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两天,我发现那个角落除了自己再无他人关顾,所以索性每次就挑上个把小时,拿餐巾纸擦擦封面、看看文案,把自己感兴趣的放在一起,完全当成是自己的地盘。
很长的一段时间,偌大的音像店里,只有她和我。
她坐在店门口的柜台上,我坐在店最里面的角落里,店内放着刚到的音乐,时不时有学生跑进来尖叫着要买某某偶像的最新专辑,这时我和她就会相视一笑,各自忙碌。
刚开始,我们几乎没有交谈,我把选好的CD递给她,她认真地拿出抹布帮我擦拭干净,我说谢谢,她头也不抬说不谢。
有时候,我会选三四张专辑到柜台,然后发现钱不够,犹豫半天放下两张,带两张离开。
一开始我挺尴尬的,后来我就习惯了,倒不是习惯了在她面前丢脸,而是习惯了不可能拥有所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的那种感受。
大二的一天,放学后我再次走进熟悉的音像店角落,发现所有落满灰尘的专辑都被码的整整齐齐,塑封套被擦得干干净净,箱子上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处理CD,均半价。
我站在那儿愣了半天,朝店门口望了望,她也正看着我,然后非常使劲一笑,门牙泛起的光几乎像暗器 一样就要朝我飞过来。
她说老板要处理掉这些没人买的专辑,所以就打上了半价处理的标志,然后我发现那些我曾经想买又没有买成的专辑都并排码在了一起。
我特别想问她,是不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买这些,所以她就跟老板申请了打折处理,然后帮我全擦干净?
我越是这样想,越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刚感动一会儿,我脑子里就在盘算,之前按原价买了那么多CD,真是亏大了啊。然后心里立刻给自己一记耳光,告诫自己要知足,要学会感恩。
就跟所有的偶像剧情节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没那么帅,当然她也实在不是女主角的样子,于是剧情就被搁浅下来,一直到我大学毕业。
因为半价处理的原因,原本我只能买两张专辑的钱便能买四张了。
曾经因为钱不够,所以下手困难,每一张专辑都要精挑细选。
后来由于资金充裕了,挑选专辑的时间也就越来越短,有时冲进音像店,随便挑四张就付款走人。
现在再想起,觉得挺惋惜的。因为少而去珍惜,因为多而不在意,那时的自己也许根本意识不到,再过五年,或者十年、二十年,再记起大学的时光,那间音像店最深处的角落里,一个少年背着双肩包,站在昏暗的灯光下,贪婪地阅读着每一张专辑的歌名、封面文字,还有小小的注解。
他一直在想,如果未来自己有了作品,会起什么样的名字,用什么样的色彩,封面上写哪几个字……只有梦想,又无光亮的时候,总是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然后畅想好一会儿,有了满足感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也许正是因为有过那样的阶段,所以之后真正能实现梦想的时候,便会格外珍惜。
她每天看我买那么多专辑,就问我:“你是音乐系的?”
我摇摇头,她继续猜:“搞艺术的?”
我想了想,搞文字的算是艺术吗?然后又摇了摇头。她没有继续猜,有点惋惜地自言自语起来:“如果你是搞艺术的就好了,你太适合了。”
我问为什么。她说:“你总是一个人看着专辑,在心里自己和自己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在心里自己和自己说话?”
“你总盯着一张专辑的封面看,我一张报纸都看完了,你还没看完,如果不是在自己问自己,难不成是不识字?当然还有一种是犹豫不决,因为没钱。嗯,对,你要么是搞艺术的,要么就是没钱。”之后她又补了一句,“其实搞艺术的,大都没什么钱……”
第一次听她说那么多话,真是句句有趣,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可惜智慧也并没能让她立刻变得美丽。
我问:“那你呢?怎么来音像店了?”
她说:“在我们那儿,女孩20 岁嫁不出去就会被人当累赘。”
“你都20 了?看不出来啊。”
“没有,我才19。”
“那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