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近距离看,他是一本生命的记录,记录的中心事件不是病,也不是与病抗争,不是与死亡抗争,记录的还是他的成长历程。刚才讲到子尤在一年多的病程中还长个儿,身体还在成长,生命的进程还在进行,心智的成长则是一点病相没有,青春时期应有的所有东西都应有尽有,可能比很多上学的同学还要更蓬勃,这是我要强调的第一点。第二,能表达自己,但是表达自己这件事,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我们经常会有一些现成
的套词等着我们,生了病了,套词就多了,如与死亡抗争,故事讲了千百遍,每一次都会催人泪下。套词是什么呢?我在纪念王小波那篇文章里说,“我那时11岁,记者问我今天得了优秀少先队员的奖有什么感受呢,我的回答是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党和人民”,只要话筒往那一递,就往那个套词里钻,写日记也会是这样。但是子尤没有,他甚至两只眼睛没有盯在病上,也没有盯在跟病的斗争上,而是写影评,写他和女同学的来来往往,里面是兴致勃勃。这是我想表达的第二层意思。有了这一点,有了这样生机勃勃的东西,生命力自然流露出来以后,他的写作优势就很明显了,那次我采访他的时候,我专门举了辛弃疾的例子,少年不识愁滋味,因为你没有阅历。但是当你老了,已经识尽愁滋味的时候,欲说还休了,天凉好个秋了。所以我的结论是什么呢,这本书值得注意,值得关注的,并不在于他是15岁的少年,并不在于是得癌症的孩子。更多的是在于他写得好,这就是我最后的结论,我尤其想重点推荐《悠哉悠哉》这篇文章。
徐晓:我说几句,跟子尤也算有缘分,他生病前的一个星期,一个朋友请柳红和他儿子,请我和我儿子一块看戏,我们就见面了,结果大概三五天之后,就听说子尤病倒了,我当时的心态也很特别,他最初病的时候没有去看他,为什么呢?我有点怕,我有点怕面对一个14岁的孩子的生病状况。后来子尤做完手术之后,我和我儿子看他,让我特别震惊的是,子尤的谈笑风生,开始我想,这是一个孩子不太懂面临着什么,后来聊多了,发现他不是不懂,这就是他的一种生命态度。他玩味生命,比如说他在做手术或者是做各种检查,都很痛苦的时候,他不但不让医生给他打麻药,还要拿镜子照着自己看,看自己的伤口,看医生怎么样操作,后来慢慢的才知道,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传奇人生,这是他对生命有一种玩味的超然的态度,接下来,我知道子尤爱写,但是不知道他写得多好,看了《悠哉悠哉》之后,我真的是特别的震惊,在看这个之前,我先看的是《让我心痛的〈妞妞〉和妞妞》,我就已经很震惊,我说他这么有理性,又这么激情充沛,既非常个人化,但是又不仅仅是出于个人的情绪化的东西,分寸把握得非常好,不管你是同意他的观点,还是不同意他的观点,你都为他写的叫绝,为他的态度叫绝,就是对这件事的态度叫绝。接下来看的《悠哉悠哉》,我说这是一个贾宝玉,把那些女孩子写得都活灵活现的,清澈、自然、纯美,这是非常好的,不由得不让你不心疼这样的孩子。上个星期,我听柳红跟我说,子尤有一点情绪波动,我就赶紧到医院去看他,他突然觉得好像有点没意思,总之有点情绪低落,我就想,他可能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地要面对自己的现实,他还会遇到很多的问题,总之我们特别希望,我就特别想鼓励他写作,我们第一次看他,就跟柳红说,要让他写一本书,记录下他生命的过程,当时我想,一个失学的孩子,一个养病的男孩,要让他有一个支撑他生活的事物,否则的话,他怎么过呢?他看到同龄的孩子都高高兴兴的,其实那时我把子尤想简单了,现在子尤跟我说,他比起一年以前,已经深刻了许多,我想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一个孩子,还会面对很多的问题。柳红作为一个妈妈来讲,都是一个母亲,我们都面对十几岁的孩子,深知其中的艰难,我觉得柳红和子尤有一点二合一的感觉,就是他们两个的心心相印,可能会让所有的母亲都羡慕,就是子尤对他母亲的欣赏,就是让人特别羡慕,反正我作为母亲特别地羡慕,他会关注他妈妈穿什么,他会关注他妈妈相貌,关注他妈妈的写作,比如说柳红写的一篇文章,他会提一些意见什么的,子尤就会一点点的指导她,你该看哪些书,好像成了她的老师,总之让人特别的羡慕,但是我觉得他们未来的路也特别的艰难,就是祝他们母子能够走得尽可能顺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