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呼啸的北风,黑色的大衣,漫天飞舞的雪花。这一切和那个手捧红玫瑰的男人形成强烈的色彩冲击,在这一个瞬间,我忘却前尘,不计后果,他成为了我眼中的全世界。
我几乎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怕这只是一场幻觉,怕醒神后我不过站在冰凉的现实中。
杜清池穿过院子的小径。迎着我的视线,他勾起唇线微微笑着。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还有衣服上。
我想我可能看起来很平静,但我不敢开口,我怕惊了他。
“颜心,我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终于,他站到了我面前,将那一大束花捧到了我的眼前。
玫瑰上的雪花融成水珠,落到我的手背上。冷得刺骨。
我抬头看他,手里的暖水袋掉到地上。
“你来了。”我轻声说,然后我捧过了那束花。我多喜欢这样美丽鲜艳的玫瑰花。
“嗯。”他拥住我的肩膀,“冷,我们进去。”说话时。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热水袋,然后他拥着我往大厅里走去。
大厅里有地热,杜清池将身上的黑色大衣拖了下来,我接过想帮他挂到旁边的挂钩上。走了两步,我看到衣领上落着几根短短的头发,我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心中又涌起一股可怕的熟悉感。我抱着大衣,猛的回头看他。
杜清池看着我,立刻起了身:“怎么了?”
我摇了一下头,装着害羞的样子低下头。走了几步将大衣挂了起来,暗中将那两根头发放进了衣袖里。走回去时,杜清池拉过我的手,我坐到了他的旁边。
“这天还挺冷的。”杜清池搓了搓手后拉过我的手,将我手裹了起来,坏笑道:“凉不凉?”
我看着他的手,低声道:“不凉。”
“傻瓜。”他在我的鼻子上点了一下,“待会雪再下大一点,我们去后院走走。”
“嗯。”我轻轻应道。
“我直接就到你这里了,索性以后上了山,我就直接来你这里好了。”他靠到沙发上,“这段时间太累了。”
我往沙发里面挪了挪:“你去哪里了?”
“去了很多地方,北京,c城,还出了一趟国。”他松开我的手按了按太阳穴,“有人要我问你好。”
“小来?”我问。
他瞟了我一眼,神情不快的样子:“倒还是真心真意惦记你。”
“他现在怎么样?亚姨对他好吗?”我关切的问。
“好,很好。”他就回了三个字,其他的却不肯再提。
“怎么个好法?”我靠过去一点,追问他。
“不许问他。”他瞪我一眼。沉下脸来,“一个字都不准问。”听起来,他是在吃醋了。可我知道啊,他不是真的在意我,他只是要让我感觉到他是在意我的。
“那好吧。那我不问了。”我起了身,“我去倒杯水来。”走了两步,我又回头,“对了,夏迎秋病得好有点严重。你知道吗?”
“什么?”杜清池特别惊讶的表情,坐直身体后他面色凝重起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也没人通知我啊。”
“那可能是好些了吧。翁雪回去照顾她了,原本说三天就回来,到今天也没来。”我说着收回了视线,抬步往餐厅走去。
给他倒了一杯开水,又叮嘱金嫂多做几菜,然后我端着水杯回了大厅。
杜清池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养神,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然后从我手里接过了水杯。
“待会我去一趟秋庄。”他说,语气里带着点感叹,“你就别去了,这天冷,我马上回来,你等我一起吃年夜饭。”
“我去喊南音来给你开车吧?”我询问他。
“好。”他喝着开水。
我起了身往楼梯走去,先回了房间,把那两根头发放置了。我在心里想,也许这头发是他故意用来试探我的吧。
我放好后出了房间,然后去了南音房间,她趴在房间的窗前看雪,听说杜清池来了。她神色间的欣喜掩不住,我说了句杜先生要去一趟秋庄。你开车送他过去,她应了一声好跑得比我还快。
小进几个小女佣聚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得入神,我上上下下也没有发觉。
我再下楼时,杜清池和南音已经走了,我站在大厅前看下雪,鹅毛般的大雪,到处都白茫茫的,我都没来得及嘱咐南音开车慢点儿。
明天起来,这山上便是一片冰雪世界了吧。
杜清池今晚怕是不回来了,我有直觉。
站了许久,金嫂来喊我:“颜小姐,天冷,别站这里了,要冻感冒的。”
“好。”我移动有些僵硬的双腿,走到大厅的过道时,我转了身,走到成祖房门口,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出乎我意料的是成祖没有在冥想,他半倚着床躺着。手里捧了本书。
“该吃晚饭了吗?”他放下了书,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天色还早呢。”我哑然失笑,走到他床头柜的椅子前坐了下来,顺手拿过他搁下来的那本书,是一本竖字排版的绝本,还挺符合他的性格。我翻了翻,都是繁体字,生涩得很,便又放了下来。
“杜先生刚才来了。”我看着他。
“哦,会在这里吃年夜饭吗?”他问我。
我笑了一下:“去秋庄了看夏迎秋了,大雪路滑,应该不回来的吧。”
成祖默了片刻才说:“你清楚的知道结果,心里还是抗拒接受。”
“也许吧。”我起了身,缓缓走到窗边,“我们到湖边走走吧。可以吗?”
成祖没说话,我等了一会儿,回头时,他已经穿戴整齐,连貂皮大衣都披上了。见我看着他。他摸摸下巴上的胡子。
“老人家就这点不好,怕冷。”
“我没有觉得你老。”我朝他走过去。
“还是披件厚外套吧,这雪落到身上,化开了成水,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他拿过他放在床头的一件黑色斗篷,“不是贴身的衣物,你就不要介意了。”
“你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个情种。”我看他细细帮我系好带子,笑道。
“不记得了。”他拍拍我的肩膀,“我要是有个女儿。该是你这么大了。”
“走吧。”我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沿着湖走了一圈,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话。我心绪杂乱,只是想走走,只想令时间过得再快一点,夜晚早一点来。
这一夜过完。我也就死心了,否则,我这心总不死心的悬着。
人总是要在没有任何的希望的时候,才愿意将自己逼上绝路。
晚上八点,我和心园里上上下下的人吃了团圆。饭后。成祖又陪我去放了烟花。那极致的美丽只燃放刹那,然后就归于平静。
就像爱情。
就像我和杜清池。
我后来就上了楼,洗了澡,躺到了床上,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我闭上了眼睛。
刹那就是永恒吗?
次日清晨醒来,我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杜清池在半夜的时候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清早的时候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他说:“阿秋走了,我在山下,阿秋火化后我送她回北京。”
我将手机扣回了床头柜上。掀开被子下了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我的后院,已经成了冰雪世界了。
桌子上,那束红玫瑰仍然鲜艳。
大年初三,我独自下了山。下山前。我去了颜未那里请安。冰天雪地的,她躺在她的贵妃椅上和她的阿东抱在一起看电视。听说我要下山,她竟然让我帮她带冰糖葫芦回来。
我觉得那张贵妃椅真是好东西,把她的毛都给顺平了。
初化雪,路面很湿。我将车开得很慢。一路开到山下,我开出了一身的汗。下了山后,我先去买了一张新卡,然后我才重新上了路。
中午时分,我到了y城,随便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了下来,我用新卡给柳文良打了电话。
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人就疯了一般。
“徐徐。”他激动得大喊一声,“你,你都怎么回事啊?找你也找不到,你这个人……”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的。
“你在哪里?”我平静的问他。
“我在y城,你在哪里?我刚才也没注意来电归宿地,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啊。”他说。
“我在B城。”我看着车窗外,“大概三个小时后我能到y城。”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你搭高铁吗?”他激动得要命。
“自己开车,还有,这回别再带你老婆来了。”我故意说道。
“等你来了再说,要不这样吧,你在B城等我,我过去找你。我搭高铁下去,这样快点。你那开车的技术,我实在是不放心。”他叨逼叨逼的,殷勤得吓人。
“不用,你等我吧。”我挂着我吧,我挂了电话后换了衣服,然后戴上了帽子和围巾。下了楼后,我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柳文良原来的家。
我想在柳文良到来之前,先取姚如静儿子的毛发。取完后,我去一趟医院。从医院出来后我再去见柳文良,我提前几个小时给他打电话,是想让他急不可耐,人在焦急的等待,会变得特别焦虑。
而他在焦虑的情况下,会变得特别脆弱。我需要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