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一切是真的,他应是她兄弟,可是比她大还是比她小?看不出来。
这时,一位太太下楼来,不约而同,与他们一样,穿着白衬衫卡其裤。
她脸容端庄,神色可亲,但是头发却早白了:“你们找齐教授?”
如果一切是真的,金瓶应当姓齐。
金瓶唯唯诺诺。
“这位同学有点面善。”
是,金瓶觉得齐太太的五官同她真有七分相像。
但是齐太太一点怀疑也无,也许她已心死,也许在她记忆中,失去的女儿永远只得两三岁大,同眼前少女没关系。
“齐教授到旧金山开会,明日回来。”
金瓶点点头。
“你们有事吗?”
有人自楼梯下来:“妈,我借你珠耳环一用。”
金瓶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多岁少女,衣着时髦,蹦蹦跳跳走过来,朝客人打个招呼后,已经消失在门口。
金瓶呆半晌,忽然说:“那我们告辞了。”她黯然低头。
沈镜华扬起一边眉毛,屋里已没有旁人,这是说话的好机会,金瓶为什么不开口?
“明天下午可有空?请来用茶。”
金瓶却问:“刚才那少女,叫什么名字,有多大?”
“那是家良,已经十七岁了,还孩子气得紧。”
“家活可是要大一点?”
“家活十九岁。”
呵,是她的亲弟妹。
这时,沈镜华咳嗽一声,提醒她发问。
金瓶却轻轻说:“打扰了。”
齐太太送他们出门口。
在门口,镜华怪她:“你这个人。”
金瓶默不作声,拉开车门上车。
“你大可趁机问:齐太太你只一子一女,还有无其他孩子?”
金瓶抬起头:“镜华,你也看得出来,齐太太已没有其他孩子。”
沈君明敏,立刻明白这话,噤声。
“为了生存下去,她不得不忘记我。”
“可是,现在你回来了,瞎子也知道你们是一家人,齐家活齐家良简直是比你大几码的印子。”
“是,真相像。”
“一家团圆岂不是好事?”
“他们已经搬了家,两岁的我,如何找得到这样遥远的家?”
“你已经二十岁了。”
金瓶惨淡地笑:“不,在我记忆中,我永远只有两岁,赤足,脚底长了老茧,剃光头,脑顶长满恶癣,四处找我的家。”
沈镜华黯然:“金瓶,你——”
“她的头发像银丝般,可是剪得很短,梳理得很漂亮。”她在形容齐太太,声音中带着爱慕。
“我送你回家。”
“不,我肚子奇饿,想大吃一顿。”
一个人悲怆或快乐过度,均有奇异反应。
那天回到公寓,秦聪已经回来。
“我已经考进微软,明日上班。面试题目是:如何挽回本公司受损的声誉。”
金瓶不出声。
她忽然呕吐起来。
秦聪扑过去扶住她。
玉露连忙帮她清洁。
金瓶躺在沙发上,一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