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龙百川和武钢接到兽营传达室的电话,说有个人在那里不依不饶要见领导,已经纠缠老半天了。两个人赶到后,看见是一位中年农村妇女,怀里抱着一个蓝布包袱,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中年妇女看见领导出来了,哭诉说两个卫兵拦着自己不让进。龙百川问她有什么事?
她不回答,反而打量着龙百川和武钢,问他俩谁官大。
武钢不耐烦,说:“我管事,你直接说!”
“俺这趟来部队,是把俺哥给你们送回来的!”中年妇女抿了抿头发,这才说道。
“你哥?”龙百川和武钢感到很惊奇。
中年妇女默不作声地打开手里的蓝布包袱,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龙百川瞧了一眼,便认出是骨灰盒。
“俺哥是柳小山,俺叫柳小红。”柳小红介绍罢,一五一十说起自己来部队的原因。原来柳小山的骨灰送回老家后,一直没钱买墓地安葬,部队发的那点抚恤金,都用来给70多岁的老娘看病吃药了。眼下柳小红两口子要去南方打工,柳小山的骨灰盒老搁在家里柜子上没人管,也不是事儿,既然他是在部队牺牲的烈士,家里人琢磨着把他送回部队,希望部队能够给柳小山一个去处。
柳小红说罢,已经是眼泪汪汪。龙百川叹了口气,接过骨灰盒。
“小山的骨灰暂时由我来保管,等上级的批复下来了,咱们再来一起商量这件事,你看行吗?”龙百川诚恳地对柳小红说,柳小红点头答应。
龙百川和武钢安排柳小红去餐厅吃饭,特意叫上了蒋小鱼、鲁炎和张冲作陪。席间柳小红又提到家中光景的艰辛,在场的一帮人都很不是滋味。
吃晚饭,龙百川把自己钱包里的钱全掏了出来,悄悄地塞进了柳小红的蓝布包袱里。
武钢开车送柳小红走,龙百川捧着柳小山的骨灰盒,和蒋小鱼几个人站在路边目送车子远去。
“龙队,跟上面申请个烈士陵园吧,最好再弄块纪念碑。我师傅活着守在海训场没人看见,死了总得给后人留个念想吧。”蒋小鱼一脸凝重地说。
龙百川凄然一笑:“你说得对,是该留个念想。”
蒋小鱼又问柳小山师傅的骨灰现在咋办。
“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龙百川说着,抿紧了嘴唇。
兽营的正式考核开始了,这也是决定这一期新兵命运的关键时刻。
正在进行的射击项目考核,兽营靶场上,全是半人高的围墙和掩体。
鲁炎端着95式突击步枪,一边猫着腰快速前进,一边瞄准数十米外突然出现的“敌人胸靶”迅速开火。
突突突……颗颗弹无虚发,全都命中。
在新兵们的喝彩声和掌声中,鲁炎跑到武钢面前报告,自己已经完成了射击考核项目。
武钢一挥手,下一个!
蒋小鱼出列,伸手接过巴朗扔过来的枪,迅疾跳进了训练场。他猛地一拉枪栓将子弹推上了膛,沿着围墙迅速前进。
突然,右前方闪出两个假靶,蒋小鱼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一击中。绕过眼前的围墙,蒋小鱼继续前进。
正前方又跳出了四个胸靶,两个“敌人”挟持两个“人质”。
蒋小鱼站定举枪迅速开火,准确击中了边上的两个假靶。他刚松了口气,左前方四五米又出现了一个假靶。
蒋小鱼赶紧掉转枪口扣动扳机,却发现子弹没了。
在场边观战的新兵们见他的枪没打出来子弹,都着实为他捏了一把汗。
蒋小鱼灵机一动,拔出自己的潜水匕首,然后抡圆了手臂朝那个假靶掷去。只听当地一声,匕首准确无误地扎在了假靶上。
众人见蒋小鱼随机应变,纷纷鼓掌叫好。
考核结束后,大家都在宿舍里休息,展大鹏跑来告诉他们,来了一群新兵。
大家纷纷涌出去看,一辆满载新兵的大巴车刚刚停下。车门打开,新兵们依次走下了车。
蒋小鱼发现这些新兵和他们当初一样,全都是刺头儿,个个脸上挂着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情。
其中有个黑壮黑壮的小子,眼神相当凌厉,眉目间透着一股狠劲儿。阿甘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新兵蛋子!”
黑小子提着拳头就走过来了,问:“你说谁呢?”
阿甘轻蔑一笑:“就说你呢,新兵蛋子!”
黑小子眼睛里喷着火,但是看了看阿甘的肌肉,又打量了下他身后站得一群老兵,自忖不是对手,忍气吞声地又回去了。
一帮人哈哈大笑,都想起了自己刚进兽营时候的样子。当初他们也曾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蛋子,如今,又一茬新兵来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已经从新兵变成了老兵。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普通然而又不寻常的一天,训练场上空乌云密布,远处的海面上不时传来滚滚雷声。旗杆上的八一军旗和陆战队的队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蒋小鱼、鲁炎和张冲和与他们同时入伍的兽营的全体士兵一起,站在旗帜下列队等候。
一阵紧锣密鼓的雷声过后,倾盆大雨终于哗哗地下了起来。
兽营的士兵们无处避雨,很快就被淋成了二十来只落汤鸡,身上的衣服眨眼间全都湿透了。
展大鹏小声嘀咕道:“不会今天下雨,他们就都不来了吧?”
话音刚落,马明亮就示意他那边看,只见一队人正走在滂沱大雨中,为首的是旅长肖海毅,武钢、龙百川带着向羽和巴朗以及两名老兵紧随其后,尽管大雨滂沱,这一队人仍走得从容不迫。
肖旅长走到队列前,看着大雨中的这些士兵,个个无惧如藤条般抽打在脸上和身上的雨水,精神抖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兽营特有的狠劲儿,他满意地笑了。
肖海毅旅长转头对武钢说:“废话我就不说了,你直接宣布吧!”
武钢走到了列队的士兵前面,一瞬间,天地寂静无声,静得仿佛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尽管,大雨依旧下个不停。
武钢顾不上揩一下脸上的雨水,叫道:“蒋小鱼、鲁炎、张冲、马明亮、戴飞、展大鹏、甘志强、乌云格日乐!”
在大雨蒸腾出的一片雾气中,被武钢点到姓名的8个人走出了队列,忐忑不安地并排站着。
“在兽营的年终考核中,以上8名士兵表现突出,成绩优异。旅里决定,将火蓝匕首授予以上8名士兵。”武钢大声宣布。话音刚落,两名老兵便捧着8个铁盒走了过来。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那些铁盒上,不用说,里面装的就是让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火蓝匕首。龙百川和武钢分别打开了铁盒,郑重地拿起盒子内寒光闪闪的火蓝匕首,放在了8个人手里。
“记住,要把每一滴血都流进祖国的大海!”这是在授予匕首的同时,龙百川说给每个人的一句话。
蒋小鱼等人接过火蓝匕首,抽出了寒光四射的匕首举过头顶,在大雨中齐声振臂高呼:“我发誓,把每一滴血都流进祖国的大海!”
兽营其他的士兵齐声响应:“我发誓,把每一滴血都流进祖国的大海!”
雨水如织,刀锋闪亮,喊声震天!
授予仪式结束后,兽营的士兵们回餐厅吃饭,一个老兵羡慕地问马明亮,能不能让自己看看他的火蓝匕首?
马明亮得意洋洋地抽出匕首递给老兵,一边斜看着旁边的桌子说:“不就是一把破刀吗?当初想看看都不让看,睁眼瞅瞅吧,如今哥儿几个都有了!”
旁边桌子上的巴朗知道马明亮是在说自己,火腾地一下子就上来了:“马明亮我看你是欠收拾!”
马明亮也站了起来,一副有种放马过来,看谁收拾谁的模样!
蒋小鱼和展大鹏赶紧拉住了马明亮,可是此时的他和巴朗都像是吃了枪药,一个比一个火旺,眼看真的要干起来了,龙百川出现在了餐厅门口。
“都住手,跟我来!”龙百川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士兵们都跟着他走出了餐厅,一直走到海边的一栋小木屋前。让众人很不解的是,这个木屋外表旧旧的很不起眼,但门口却有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在站岗。
龙百川走到木屋面前,命令站岗的战士打开门上的锁,而后带头走进了木屋,其他的士兵也跟着走了进去。屋子里布置得很简单,沿墙一溜桌子上摆放着一些老照片和旧物品。原来这里是侦察大队的队史陈列室。
蒋小鱼看到屋子最里面摆放着一个骨灰盒,上面盖着陆战队的队旗。
“龙队,这是我师傅的骨灰盒吧?”蒋小鱼问。
龙百川点点头。
蒋小鱼恭恭敬敬地冲着骨灰盒鞠了一躬。
整个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数墙上玻璃框里那4把锈迹斑斑的匕首了。龙百川站在前面,指着这几把匕首,问众人:“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蒋小鱼看出这是老式的潜水匕首,因为他在海训场上见过邓久光用过。龙百川告诉他们,这的确是八一式潜水匕首,而现在大家拿的火蓝匕首,就是这种老式潜水匕首的升级版。
众人全都凝神,仔细去看这些匕首。只听得龙百川缓缓说道:“这4把匕首的主人是咱们陆战队的4位英雄。16年前,他们在一次战斗中全部牺牲。”
龙百川讲起了那场惨烈的海战,牺牲的4名战士至今没有找到,陆战队派人找了2年,只打捞出了这4把匕首。为了纪念这几位英雄,就以这匕首为原型,打造出了现在的火蓝匕首。
“你们以为自己拿到的是火蓝匕首,告诉你们,你们拿到的只是火蓝匕首的形,却没有得到它的神。像烈火一样凶猛,像蓝海一样安静,真正的火蓝匕首在这里,它的意义不是荣耀,不是尊严,而是……牺牲!”龙百川沉声说。
众人默然看着那几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在无比崇敬的心情中,陷入了思索。
乌云要回女兵中队了,男兵们去送她,竟然都有些依依不舍。这个最初他们都瞧不上的女兵,最终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在兽营站住了脚,从此改写了兽营无女兵的历史!
“乌云,哦不,今后得叫乌排长了。”蒋小鱼跟乌云告别说。
其他人一脸羡慕,一起入伍的,别人还都是大头兵一个,乌云都干上排长了。可不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么?
乌云自己也觉得跟做梦似的,她问过来接自己的崔捷和袁志:“你们别是骗我吧?”
袁志向她解释说,因为乌云是第一个通过兽营考核的女兵,所以旅里面决定直接给她提干,调回女兵中队担任一排的排长。
乌云这才放下心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来送行的男兵中,少了一个人,她有些惆怅地往宿舍那边望去。
蒋小鱼看出了她的心思,过来说:“乌云,你等着,我知道小秃子在哪儿。”
张冲此时正躺在海滩的一角,呆呆地看海里浪花翻卷,一会儿又望着天上的白云飘动。
蒋小鱼连跑带跳地过来,一把拽起他:“乌云的车都要开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走,快送送去!”
“人家是排长,我是个大头兵,送什么呀?!”张冲闷闷地甩开了他。
蒋小鱼笑笑问:“是不是人家提干了,你心里不平衡呀?”
张冲被说中心事,低头不语。蒋小鱼暗自一笑,展开了三寸不烂之舌,从黄蓉当上丐帮帮主,郭靖照样对她宠爱有加,到周芷若身为峨眉派掌门,张无忌依旧内心坦荡……大量事实上证明,一个男人必须有宽广的心胸,知道让着点女人,才算得上顶天立地的爷们儿!
直听得张冲从沙滩上翻身而起,鞋都顾不上穿,箭一般地冲向宿舍楼下。但接乌云的车子已经开走了,旁边展大鹏提醒张冲,车刚开出去,还能追得上。
张冲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顾不上众人诧异的眼神,他心急如焚,一心只想追上乌云。张冲跑到大门口,看到车子刚驶出大门,他大喜过望,准备冲上去叫乌云,但是被门口的哨兵拦住了。
“请出示证件!”哨兵彬彬有礼。
眼看车子就要开远,张冲急得跳脚:“我就是送个人,不走远。”
哨兵并不理会他的焦灼,这里是军营,一切都要照章而行。
恰好此时袁志从车后镜里看到了手舞足蹈的张冲,连忙停车。乌云立刻跳下车跑回到了营区门口,可是她也被阻挡在了门外。
“我们就站在大门口告个别行吗?”乌云无可奈何地跟哨兵说。
哨兵为难地搔搔头,示意他们快些,于情可以理解,但是被上司抓到,他也会连带受罚的。
“秃子,刚才别人都来送我,你为啥不来?”乌云劈头问张冲,张冲红着脸又说不出话了。乌云看到他沾满泥沙的双脚,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拿出盛满酒的水壶,仰脖喝了一口,又从身上解下一个黄铜护身符缠在上面,一伸手扔给了张冲。
“送你个玩意儿,祖传的,可别丢了。”
张冲接过,也喝了一口,解下护身符,又把水壶扔还了给乌云。
烈酒在两人心里燃烧着,乌云和张冲相视一笑,就此作别。
车子开走了很久,张冲还傻傻地站着,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
2
鲁炎如愿以偿地被选拔进了侦察大队,与他一起的,还有蒋小鱼、张冲、阿甘和展大鹏等,个顶个的成绩优异,表现卓越。
三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蒋小鱼他们逐渐适应了由兽营到蛙人侦察大队的环境转变。
这天,新加入侦察大队的陆战队员们,在向羽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唱着《海军陆战队之歌》,跑步进入了侦察大队的训练场。
与此同时,一辆车身贴着“纪录片《海军陆战队》剧组”字样的面包车,也从另一端开了进来,停在路边。
龙百川和三名穿着便装的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其中一个男子手上还拎着台摄像机,一行人快步向集合的陆战队员这边走来。
很快来到了众人面前,龙百川指着其中一名瘦高的男子,乐呵呵地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海军陆战队》剧组的宋主任,他们要拍一部反应陆战队的纪录片,所以想到咱们大队来挑选一些演员。”
众人一听要选演员,全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有人猜测说:“咱一没学过表演,二没参加过演出,是让咱当群众演员,演个尸体啥的吧?”
宋主任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微微一笑,解释说:“纪录片就是要拍摄真实的场面,不需要表演,只要大家把平时训练的状态拿出来就行了。”
“我们这次就是来选主角的,因为是反映陆战队的,所以全部角色都是由咱们战士来出演。”他又补充了一句。
“演主角有劳务费吗?”说话的是蒋小鱼。
龙百川笑着瞪了他一眼,这小子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啥时候都惦记着钱的事儿。
“凭真本事挣钱,又不偷不抢的,不行吗,龙队?”蒋小鱼嬉皮笑脸地回了一句。
“那就拿出你的真本事让宋主任他们瞧瞧吧!”龙百川说,眼下宋主任他们先要拍一些资料,然后从中筛选合适的演员。
10分钟后,摄像机在训练场一端的坡地上架设完毕,剧组开始拍摄陆战队员们的训练。可以看得出来,每个队员都非常地卖力,尤其是在海水中的近身格斗,一个赛一个的勇猛。
龙百川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训练结束后的浴室里,陆战队员们一边洗澡,一边还在激动地议论拍摄纪录片的事儿。如果要选男主角,大家都觉得非鲁炎莫属,全大队就属他长得帅气。只是大家议论归议论,人家鲁炎自己对这个事儿根本没兴趣。
蒋小鱼对此有不同见解,他认为靠脸蛋选男主角的时代早已经过去,现在的选角标准是演技。
“要说演技,我看谁也比不上鱼哥!”展大鹏说。
“那当然,”蒋小鱼毫不谦虚,“要不是一念之差,我根本不会跟你们在一起摸爬滚打,说不定我早就也是电视有名、电影有声的大明星了。”
众人一听,感觉这其中肯定有故事,纷纷凑过来问。可蒋小鱼又卖起了关子,直到大伙发誓赌咒绝不外传后,他才悄悄说,当初张艺谋到他们村选演员,一眼就看中了他,可惜他没去。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张艺谋?国际大导演,找他?吹吧!
说不定是假冒的!戴飞首先就提出质疑。
“那可是我们县长、镇长和村长一起领着去的,再说我也在电视上见过张艺谋呀,如假包换!”蒋小鱼振振有词。
“张艺谋电影我都看过,找你演哪部?”马明亮问。
“《一个不能少》啊,就叫我演少的那一个。”蒋小鱼说得有鼻子有眼,“村长说一天就给10块钱,还没咱钓海参挖海虹挣得多呢,咱就没答应。后来才知道,是村长想让他外甥顶替咱去。张艺谋一看村长外甥,说人不对,气得当场拍屁股就走了。”
一帮人都被唬住了,真看不出来这蒋小鱼还是个人物呢。要是当初被张艺谋挑走,说不定现在真是个明星大腕咧!
纪录片剧组很快就确定了名单,蒋小鱼果然排在第一位,鲁炎、张冲、巴朗和向羽都在他后面。这下蒋小鱼更加得意忘形了,自诩男一号,至于走红,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展大鹏甚至拿出纸笔想让蒋小鱼先给签个名,说是以后等他红了好卖钱。
很快,剧组就派人来接参加演出的人员了,武钢和龙百川都去送行。
武钢一反常态,婆婆妈妈地叮嘱他们,去了好好表现,千万别丢人,这可是一次严肃的政治任务。
龙百川笑呵呵地打岔道:“你就别吓唬他们了,这趟就是去玩,玩得开心,玩得尽兴,不留遗憾就成!”
傍晚时分,蒋小鱼一行来到了拍摄基地。穿过冷冷清清的场地,车子在一栋银灰色的训练场馆前停下了。
蒋小鱼几个人从车上下来,马上就有工作人员上来迎接,在小册子上给他们登记。蒋小鱼发现,参加这次拍摄的竟然有六七十人,各个陆战旅的人都有。
走进训练馆,里面的热闹和和外面的冷静形成鲜明对比,看来人员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蒋小鱼搭眼一看,挑选出来的这群演员没几个帅哥,怪模怪样地倒不少。鲁炎指着对面一个人向他介绍说,那家伙叫严冬,入伍前是铁砂掌第十七代传人。报纸上说他能掌劈青石,功夫不错。
正说着,巴朗忽然低声对向羽说:“排长,你看谁来了?”
大家都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一个瘦高的身影走进了训练馆。这个人走路的样子很奇怪,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怕打扰了别人,可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寒气却令周围的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向羽脸色微微一变,自言自语道:“他也来了……”
那人不经意间抬起了头,只见他额头上的法令纹很深,脖子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自耳后一直延伸到喉部。
蒋小鱼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家伙,问道:“排长,这人谁啊?”
“水鬼。”向羽简洁地回答。
“他脖子上的那道疤就是咱们排长整出来的!”巴朗补充说。
水鬼赵子武像是听到了议论自己的声音,扭头向这边看来。他一看看到了向羽,眼睛一眨,笑了。只是那笑容里透出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向羽竟然也笑了,他的笑容则让人胆战心惊。赵子武与向羽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像是两头狭路相逢的野兽。
张冲则很不屑,管他什么鬼,只要碍咱们的事,一律灭了他。巴朗一侧头,“就你?那水鬼闭着眼就能办了你!”
张冲狰狞一笑:“那我就让他永远闭上眼!”
宋主任从大门口走了进来,给大家介绍了下这次活动的安排后,就让各自先回房休息。蒋小鱼关心的是男一号的薪酬问题,他找了个工作人员想了解一下,对方白了他的一眼:“选上再说吧!”
宿舍是一栋灰色的小楼,大家拎着行李走了上去,上下铺的8人间,蒋小鱼他们5个,加上严冬和他的两个战友住在了一间房内。房间基本设施应有尽有,装修还算不错。
蒋小鱼跟谁都自来熟,东西一放下就跟严冬他们打起了招呼,对方也很客气,几个人很快就熟悉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吃完早饭,就被工作人员集中带进了训练馆。根据宋主任的介绍,今天的安排是拍摄前的培训。
培训是在动感欢快的音乐中开始的,和兽营的训练相比,这里的培训内容可以说是轻松极了。关于培训内容,宋主任只告诉大家两个字:放松。
培训放松?所有人都觉得稀罕,大家平日都紧张惯了,一说到放松,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宋主任开口了:“这样吧,谁有什么绝活儿,给大家表演表演如何?”
战士们开始都有点拘谨,在宋主任的鼓励下,严冬站了出来。
可能预料到他的表演内容,大家反映都不怎么热烈。严冬请宋主任找人把门口建筑工地上的水泥板搬两块过来。
宋主任很吃惊:“你不是一向都是掌劈砖块的吗?一块水泥板可是要百十来斤呢。”
“咱试试呗。”严冬憨憨一笑,吩咐工作人员将两块水泥板摞在一起,此举一下子吸引众人的目光。
只见严冬马步扎稳,丹田运气,缓缓举起手掌,伴随着一声断喝:“开!”他抡圆手臂,手掌猛地击在水泥板上。
咔嚓一声,两块水泥板应声而断。
看到这一幕,训练馆中的掌声终于热烈了起来。
严冬下场后,训练馆中好戏接连上演了。来自各个陆战队的士兵们都想露把脸,纷纷把自己压箱底的绝活亮了出来。
有一个表演飞刀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貌不出众,能在十米外击中移动的飞靶;绰号“猴子”的凌子风表演飞檐走壁,眨眼间竟能上墙摘下悬在半空中的灯泡。
训练馆中的掌声越来越热烈,其中数蒋小鱼鼓掌鼓得最积极。宋主任看到他,招呼道:“蒋小鱼,也给大家来一个吧?”
“我不行,不像他们,都有绝活。”蒋小鱼表现出了少有的谦虚。
宋主任看他客气,劝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有啥本事不用藏着掖着,叫大家都见识见识。
“他就会吹!”巴朗在一旁笑说。
大家都哄笑起来,蒋小鱼一听这话,站了起来,对大家说:“那咱就豁出去了,就给大家表演个吹吧!”
不仅是宋主任,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吹咋表演呢?
蒋小鱼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了一瓶啤酒,一口气喝光,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瓶底猛地一吹……
只听咯嘣一声响,瓶底生生被吹了下来。
众人目瞪口呆,继而开始热烈鼓掌。这个绝活儿真是前所未见,能把酒瓶底儿吹掉,得多大肺活量啊!
午饭是自助餐,各式各样,荤素都有,可是蒋小鱼却觉得不对劲儿,先不说这两天眼皮子一直在跳,总感觉要出啥事:就说眼下这要拍的纪录片,怎么只有男兵没有女兵,这也不真实啊。
“你以为这是拍爱情片呢,还要给你配女演员?!”鲁炎不以为然。
蒋小鱼还有自己的理由。这选来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好些个身上脸上都带着疤,哪儿像是选演员,说是选敢死队还差不多!
“吃你的饭吧,别瞎操心了!”埋头吃饭的张冲吆喝了一声。
晚间,蒋小鱼内心不安的感觉更重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起床去了卫生间,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把自己泡了进去。
此时正是凌晨1点半钟,宿舍楼沉浸在一片寂静里,鼾声此起彼伏。
就在蒋小鱼舒舒服服地泡澡的时候,一枚AM90式烟雾弹丢进了陆战队员们的宿舍。很多人在被烟雾熏得晕头转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时,就被人蒙着头捆了起来。有的人奋起抗争,勉强分辨出进攻自己的是一群黑衣人,身穿作战服,头戴面罩。
蒋小鱼的宿舍里,那枚烟雾弹正扔在张冲床下,随着砰的一声,烟雾喷了出来。张冲被惊醒,一看到冒烟的弹体,飞起一脚就把它踢出了门外。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群黑衣人拿着透明的窒息袋就冲了进来。鲁炎睡在最靠近门的一个床铺,头一个被黑衣人套上了窒息袋,呼吸困难的他拼命地挣扎着。
睡在鲁炎对面的向羽反应机敏,躲过了一名黑衣人的袭击。他回手一拳,狠狠地击中了偷袭者的下巴。
向羽看到睡在自己上铺的巴朗居然还在打着呼噜,气得大喊:“巴朗!”
睡梦中巴朗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一名黑衣人正张开窒息袋向他的脑袋扣来,他急忙举手反击。
蒋小鱼在浴缸里听到外面嘈杂的声响,正准备出去看,浴室门的被推开了。
一名黑衣人探头进来,可他除了看到一盆子泡沫外,并未发现有人,闪身出去了。蒋小鱼赶忙从浴缸里钻出来,他已经确定队员们是受到袭击了,他必须要采取行动。
可是此时手里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扫视整个洗手间,也不过只有毛巾、肥皂和牙刷。
房间内,向羽、巴朗等还在和黑衣人搏斗着,严冬和他的两名战友已经被打倒,鲁炎死死拽住床腿,眼看就要被一名黑衣人给拖出房间。忽然,这名黑衣人感到了脑后一痛,下意识地松开了他。
原来是手执马桶盖的蒋小鱼偷袭了这名黑衣人。黑衣人看清楚攻击自己的武器后,恼羞成怒,一拳向蒋小鱼打去,蒋小鱼拿马桶盖一挡,马桶盖立刻被击了个粉碎。
这时,一阵尖利的警报声忽然响起,黑衣人互相对视一下,迅速撤出了房间。
黑衣人走后,惊魂未定的几个人这才注意到,严冬和他的两个战友已经被抓去了。宿舍里只剩下了侦察大队来的这5个人。
走廊传来一阵喧哗,向羽转身冲了出去,只见赵子武几个人抓住了一个黑衣人,正要摘他的防毒面罩。
面罩除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不是白天给大家服务的工作人员吗?
3
高音喇叭里的警报声停止了,一个洪亮的男声朗声宣布:请大家到楼下集合!
宿舍外的空地上,蒋小鱼和张冲几个惊奇地发现,在外面的竟然有龙百川和武钢。龙百川此刻正站在一辆敞篷军用吉普上,操控着一盏数千瓦的探照灯,刺眼的光线照射着这群狼狈的士兵。
“大家晚上好,首先要祝贺你们通过了第一轮淘汰。”大家到齐后,龙百川率先开口。
众人都觉得这话突兀,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有蒋小鱼气定神闲,打一开始,他就觉得这所谓的纪录片拍摄实在有些蹊跷。
龙百川一脸坏笑地跟大家解释道,这不是纪录片拍摄,也不是选演员,把大家弄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今年的马尔斯国际侦察兵大赛选人。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又惊又喜,因为对每一个海军陆战队员来说,马尔斯就像一个诱人无比,然而又遥不可及的梦。
龙百川的探照灯又打向旁边,那里站着一群刚刚被黑衣人“俘虏”的陆战队员们。
“对不起,你们出局了!”
严冬第一个跳了出来:“我不服,要淘汰就光明正大地淘汰,搞这种下三滥手段算什么?”
武钢从吉普车跳了下来,逼近严冬,问他怎么样才会服气。
“起码是一场真正的较量!”严冬毫无怯意。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可以任意挑选一个科目,如果你能赢了我,你和另外18个人都可以留下来。”武钢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约定比赛拳脚,如果5分钟内,严冬能够坚持不倒下,就算严冬赢。
严冬脱下t恤,露出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肉,相比起来,武钢高大的身材就显得文弱了。武钢要挑战严冬家传的铁砂掌,输赢不是显而易见么?不但是严冬内心窃喜,连众人都觉得武钢口出狂言,于是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
武钢随手把手表塞给了旁边的蒋小鱼,让他看着时间。随着蒋小鱼发令,只见严冬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满是茧子的手掌,右腿前屈在地上划了个半圆,摆了一个迎战的姿势。
再看武钢,他却只是双手插在裤兜里,冷冷地看着严冬。
手表上的时间飞速流逝,武钢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仍旧站在原地,连裤兜里的手都没有拿出来。
严冬像是受了侮辱,大喝一声,挥掌向武钢当头劈去。说时迟,那时快,武钢身形微微一动,挥臂格开严冬的铁砂掌,紧接着他右腿一跨,挥拳袭向严冬的面部。
严冬下意识侧身闪躲,却不料武钢这一拳完全是个幌子,此时他左手已经扣住了严冬的手腕,然后右手变拳为肘,击向严冬的胸口。
严冬仓促躲闪,才险险避过这一击。
在一旁观战的向羽看到这一幕,自言自语道:“严冬已经输了。”
蒋小鱼听见了,回了一句:“排长,这还没比完呢。”
蒋小鱼话音未落,严冬便重重挨了一拳。他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接下来的战斗便如同向羽预料的那样,武钢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进攻打得严冬毫无还手之力。
严冬被打得流了鼻血,眼角也肿了。可他一次次被击倒,又一次次在众人的加油声中顽强地爬起来。
蒋小鱼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刚刚过去3分56秒。
当严冬用手背擦了擦鼻血,摇摇晃晃地再次爬了起来,怒吼着挥掌向武钢扑去的时候,武钢不躲不闪,握拳迎击,这一拳在准确地击中了严冬的下巴的同时,武钢飞起的右脚也踹在他的腿弯处。
严冬再一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严冬,站起来!站起来!”众人在一旁高呼着严冬的名字。
严冬试着用胳膊撑起身子,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只能痛苦地用手拍着地面,堂堂七尺男儿竟流下了热泪。
蒋小鱼看了下时间,不多不少,恰好5分钟。
正式投入训练前,所有的人都被通知要去理发。
“咱这也算是削发明志么?”蒋小鱼嬉笑着,负责理发的工作人员可不管那么多,三下五除二,全部清一色锅盖头。
回到宿舍里,陆战队员们惊奇地发现,昨天晚上还睡觉的床铺被褥没有了。张冲倒是不在乎,他反正是习惯了,觉得睡地上比床上还舒服呢!
走廊里传来一阵吵嚷,原来是其他宿舍的队员们围着工作人员在吵嚷,纷纷表示没有床和被褥就无法保证休息,不能保证休息,也就无法投入训练。
正吵闹着,武钢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朝这帮激动的队员吼了一句:“这里,吃喝拉撒睡,都是训练的一部分。你们要想去马尔斯,就得学会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否则我随时都会让你GAME OVER!”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面面相觑。
真正的训练开始了,烈日炎炎下,几十条海军陆战队的汉子在海边的训练场上列队,等候第一堂训练课的开始。
体能、战术、枪械、格斗……这些都是陆战队的家常功夫,不知道今天会开练哪个?眼前这些从各个作战旅选来的陆战队员,哪个不是经历过重重险阻才到这里的?他们根本不怵,个个都在摩拳擦掌,等着大展身手!
张冲对即将开始的训练充满了期待,歇息了几天,骨头都要生锈了。
武钢和龙百川带着几个士兵走进了训练场,武钢告诉大家,今天咱练点平时不练的。
还没等众人猜测出是什么项目,武钢已经吩咐手下的士兵把队员们倒吊在训练场边3米多高的铁架子上,美其名曰:晒太阳。
队员们一个个被倒吊了上去,像是一条条被晾晒的鱼干。旁边的太阳伞下,龙百川躺在沙滩椅上面,一边监督他们,一边悠然自得地喝起了冰镇可乐。
从下午一点钟开始,到五点钟结束。在毒辣的阳光和强劲的海风中,众人生生被吊了四个小时。放下来之后,神智清醒的没有几个,多半都吐得一塌糊涂。
接下来是射击训练。这当然也不同于兽营和海训场的射击,四台大马力的鼓风机吹着滚滚黄烟,整个射击场如同硝烟弥漫的战场。
陆战队员每十人分成一组,开始进行射击跪姿练习。看得见的是每个队员的枪管上都挂着3公斤重的沙袋,用来训练操枪的稳定性;看不见的是他们腰间夹上夹板,这是武钢用来保证队员良好的射击姿态的工具。
正常情况下,端着三公斤重的95式突击步枪坚持二十分钟就已经是极限了,可武钢的训练时间,最短也是一个小时。
“第一组可以歇了!”武钢掐着秒表宣布道。
听到休息的命令,第一组队员几乎全都是就地倒下,不少队员跪得右腿失去知觉,脚趾弯曲畸形,无法伸直。
武钢转脸看着蒋小鱼他们所在的第二组,因为第二组有两名队友把沙袋弄掉了,所以又给他们加练了20分钟。
蒋小鱼累得龇牙咧嘴,想死的心都有。他忽然发现旁边的向羽有些不对劲,不仅脸色惨白,端枪的右臂一直在颤抖。
“排长,你怎么了?”蒋小鱼关切地问向羽。
向羽没有理他,但脸色越来越难看。蒋小鱼知道,是上次胳膊脱臼受伤的原因。其实向羽的伤根本没有好,只是他习惯于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但此时在高强度的训练中,伤口复发,每一分钟都让向羽觉得漫长且无比痛苦。
龙百川也发现了向羽的异常,问他需不需休息,毫无疑问,向羽拒绝了。
看着向羽紧咬牙关坚持的身体,蒋小鱼觉得酸痛无比的身体似乎又有了些力量,他再度端平了手中的枪。
龙百川看着第二组仍在苦苦坚持的士兵们,笑着说了一句:
“我的班长曾经告诉过我,如果你想得到从未拥有过的东西,那么你必须去做从未做过的事!”
训练结束后的餐厅里,陆战队员一改前两顿慢条斯理的用餐方式,风卷残云般地消灭掉了满桌子的食物。
下午的训练科目是游泳,武钢依然带他们玩的是最特别的。队员们浮在池内,双手举着枪,双脚踩水。身上的迷彩服和大皮靴一件也不允许脱,衣服沾水后的重量是以前的十倍。尽管这些陆战队员每个都是“水中蛟龙”,但此时也都有些顶不住了。
队员们身体负重可想而知,一个个忍不住直想往池底沉。坚持半个小时后上岸,大部分人浑身上下累得只剩下两只眼球在转动了。
他们的耳边一直回荡着武钢的话:“如果说兽营的训练是把你们变成野兽,那这里就要把你们变成魔鬼,让任何对手都恐惧的魔鬼!”
一天的魔鬼训练下来已经足够让人筋疲力尽,晚上的休息却只能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除了张冲,蒋小鱼几个人到半夜还都大睁着眼睛,尽管身心交瘁,却怎么也睡不着。蒋小鱼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馒头,掰成四瓣分给其他三人。独独向羽不领情,把塞给自己的那份又扔给了巴朗。
翌日早晨,队员们被四架米171直升机带到了海上。机舱门打开后,机械师放下一条绳索。
武钢站在舱门口,大声地宣布道:“来吧,一个一个下去!底下有快艇等着你们,记住了,每人只有一次上艇的机会,好好把握,不然就自己游回去!”
直升机的高度大约在二十米左右,海风很大,人一下去就被吹得左右摇摆,速降过程相当惊险。
陆战队员们速降至海面后,只见一艘快艇破浪而来。几名士兵站在快艇的甲板上,手里分别拿着橡皮套圈。在经过陆战队员们身边的时候,士兵会把手里的套圈抛向他们。
陆战队员们必须眼疾手快抓住套圈,才能飞身上艇。
蒋小鱼、鲁炎、张冲和巴朗都顺利登上了快艇,而向羽由于胳膊有伤,没能抓稳套圈,和另外四名陆战队员落在了海里。
“排长!”蒋小鱼急得大喊。
巴朗毫不犹豫纵身一跳,重新跳回了海里。
直到黄昏,向羽、巴朗和其他的几个陆战队员才回来。他们筋疲力尽地互相搀扶着,来到了陆战队员集中的沙滩上。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回来,意味着一天没吃饭的陆战队员终于可以开饭了。想到此,连累带饿,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武钢又走到了队伍面前说,由于向羽几个人拖了大家的后腿,所以,全体人员要再加做100个俯卧撑,方可吃饭。
听到这话,众人崩溃,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尉站了出来。他提出,现代战争靠的是先进的武器装备和士兵的个人素养。要像武钢这么练下去,只能培养出来体能发达、头脑简单的废物!
“你以为这是练体能?”武钢冷笑,“这不过是在练耐力,连这点耐力都没有,去马尔斯?我看你还是去做梦!”
眼镜中尉被激怒了,他厉声说道:“那好,老子不陪你玩了,我退出!”
闻听此言,他的战友们纷纷劝阻。毕竟这是一个宝贵的机会,能来到这里,已非易事,怎可半途而废?
武钢指着训练场那口挂着的一口钟说,那叫天堂钟,谁要是练不下去了,随时可以去敲那个钟,随时可以退出!
眼镜中尉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天堂钟,任凭他的战友在背后呼唤,其中有一个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你回来啊,我们四连没有孬种!”
在他的喊声中,眼镜中尉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天堂钟。
蒋小鱼却带头趴了下来开始做俯卧撑,他在心里说:“师傅,你看到了吗?”
训练是残酷甚至残忍的,有人退出,但更多的人还是坚持了下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比一个更严苛的训练科目。
在海边的铁架子上,蒋小鱼和其他的战士们被倒吊着,上半身一次次浸在海水中。每一次海水灌进鼻子耳朵,脑袋都有要爆炸的感觉,他们死命挣扎,可是无济于事……
因为人在被海水溺水后会引起肌肉的痉挛,导致无法正确做出判断和反应。这个项目要训练的是他们对海水的熟悉和适应程度,以免在被敌人抓住后,泡在海水里逼供时,他们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的训练,是在一条用砾石、贝壳、珊瑚碎块铺就的道路上,队员们赤裸着身体,背着沉重的装备匍匐前进,他们的身体被划出一道道的血痕。
等到再次在沙滩上集合时,所有的人都已经精疲力竭。午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紧接着,还有五公里的武装泅渡和战术训练等着他们……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可以在舒服地吃饱饭后,再轻松地来一瓶啤酒,然后躺在舒适的床上一觉睡到天亮——只要去敲响那口钟,这一切就会变成现实。”武钢说。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实在是个艰难的选择。要知道,训练的进程到现在还没有过半,之前这些项目已经足够残酷,但在武钢的嘴里,这却只能算是刚刚够热身,要是想退出的话,趁早为好!
一个矮个子的队员忽然一声不吭地从队里走了出来,朝“天堂钟”走去。大家在后面喊着:“老三,别去!别让我们瞧不起你!”
然而那名队员却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径直的走到“天堂钟”前,拿起钟锤敲了三声,然后默默离开。
队员中传来一阵叹息。
紧接着,又有两名队员走了出来,敲响了“天堂钟”。清脆的钟声似乎要把所有人的心都敲碎了一般,大家都极力把脸扭过去,不去看那口钟。
鲁炎亲眼目睹着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人敲响了“天堂钟”,此时他感到在这日复一日令人绝望的炼狱中,身体的折磨只是一部分,重要的是精神已经接近崩溃。想到此,鲁炎有些魂不守舍地站了起来,那口钟在他眼里变成了一种解脱的象征,仿佛无数的手在拉扯着自己,他不由自主朝钟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却从后面拉住了他,鲁炎回头一看,竟是蒋小鱼。
蒋小鱼提醒他鞋带开了,要他系好,避免摔跤。鲁炎低头,发现自己的鞋带绑得好好的,他愣在了原地。
解散的哨声终于吹响了,众人解脱般瘫倒在地上。
4
回到的宿舍的鲁炎,发现自己整个膝盖都红肿了起来。他从背包里找出一卷绷带,躲到无人的仓库里自行包扎。
鲁炎想起了这一阵子来非人的训练与折磨,感觉自己精神如同即将垮塌的堤坝,再也经不起任何冲刷了。他狠狠地把绷带摔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嚎叫。
鲁炎闭上了眼睛,心里稍微松快了一点。他忽然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睁开眼,是蒋小鱼。蒋小鱼看了看他红肿的膝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小玻璃瓶。
“这是我临来时好不容易弄到的止疼针,担心自己顶不住的时候可以用用……还真是挺管用的。”他递给鲁炎,鲁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
“没想到你小子还能喊出那么大声来。”蒋小鱼调侃地笑着,拿起注射器,从玻璃瓶里吸出药水,帮鲁炎打了进去。
打完针,蒋小鱼又拿起绷带,细心地帮鲁炎缠好。两个大男人面对面,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半晌,鲁炎开口了:“蒋小鱼,就你那本事,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我就不理解你这次怎么坚持下来的呢?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不是为我自己,师傅在天上看着呢……”蒋小鱼说完,两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蒋小鱼颇为认真地说:“我今天拦住你,是因为担心你们走了,我也坚持不下去了……”
“你自己作死,还要拉个垫背的!”鲁炎苦笑着,说毕站起来走出了仓库。
蒋小鱼倒在地上,拿出明月送自己的小镜子照了照。里面那个人已经憔悴的没了人形,还能坚持多久呢?谁都不知道。
蒋小鱼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一阵响亮的集合号将他惊醒。他跳起来往仓库外跑,刚到门口,就被两个人套上黑头套,带走了。
这两个人把蒋小鱼一直带上了直升机。蒋小鱼听到了其他队员挣扎的声音,看样子都是被捉来的。
尽管蒋小鱼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既来之则安之,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有走下去才知道前路如何了。
飞机降落后,押解陆战队员的士兵推搡着他们穿过泥泞的道路,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厂房前面。
直到走进荒草横生的厂房内,他们的头套才被拿下来。蒋小鱼第一眼看到的是墙上挂着一幅岛屿的地图,上面写着——美丽岛。
武钢和龙百川带着几个身着迷彩服,荷枪实弹的老兵走了进来。面向大家,武钢用手指了指背后的地图。
“欢迎来到美丽岛。这里是南海的一座小岛,小岛上以及方圆一百公里之内的居民都被要求撤离了。所以这座岛上除了我们,剩下的只有你们36个幸存的队员。”
没有人知道这次训练内容,但大家都习惯了武钢的突然袭击,此时全都不发一言地听着,等待他布置任务。
武钢稍顿一下,继续说道:“这里是你们的通往马尔斯的最后一道门。这最后一道门并不像之前的训练和测试,要达到什么标准。这最后一道门是一个游戏,但这场游戏可能并不太好玩,因为这个游戏的玩法很简单,就是干掉身边的人,留下自己!”
大家面面相觑,训练的残忍在逐步升级,他们显然别无选择。
武钢拿出一个信号弹展示给大家看。这个信号弹每人都会有一颗,一旦某个人的被引发,就意味着他的命没了。还有重要的一点,这种信号弹内置感应装置和信号发射器,一旦离开人体50米,也会自行引发。引发的同时,总部将在雷达监测屏上准确地找到此人的具体位置。
武钢继续介绍这场残酷游戏的规则:38个人中,只有8个人会走出这座看似美丽实则让人绝望的岛屿。游戏时间48小时,他们必须在这个时间里找到身边的人并设法击败对手,发射对方手中的信号弹。如果48小时过后,仍有8个以上的人幸存的话,那么所有的信号弹将被一同引爆,所有幸存者均被视为失败!
武钢话音刚落,厂房的大门忽然吱嘎嘎的升了起来。一辆军用卡车亮着远光灯缓缓地开了进来,蒋小鱼等人被卡车的车灯晃得睁不开眼。
几名士兵爬上卡车,打开车门,只见卡车上装着36只黑色的背包。
武钢拿出花名册开始点名,每个点到的人,都会得到一个背包,背包有一张地图和两瓶淡水,还有一个装备包。装备包里不一定都是武器,至于具体是什么,那要看个人的运气。
第一个被叫到的是向羽,向羽接过士兵扔过来的背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厂房。鲁炎排在第三位,他领到背包的时候,蒋小鱼叫他等等自己,一块儿走。鲁炎没有理他,径直走了出去。
张冲则根本没有接背包,听到叫自己的名字,提着拳头大步流星就走了。
蒋小鱼一直到所有的人都叫完了,才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接过背包,掂量了一下分量,挺轻,忙问武钢:“可以换换吗?”
“滚!”武钢喝了一声,蒋小鱼只好赶紧背起背包跑出了厂房。
蒋小鱼走出厂房时,发现先于自己离开的35号刘光年正在检查自己的背包,掏了半天,竟然掏出了一个马桶搋子,刘光年愤怒地把搋子扔到了一边。
蒋小鱼看到刘光年丧气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别扔啊,这玩意儿要是可着劲儿砸到谁脸上,威力也不小呢。”
刘光年回头看到了蒋小鱼,气急败坏地朝他冲了过来,要先拿搋子砸蒋小鱼试试。蒋小鱼完全没防备,匆忙应付了两招,掉头就逃。
蒋小鱼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赶紧检查看自己领到的随机物品是什么。不想打开武器装备包后,蒋小鱼笑了,他看到里面竟然是一把黑漆漆的手枪。
蒋小鱼兴奋了几分钟后,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他又仔细看了看那把“手枪”,天哪,这原来只是个打火机仿真模型。扣动扳机,枪口便嗖的冒出个小火苗。
这可真是个绝望岛啊,蒋小鱼顷刻间觉得自己真是太绝望了。
正思忖着,听见刘光年在不远处叫:“蒋小鱼,你给我出来!”
蒋小鱼死死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但很快,他听到了外面的刘光年遇上了2号,人称“开山斧”宋阳。
刘光年知道“开山斧”宋阳的厉害,更何况对方手里拿的武器是一只棒球棍。他转身要跑,却被宋阳两步冲上前去拽住。刘光年垂死还击,然而宋阳有一身金钟罩的功夫,普通的拳脚打在身上根本毫发无伤。
宋阳只出了一拳,刘光年便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宋阳从他的身上找到了信号弹,一把拉开,一道火光直冲云霄。
这时岛上的广播也响了起来:35号,刘光年,淘汰!
蒋小鱼自知不敌,赶紧逃走。他借助绝望岛废弃的掩体和建筑,小心翼翼地躲藏着身体。正走着,他看到了34号高鹏。这个身材瘦小的队员正低头翻自己的装备包,面对翻出来的一只急救包,一脸沮丧。
蒋小鱼犹豫了一下,决定冒险赌一把。他趁高鹏不注意的时候,猛地跳了出来,大叫:“不许动!”
高鹏一扭脸,好家伙,蒋小鱼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枪,枪口正对着自己,蒋小鱼吆喝着让他交出信号弹。
就在高鹏犹豫着是否采取行动时,他们身旁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蒋小鱼扭头一看,21号苏卫正在追赶着22号陈虎龙向这边跑来。
等蒋小鱼再转过头来,他惊讶地发现高鹏已经不翼而飞了,短短的一瞬间,一个大活人就在眼前消失了,而且一点动静都没有,让蒋小鱼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因为担心被追过来的人发现,蒋小鱼急中生智,把自己扣在了旁边的一个汽油桶中。
苏卫很快追上了陈虎龙,陈虎龙见逃不过,转过头来对苏卫说:“咱俩是老乡,何苦这么自相残杀呢?”
“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个冷酷的游戏规则吧!”苏卫冷冷地说,摆开了架势。陈虎龙看求告无效,只能咬牙扑了过来。他的武器是一把匕首,苏卫的则是电警棍。陈虎龙武器上抵不过苏卫,身手也比他差一大截。所以尽管陈虎龙作为大名鼎鼎的“响箭”大队的尖子,但遇见“蝰蛇”苏卫,很快便分出了高下。
绰号“蝰蛇”的苏卫,出招像蝰蛇攻击时一样又快又毒,而且他擅长使用摔法和巴西柔术。他的进攻看似绵软无力,破绽百出,然而正当陈虎龙准备抓住机会反击时,苏卫却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抓住陈虎龙的胳膊,同时身体腾空,双腿像蛇一般缠在了陈虎龙的身上,两个人就势倒地。
苏卫使出的正是他的拿手好戏“飞身十字固”。落地时,他的双腿已经死死的缠住陈虎龙的身体,同时用双手反扳住陈虎龙拿着匕首的手腕。匕首掉落在了地上,关节的疼痛让陈虎龙大叫着。
“交出信号弹,否则我废了你这只手!”苏卫对陈虎龙的叫声毫不怜悯。
陈虎龙的叫骂在苏卫狰狞的表情前停住了,他无力地垂下眼睛,任由苏卫拉开了他的信号弹。
随着广播里宣布陈虎龙被淘汰,几个士兵用担架把他抬起送走了。蒋小鱼从汽油桶里钻出来,想到刚才苏卫下死手的狠劲儿,不寒而栗。
鲁炎出了仓库后,沿着树林旁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忽然,他听到了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出来吧,别躲了。”鲁炎站定对着身后喊。
杂乱的脚步声后,出来的是两个人。29号贾亮站在鲁炎身前,他手里拿着一支甩棍,一脸杀气;后边站的是18号赵雷,他的武器是一米多长的铁链,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鲁炎。
鲁炎轻松一笑,反而把两个人笑得不知所措了。贾亮开口问道:“你的武器呢?”
鲁炎这才想起自己的背包。他拿出装备包打开,里面是一只防狼用的电棒,开关一开,火花四溅。
贾亮和赵雷见状,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可鲁炎却把电棒扔在了地上,他不屑于用这种女人的防身武器。
贾亮捡起电棒,和赵雷互相一使眼色,同时向鲁炎扑了过来。鲁炎丝毫不畏惧,他以一敌二,施展海训场上邓久光亲传的近身搏击术,干净利落地放倒了赵雷和贾亮,并且拉开了两个人的信号弹。
鲁炎没有理会掉落在地上的武器,转身离开。
广播中立刻想起了武钢的声音:“18号赵雷,29号贾亮——淘汰!”
24号杨公元和30号李腾飞小心翼翼地走在地势崎岖的山谷中。由于地形复杂,两个人前进的速度甚是缓慢。
杨公元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让李腾飞去听,李腾飞说是风声。
就在他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个健壮的男人忽然从前面的一棵树上跳了下来,冷笑地望着他们。
两个赶忙迎战,张冲飞身冲上前,三拳两脚解决掉了李腾飞。杨公元转身要跑,张冲纵身追了上去。
张冲边跑边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捕猎用的网,一甩手将杨公元活活的罩在了网中。随着张冲手一扬,山谷中升起两枚信号弹。
鲁炎解决掉了赵雷和贾亮,继续向山谷中走去,冷不防有个人从草坡中跳了出来。鲁炎忙站定准备应战,却发现出来的是蒋小鱼。
蒋小鱼一边嬉笑着一边凑过来说,都是因为鲁炎拉响了两枚信号弹,解决了他人但同时也暴露了自己,害得藏在附近的蒋小鱼也躲不下去了。
“不如咱们合作,一个做诱饵,一个搞伏击,一举干掉他们!”蒋小鱼提议。
鲁炎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11号厉成功在潮湿的泥地上意外的发现了一串新鲜的脚印,他跟随着脚印,一直来到了水塘边。
水塘边盖满枯树叶,厉成功果然看到了一个人在打着埋伏,准备袭击来到水塘边寻找淡水的队员。
这个人正是鲁炎。厉成功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破绽,鲁炎将所有的视野都放在了通往水塘的路上,却对身后那片水塘完全丧失了警惕。
厉成功绕道水塘的另一边,他悄悄潜入水塘里,准备从背后偷袭鲁炎。
就在厉成功离岸边的鲁炎还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时,忽然一个身影从厉成功背后的水里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正是在水里已经埋伏已久的蒋小鱼。
蒋小鱼从背后呼啦一下抱住厉成功,与此同时鲁炎也飞身跳入了水中,两人相互协作,没费吹灰之力就把厉成功生擒了。
两个人拽着厉成功上了岸,绑在一棵树上。厉成功的嘴上依然不服气地骂骂咧咧着:“你们这也太阴了!有本事一对一的明着来啊!”
蒋小鱼不耐烦地把一块抹布塞在厉成功的嘴里,转头就抱怨起鲁炎演技太差,靴子都露在外面,哪有这样打埋伏的,再走近一点准能被识破。
鲁炎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嘴上也不饶人:“你呢?出手那么软!这要是赶上个擅长搏击的对手,咱俩肯定就要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
蒋小鱼不再争辩,拉开了厉成功的信号弹,他们得赶快埋伏好,因为大批的人员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