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沥的清晨,凤家庄内院中,只有小朋友们还在拥被高卧,凤老庄主带头,凤庄主兄弟几个都起身在练武堂中过招了。
练武堂是近来新建的,以前就算下大雨,大家晨练照练不误,顶多练完了多灌几碗姜汤就是。
搬到湘城之后,因在山区,与之前在京城大有不同,下雨的时日增多,总在外头练武,练完了洗漱时间增长,隐隐影响到各方面的作息,所以凤庄主下令兴建练武堂,下大雨刮大风,就都到练武堂晨练吧
凤家庄人多,一个练武堂容纳不下,蓝棠便和凤老庄主一起,在庄里兴建好几个练武堂,供大家练武,同时就近建了厨房及澡堂,练功完洗漱一番拿了吃食就可以回去当差了。
大家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练功完还得跑回房,张罗洗澡水和吃食呢
凤公子之前就知道庄里要兴建这些,只是没看到完工和启用。
“怎么样还可以吧”凤庄主看弟弟四下打量,问道。
“嗯,很好啊那个是大嫂的意思吧”他指着角落的长案,上头摆放着是茶桶,里头装的应该是凉茶。
凤庄主笑,“是你二哥的意思,夏天是凉茶,冬天是姜茶,你大嫂是说,不论冬夏都该喝热姜茶,两个还在吵,我们都拿他们没辙,已经去信京里问我那老丈人了。”
也不知是咋回事,向来好说话的蓝棠,这回非常坚持己见,定要和凤二公子分个胜负来,凤庄主夹在中间甚是为难,一边是老婆,一边是弟弟,挺哪边都不对,幸好他聪明,把问题扔给老丈人去解答。
凤公子笑,真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哥啊扭头问“二哥呢今天还没看到他。”
“在准备给三个小家伙上课吧”每次要上课,凤二公子总要提前做准备,没办法,小朋友们的问题多,得提前准备着,免得到时候被问倒了,那就不好意思了
“京里,一切都好吧”
因为离得远,黎韶熙主张报喜不报忧,这和凤公子他们自己的作为一样,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好怪对方,只能说互相体谅。
“没什么大事,朝堂上的争权夺利从不间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里的大官们也许真有心为国为民,但更多时候,他们是奔着自己的权利地位去的。”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安静的时候。
“你岳父和你大舅哥他们算是聪明的,一开始就因为与京里的王公大臣没有往来,而被皇帝重用,就算因此耽误了你舅兄们的婚事,也没让你岳父有所动摇,皇帝因此更加倚重他们。”
凤庄主虽远在边锤之地,但对朝堂的关注从未减少,反而因为离得远更加关注了,也因为离得远,看得也清楚。
“静王和平亲王两个心思都很大,皇子们虽去了一波年纪较长的,可年纪小的这一批也长大了不少,权利迷人眼,年纪小的更加把持不住。”
以前拥护年长的皇子,那是从小观察大的,心力也一直投注在他们身上,相形之下对年幼的皇子们关注难免不足。
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发生那样的事故,年长的皇子们一夕间全军覆没,新兴起的这几个小皇子与他们兄长之间的差距,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年纪小就不说了见识眼界都比他们的兄长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也许是因为皇帝和他们母妃们,以及外家的外祖、舅舅和表兄的目光全都放在他们的兄长身上,给予他们的关注少,花在他们身上的心思更少。
以致于当他们把心神放到他们身上时,竟发现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拿捏这几位皇子不是这些老狐狸们不想,而是无从下手,可是他们投资许久的皇子没了,势必要另寻明主,可是这些皇子那个是明主呢
不知道,看不出来。
年纪小行事毫无章法,想塞人进去,人家身边早已满员,虽被年长的皇兄们掩藏了光芒,但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们行事自有章法,皇子们长到什么年纪,身边该有的人手配制全都填上了
也就这些太监总管们清楚,这皇权大位不到皇帝成先帝,新帝登基那一天,谁也说不准,最后谁是胜利者,谁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人。
因此他们广撒网,早早就对这些皇子投资了。
只是碍于皇帝,谁也不敢大胆行事,只能拿着规章说事。
前朝的王公大臣们,只得拉拢这几位皇子们母妃的母家,然而这也很有限,毕竟人家身边早有相熟的人站队,他们以前都有辅佐的皇子,瞧不上这些小皇子及其母妃的娘家人,现在想要挤进去,并排挤掉早就在此阵营的人谈何容易。
拉拢不了,就想法子除掉,那样总能空出位置来了吧
京城明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各路人马早就厮杀拚搏好几回了。
凤庄主道,“黎大将军把持得住初心,不被这些人影响,也是他在皇帝面前越发受重用的主因。”
凤公子点头,“应该也有我大舅哥几分功劳吧”
“呵,别说,这位大少将军也是个奇才,他不止军事上表现杰出,就是在民生经济上也颇为出色。”
凤庄主为他细数黎韶熙这些时日的丰功伟业,听得凤公子是目瞪口呆,这也行真是太难得了
“皇上听他的”
“皇上一开始觉得他提的一些建议很好,让他写成奏折,之后让召集了几位尚书和丞相来看奏折,结果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差点打起来,就为了抢人。”
凤公子嗤笑,“那我二舅哥”
“他啊领兵呢练兵练得可勤了我听说他都订亲了,可是为了练兵,本来订好的婚期又往后延,要不是人家姑娘家里没人了,怕是婚事要黄了”
凤公子摇头,“本来浅浅是想回去帮忙的,不过现在”
“孩子重要,相信你二舅哥不会介意的,不过京里有些好事的,就建议你爹再娶,如此一来就不愁没人操持儿子婚事了。”
凤庄主嗤之以鼻,“那些人啊太闲了闲着没事干,整天盯着别人家的事,反正出出主意只消动动嘴皮子,可做事的人却得忙翻天。”
凤庄主对这种人很有意见,以前凤家庄在京里时,就不乏这样的人打着各式各样为你好的名头找上门来,如果他们的建议你接纳了,他们就得意洋洋四处宣扬,彷佛很了不起,因为让你听从他们的话去做了
还有人借此,拿凤家庄的名头四处去招摇撞骗,义母在时,就遇过好几个这么做的妇人,其中还有人打着能为他和义妹凤乐悠婚事做主的名头,在京里到处行骗。
要是不听他们的意见行事,他们也没有损失,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成了,就能拿来好生利用借此攀附权贵,不成没事,再接再励,总有能成事的时候。
全都相准了他义母耳根子软好性情,再加上有方夫人在旁推波助澜,她从这些人手里捞了不少好处。
他一直怀疑方夫人手里为什么有用之不尽钱财,所以派人去清查方大人生前事迹,发现这位方大人胆子可真不小,与上司等中饱私囊循私枉法,更残杀不从他们的官员及百姓。
方大人死的时机也很巧,就在上头要清剿这些人的前一天。
如果他晚一天才死,他的身份就从官成阶下囚,方家人再也不是官眷,而是犯官眷属,要跟着一起被流放的。
不过因为方大人死的早,隔天捉拿犯官的官员上门时,正好赶上方家一片白茫茫的办丧事,便高抬贵手放方家人一马,毕竟犯官已死,他在整个案子的地位可轻可重,他们便从轻发落。
反正还只是要押人进京审讯,尚未定罪,方大人又是在他们行动前一天过世的,查看案卷后见有他无他影响不大,便接了方夫人给的辛苦钱,走人。
凤庄主对此不得不怀疑,方大人的死,其实是人为的,可是没有证据,他又不是苦主,难不成还去替方大人伸冤不成
再说了,他就不信方束青姐弟几个不曾怀疑过。
方大人当时贪墨了一笔钱,数量不小,但方夫人手里只有现银,没有铺子等生财的产业,只有坐吃山空的份儿,然而随着时间飞逝,方束青他们越来越大,要用钱的地方多不胜数,不说旁的,光方信怀一人,一年没个几千两应付不了。
更别说方束青姐妹和方夫人每年每季的花费了
他帮着义父掌管凤家庄,对拨给内宅的钱财多寡最清楚不过,方束青母女每月的花费,与义母及凤乐悠一样多。
然而方束青姐妹身上的首饰,样样精品不说,还件件都比凤乐悠母女身上的穿戴要昂贵许多。
好奇心起的他,不由留意起来,竟发现他义母掌管陪嫁铺子的几个管事,对方夫人比对他义母还恭敬有加,原以为是她帮他们在义母面前说话,所以才换得他们如此恭敬。
不想他们竟只对方夫人如此恭敬,对真正的主子还远不如对方夫人这么恭敬,顺藤摸瓜往下查,他赫然发现,义母陪嫁的铺子、庄子等地的收益,有三分之二全进了方夫人的口袋。
让人生气的还不止如此。
他那好义母还每个月从凤家庄公中拨给方夫人一家月钱,连同方家的下人也是从凤家庄公中走的帐。
义母对方夫人一家如此慷慨,却对蓝棠父女的用度小气得紧,不仅未给蓝海父女月钱,就连侍候的人都懒得拨过去,每月每季该给的衣饰,从方夫人一家来了之后,就再没给过。
凤庄主当时查账后的结论是,拨进内院的钱就那么多,她要供应姐姐一家衣食无缺,就只能从其他人身上扣,扣谁的呢扣二房的不怕被二婶笑死就扣啊那扣谁的扣自己和女儿的
她舍得委屈自己,也舍不得委屈女儿,扣义子的
别开玩笑了凤庄主那时已跟着凤老庄主理事,但凡少了他的吃穿用度,不用他自己说,凤老庄主就看出来了。
那就只能从蓝家父女身上下手了。
他相信他二婶肯定看出来了,但人家不说,懒得说,再说了,说什么跟谁说她说出来,说不定义父为了面子问题,会在人前护着妻子,与其说出来坏了丈夫和兄长间的感情,还不如她自己多关心蓝棠一些。
那时,凤庄主没少走自己的帐,为蓝棠添购衣饰。
方束青姐妹便是因为这样,才会盯上他,想要借嫁给他来拉拢他,日后等他掌理凤家庄,她就是凤家庄的掌家主母了。
据方束青的丫鬟说,方束青计划得很好,她自己嫁凤庄主,把她妹方束彤嫁给凤二公子,至于凤公子,在方束青看来,人是长得好看,武功也很高强,但不能掌权的人不能嫁。
她妹方束彤却不这么想,她对凤公子倾心,只不过在方夫人和方束青眼里,她不过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得听她们的话行事,不听话,关她几天不给吃喝,不怕她不老实听话。
凤庄主想到这里,忍不住嗤笑,方夫人和长女都很要强,方束彤被她们两宠坏了,她想要什么就定要得到手,方信怀则被养得不知人间疾苦,他在书院读书,手里使的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全都不是便宜货。
为了应付这两个的索求,方夫人不得不对她向来不屑一顾的人点头,答应了他们的种种要求,只为换得他们奉上的银票。
方夫人想得很美好,打着凤老庄主夫人的名头大大方方搂钱,她半点损失都没有,还从那些人手里取得不菲的报酬。
就算有人被那些人骗了,想找人算账,也只会找到她那好妹妹那儿去,跟她没半点关系
只可惜被凤庄主戳穿了,有时凤庄主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当初他不要戳穿这件事,方夫人就不会突发奇想,想出妄想取代义母的荒唐想法来。
从那事之后,他就对凤老庄主夫人没了从前的敬意。
看来总端着官夫人架子的方夫人是个面善心恶的女人,端庄和善的义母,偏心自己娘家姐姐,怜惜她孤儿寡母,一人带着三个孩子不易,宁可亏待丈夫亲戚,也要厚待亲姐一家子。
可惜人家丝毫不领她的情,还想踩着她,夺她夫,最后被亲姐和亲生女儿气死,该说她活该呢还是说她气性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