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听说了少爷聘请了私人侦探来调查我们这件事情没有啊,看起来少爷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我们啊。”
“知道了,大家都察觉了。要知道我们可是跟了少爷十几年的啊,想不到少爷居然不相信我们,还认为是我们这些女仆用夏伤小姐的手机发那种见不得人的短信息给初次到银氏庄园做客的蓝夜熏少爷的呢。”
“这种事情简直太离谱了哎,我认为私家侦探应该去调查夏伤小姐呢。”
“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们还不知道吗,夏伤的妈妈可是名副其实的妓女呢,骨子里可风骚了,经常去勾引有妇之夫呢。听说呢,她妈妈是在勾引最后一个男人的时候,被那男人的老婆悄悄干掉了,丢到垃圾堆里,死在垃圾堆里的呢。你们说像这样的女人会生出什么样的女儿来呢……”
“你们是说其实短信息就是夏伤小姐发的,而她的本意原来是想勾引蓝夜熏少爷?”
“恩,恩,你们再想想两年以前就明白了,两年前少爷是怎么样把夏伤带回来的,他是把她抱回来的,而且还不顾小姐的反对,把她安置在自己所住的别墅里呢。要知道整个庄园,别墅都有五幢,少爷就怎么不把她安排在其他的别墅里呢。我想啊,这肯定是因为少爷被那个妓女所生的小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所以甚至不听在国外的老爷、夫人的劝告,把她接到自己的别墅里……”
小狐狸精?
妓女所生?
迷惑银浩风?
让私家侦探调查她!
夏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印象在这些女仆的眼里竟然是这样的。一种绝望袭上心头,让她觉得无比恐慌,让她觉得想逃。转过身去,她向别墅相反的方向跑去。
“是谁在那里?”站在藤蔓架下的一群认真讨论的女仆纷纷回过头来,却只看见一抹鹅黄色的群摆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天啦,那不是夏伤吗?她刚刚……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们说的话。”一个个子小巧的女仆失声叫道。
“应该大概不会吧。”大家都悻悻的接过话来,然后相继推脱有事,纷纷散了开去。
而,刚刚那个失声尖叫的小个子女仆,则在所有人走后,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窗外的霞光火红火红,在黑夜接近的时候,把整个宫殿似的银氏庄园映照得无比美丽。挨着窗户的写字台坐着的夏伤,放下手中的笔,关上数学课本,揉了揉太阳穴,心情异常沉重。
“夏伤小姐,你要的咖啡。”小个子女仆在这个时候推开门走了进来。
“哦,就放在那边吧。”夏伤站起身来,对她说道。
谁知道小个子女仆却并不听她的,径直走到她的面前,把托盘递给她,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请你拿一下咖啡。”
“你……我让你放在那里……啊……你要干什么……”夏伤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只见小个子女仆猛的一松手,托盘上的咖啡倾泻而下,滚烫的咖啡掉在地上,溅了夏伤一身。
小个子女仆冷笑着看着手忙脚乱的夏伤,满脸狰狞的嘲讽起她来:“夏伤小姐,请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哦,你只是连我们这些女仆也不如的野种哦……”
你只是连我们这些女仆也不如的野种哦……
野种!
野种!!!
“啪!”身体比脑子更快反映过来,夏伤的手猛的打了过去,正正打准女仆的脸。
“啊……夏伤小姐你干什么!”女仆假装惊慌失措的尖叫出声。
“是谁给你胆量侮辱我的!”夏伤愤怒到了极点,声音尖锐而可怕,“说啊,是谁啊是谁让你这样对我说话的……”
吵闹的声音、尖叫的声音,把女仆和隔壁房间的银浩风统统在一瞬间吸引了过来。
而所有人到这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夏伤恶狠狠的逼问女仆,女仆肿着脸一边哭一边大声求饶的情形。
这样的夏伤实在是太恐怖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小小年纪就单独接管银氏庄园,在任何事情面前都会找出最妥善的解决方法的银浩风用最快的速度反映过来,把质问的目光扫射到女仆身上,“说。”
“少爷……我……不敢。”女仆假装害怕夏伤似的瑟瑟发抖起来。
“说。”银浩风继续吼了一句。
夏伤在看到银浩风的一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并且已经发现这个女仆的目的只是为了破坏自己在银浩风眼里的形象,顿时深深疑惑起来——到底是谁指示她这样做的呢?
“那个,我刚刚为夏伤小姐倒咖啡,不小心打翻了咖啡,夏伤小姐就发脾气了。我向她道歉她不听,然后她出手打了我……”
“你说什么?夏伤怎么可能会打你。”银浩风简直不敢相信女仆的话。
而周围的围观的女仆却都已经相信了,所以私下里小声的议论了起来,并且开始对着夏伤指指点点起来……
“是我打的她。”谁说她不敢承担责任,谁说她不敢承担后果。
她夏伤从来就是敢作敢当的。
周围一片哗然,当下议论声大了起来。
“哇,她居然打仆人哎,想当初老夫人在这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对我们仆人动过手哎。”
“真是的,仗着自己有少爷疼爱,就一副为所欲为的样子。”
“果然是因为妈妈的遗传,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居然连银氏手册上交代过的好好对待仆人也忘记了。”
银浩风听到这些恶劣的批评,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脸阴沉,挥挥手让人带走了被打的女仆,赶走了所有人。
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夏伤会因为女仆打翻了咖啡而出手打人的,但是事实是夏伤就这么承认了,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你也走吧,我想冷静一下。”夏伤看到银浩风疑惑的表情,她也不期望他相信她,甚至懒得和他解释到底了发生了什么,所以看到他想要开口询问,立刻下了逐客令。
银浩风微微一楞,沉默了几秒钟,走到门口,带上房门,“等下我让人把晚饭送到你房间里来。”
夏伤闭上双眼,坐在沙发上,一脸的疲倦。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因为那么一点小事情就发脾气,甚至动手打女仆。
她不是在两年前的那个夜里,被银微妙那样辱骂都没有出手的吗?
为什么现在,只听到别人一句话,就控制不住了呢?
难道这两年里她真的被银浩风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脆弱的接受不了别人的一句辱骂了吗?
她,是真的变弱了吗?
下午放学时候听到女仆们的那些议论、现在女仆的辱骂,都让她恨不得冲上去和她们拼命,让她恨不得立刻找出那个在暗地暴光她身世、指示女仆辱骂她的人。
可是上哪里去找?
虽然她明白一切都有可能是银微妙做的,但是那又如何,银微妙每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都不在场,她根本没有理由指出她。
看着女仆战战兢兢送进来的精美食物,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并且深深明白——这一次是自己输了呢。
输给了智慧和美貌并存的银微妙,因为她,她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
“咚咚咚”有敲门声响起。
“谁啊?”夏伤条件反射一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是我,私家侦探。”门外的男人陌生而礼貌。
夏伤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起身开门,让进了中年人一般年龄的身着西装的男人。
“你好,夏伤小姐,我是受银浩风少爷所阿托,来调查浴室事件的。”中年男人尽管说的十分礼貌,但是他的话却深深刺伤了夏伤。
她想起了下午放学十分从女仆那里听到的话——“这种事情简直太离谱了哎,我认为私家侦探应该去调查夏伤小姐呢。”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情报可以提示给你。”心里就像被人化了一刀,夏伤却不得不在表面上保持着沉默。
“哦,这个呢,我想从你的身世开始调查,听说你的妈妈曾经从事着非常不雅的职业,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妓女,我想问问你对你妈妈的看法。我知道这样问你很不礼貌,但是我曾经做个几件案子,都是关于深受妈妈的影响,而沦落为妓女一般……”
“你到底要说什么?”夏伤简直有些无法理解这个侦探,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是想询问你,那条短信息是不是你发的,因为从小开始受到妓女妈妈的影响的女儿,通常会下意识的学习妈妈,甚至用身体去勾引喜欢的男生,你知道我……”
“你可以走了。”再也听不下去,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猜测,夏伤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失去了仅有的礼貌。
这个男人也实在太可笑了,居然这样怀疑她,侮辱她……
“夏伤小姐我是奉银浩风少爷的命令,希望你支持我的工作。”中年男人却一脸面无愧疚,一副尽责的样子。
“滚,马上滚出去!”不提银浩风还好,一提到他,夏伤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痛好痛,痛得几乎站不稳……
还有,这个男人真的好恶心,居然拿银浩风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来提醒她,她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微不足道的人。
“滚啊……”无法控制内心熊熊燃烧的怒气,夏伤一挥手,神情冷酷而可怕。
“你……这个妓女生的孩子,真的是一点礼貌都没有。”中年男人也许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粗鲁的待遇,也许是被夏伤那摄人的气势吓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出了房间。
夏伤猛的把房间门关上,整个人浑身颤抖,靠在门上。
心脏剧烈的跳动,大口大口呼吸着,她的额头竟然渗出了汗水……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竟然会因为陌生人的话而发这么大的脾气,她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哪里去了?
她的坚强果断哪里去了?
她是不是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是因为被保护得太好,所以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脆弱得像玻璃一样,稍微不注意变会碎裂成一片一片的呢?
紧紧握住拳头,让指甲刺入肉里,她告诉自己要保持清醒,让自己记得这疼痛的感觉,让自己变回那个自己都要为自己喝彩的坚强的自己。
“咚咚……”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滚啊……”夏伤失声尖叫,她不想在自己平息心态的时候让任何人来打扰自己。
“是我,哥哥。”银浩风从来没有听到夏伤这么失态过,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夏伤回敲了一下门,用力的质问:“为什么要让那种侦探来调查我?”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我!
“这只是必须的程序。”银浩风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
“什么程序,管我什么事情,我什么都没有做……”夏伤靠着门,一点点滑到地面,心痛的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不是告诉自己要坚强吗?为什么在银浩风面前,她始终无法做到,甚至还会渴望从他那里得到保护,还会不自觉的对他撒娇呢?!
银浩风怔了怔,“夏伤,我是为你好,我也只是想早日为你洗清嫌疑,你知道蓝夜熏并不是一般的人,要是因为他而让你的名声扫地,你……”
“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银氏集团的名誉吧。”沉重而难过,夏伤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收养我这样的妹妹很让你为难吧……”
一次又一次,为你惹上麻烦,让你去解决!
“你说什么,夏伤,你怎么会这样想,哥哥自从收养你那一刻开始就准备好了为了保护你而做任何事情……两年了,你还不明白吗,哥哥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你好啊。”银浩风渐渐有些气愤了——她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误会他,为什么不辩解,只要她说出一句她明白了的话,那么他就会觉得他做的任何一切都是值得的呢。
可是她为什么不说话?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怎么会这么倔强?
所有的事情明明是她做错了啊……
“你……两年来,我是真的把你宠坏了……”一抹失望让银浩风的心微微疼痛,不自觉的说出了连他自己都深知不妥协的话。
不能收回了……
说都说出口了!
夏伤顿时被这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却像一把锐利的刀子的话,狠狠的狠狠的刺中了心脏!
她如被电击一般从门上弹起,立在门边,紧紧的握住拳头,一副讶然的样子——
她……
真的是太得意忘形了吗?
上帝啊,天神啊……
她不过就是一个妓女的孩子,她有什么资格要求犹如贵族一般的银浩风把自己当妹妹,她有什么资格发脾气,她有什么资格拒绝侦探的调查……
她不过就是一条寄身在银氏的狗……
一条野狗……
要靠别人养活啊!
她是个蠢材,为什么要让银浩风提醒她,她才会豁然明白了呢?
“我……我明白了。”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不能让自己这样软弱下去,不能让别人来赶自己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的身份,她猛的打开房间门,看向正在寻思着该怎么样道歉的银浩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
我,我明白了……
银浩风看到夏伤毫无表情的眼神,看着她冰冷的脸,突然有种预感,这预感如此可怕——
就好象是,就好象是,他要失去她了!
但是,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呢?!
第二天,当夏伤离开的银氏庄园的消息传到一晚上没有休息的银浩风耳朵里的时候,他顿时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银氏庄园所有仆人的资料从沙发上落下,纷纷扬扬,如雪花般撒了一地。
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他跑到隔壁夏伤的房间,用力一推,风灌进空荡荡的房间,窗帘猛然飘起,吹散写字台上几张洁白的纸片,银浩风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纸片飘散在他四周。
他的目光一一停留在夏伤空荡荡的写字台、空荡荡的床、空荡荡的浴室里、空荡荡的沙发上……
哪里也没有她了!
她的鞋子、她的衣服、她的课本、她的书包、她的牙刷甚至她身上那种宁静而略显冷酷的气息……都没有了!
就像是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间房间里一样,这间房间和她到来之前一模一样!
一种名为绝望的感觉,就像一条巨蛇将他整个人紧紧缠住,缠住他的脖子、缠住他的双手、缠住他的身体、缠住他的双脚,让他一动不能动,让他呼吸也不能呼吸……
他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现实,他不相信她就这样离开他——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初次在垃圾堆附近捡到那个趴在她妈妈尸体上的十四岁女孩,他永远无法忘记她看到他的时候,请求他收留她,她挡在他的加长林肯车前,瘦小得被一阵风就能吹到、衣衫褴褛的她,黝黑的眸子闪现渴望生存的欲望,她说:“请收留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带我走,我会听你的话,永远不会违抗你!”
那一天,他遣散了所有的保镖,拉着又脏又臭的她,走进了豪华的百货大楼,为她买了第一套衣服,然后是书包、牙刷、鞋子。他带着她坐在豪华的五星级宾馆,点了一桌子满满的菜,对她说:“全部吃完。”
为了活下去,她果然一口菜也不留,把盘子里、桌子上、甚至是地上的菜全部用手抓起,一口不漏的在他面前吃完。
瘦小的身体肚子大大的撑起,面对那种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她居然一声不吭,眼里只有极至的冷漠和倔强!
她告诉他,她的名字叫夏伤,从今天以后她就是他的奴隶,他的仆人!
那一刻,高贵如王子的银浩风流下了眼泪,他把她抱在怀里,一字一句的对她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妹妹,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饿着,我要你和我在一个学校上课,我要用全部的力量去保护你!”
他说到做到!
银氏集团收养妓女的女儿的消息,几乎让整个商界震动,怀疑银氏的负责人与那个惨死的妓女有关的集团纷纷撤走对银氏的投资,甚至包括他的爸爸、妈妈因为他的倔强而放弃了掌管银氏,丢下破烂不堪的银氏给他,甩下一句:“如果你不赶走那个妓女的女儿,我们将永远不会回家。”
他冷冷的看着爸爸、妈妈离开,看着亲生妹妹银微妙在雨中疯狂的大哭大叫,离开家两年不见,沉痛而巨大的负担几乎把他稚嫩的肩膀压断……
可是只要一看到她,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那个时候,她守侯着彻夜不眠、召集高层召开会议的他,第一次流下了眼泪,第一次叫了他:“哥哥。”
可是现在……
他用了全部心力去保护的她,竟然选择了一言不发的离开……
离开银氏庄园,离开他,这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