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青最羡慕的是黄文龙有艳福,轻而易举,更准确地说是一点力气也没费就骗到了一个漂亮姑娘。黄文龙说:“还没娶过来呢,这种事说不定。”周松青问:“什么时候请我吃喜酒?”“快了,现在正在看房呢,我想买好点的,但流沙没好房,没我看上的。”“这女人还真有眼光,你比周晓晴强多了,他长得小气巴拉的,不过家庭背景好一些,是城市户口。”“她性格很活,有一种别的女人没有的朝气,整天活蹦乱跳的。”“男人都喜欢活泛的女人,你真有福气。注意,别让她跑了。”“我也这样想。我的计划就是先立业,再成家。现在业已经立了,下一步就是成家。”“你做发票的事她知道吗?”“知道一点吧。”“她不反对?”“她不知道我搞得那么凶,我跟她说是打点擦边球,违点法,但大家都那么干。中秋节前,我还往税务局、海关送红包,她还跟着去了呢。我说这是我女朋友,人家就不介意了。不过,钱给得都不多,都是两三千,最多的也就五千一万的。”“钱给多了,你可不能带人去,人家会拒收的。”“这我知道。她一跟我去,就觉得我的事不是偷偷摸摸的,至少是人家默许的。她也就不反对了。”“在女人面前,你还真有心眼儿。不像我,随便划拉个就行了。”“对了,赖春安我还不熟,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一趟?”“那好说,赖局长那儿我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周松青把黄文龙带到赖春安的办公室。
周松青推开赖春安办公室的门,见一个人正在向赖春安告辞。赖春安说,这是里湖税务分局的秦河局长,来向他汇报税收工作。
周松青忙把黄文龙介绍给赖春安。赖春安对黄文龙的名字不熟悉,但说起大兴公司时,他有了印象,说:“原来是你啊,你这个公司做得很大嘛,前两天流沙的黄( 小士 )镇长还跟我说起过大兴公司,说做得很好,黄小士说要多给你点创税补贴,我说不是有规定比例嘛,破了规矩就不好办。”
上面所说的创税补贴,是流沙镇给“出口供货企业”镇级财政的补贴。你为镇里做出了“贡献”,镇里会惦记着你,用钱刺激你,让你把“生意”做得再大一点。
周松青说:“流沙真不错,对企业支持真大,这黄小士真是一个能干的人。”
“税收返还不算什么,”赖春安说,“好多地方都有,你吸引企业得有实招,税收上缴的部分,基层征收单位动不得,但地方政府的那份分一点给企业总可以吧……流沙对企业最大的帮助不是税收返还,而是对出口企业给予贷款,用于预缴税款。”
周松青在一边说:“这样,出口企业就一身轻松了,不用再满世界找钱,企业的风险小多了。”
黄文龙一边频频点头,一边赶紧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信封。
因为是初次见面,黄文龙的信封里只装了1万元钱,只是礼节性的。黄文龙对赖春安说:“给您带来点茶水钱,没多少,让您见笑了。”
初次见面,黄文龙对赖春安的评价是,人挺爽快的,有什么说什么,不藏藏掖掖的,没什么官架子。
赖春安收下礼,然后笑嘻嘻地问黄文龙:“你的企业不是在城西吗?有没有到其他地方发展?”
黄文龙说:“没有,全在流沙。”
赖春安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然后说:“太集中了不好,像小周,他的企业哪儿都有,流沙、里湖、大坪……”
周松青说:“还有洪阳。”
赖春安给黄文龙支招说:“你也可以多几个地儿嘛……里湖就不错,你想去吗?”
黄文龙使劲儿点头。
赖春安拿起电话,给里湖分局的秦河局长拨了过去:“是秦河吗?我姓赖……我给你介绍一个老板啊,姓黄……你跟张书记打个招呼,让他们关照一下……”
黄文龙起身说:“太让您费心了,真不好意思。”
第二天一早,黄文龙准备去里湖。已经出门了,方想起这一天是星期六。这些天忙忙碌碌的,日子都过糊涂了。
黄文龙调转车头,去找小韩。他一直想带她去汕头看看戒指。
车上了324国道,过潮阳,经海湾大桥,约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就到了汕头市区。在开往珠宝店的途中,在龙湖区路过一家装修很好的时装店。他们进去转了一圈,一件衣服也没看上,最后只买了一条白丝巾。小韩说,她有一套黑裙子,戴上这白丝巾一定很好看,就买了下来。
出了时装店,车向南行,经过金园区,不一会就到了名叫星光的珠宝店。在店里,小韩看上了一款白金钻戒,6666元。黄文龙觉得档次太低,为她挑选了一枚镶嵌绿宝石的铂金戒指,价格贵了一点,是10万元。他对她说,只有这样的戒指,才配戴在她的手上。小韩觉得太贵了,但黄文龙执意要买,就砍了个6折,花6万元买下了。
星期一,黄文龙去里湖镇,先是见了分局长秦河。因为赖春安打了招呼,秦河很客气。他把里湖的情况作了介绍后,就带着黄文龙去见镇里的书记张浚德。
一进门,张浚德就迎上来说:“秦局长,我们正要找你哩,就是为了开票的事。”
秦河说:“这种事就你们自己定吧,我是全力支持你们的。”
张浚德说:“具体问题咱们还得集体商量,这不是小事。”
秦河说:“那你召集一下吧。”
他们所说的开票之事,就是镇里成立的“开票业务组”,由镇“企业办”具体操办,负责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
这时,秦河才向张浚德介绍起黄文龙来。张浚德说,到我们这里办企业,我们当然欢迎,再说,你是秦局长介绍的人。秦河说,不是我介绍的,是赖局长介绍的。黄文龙就问起了具体情况:“办企业创税,政府有没有补贴?”
“创税补贴没有问题。”张浚德说,“即使不是局长介绍的,我们也要考虑。”
“资金能解决吗?”黄文龙问。
“资金嘛,”张浚德迟疑了一下说,“资金现在还有些困难。”
“那场地挂靠呢?”黄文龙问。
“场地挂靠没问题。”张浚德说得很坚决。
他们所说的挂靠,就是指上面来检查时,如果检查到虚假的供货企业,镇里就帮助联系一家正规企业,然后把虚假企业的牌子挂到正规企业,用来蒙混过关。这样,镇干部为了局部小利益,竟与犯罪分子沆瀣一气,把法律和国家利益抛到了一边。
张浚德后来在他的交代材料中说:
我记得,在我1999年刚上任当里湖镇书记时,李汉武镇长到我办公室汇报税收的主要来源情况时,跟我谈到镇的税收一部分是靠“企业办”利用几家出口供货企业的名义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用来创收,同时谈到1999年税收任务重,问我该如何处理?我说涉及税收问题,我们找国税局秦河局长商量一下。正说着,秦河带黄文龙到我办公室找我。我立即叫来副镇长、“企业办”主任等5人,一起商量如何完成税收任务的事。我又提出原“企业办”利用出口供货企业的名义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做法,是否今年开始不再搞,改由各家供货企业自己搞。秦河说:“各家企业原本都没有开过票,没有开票这方面的专业人员,又不熟悉业务,怕到时完不成税收任务。”最后大家一致同意,继续由镇“企业办”办理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用来创收的事。
为了使“开票”达到一定规模,里湖镇成立了“开票业务组”。这个“开票业务组”实际领导者就是里湖镇人民政府的一干人等:镇党委书记张浚德亲自挂帅,国税局里湖分局局长秦河担任业务指导,黄副镇长主管业务组的工作,由该镇“企业办”退休干部老李负责业务组的日常事务。这样,以“企业办”名义出面的镇政府一班人直接干起了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勾当。这里已经分不清青红皂白、是非善恶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骗税分子自然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照。张浚德对黄文龙到里湖办厂以及政府对黄文龙支持的事记忆犹新:秦河带黄文龙到我办公室找我和李镇长,当时黄副镇长也在场,黄文龙提出办企业需要镇政府扶持资金、补贴及协助找厂房挂牌的问题。当时黄文龙要办的是电器厂,我表示开票补贴得跟其他镇一样,资金就没有办法帮助。李镇长也表示场地挂牌的事政府可以帮助解决协调。以后黄文龙就在里湖镇办了虚假企业,专门从事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到1999年底,黄文龙共创税收300多万元。镇上按普宁市政府办公室有关协调加强国税税收的会议纪要的精神和里湖镇的实际情况,我和李镇长在镇联席会议上通知,决定给予黄文龙创税额12%的奖励,奖励黄文龙30多万元……
为了把“生意”做大做强,黄文龙的企业遍地开花。不久,黄文龙又到本市的梅塘镇“发展”。梅塘的官员们也开通得很,什么创税返还、场地挂靠等一一答应。他们要用最优质的“服务”吸引各路“客商”,把当地的蛋糕做大,至于是不是挖国家墙脚,或者干脆自己直接去挖国家墙脚,他们都能泰然处之。有人说,在这种地方工作得练就一种对什么都能泰然处之的心态,就是古人所说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大将风度。
由于税务总局每年都到潮汕这个骗税重灾区检查,潮普等地对应付检查已经有了一套经验。1999年,当总局的几位稽查干部奔赴潮汕前,流沙、里湖、梅塘等镇都拨出专款,其中里湖镇拨款10万元,作为用于应付检查的开支,黄文龙在梅塘开的“亨伟纶织造有限公司”因“规模”较大,被重点保护。
梅塘镇田丰村一村民描述道:“在( 检查 )10天前左右,村干部带一名镇政府的干部( 镇办公室主任 )到我厂,他们二人说要借用我厂的办公室及办公室内的桌椅。因我们是外地人,又是村长出面,我儿子就同意将( 自己的 )厂办公场地借给他们。第二天,就有三个年轻的女人到我厂,将我们原来的厂牌拿下来,挂上一块有限公司的牌子,并带来了公司的营业执照及外商投资企业税务登记证,还有投资企业批准书等。”
当然,镇政府保护的不仅仅是黄文龙的几家企业,凡在当地经营的非法企业都得到镇政府的保护。保护他们就是保护自己的饭碗和乌纱帽。
在解决了场地挂靠、创税补贴等问题后,黄文龙考虑最多的是能够及时退税。那些年,中央对各地的退税实行了计划控制。这样,赖春安等税务局的领导不仅控管着增值税发票的发放权,还掌握着退税大权。
黄文龙心里清楚,赖春安对他还是很照顾的。但黄文龙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自从通过周松青认识了赖春安后,他没少往赖春安那儿跑。一般都是到他的办公室,以顺便到税务局来看看的名义,悄悄地塞上一个信封。赖春安一般都会“笑纳”。
这一天,因为礼重一些,黄文龙来到了赖春安的家。他开车来到城西的南平里,让小韩在车上等他,自己拿着包上了三楼。他对小韩说,今天要送点钱,你还是不去的好。
黄文龙进门后,发现赖春安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下身是一条黑色短裤。他用手指了指左边的沙发,示意黄文龙坐下。
赖春安正在看电视,黄文龙刚落座,就有一条消息说,广东省警方在普宁市一间民宅内查获一条德国产VCD光盘生产线。赖春安说:“你看,又上了电视,还是中央台的,把我们普宁的牌子都砸了。”
“是的,”黄文龙说,“我出去做生意,人家问我是哪儿的,我说是潮汕的,他们就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好像我是专门做坏事的。”
赖春安关了电视,然后说:“谁让咱们这边人急功近利哩……”
黄文龙点了一下头,说:“这年头,谁都奔钱去了,谁还顾得了那么多哩。”
黄文龙看赖春安没有接话,就趁机把背包打开,把一个装有10万元人民币的大纸包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说:“赖局长,你在退税上帮了我不少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赖春安笑着说:“我没关系,几个分局长你要处好关系,因为事情还要他们办。”
“这个我知道。”
黄文龙品了一口茶,然后站起来欣赏起墙上的字画来。墙的左面是一幅镶着镜框的山水画,右边是一帧条幅,上面是花鸟。电视上方是一横幅,上面有四个行草:紫气东来。
对于画,黄文龙一点不懂,字的好坏还是看得出一点的。他说:“这几个字写得真不错。”
“当然了,”赖春安说,“这是刘炳森写的。”
“您认识他?”
“是北京的一个朋友帮助搞的,好几年了。”
黄文龙问道:“这‘紫气东来’是什么意思呢?”
“‘紫气东来’就是紫气自东而来,比喻祥瑞降临。紫是吉祥高贵之色,说你很出名,叫红得发紫;北京的故宫,过去叫紫禁城;在我国古代,紫微星被当做帝星……”
“还真有些讲究。”黄文龙接着问,“那您很喜欢这幅字啦?”
赖春安的语气有些低沉:“图个吉利嘛。”
黄文龙应和道:“您是有福之人。”
“我的运气还真是挺好的,应该说比一般人顺。但谁知以后呢?”
黄文龙拣好听的说:“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那说不定,谁在我的位子上谁知道。”赖春安给自己倒上水,又给黄文龙倒上,“不像你们,现在挣着钱,到时候想走就走……”
“不会吧……”黄文龙看赖春安情绪不太好,就不再聊这个了。
出得门来,黄文龙掐指一算,给官员们的红包已经达到180万元,送给赖春安的有23万元。后来,在对赖春安的审查中,他只承认拿了黄文龙19万元。
几天后,周松青来找黄文龙,见到黄文龙后兴冲冲地说:“我在汕头看上了一套房子,你准喜欢。”黄文龙准备这几天带小韩一起去看看,行的话,两人一块儿买。
星期六,黄文龙与小韩约好一起去汕头看房。上了车,黄文龙看小韩闷闷不乐,就问:“今天你怎么了?”
小韩没有回答,她转过脸去,用手擦去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黄文龙也有些害怕了,接着问:“怎么了,亲爱的?”
小韩转过脸来,垂着眼睑:“咱们可能……”
“你说什么?”黄文龙差一点嚷嚷起来。
“真的……”
黄文龙把车开到路旁,慢慢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子,接着问:“怎么了?你详细说说。”
“我把咱们的关系跟我爸说了,我爸不同意。”
原来这样,他多少松了口气:“你爸不同意怕什么,你又不是小孩,这种事自己还做不了主。”
“你听我说啊,”小韩抬了抬头,“我爸本来是同意的。前两天我爸问我,这戒指多少钱,我没说,昨天晚上,我爸又问,我说几万块钱吧。我爸急了,问你的朋友在做什么生意,怎么能挣那么多钱。我说挣钱多不是好事嘛。但他问得很认真,我就说你在做退税生意。不知怎么的,他一听就明白了,要我坚决与你断绝关系,说,否则……”
黄文龙脸变了色:“否则什么?”
“你别问了,我细一想,我爸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黄文龙用手推了小韩一把:“你听你爸的了?”
小韩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摘下了手上的戒指,递给黄文龙。
黄文龙推了推她递过来的手:“那……那咱们的关系就这样断了……”
她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然后喃喃地说:“除非……”
“除非什么?你说!”
小韩的脸看着窗外,好像不是说给黄文龙听的:“你做不到的,男人是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改变自己的。”
“你说吧,我一定听你的。”
小韩转过脸来,说:“除非……除非你把公司关了……”
黄文龙犹豫了一会儿,说:“关,但得把眼下的生意做完,把该退的税退回来。”
小韩的声音有些颤动:“我知道,你……你这是应付我。”
“我怎么会呢?”黄文龙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我现在投进去的就有几百万,能说撤就撤吗?”
小韩从包里取出戒指盒,把戒指装到里面,然后放到车前的台面上,无奈地说:“一切看你的吧……”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搁浅了。
这时,黄文龙的骗税活动已经到了高峰。他曾犹豫过,动摇过,但也只是情感牵扯时的一闪念,就像他自己所说,投进去几百万,能说撤就撤吗?即使他再为女人痛苦,但也不会即刻罢手。
与周松青一样,黄文龙乘坐在高速列车上,不是想下就能下的。至案发时,黄文龙接受虚开的进项增值税发票1.78亿元,虚开销项增值税发票1.3亿元,实际骗取出口退税2101万元。黄文龙也因犯虚开增值税发票罪,被判处死刑,并成为“807”案件中第一批被判处死刑的4个要犯之一。
黄文龙给办案人员晏煌的印象很不好。晏煌是一名公安人员,“807”进入专案调查阶段后奉命赶赴潮汕办案。
“人高高大大的,长得也挺端正,”晏煌说,“表面看上去也是挺爽快的人,比如在与周晓晴的合作上,但在看守所里却有些不可理喻。审讯黄文龙时非常吃力,而周晓晴就比较好,即使是个罪犯,也显得很个性,很男人气。黄文龙就不是这样,说话出尔反尔,上一回说的,下一回就不承认。”
也许是对生命的珍惜,黄文龙一开始很不配合,此时周晓晴母子又将他往死里推了一把。周晓晴的母亲在供词中说:“周晓晴只是出一部分资金给黄文龙合伙做退税,大兴公司平时的工作和业务的开展,晓晴都没有参与,我还说过周晓晴,‘你白白拿钱给别人用,公司的事你都不管,钱让别人侵吞了你还不知?’晓晴说:‘我的事你别管。’”
此时,黄文龙已经有口难辩了。
黄文龙也清楚,辩解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在看守所里,他大度地对我们说:“如果由我一个人承担,周晓晴他们不负什么责任也可以。我已经是死的人了,他们承不承担责任对我没什么意义。”
尽管如此,黄文龙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冤,冤就冤在大家都在干,而且是一些政府官员鼓励他干。黄文龙说:“如果没有当地政府、执法部门的章,不要说骗到税,连企业都办不了。”黄文龙举例说,“普宁的一个镇,镇里的书记和( 税务 )局长还请我吃过饭。饭桌上,书记、局长一起劝我到他们镇办厂,并给我许诺了三条优惠政策:一是上级检查时,帮助解决挂靠;二是预缴税款有困难,镇里帮助解决;三是年终创税返还问题,数额是实际缴税额的15%。”
在这种环境下,黄文龙感到自己的生意“一切正常”。直到进了看守所,黄文龙都认为自己不违法。他说:“经过教育,才知道这是犯罪,是很重的罪。从给国家带来危害的角度说,对我的量刑不重,适当。”
“生命快终结了,我留下了很多遗憾……”这句话是黄文龙在接受中国税务报的一位记者采访时的真情流露。
黄文龙说:“我是一个很勤奋的人,做事很努力。我以前一无所有。我们家里养了好多猪,有两头母猪,我每天喂猪、干活,跟邻居的关系也很好。以前上学的时候,我的学习还可以,升入高中时的成绩还是前十名。那会儿,我已经长到一米七八了,学校挑我去打篮球。高中毕业的时候,汕头大学到我们学校挑打球的人,我本来有机会去念书,但那时我已经开始帮人搬货了。因为想早点挣钱,自己撑起这个家,我就没去……那会儿我在长途汽车站,帮人家搬货。一包服装搬上车,可以挣几元钱。有时候还得押车到广州。那会儿没有高速公路,我就在车顶上七八个小时一路颠到广州。有个老板看我厚道,借了我两万元钱,在广州租房卖服装。那会儿卖那种弹力裤,好的时候一天能卖两大包。”他在回忆中兴奋起来,用手比画着弹力裤的样子。
十几天后,我们在法庭上再见到黄文龙时,他已经马上就要被执行死刑了。站在押赴刑场的囚车上,当车开出大门时,黄文龙转身向旁听席上喊了一声,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我们扭过头看去,见后面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漂亮女孩,她穿着一身黑衣,手里举着一条白丝巾,哭泣着向他挥手……我们想了起来,她就是小韩!也许,失去小韩,或者说没有听小韩的忠告,成了黄文龙短暂一生中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