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莫渊山近些年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从罗诗兰捏起那瓣桃花开始,大雪就一发不可收拾的下了半个多月,整个莫渊山都被封于一片纯洁无暇的白色之中。 .
天玑宫给安排了吃穿用度,下发到了各个山峰与星宫,随后大雪封山,山路阻绝,到今天为止,白舒已经整整七日没有下过天一峰了。
“少爷,起床了!”纸鸢早早就起来练字,白舒不仅教她修行,还教纸鸢读书。
可就算是现在纸鸢给白舒准备好了洗漱用的热水,白舒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只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瞥了纸鸢一眼道:“不起,就让我睡死吧!”
自从大雪封山以后,白舒的勤奋也仿佛一起被封印了起来,他晚上画月字符,一直画到凌晨,然后白天贪睡,怎么喊都喊不起来。
本来白舒境界就已经圆满,再勤修苦练,也没有任何结果,这窗外的延绵冰雪,让白舒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
纸鸢撅着嘴巴看了白舒一眼,忽然有些登的道:“也不知道叶姐姐自己住的好不好?”
白舒翻了个身,脸冲向窗外,白色的窗纸很薄,白舒甚至能看见窗外雪花簌簌而落的影子,他安慰纸鸢道:“桃主又不是孝子,若是长撰虚,可没人愿意天天给她送饭,前段日子不是给她造了间厨房么,她自己操刀,吃的应该更舒心才对。”
纸鸢是问叶桃凌住的怎么样,白舒却只一个劲儿的往吃上扯,纸鸢还要再问,白舒就提前开口道:“我再睡一会儿,你也可以再去睡个回笼觉,这雪不停之前,我就不起床了!”
纸鸢还要再说什么,白舒却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纸鸢只好又为白舒掖了掖被角,轻轻吻了一下白舒的脸颊,才去屋角的炉子里面拨弄柴火。
上一次下这么大雪的时候,白舒还是和董色在一起,两人被困在山洞里面,也是七天。
白舒睡的昏昏沉沉的,恍惚中感觉到有什么冰凉而柔软的东西钻进了自己的怀里,就像是被人用雪塞进了衣服里面。
白舒从睡梦中醒来,睁眼看到面前一头黑发,鼻间有女子淡淡的香味儿,这一瞬间白舒情绪嵌,精神恍惚,下意识的以为是董色回来了,他抱紧了怀里面的那个女子,用自己身上的火热,来融化怀中那缠绵的冰雪。
白舒突然感觉到,怀中女子那冰凉的脸蛋之上,传来了湿热温润的触感。
白舒这才清醒了过来,窗外雪依然是雪,只不过自己不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怀里面迸的,也不是那个叫做董色的女子。
“笑妹,你怎么上来的,穿成这样,你疯了么?”白舒板过那女子的肩膀,那发丝乱成枯草,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正是大半个月不见的萧雨柔。
萧雨柔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纱衣,刚过膝盖,内里萧雨柔未着丝绸,白嫩的剪若隐若现,尤其是白舒还注意到床下连一双女子的鞋子都没有,屋子地上还有水痕,萧雨柔的一双信被冻得通红,脚趾蜷缩,不安分的扭动着。
萧雨柔竟然是光着脚跑上山的,白舒既是心疼又是生气,大声对萧雨柔吼道:“你不要命了么?”
萧雨柔两眼泪流不止,倔强道:“我不管,我就是想见你!”
白舒心中诸般训斥的话语,在面对萧雨柔一脸憔悴病容和那断了线的眼泪时,也说不出来了。
白舒连忙给萧雨柔裹了个严严实实,又急急忙忙的把炉子搬了过来,给萧雨柔在火上熬了一碗姜汤,然后一勺一勺的喂给萧雨柔喝。
萧雨柔眼泪止不住的吧嗒吧嗒的掉着,可她乖乖的喝着姜汤,却忍不住的痴痴的望着白舒笑。
白舒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是要让我心疼死么,萧雨柔!”说到最后,白舒已经近乎质问了。
萧雨柔泪流不止,对白舒说道:“我不是想逼你啊”萧雨柔真的没想扮什么可怜。
“我是真的想你!”萧雨柔这一刻脆弱的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自然紧握不放。
白舒无可奈何,叹气又叹气,然后说道:“这种天气,你光着脚穿成这个样子跑上山来,不是要我的命么!”
她折磨自己身子,要的却是白舒的命。
白舒话题一转道:“还有你穿成这个样子钻进来,成何体统。”
萧雨柔见白舒气急败坏的样子,终于收起了眼泪,笑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一个女孩子不怕,你怕什么?”
白舒不再说话,一勺一勺喂萧雨柔喝姜汤,可萧雨柔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勺一勺的姜汤也堵不的嘴。
“师兄你知道么?那天月兴打我的时候,我就想着,让他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没人要,死了到省的给你添麻烦。”
“后来我养伤的时候你百般迁就我,给我弄了一顿好吃的,我心里欢喜极了,方兴师兄喂了我两年,都比不过你给我做一顿饭,我吃的肚皮都要撑破了。”
萧雨柔说到这里,神色愈发哀伤道:“可后来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呢,你知道我躺在床上,一直开着窗,偏头看着窗外,一看就是一整天,就等你过来。”
“我夜里睡觉的时候,脖子疼的睡不着,但第二天一醒来,我照样偏着头看。”
萧雨柔越说越慢,话语间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我总想着你惦记着我,总不至于绝情到看都不来看我一眼。”
白舒心里暗暗说道:“我都是趁你睡着之后才去看你,怎么可能真不惦记你呢?”
萧雨柔不知道白舒所想,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后来我就听说,你狠狠的教训了月兴一顿,给我出气,大和尚不配搬山,山上也只有一个笑妹!”
萧雨柔语气变得兴奋起来,眼中露出无怨无悔的神情道:“师兄你知道么,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我觉得就算是我萧雨柔为你死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萧雨柔这一辈子也值了。”
萧雨柔说到动情处,一下子起身薄了白舒,眼泪又似开闸放水一般流了出来。
白舒心中一阵感动,也薄了萧雨柔,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萧雨柔趴在白舒怀里面哭了一会儿,忽然有些害羞似的推开了白舒,钻回了被子里面,低声说道:“你对我真好。”
她说着面色一阵潮红,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居然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白舒摸了摸萧雨柔的额头,发现她烧的厉害,手脚却是冰凉的。
像这样的天气,穿的再厚也扛不桩风,更不要说像萧雨柔这样几乎没穿的光着脚跑上山。
白舒推开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厚厚的积雪之中,被蹚出了一道凌乱的小路,白舒一下子就想到,萧雨柔冒着严寒,跌跌撞撞的往山上爬的模样。
“妈的!”白舒低声骂了一句,狠狠的关上了窗子,转身走进了纸鸢的屋子。
里屋纸鸢睡的正香,原来她真的听从了白舒的建议,去睡一个回笼觉,也难怪萧雨柔钻进白舒被窝里面,全没人发觉。
不过由于纸鸢体弱多病,白舒在纸鸢房间的抽屉里面,放了各种各样的灵丹妙药,治疗风寒的药,更是罗诗兰精心给准备的灵药。
白舒找齐了药,托着萧雨柔的背,让她坐了起来,把药都喂给萧雨柔吃了,然后又帮萧雨柔搓着手脚,用灵气包裹着萧雨柔的身体,让她彻底脱离寒冷,这一忙就是一个下午。
直到晚上烛火点起之后,萧雨柔才缓缓的苏醒过来,她睁眼就看到白舒坐在桌子边上,心烦意乱的画着符篆。
白舒见萧雨柔醒了过来,连忙扔下笔走到床边,问她道:“感觉怎么样,身子可好些了么?”
萧雨柔轻轻点了点头,从被子里探出一只兄,拉着白舒的手,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白舒被萧雨柔拉的坐倒在了床边,又问她道:“你上来可跟谁说过了么,可别让师父他们担心。”
萧雨柔解释道:“我留了字条给他们,你尽管放心。”
说完之后,萧雨柔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白舒一眼,登道:“你不会是想赶我走吧!”
白舒见萧雨柔眼巴巴看着自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连忙安慰道:“怎么会,你就住我这里,雪不停,就别下山了!”
萧雨柔眼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喜,声音都有了几分不同:“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别骗我,你骗我我会恨你的!”
白舒见萧雨柔的模样,心疼坏了,立刻保证道:“我不骗你的!”
萧雨柔这才放心,挣扎着起来开窗子看雪,见雪落依旧,才痴痴的道:“那我宁愿这雪就这么下一辈子,把莫渊山都彻底淹没了,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白舒见萧雨柔又犯痴了,柔声道:“傻孩子,要是莫渊山都被淹没了,人不就都死了。”
萧雨柔眼眸死死盯着白舒,说道:“人死了不就好了,总好过不人不鬼的活着,更何况能和你死在一起,我萧雨柔无怨无悔,不枉此生,倘若老天听见了我的话,真让这雪下一辈子,淹死了你我,你因我死了,你会后悔么?”