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长离回宿舍走路走到一半,忽然感觉牙齿钻心般的疼了起来。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自己是中了陈云鹤的【牙疼咒】。自己之前解了陈云鹤下在水里的【生食咒】,结果却还是中了招,【牙疼咒】当然是下在杯子上了。
疼的捂着腮帮子的沐长离赶忙就往宿舍跑,他可不敢再像课堂上那样,用道旁的树再来一次【柏奚术】——之前那是在课堂,大家全是自己人,又有陈云鹤在旁边,毁坏学校公物可是要记过的。
等跑到宿舍之后,叶貉正好在心翼翼喂他的海东青。这玩意儿在市面上根本不流通,黑市上出现了都是有价无市,六位数起跳,就算掉根毛都是三位数的损失。如果全校的服兽按身价排个一二三四,这只海东青前三虽然不敢保证,前十绝对是妥妥的。
沐长离用力一拽叶貉,把自己的马克杯塞了过去,又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后者当即会意,给他倒了杯水,同时口中开始轻轻吟唱了起来。他唱诵的是一位住在宁安大山里的叫做“岳里苏宏阔”的妖神,这位喜爱洁净甚至连酒都不喝的处女座妖神会用神水给诉求的人治病,喝下神水的人必然疫病全无。
伴随着叶貉的唱诵,水杯里开始泛出一圈圈的涟漪,最后又都归于虚无。一等到叶貉完成唱诵,沐长离便迫不及待的将水倒进了自己的嘴里,又捂着腮帮子揉,这才感觉到症状正在飞速的消失。
真不愧是一分法术里面最恶毒的法术……
看着沐长离还因为残留的痛感捂着嘴止痛,叶貉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这是又跟谁斗法了?居然能让你吃亏。”
“老陈。”
“哦,怪不得。”叶貉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看他这幅样子,沐长离没好气的道:“我也给他下了【虎伥符】,大家扯一个直。”
“光贴【虎伥符】可没用,得有老虎去吃人才行。你是吧?”刚才还在点头的叶貉这会儿开始摇头了。
不过沐长离并没有理他,而是飞速的拽过了一沓信纸开始认认真真的写字:
一,学习禁法系课程,拿到五分;
二,学习御灵科观想法,三到四分;
三,五行科必须涉猎,学会【五雷破】。
……
“大舅哥,第一道简答题的答案是啥啊?就是讹兽‘我的这句话是假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那一道。”
“当然是假话。讹兽只假话是大前提,不用管这句话本身的逻辑,讹兽的逻辑跟人本来就不一样。”
“那西王母的本名是啥?这道题超纲了吧?”
“我知道,是厉。”二零四的张火刚出口,就看见沐长离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你看我干什么?”
“没事少玩点游戏吧,厉只是游戏性设定,西王母的名讳是杨回。”沐长离抓了抓下巴,眯起眼睛回忆了下,“不对,我记得《剑g》里面厉剑誓约后会有‘阿回’这样的昵称,看来你是没抽到啊……”
且不管张火一路泪奔口中大叫“畜生”,术校二年生们的期末笔试终于是考完了。二零一的四个人面色灰暗,或站或蹲在花坛旁边。
术校二年级的考试还不分科系,综合性难度本来就有点高。今年出题的老师是祝由科的主任钱十常,老钱绰号“十常侍”,盛名之下无虚士,试卷里面也不知道到底塞了多少超纲题,把二年生们杀的泪流满面,料想来日补考的人数一定不会少。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撞上门来对答案,是个人都不会给他好脸色。为了转移兄弟们的注意力,沐长离还及时拿出手机刷了一下社会负面新闻给他们看:
“瞧瞧,上周又有个独居的人失踪了。”
“怎么最近老出现这种事?这是第四起了吧?”
“这只是短期被发现的,保不齐之前还有失踪的,只不过没有算到一起而已。”
“这种情况可以申请术者支援的吧?利用占验法术和通灵法术进行追踪,应该可以比较快的得到结果。”
“想多了吧,人手哪儿够得过来啊。”
虽然负能量无形中增加了,但是大家的注意力也因此转移了,沐长离认为这是件好事。毕竟紧接着就要进行实操考试,心情还那么糟可不行。
“大家看好自己的学号,不要跟错老师了。带队的老师会带你们去实操考试的地点,你们的午饭也会在考试地点一并解决……”
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学生们自然是唉声叹气。校内的学长学姐早都放下话来,每年实操都比笔试难得多,不要妄想老师手下留情。这次笔试都难成这样,实操还不知道能碰到什么鬼玩意儿。
按照实操考试的规定,学生们十人一组,由两名教师共同带队前往考试地点。由于是按照学号划分的区间,沐长离并没有跟同寝室的三人分到一组,而是跟其他人混编在了一起。反倒是梅兰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跟了上来,拉着他的衣角一路随行。
顺着学号看见带队老师的时候,沐长离顿时就乐了:分来分去,最后自己还是分到了老陈手里。陈云鹤早早的就等在了校门口,还不忘记对侥幸分到同组的成瑾老师献殷勤。等到人一到齐,陈云鹤就拉着一干人等上了辆租来的巴,一路上当真是惜字如金,一个字也不肯给学生们透露——净忙着往成瑾老师身边凑呢!
成瑾老师今没做什么特别的打扮,还是像往常那样,长发束成一束,雷打不动一身hery的女士西装,手上也带着黑色手套,全身上下从头到脚一身黑。都要想俏一身孝,西方的孝服是黑色的,看起来果然别有一番风味。陈云鹤估计是早就准备好了,专门准备了一身白色的男士西装,好让自己看起来跟成瑾老师像是一对似的。
其实对于老陈这样的态度,沐长离自觉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老陈今年也三十了,往开那也是奔四的人。这个年纪的男人心急一点也是正常的,尤其是老陈这样已经隐隐有脱发嫌疑的,再拖上几年怕不是就没法看了,那还怎么骗女方嫁给他……
巴最后停在了协和医院的门口,陈云鹤也才终于摆脱成瑾老师的万有引力,站起身来给大家明这次实操考试:这次考试他联系的考试地点就是这所协和医院,学生们三人分成一个组,上午剩下的时间可以先进入医院了解情况,医院方面会给大家派出导医来协助工作,中午吃饭也就在医院解决……
沐长离听的是直翻白眼,医院的伙食怎么样是个人都该清楚,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便宜——老陈还真是会省钱。不过三人一组是不是有些不太对?通常情况下似乎都应该是五人一组,三人一组不就意味着有一个人要落单了么……
沐长离的心里还没盘算完,陈云鹤就对他招了招手:“过来,知道这种事难不倒你,这次考试给你来点新鲜的。”
“别吧……”沐长离下意识的就开始向后退,“您就正正经经给我考呗,我保证不玩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云鹤狞笑道:“这时候知道怕了?晚了,这可是我找科里给你特批的。”他给成瑾打了声招呼,一伸手就揪住了沐长离的耳朵,“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陈云鹤的手劲着实不,沐长离费了老大劲才挣脱出来,跑到了梅兰芙的身边。梅兰芙正担忧的看着他,沐长离用手拢了拢她的脸颊,宽慰道:“好好考试,我能有什么事?等回来给你带礼物。”随后又对着成瑾老师鞠了一躬,“兰芙就麻烦您了。”做完了这些,才继续被陈云鹤揪着耳朵走。
厌胜科的人嘴里所的“好地方”一般都不会有多好,不过沐长离原以为陈云鹤会带他直接去协和医院的太平间之类的地方,他藏在口袋里的人连法诀都掐好了。谁知道陈云鹤带着他七拐八拐,走过三条街后在一间饭馆外停下了脚。
“沙……S县大酒店?”沐长离有些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他本来以为大酒店云云只是调侃,可是面前这个明显只租了一楼、大红牌匾高高挂的饭馆招牌上的的确确写着“S县大酒店”这五个字。
陈云鹤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认得?”
“我认得它,它不认得我。”
“今正好就让它认认你。”陈云鹤一拍沐长离的肩头,两人就这样并肩走进了S县大酒店的门口。
等到走进了S县大酒店,沐长离才赫然发现,这间饭馆里面比想象中要大上不少。老板显然是把这里当做半个酒吧来经营了,左近几个门面连带着仓库都被老板一气儿买了下来,打通后重新装修,所以这里既有四人、六人的饭桌,也有长长的吧台。
不知道为何,眼下还只是白,S县大酒店里面差不多一半的桌子都有人。多数人也不吃饭,就在桌子上摆几瓶百威、三得利之类的,不少人还东倒西歪的半躺着,大白的就显现出一股子颓废的气息来。
不过不管是坐是躺,这里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奇装异服。里面差不多快有一半的人都穿着道袍袈裟这种主流宗教的服饰,其余的人要么长袍要么唐装,甚至还有包头的头上插毛的……可以奇装异服到了极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里在举行什么偏门s展。
原本S县大酒店里面多少还有点闲谈的声音,两个人刚一进门,所有的声音顿时都消失不见。不少人看见陈云鹤后立刻露出了敌视的目光,还有人甚至将手都默默按在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地方。倒是吧台后面正在练习雕功的黑人看见陈云鹤后露出了十分惊喜的神色,还连连招手。
“这就是这家S县大酒店的老板,霍尔格,挪威人。因为仰慕中华文化,所以才来了魔都开了这么一家店,打得一手好太极。”陈云鹤向沐长离介绍道,在到“仰慕中华文化”的时候还不忘记用眼神示意墙上黑魅灵的海报。
“请叫我活雷锋。”黑人一本正经的道,险些让沐长离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他紧接着对沐长离行了个标准的抱拳礼,“挪威太极第一代传人,活雷锋。”
“呃,那个,我叫……沐长离。”由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沐长离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好在陈云鹤及时替他做了解释:“这是我的学生,带他来见见世面。”
“你是术校的学生?来看看我的手艺。”着,霍尔格就把他手中那块雕成太极样的米冻献宝似的递到了沐长离眼前。后者当然只能尴尬的称赞:“雕的挺好,很精致。”
“我的雕功又进步了。”霍尔格喜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把米冻放在了盘子里,正好拼出了太极八卦的图案,“准备吃点什么?”
“鸭腿饭就行了,今要跟人谈事,吃简单点。哦,来瓶百威。”
“你们不吃粽子吗?”霍尔格惊讶的问道,“明就是端午节,来点粽子怎么样?我刚做了些粽子,有奶酪的,羊肉的,还有鲱鱼的……”
“不用不用,真不用了。”陈云鹤都还没话,沐长离就抢先连连拒绝。鬼知道这挪威老外的味蕾长成什么样,那些粽子馅光是听名字都能把人给吓死,居然还有鲱鱼的……也不知道他那锅之后还能不能用了。
等到霍尔格遗憾的进了后厨,沐长离才指了指那盘色彩斑斓的米糕,一脸嫌弃的对陈云鹤声问道:“至于么?这种的我用指甲能给他雕十个。”
“你夸夸人家又怎么了?还有,记得以后管他叫活雷锋,人家喜欢这个。”陈云鹤用食指戳了戳桌面,“第一个考题来了,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简直太简单了,沐长离连再细心观察的耐心都欠奉:“都是江湖同道吧?穿成这模样,好几个还把法器搁桌子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家来历。”
“华亭这一个区将近一多半的‘法术界人士’几乎都在这里了。”陈云鹤也是面带讥讽的道,“明明安息日会的总教堂就在这里,可就有人不爱去报案,非要到这里来找‘大师’去解决问题。”
“这是宣传问题,我可管不着。”沐长离把手放在桌子底下对准附近挨个点过去,“不过您是把他们怎么着了啊?一个个都用死了爹妈的眼神看你。”
“没怎么着,以前抢过生意。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可不是死了爹妈么?”陈云鹤不经意间一扭头,看见沐长离正瞪大眼睛看自己,“看什么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也没怎么奇怪,就只是好奇,您是怎么抢他们的生意的?给具体呗。”
“也没怎么具体的。我当初也就是年轻,仗着心中一口气就闯了进去。”到这里,陈云鹤罕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扭捏,“他们所谓的那些江湖规矩我是完全不清楚,不过底下的手段就那么些,就算分支不同,法术根子上的原理是不会变的。两边抢活冲突,那最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咱们在术校可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的给练出来的,能怕他们?久而久之,名声也就这么抢出来了。”
“哦,原来您是一路不讲规矩闯过来的。好汉子,有志气。”沐长离两只手幅度极的给陈云鹤鼓着掌,“不过您追成瑾老师可没这么有气势啊,要是您拿出当初的气势,虎躯狂震,呵!那成瑾老师不定当场就被您拿下了。”
一提这个,陈云鹤顿时就是一副蛋疼的表情。正好这时上餐了,陈云鹤抄起筷子就敲了敲沐长离面前的盘子:“吃你的,赶快吃完,正式考试还没开始呢……不对,我的酒呢?”
“未满十八周岁不得饮酒。”霍尔格一本正经的答道。
“那酒不是给他的,是我自己喝的……的。”陈云鹤看沐长离一脸窃笑的样子,脸一板,“饭还堵不住你的嘴?给你下【紧箍咒】信不?”
师生两人吃起饭倒还都挺利索,三下五除二就将盘子一扫而空。当沐长离正在跟最后一根骨头上的肉丝搏斗的时候,S县大酒店的门外终于传来了隆隆的滚动声。紧接着,一个通体金黄、表面还雕着龙纹的大铁皮罐头被两名黑西装壮汉推着滚了进来。
“这是什么?”食客们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意见都有:有是蒲牢鼓的,有是四海龙王经筒的,最离谱的还有是延安路高架龙柱的仿制品的……
沐长离看着陈云鹤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知道第二道题来了:“是茅山道出品的九龙神火罩吧?”
“型号呢?”
“不是六也不是六乙……龙纹明显有变动……”沐长离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这是今年的最新款?”
陈云鹤轻轻点了点头:“九龙神火罩七型,现在还没上市,得等到一个月后市面上才能见到。”
“这么厉害?”沐长离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九龙神火罩。
在诸多门派当中,茅山道的长处之一就是法术民用化。他们制造了大量的生活用法宝,冠以风马牛不相及却十分大众的名字,专门销往民间。
就拿这个九龙神火罩来吧,和《封神演义》那本通俗里面所写的不同,茅山道出品的九龙神火罩其实是疗伤用的密封舱,还能有效抵御大量的法术攻击。要和原本里有什么相似,那么大概就是“火”和“罩”。不过没关系,大众还真就吃这一套。九龙神火罩虽然是高档产品,一般人买不起,可【辟邪混绫】这种针对婴幼儿的产品销量可是年年走高,甚至远销海外。
能在新品上市前就弄到货,这罩子里藏的是什么人?
就像是专程回答沐长离心中的疑问一样,九龙神火罩正面的镜子像水波一样荡漾起了光纹,一张胖脸就浮现在了上面:“鄙人杨炙,请问陈大师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