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俞智先廉越 本章:第十七章

    邝秋菊跪在唐阿泰的坟前嚎啕大哭起来:“唐少爷,你这是为什么啊……你傻啊!”

    邝振家怯怯地拉了一把邝秋菊:“秋菊,别再哭了,多丢人呀!”

    邝秋菊甩开邝振家:“唐阿泰挨打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啊?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不拦着地皮丁?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他打死?”

    “你别总是逼着阿哥,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斗不过地皮丁。”

    邝秋菊又哭了:“你知道他是为谁死的吗?他是为我!为你的亲阿妹去死的……可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让他去拼命呀?”

    邝振家也很难过:“秋菊,我起初是想拦着,可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

    “你撒谎!你们根本就没去拦,你们恨不得他早死才好呢。唐阿泰他是喜欢我,他是去找过我,可你们不能因为他这样,就对他不管不顾……我怀的是个没人要没人管的野种,好几次我都不想活了,我能熬到今天,是为了什么?啊?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你,为了虾仔,为了将来我们能逃出这个地方,有一个自己的家。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了,连一个真心敢为我去报仇去拼命的男人都这样没了……”

    “阿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阿泰不在了,我们心里也难受。我们以后一定会照顾好你的……”邝振家诺诺说。

    邝秋菊绝望了,连朝夕相处兄弟的命都保不住,她这个被人糟蹋、天天窝在河里晃琉琅的贱命阿妹还有什么指望?“我真的没指望了,我干脆死了算了,还活在这个世上干什么?我不想再回去了。”

    邝振家用力拽着邝秋菊。简肇庆赶了过来,一把将邝振家推开:“你先回去吧。”

    邝振家急了:“我不走,秋菊她要寻死!”

    “有我在!她死不了!”

    邝秋菊见简肇庆这样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邝振家犹豫一下走开了。

    简肇庆蹲在坟前,忽然放声痛哭起来:“阿泰……我的好兄弟,你怎么那么傻呢,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啊?大哥没有照顾好你!”

    邝秋菊也跪了下来,抹着眼泪,大声哭起来。

    简肇庆伤感地哭着,为自己没能把阿泰带回唐山,没有实现在船上许下的诺言:“没有让你吃上一顿好饭,没有让你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大哥对不起你啊!”

    简肇庆从兜里掏出那盒香粉,头也不回地伸到邝秋菊面前:“这是阿泰用第一个月的工钱给你买的。我拦着他,不让他送给你。现在他人走了,你就留下当个念想吧。”

    邝秋菊颤抖地接过香粉,越发难过:“阿泰,你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我这样一条贱命让你这样,不值啊!我不值得你去死啊。”邝秋菊从旁边的草丛里揪下一把野菊花:“唐少爷你来看我,还给我带花,我没要。今天,我把这把野菊花插在这儿,你就把它当成我,在这儿陪你聊聊天吧……”

    邝秋菊正想把花插在地上,忽然发现土坟里一只微微颤动的手露了出来,邝秋菊吓了一跳:“啊!”

    简肇庆也一愣,双手马上扒起土来,很快露出了唐阿泰的脸。唐阿泰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痰。

    “阿泰,你还活着!”

    邝秋菊和简肇庆疯了一样把唐阿泰从土堆里拉出来,邝秋菊使劲掐唐阿泰的人中。简肇庆拿出从商店带回来的信:“阿泰醒醒,挺住啊,你家里来信了,你很快能回唐山了,你可得挺住这口气,别让家人失望啊……”

    “对,信。快给他念信!”邝秋菊提醒着。

    “听着,这可是你家里来的信。”简肇庆慌忙扯开信,念着,“阿泰你好,来信收到,得知你在堂口被抓押赴南洋,遭此不测,我们都很难过。我们很想救你回国,可是你走后……一场天火把咱们家荡为灰烬,你阿爸……你阿爸也没能从火里逃出,已经驾鹤西去……”唐阿泰又咳了一下,吐出几口带泥的血块。简肇庆起身对邝秋菊说:“看着他,我去找人!”他说完飞快往山下跑去。

    邝秋菊把唐阿泰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她用手抠着唐阿泰脸上和嘴里的泥土。唐阿泰缓缓睁开眼睛,蒙昽中看见了邝秋菊,嘴角扬了扬露出了笑:“秋……”

    邝秋菊抑制不住泪水,用手擦着唐阿泰脸上的泥土,呼喊着:“阿泰,是我!你不能死,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啊。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你也不会追到这儿来,现在还在家里过你的好日子,可你……”她说不下去了。

    简肇庆跑到阿垅店,推门冲了进来:“阿莉吉亚!你救救我兄弟唐阿泰吧!”

    简肇庆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晚了被地皮丁发现,就来不及了。”

    阿莉吉亚也没多问,从钱柜里取了钱,锁上门,拉着板车和简肇庆就跑。跑了几步阿莉吉亚又停下来:“我们把他拉回来,可也出不去啊?”她想想又跑回店里。简肇庆不知所以。阿莉吉亚让他进来,两个人抬着一些布料放在了车上,这才向坟地跑去。

    三个人一起把唐阿泰放到车上,阿莉吉亚趴在唐阿泰的心口听了听,还有心跳。简肇庆拉起车就跑,边跑边说:“秋菊,你快回去吧,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等到我们回来,我一定把你救出去,一定!”

    邝秋菊泪流满面,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了点头。

    简肇庆拉着车子来到锡矿大门口,矿警礼貌地向阿莉吉亚打着招呼。阿莉吉亚只说去进货,又指着简肇庆:“是姑父给找的一个猪仔,替我拉车。啊,你不想捎带一点什么?”

    矿警扫了一眼晃动的帆布,追上来:“您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

    阿莉吉亚拍拍布下的唐阿泰:“啊,你说的是这个么?怡保布店的商人太黑心了,把一下水就掉色的布匹卖给了我,我要退掉。什么意思?你要看看吗?”

    “不,我没什么意思,就是看着像个……”

    阿莉吉亚让肇庆只管走,自己跳下车来,上前打了矿警一个耳光:“你是不是认为我偷拿矿上的东西?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敢怀疑我?我可以告诉我的查理姑父,让你马上滚!还不好好当你的看门狗去,跑了猪仔,小心我姑父要了你的命。”矿警捂着脸,愣愣地看着远去的板车。

    邝秋菊刚用树枝和草叶将空墓穴掩藏好,远远地就看见了邝振家,知道刚才的事阿哥一定全看见了。

    “你放心吧,阿哥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邝秋菊有些伤心,刚才对阿哥太狠了。邝振家拉起她的手:“什么都别说了。我送你回琉琅河。”

    唐阿泰被推进了手术室,简肇庆和阿莉吉亚松了口气,顺着墙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两个人这一趟跑下来,累坏了。

    “上帝保佑,一定会没事的。”阿莉吉亚说完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邝秋菊怎么在坟地哭?

    简肇庆苦笑了一下:“阿泰喜欢邝秋菊,邝秋菊是我工友的妹妹,从小就许给了彭虾仔,还没过门儿就来到南洋做苦力。地皮丁那个畜生玷污了秋菊姑娘,她有了身孕,后来刘姐不是托你买麝香打胎吗?唐阿泰知道了,去找地皮丁拼命,结果就这样。还好,发现得及时,要不然我兄弟就永远埋在山上的坟地里了!”

    阿莉吉亚惊讶地张大了嘴,这可是太离奇太危险了。

    护士走出来,告诉两人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受的伤较重,需要住院治疗:“你们不用在这儿等着,可以先回去了。”

    阿莉吉亚也急了,他们是得回去了。不然姑父发现简肇庆逃跑,可就危险了。

    果然,查理正在办公室发火。地皮丁竟敢打死他买来的猪仔,也太狂妄了。

    “你别忘了谁是这儿的主人,大卫先生不在,就是我。矿上的锡泥产量越来越少,猪仔人数还不够,你竟敢打死一个。”

    地皮丁不服气:“是那小子找死,他竟敢犯上。不把他打死,那些猪仔们还不翻了天了。查理先生,别发那么大火啊,死个猪仔,回头,我再让三爷给你补上几个不就得了。”

    “我要的是数量,是锡矿的产量。猪仔不听话,产量上不去,就是你这个大把头的责任,我就要惩罚你!”话没说完,阿义跑进来说简肇庆不见了。

    查理抄起墙上挂着的长枪,瞪着地皮丁:“刚打死一个,又跑一个,给我找,找不回来,我就让你们统统去挑矿泥。”

    矿工们都被叫了来,排成了两排,地皮丁提着鞭子先把和简肇庆五人连坐的邝振家、彭虾仔、老锡工和另一猪仔各打了一鞭子。

    查理扫视着眼前的矿工,知道没人帮简肇庆他是逃不出去的。查理走到地皮丁、打手和值班的矿警面前:“肯定是你们其中一个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他钻了空子,还是老实说出来的好,要是让我查出来……”

    值班的矿警直打哆嗦:“是有一个猪仔出去了,不过他是跟着……阿莉吉亚。”

    查理吃了一惊,正要细问,就见阿莉吉亚坐着简肇庆拉的板车过来了:“我要进货,当然要找个劳力帮我拉车了。姑父,你不会让我一个女孩子干这么重的活吧。”

    “不是每次都有指定的人帮你吗,你怎么又找别人呢?”查理不好再说什么了。

    阿莉吉亚装作生气的样子:“那个笨蛋,毛手毛脚的总是摔坏我的东西。又听不懂我的命令。这个猪仔好,干活卖力,又会英语。我当然用他来帮我了。”

    查理的目光转向简肇庆,走到简肇庆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有力气就好好干,多干活。只要别惹事儿,我就保你平安!”

    “查理先生,我不想惹事,但你们是讲法律的,我只想为我兄弟讨一个公道。”简肇庆说。

    阿莉吉亚不安地要上前制止肇庆,查理瞪了她一眼,说:“法律,公道。一个猪仔还要给我讲法律?我就是这儿的法律和执法者。”

    “大把头糟蹋我们兄弟的妹妹,又打死我的三弟唐阿泰,我要为他们报仇,惩治凶手。”简肇庆盯住地皮丁。

    地皮丁急了:“你小子敢!我能打死唐阿泰,照样能打死你。”

    查理瞪了一眼地皮丁,转身对肇庆说:“你不怕?”

    “怕了就不说了!”简肇庆说得义正词严,邝振家也激动了,彭虾仔低下了头。

    查理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主意,他正想惩罚地皮丁:“我给你们一个较量的机会。”

    地皮丁有些心虚,头上直冒冷汗。

    简肇庆很镇定,他一步步朝地皮丁走去。人群自动散开形成一个圈子。

    地皮丁抄起皮鞭朝肇庆头上打去,肇庆侧身躲过,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鞭梢,使劲将地皮丁硬拽了过来。地皮丁急忙撒手,迎面就是一拳。肇庆眼疾手快顺势避过拳头,朝地皮丁的腋下就是一拳。地皮丁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肇庆抢上一步紧紧抓住地皮丁,拳头重重地打在地皮丁的身上。

    阿义有些担心,顺手从身边打手手中抢过一根木棍向肇庆砸了过来。邝振家喊了一声:“小心!”

    肇庆一回头,木棍砸在他肩上,他强忍疼痛,死死抓着地皮丁,将他按倒在地,骑在身上一顿暴打,直打得地皮丁口吐鲜血。

    矿警见状,上前用枪托将肇庆砸倒了。人们躁动起来,老锡工、邝振家等人上前要解救肇庆。查理向天空开了一枪。听到枪声,人们急忙蹲下。阿义等人赶紧将地皮丁拉走,两个矿警则将肇庆拽起来,押到查理面前。

    查理用枪管抵在肇庆的脸上:“今天的表演到此结束,你很能打,不过我宣布的规则谁都不能违背。今天也是让你泻泻火,省得你没处发泄,到处惹事。以后谁再不好好干活,我就让你们的大把头把今天挨打的火发在你们身上,那你们只能自认倒霉了!都押下去!”

    查理其实并不大相信阿莉吉亚的话,他决定亲自去探个虚实。

    秋菊因为不放心唐阿泰,休息时偷偷跑来问阿莉吉亚,两人刚说了两句话,外面就响起了砸门声。是查理。

    阿莉吉亚大惊失色,拉过邝秋菊,她曾向查理提起过她。现在,简肇庆刚出事,查理这么狡猾,不可能不怀疑秋菊。她把货架移开,露出一个暗门:“快,快进去!我不喊你千万别出来。”

    阿莉吉亚将货架复原,这才开了门:“我换衣服呢,喝点什么,姑父……”

    “我问你,你昨天带简肇庆出去,到底是干什么去了?”查理恶狠狠地说。

    “我带他去进货买东西,我不是已经告诉您了吗?”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实话,你将会和你姑母一个下场。难道你想去妓院陪你姑母做妓女?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这个姑父没提醒过你。”查理一脸阴沉地逼问。

    “我向上帝保证,我去买东西了。那个猪仔只是帮我推车和装货。就这样。”阿莉吉亚回答得也很镇定。

    查理见逼问无效,冷冷地哼了一声:“好!我相信你。不过我警告你,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离开锡矿半步!”

    “我总得经营我的店,去进货吧。”阿莉吉亚追到门口,一个矿警拦住了她,“对不起,阿莉吉亚小姐,查理先生让我24小时看着你!”

    阿莉吉亚气得直哆嗦,想了一会,她从柜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包,点燃一根蜡烛进了储藏屋。

    地窖不大,刚刚能容两个人并排躺下。阿莉吉亚举起蜡烛,火光在她的脸上跳动着,她告诉作秋菊,她的姑母是个非常漂亮的马来姑娘,后来被查理强暴了,他强迫姑母跟他同居了几年,玩腻后就把她卖到窑子去了……

    邝秋菊看着阿莉吉亚闪动泪光的眼睛,没想到她也是个不幸的人。

    “你已经不能从这个小店的门口出去了,查理已经派人在门外看着我了。”

    邝秋菊吃了一惊:“啊?为什么?”

    “你别问了,赶紧走吧。”阿莉吉亚将手中的小包递给邝秋菊,“把这个拿上,一定要转交给肇庆,让他千万不要再来,想办法尽快离开锡矿。如果唐阿泰命大能醒过来,看到周围都是陌生人,不知道该怎么想呢?”

    阿莉吉亚在储藏室的另一端挪开一个箱子,从这儿出去,往左可以到锡矿,往右可以到琉琅河:“快!回去晚了该被人怀疑了。”

    邝秋菊从阿莉吉亚那出来后,想办法和简肇庆见了面:“不好了,查理怀疑阿莉吉亚带你出去有别的事情,现在派了人在阿垅店门口把守着,再出锡矿会很困难了。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让你想办法尽快离开锡矿。”

    简肇庆打开小包,是几张马来币:“阿莉吉亚怎么了,她有危险吗?”

    “危险好像没有,反正就是没自由了。”

    简肇庆也正想着怎么离开这儿呢,阿泰虽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可他醒来身边没人照顾也不行。“是啊!可是,要是阿莉吉亚不能带你出去,你可怎么办啊?”邝秋菊也没办法。

    简肇庆这些天其实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但这需要邝秋菊帮忙。过两天就是八月十五,到时候……他对邝秋菊小声说着,秋菊一个劲地点头。肇庆说:“只是这次走了,我可能就回不来了。我一走,查理肯定会四处找我,你和你阿哥肯定会受牵连。”

    邝秋菊打断简肇庆:“你别说了,你走,你一定得走!简大哥,你放心,我邝秋菊能活到今天,是你和像你一样的好人们给了我勇气。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我等你们回来,等你们回来救我!”

    “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你要好好的……把肚子里的孩子保护好,等孩子生下来,如果还是没有人认,那我就是他的父亲,我和我的弟兄们一定会帮你把孩子抚养成人,我发誓,这是我后半生的责任。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邝秋菊落下眼泪:“我听你的!”

    这一晚,邝秋菊躺在琉琅河的工棚里怎么也睡不着,刘姐看见她辗转反侧的样子,伸手抚摸着她的脸:“睡吧,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邝秋菊闭上了眼睛,一大滴泪水滴在枕头上。

    起风了,风吹得门扇咣当一声。彭虾仔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扭头看那扇门板。那是抬唐阿泰的门板。又一阵风吹来,门板又咣当一声。彭虾仔吓得用枕头把头盖住了。

    老锡工看见了,不屑地一笑,这人死如猛虎,虎死赛绵羊啊!简肇庆对彭虾仔说:“虾仔,睡吧,他不会再来烦你了,他比你能分得清是非。”

    彭虾仔有些惭愧。

    “地皮丁无非就是查理的一条狗,打狗也要看主人。今天他让我打狗,明天他就会放狗咬我们,我们只有抱成团,才能不怕他们。”简肇庆对大家说。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第二天,八月十五。

    彭虾仔向地皮丁请假:“我,我也想去买点、买点金银锞子、烧纸、供品什么的。这几天晚上老梦见唐阿泰……”

    邝振家也在旁边帮腔,说一到晚上那块抬唐阿泰的门板就响,大家谁也睡不好,一定是唐阿泰的魂魄来串门了。冤死的人都是这样。

    地皮丁心里也有鬼,毕竟是他打死了唐阿泰,他心里也慌慌的。

    “可不是嘛!他的脑袋像血葫芦似的,伸着手冲我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彭虾仔倒没说谎,他是真害怕。

    地皮丁马上堆出一副笑脸:“啊,这好办,去阿莉吉亚那买点儿,去坟上烧烧,好好念叨念叨。”他也害怕。

    老锡工叹了口气,人死了,念叨也念不回来了。

    邝秋菊在工棚里教大家做孔明灯。她一边粘灯笼一边说:“在我们老家啊,赶上大日子,过年啊,添丁啊,做寿啊,都要放天灯。把自己的愿望写在天灯里,放上天,老天爷就可以保佑你,帮你实现愿望。”

    琉琅女听得一脸向往,当真这么灵就好了,可惜谁也不会写字。

    邝秋菊笑了:“心诚则灵啊,来,没事儿的,许愿,许愿更灵的。”于是大家纷纷在心里许着愿。

    夜晚来临了,一轮明月升在空中。

    琉琅女出了工棚,大家相互配合点燃了天灯。“我数三下,大家一起放天灯,然后赶紧许愿啊。一,二,三!”邝秋菊大声说。

    几个人同时撒手,几盏天灯呼的一下子升了空,飘飘摇摇直奔月亮。琉琅女们马上闭眼双手紧握许着愿……

    天灯越升越高,月亮越来越圆。

    整个锡矿都能看到琉琅河升起的孔明灯,矿工们陆陆续续从猪仔屋里出来,一个个看着高高升起的一盏盏灯笼,脸上现出了难得的笑容。

    守门的矿警也看着升起的天灯出了神儿,双手合十闭目许起愿来……

    简肇庆悄悄来到门口,趁着矿警不注意,闪出门卡,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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