一千两银子,大伙都可以瞧瞧,是不是一样。”
成家娘子只觉得脑子里轰得一下炸开了,一张脸又青又白,几欲昏厥过去。
有了实物对比,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瞧出几分门道,镯子与碎玉经过几个人的手传看后,又回到了兰儿手中。看过的人无不点头,表示认定了窦掌柜与兰儿姐的鉴定结果。
兰儿这才扬起下颌得意的将视线投向花怜月与刘晖,她微微屈膝,脆声道:“贤王一向英明公正,必定不会责怪女子出事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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