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家家世一般,却会将自家有几分姿色的女儿送进宫去做宫女。因为,在那个地方她们才最接近权利,她们才有机会成为那个最有权势之人的女人,但是这些少女绝大部分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
因为那个在权利顶峰的男子,身边簇拥的着不计其数家世不凡,且各具特点的美貌嫔妃,哪里还有多余的目光来看出身卑微的宫女呢。
所以,大部分没有背景的宫女除了终身伺候主子,并没有别的选择,直到青春逝去昭华不在才会被放出宫。
不过千万不要以为,出宫后她们就得到了自由,因为很多噩梦才刚刚开始。
出宫后她们很少能回到以前的家里,因为她们的父母皆年迈,兄弟家里也没有谁会想要养这些眼高手低的姑奶奶。所以她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第一条路就是找个人嫁了。可是二十五岁的女人想要嫁做正室是不太可能,好在在主子们的熏陶下,宫女们的姿色气质都比普通的同龄女人强上许多,做个妾倒是绰绰有余。
只是,她们上头有主母压着,下头有更年轻貌美的妾侍争宠,想要幸福美满只怕比登还难。
第二条路就是卖身去青楼,因为那里是一个没有人会在乎年龄出身的地方。只要有足够的姿色和手段,就可以在那里生存下去。宫女们平时看多了宫里面的娘娘争宠,多少也是学会了一些勾搭人的手段。
可是年龄还是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但凡是个男人都想要找个年轻一点的陪自己,所以她们在青楼里面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在那样一个地方生存,还时时招不到顾客,有的时候,那样的日子比起在宫里还要难过,很多的人承受不住便自杀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这么悲惨,总有一些人有独特的韵味可以留住自己的恩客,再找个机会把自己嫁出去,当然也只能为妾。
有极个别幸运的人因为伺候过地位不凡的主子,会被官宦人家请去做自家女孩儿的教养嬷嬷。她们的一生倒也还算平安,只是一辈子都在伺候人。
当然也有第三条路,就是在宫中攒够足够下半辈子花销的银子。出了宫后,再做些买卖养活自己,只是这样的日子,注定了孤苦一生。
都是些心比高命比纸薄的可怜人,在见识过富贵奢华后自然不想再被踩入泥潭,有些许机会,就会拼了命的想要牢牢抓住。
清影心中微叹,却没有将这些话给花怜月听。因为除了徒增烦恼外,一点用都没有。
看了一会话本子,花怜月渐渐觉得有些疲惫。于是推开紧闭的窗棂望了出去,满目斑驳的苍翠薄黄,偶有几朵不惧严寒的野菊,从枯叶中探出头来随风摇曳。明亮却无甚温度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平整的青石板路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
最近经历的死亡实在太多,眼前的平静就变得无比珍贵,一点一点的驱除着她心头残留的那些血腥与凄惶。
寂静忽然被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打破,一个稚嫩的童声在呼喝:“师娘,你快些!”
紧接着,是一个柔媚却透着慈祥笑意的声音响起:“石头,你慢些,师娘跟不上。”
花怜月快要眯上的眼睛徒然一亮,忙急急的让清影去打开院门。引进来的是背着包袱的叶无双与满头薄汗同样背着包袱的石头,领他们进来的老管家道:“夫人,王爷请您给这位吴夫人安排住所。”
叶无双也略带腼腆的道:“夫人,给你添麻烦了。”
吴青峰虽然得刘晖的推荐进了凤卫,可是他们在这京城并无根基,也无多余的钱粮,自然也没有法子买宅院置办家当,于是住了两客栈。
刘晖今日得知他们窘迫的处境,又想着自己白日忙于公务,花怜月独自在王府中实在无聊,让叶无双去陪陪她也不错,索性邀请他们来贤王府暂住。
吴青峰正愁将叶无双独自放在客栈中不太放心,毕竟淮阴离京城并不算远。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谁又能保证他那位好继母会放弃了对他们夫妻的追杀。
刘晖有此打算,他吴青峰求之不得,自然是欣然应允。
花怜月果然高兴,忙不迭的让清影捧来攒盒,放在石头面前,示意他随意取食。攒盒中的点心都是昨日太后娘娘赏下的,极为精致可口。
石头倚在叶无双身边,咬着指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一个劲的在攒盒中打转,却并不肯伸手去抓。
花怜月见状,亲手捻起一块撒了芝麻的蜜核桃,递到他手边,石头却看都不看的扭开了身子。
花怜月有些愕然,叶无双忙笑着解释道:“他师傅这些甜腻的零嘴会消磨毅力,容易生出倦怠之心,所以除了一日三餐不教他吃旁的。”
花怜月失笑,道:“哪有孩子不喜欢甜食的,一点都不给吃,岂不是太残忍了。”
叶无双苦笑着,道:“哪里是怕吃甜食,青峰就是怕我太宠着这孩子,会将他给养废了。”
石头也在一旁用力点头,嫩生生的道:“不错,我不能让师傅失望。师娘每日三餐都能让我吃的很饱,也有力气练功夫,不需要再吃点心。”话间,他腰杆挺得笔直,手还按在腰间那柄木剑上。那模样,像极了英气勃勃的年轻侠士。
他的话,让叶无双与花怜月无奈的相视一笑。好吧!再坚持下去,好像显得她们还没有一个娃儿懂事。挥手让清影将攒盒拿下去,给叶无双上了茶水,两人才坐下闲聊。
夜里,刘晖回府,也带来了吴青峰给她磕头。花怜月笑道:“既是共过生死的旧识,也该知道我的脾性,最不喜欢这样磕来拜去的,还是免了吧!对了,我将你们安排在南边的清芷水榭。那里靠近南边的角门,你们进出很方便,又有一个平整的大院子,刚好可以给石头练习步下马上功夫。”
吴青峰忙道:“多谢夫人考虑的如此周全。”只是等到石头练马上功夫,还得几年光阴。到哪时,他吴青峰自然可以闯出一方地,怎么可能还委委屈屈的寄居在贤王府的偏院中。
只是这些话都在吴青峰心头萦绕,他的面上除了感激之色,什么都看不出来。从主院告辞出来,吴青峰在一个护卫的带领下直奔清芷水榭。
叶无双已经准备好了晚膳,站在院门口翘首等着他回家。石头则站在宽敞干净的院子里,一下又一下的缓缓将手中木剑刺出。今日忙着收拾包袱搬家,他还没有将师傅安排的任务完成,现在当然要补上。
“你回来了!”
听到叶无双的话声,石头眸子立刻一亮。恰好也完成了五百下平刺,他忙收了木剑,蹦蹦跳跳的迎了出去。
吴青峰正站在清芷水榭的门口,眼前是个四方形的院落,正对门是主屋,左右是东西暖阁,有独立的书房厨房柴房,主屋前还有两棵高大的石榴树。浓翠如盖的树冠几乎遮住了主屋半边屋顶,可以想象得到,到了来年五六月间,是如何繁花怒放,灿若云霞。
迎出来的美貌贤妻,扑进怀中的调皮孩儿,让吴青峰有一瞬间的恍惚。“师傅,师傅”石头抱着他的腿,仰头笑道:“这个院子好大,还能烧地龙,咱们夜里再也不用怕冷着了。”
吴青峰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看看那张洋溢着快乐的脸,心中升起几分叹息,终究还是有遗憾的。迟疑了一下,他伸出手在石头的脑袋上摸了摸,却没有话。
身旁的叶无双却含笑道:“饭菜都准备好了,快进去吧!”
吴青峰闻声侧头仔细打量着她,今日的叶无双薄施胭脂,黛眉如柳,红唇如樱,一双含着水雾的桃花眼经过精心描绘显得格外妩媚动人。
满头乌发梳成美丽的桃心髻,几根别致的白玉玲珑簪,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珍珠缠花步摇垂着一缕长长的珍珠流苏。
她穿了件簇新的大红色绣百蝶穿花的云锦夹袄,领口缀着一圈柔软油滑的银色貂毛,袖口宽大绣着一圈缠枝莲纹,缀着的琉璃水晶珠,行动间折射出细碎耀目的流光。一条暗绣金色卐字五彩丝绦将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月白色绣大朵玉兰的长裙。
她本就是姿国色,这些年跟着他东奔西逃,生活潦倒困顿,很久没有闲暇,也没有多余银钱这样精心打扮过了。灰头土脸那么久,忽然如此盛装的出现,倒是让吴青峰惊艳不已。
他火热的眸光久久的在叶无双脸上凝视着,叶无双摸了摸鬓边的长流苏,垂下长长的眼睫,带着几分羞涩解释道:“这些东西都是夫人送的,她一番好意,我倒是不好推辞。”顿了顿,她心翼翼的问道:“我这样打扮,不好看吗?”
叶无双此刻的拘谨与不自信,立刻让吴青峰心中莫名感到难受。他略显粗鲁的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咧着大嘴呵呵笑道:“你在我眼中,不管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嘻嘻!”
叶无双羞涩的低下头,却看见吴青峰膝盖高的石头,正在挤眉弄眼的偷笑。她有些羞恼的偷偷瞪了他一眼。
石头却拍着巴掌笑道:“师娘害羞了,师娘害羞了!”
“鬼头,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吴青峰难得这样好心情,一把将石头扛起,一手牵着叶无双笑道:“走,咱们进去话!”
主院东暖阁中,花怜月正望着桌上一叠厚厚的礼单发呆。清影端了热水来,刘晖一边净手,一边笑道:“这些都是私下与我交好的朝臣送的年礼,你都好好收着,然后按照他们的礼单,再准备一份差不多的回礼。
估计从明日开始,你就会陆陆续续收到他们宴请的帖子。也不用全都都去,挑两家熟悉的走走,就当是散心了。”
花怜月正饶有兴趣的清点着礼单,闻言笑意盈盈的脸上立刻带上了愁容。她此生最怕的就是与那些素不相识的贵夫人们坐在一起,言不由衷的互相恭维。还好刘晖明白她受不得拘束,只打算让她走两家应应景。
刘晖用香胰子洗了手,取了细软的娟帕擦干净水珠,便挥手让清影退下。
花怜月将一叠礼单铺开,如折扇般捏在手中,一条条的念道:“上等北海黑珍珠两斛,枷楠香木嵌金福字手串两对,荷花莲子镂金手串两对,鎏金点珠彩霞花灯两对”
她哗哗摇着手中的礼单折扇,好奇的道:“这些人送的礼,怎么都是一对一对的?”
刘晖喝了一口热茶,含笑道:“自然是想讨个巧,取成双成对的好意头。”
花怜月恍然大悟,这是他们成亲的第一年,这些官场油子们自然会讨这个喜。一张张翻看着礼单,花怜月有些头疼的道:“每个府里送的年礼都不同,想要按照差不多的价值准备回礼,还真是不太容易。”
刘晖想了想道:“你如果有不明白的,就让老管家帮你看看,往年这些琐碎之事都是他斟酌着置办。不过那时咱们王府没有女主人,从今年开始,这些事只怕要夫人你来操心了。”
花怜月斜瞥了他一眼,薄嗔道:“你倒是好命的,什么都不用管。”话虽这么,她还是心的将礼单都收进匣子里。既然成了夫妻,有些责任是她逃脱不了的。比如节里这些互相打点应酬,就是各府女眷用来联络感情的方式。”
刘晖笑了笑,脱去身上厚重的镶毛锦袄,换上一件家常的湖水蓝平金团福纹衣裳,花怜月又亲手帮他摘了头上沉重的束发金冠。
她修长的手指还顺势帮他按了按紧绷的头皮,刘晖原本惬意的微眯着眼眸,目光无意间扫过那瓶被花怜月“精心”修剪过的凌波仙子,先是一呆,随即失笑道:“月儿,那盆凌波仙子你不喜欢吗?”
花怜月也一眼扫了过去,却见原本秀挺枝条间的如珠团苞,都被自己给剪没了。东倒西歪的枝条像是杂乱无章的野葱。几簇嫩白欺雪,清香赛兰的花朵儿狼狈的孤立在枝头,全没有先前清高淡雅的意味。
正转动着眼珠子,想着如何应付刘晖的调侃,外面老管家恭敬的声音传来:“王爷,夫人,长公主府送来了请帖,请你们明日共同赴宴。是新得了几盆难得的极品茶花,还特意请了玉堂春唱戏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