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发生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香港回归,我们高考。七月一号凌晨政权交接普天同庆,我在一天一地的鞭炮声中惊醒后神经质地想:还有六天,我背会那段“一国两制”了吗?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传来天杨笑嘻嘻毫无睡意的声音:“同喜同喜。”
一九九七年,我们这个城市商业区的步行街落成。晚自习的间歇,常有我们学校的学生跑到那里去透气,华灯初上,高楼林立,麦当劳门庭若市。那一瞬间你不会相信,只要再步行十分钟,就是那个荒凉的堤岸,河水腥臭,废弃的建筑周围杂草丛生。而我们的北明中学,正好位于这两个地方的中点,仰着它红色花岗岩的高傲头颅。那年学校从南方买来几棵栀子花树,四五月间,到处都是幽香,掩盖了闹市区的汽油味,还有堤岸上河水的味道,于是,我的一九九七年的春天拥有一种乌托邦的幻觉。
一九九七年春天,方可寒死了。
一九九七年夏天,高考。然后,天杨和江东分手。
一九九七年秋天,我来到大学报到。
一九九七年冬天,我逃课去北京读新东方,在那里遇见了江东。
他在人潮里惊讶地看着我。我拍拍他的肩膀,“哥们儿,有空吗?咱们喝酒去。”
那时候我的身边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不过我们喝酒的时候她先回去了。谈起从前的同学时,我很想问他:你是不是真的已经忘了天杨。我当然没问,我不是那么煞风景的一个人。
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二〇〇四年,一部叫做《无间道II》的电影让我重新回忆我的一九九七。银幕上烟花升起,曾志伟藏起刘嘉玲的照片,像换外套一样换上一副嚣张的表情,迎接大门里面的衣香鬓影,我和天杨都笑了,说这个片子还挺煽情的嘛。
这时候天杨突然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的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我不知道屏幕上的一九九七年是不是让她想起了什么。总之,对我而言,一九九七是个绕不过去的年份,与香港回归无关。
这时候门轻轻一响,我们赶紧分开。又是不不那个欠揍的小混蛋。
“我睡不着。”他说。
“你缺钙还是怎么的,这么小就睡不着。”我恶狠狠地说。
“什么‘盖’?”——我忘了他不是中国人。
“我给你讲故事?”天杨说。
“不用。我要跟你们俩玩。咱们一起出去吃冰激凌吧。咱们三个。我要吃麦当劳的甜筒。”他眉飞色舞。
“不不,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天杨瞪大眼睛。
“爷爷奶奶都睡了。”
“你不怕我明天告诉奶奶?”天杨说。
“那我也可以告诉奶奶,这个人——”他指指我,“这个人在咱们家待到十二点还不走。”
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